浅谈中华传统文化的跨文化交流传播
2021-01-16田孟禾
田孟禾
(利兹大学,英国利兹 999020)
1 介绍
1.1 时代背景与现状
在当代,以改革开放为一个重要时间节点,中华文化开始更加正式并且大规模地走向海外。加之近些年蓬勃发展的“一带一路”,都加速了中华传统文化成为举足轻重的文化软实力外交手段。但是,如何将中华文化带向世界,并且让世人以一个平心静气的,包容的心态去接受它,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作为一直被扶持的,即以中国传统文化为核心内容的中华特色文化外交,已然成为我国实力输出的评判标准之一。并且,中华传统文化的代表性元素,如中国戏曲、皮影、故宫、方言等具有显著中华特色(包括内在及外在表现形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成为国家重点保护对象。一方面,这些项目的保护和传承正在进行,另一方面,则递进到国际市场,通过舞台艺术,社交媒体,信息化传播等现代化方式,成为中华传统文化的宣传主力。尤其是中国传统戏曲,更是作用为一种显性有效的输出,在这个10年间凭借相对高频的西方巡演,和与西方歌剧相结合的创新型表演形式,渐渐被西方艺术领域所关注,深入国际视野。然而,虽然是处在这样的一个上升阶段,以中国戏曲为代表的中华传统文化,依然在传输方式和输出人群等方面存在着比较细节的棘手问题。
1.2 个人关注与担忧
通过笔者在英求学的观察和采访(以中国戏曲代表),所在英国利兹市各色人种平均分布的大环境下,中国戏曲的宣传力度微乎其微(见表1),并且其传播力非常有限。采访结果以母语是否为英语划分成两类。第一类非汉语母语群体,他们对于戏曲的了解基本停留在脸谱“难以理解表情”,台词腔调“怪声怪气”的阶段,并且最为严峻的问题是,他们很难理解戏曲台词,而这又分为两种人群。第一类人是从未学习过中文的非汉语母语群体,他们只能通过戏曲演员的神情和动作去揣摩剧目的内容。如果这一场戏的准备人员付出了全部努力,那真正能成功给这一类人群进行宣传且达到目的的概率微乎其微。就像不懂英语的国人观看英文话剧一样,会有困难了解其深层含意。语言就像是一条负责输入输出的桥梁,堵塞不通便很难有所出入。第二类人便是正在学习或者已经学成汉语的非华裔人士,据我采访,他们在懂得单个字或单独句子解释的前提下,哪怕进行揣摩也很难理解这部剧想要传达的思想是什么。这是可以理解的,中文作为世界上最难掌握的语言,其文言文用法更是难以理解,更别说让非汉语母语人群消化大部分以文言文为主的经典剧目了。
第二大类群体,便是以中国人为主的汉语母语群体,并且全部为留学生身份,均为18~30 岁年龄段内的年轻人。然而,在受访的10 位(5 位来自北方,5 位来自南方)留学生中,对戏曲了解,甚至喜爱的,只有两位,且全部属于北方生长环境。更为严峻的问题是,剩下的8 位受访者中,有7 位持有“传统戏曲不高级,比较土”的类似观点。这不仅是年轻人的关注点问题,也与社会风气相对浮躁有所关联,使得中国戏曲这些具有深刻文化底蕴的传统文化不被现代思潮所推崇。作为主要的文化输出力量,我国年轻人本身对戏曲如果不甚了解,想要向西方输出就会更为困难,同时也会导致其输出内容的正确性难于把控。所以,传统戏曲的跨文化交流,虽身处于一个积极的大背景下,却仍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思考:怎样让中国戏曲被非汉语母语群体理解其中精髓? 如何重点加强对外宣传? 如何让戏曲真正成为 “世界文化”的一员?等问题,都是亟待解决的棘手问题。与此同时,这些问题也见微知著地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输出的壁垒。
表1 受访非汉语母语群体对中国戏曲的了解情况
2 文献综述
2.1 传统文化的语言传输
在笔者的采访中,关于传统文化的传播细节,显露出了明显的语言输出障碍: 毕竟文言文的博大精深之处与其用字精准巧妙息息相关,即使翻译成现代白话也会损失其中精髓,要是再转换成英文就更加容易混淆涵义。从积极意义上理解,可引用《跨文化对话》 期刊中所摘录的伍晓明老师的言论,“必然会开始具有某种由于脱离原有语境的充分保护而发展起来的不同的意义生命”[1],但是,传统文化如果“脱离了原有语境”,成为了“不同的意义生命”,是否就类似于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如若形成质变,跨文化传播的意义就会有所减损,如此进行的跨文化交流也许就并非传统文化的内在精髓了。曾经有一篇关于英文版红楼梦的相关研究,提到西方学者对于“大观园”这一地点的翻译有着许多不同的英文结果,其中包含了许多译者不同的情感体悟和个人视角[2],各中相差有些距离,这会给英语母语的读者造成理解性的导向偏差,进而他们对红学,乃至中国传统文学的理解也会有所分歧。此外,拿中国戏曲为例,跨文化交流的舞台表演形式大多停留在外在层面,如《三岔口》《闹天宫》《霸王别姬》,和川剧变脸等以动作技巧为主,台词交流较少的戏目[3]。这样的表演方式会比较受推崇,主要原因是剧目的故事架构少有语言的出现,在跨文化活动中几乎不需要做改动。相对于《四郎探母》这一类剧情台词都比较紧凑的剧目来说,动作类剧目自然更加省时省力。但是另一方面,这些动作为主并吸引眼球的场面,即使在一定程度能够引起西方人士兴趣,但终究缺少了一些底蕴,以及中华思想的表达,会缺少一种长时间的生命力,也可能会让西方了解到的中国戏曲文化与其本质有所出入。虽然这些现象说明了中华文化正在被西方关注和理解,但若是其传输和转换的过程存在问题,那么西方吸收的营养也是对中华文化的了解增益不大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同一种中华传统文化,在中国和在西方的形象有着显著的不同之处,长此以往,随着第一印象的加深,中西隔阂还会继续加深,并很难再去修改。所以,针对传统文化跨文化交流的语言转换方式与技巧的研究,是非常具有功能性的。
在布鲁内尔大学设计学院的相关人士对京剧视觉表达的相关分析中曾指出,虽然语言是用来表达想法的第一途径,但也可以通过“想法—图像—语言”的转换程序,以达到更好的交流目的,即构思良好的形象设计,是能够辅助另一种语言的表达形式[4]。因此,中国戏曲没有全程使用纯语言的必要性,在对外演出中,经典的,显著体现中华传统理念的剧目,加入“想法—图像—语言”的转换,适当的增加视觉上的表演,更能够便于理解。如在《锁麟囊》的结局部分,薛湘灵因水灾孤身投靠曾经帮助过的女子时,通过素色的服装和配饰来表示她家境的落魄,这也是符合我们的历史传统的,就像古代宫中后妃等级越高头上的珠花修饰便越多,服装面料也更加高级昂贵。但针对跨文化演出时,可在薛湘灵服装中加入补丁,碎布等便于西方人理解的“乞讨”装扮,以及妆容可参考乞丐的外表,不完全洁净,都会比原表现形式更能让西方人士看出女主角的穷困。在细节上,更多地做一些改变,在主旨思想没有变化的前提下,又能转圜中西文化差异,应是相对有成效的改变,笔者也想要在此更多地去研究和探索。
2.2 传统文化输出者意识
林一教授在关于传统文化对外宣传的受众定位领域的相关研究中,提到了受众“层次论”,即跨文化交流受众对象可分为3 个层次,第一层核心层次,为“自我导向型艺术创作者本体”,第二层“专家导向型艺术领域的其他工作者”,和会被前两层所影响的第三层次人群,“市场导向型广大受众”[5],由上到下渗透影响的分层理论非常具有前瞻性和实用性。虽然是针对受众提出的层次理论,笔者认为在输出者身上也是适用的。“自我导向型的艺术创作者本体”,不仅是第一层受众,其实也是中国作用在跨文化传播的第一输出群体。在改革开放的作用下,20 世纪八九十年代形成艺术家出国热潮,将更多的中国传统文化,水墨,戏曲等带到西方,进行着“艺术家对艺术家”的第一手交流[6],其作用就像20 世纪30年代梅兰芳先生历时8年准备在美国进行的演出一样,只不过更加成规模,输出信息量更为庞大。这些文化产业链顶端的人群,除了产出传统文化作品,同时也担当着“中国文化大使”的形象。这一类人群深入的输出,有利于让西方的受众群体,不只是欣赏舞台上的新奇有趣,还能够对传统文化中的内涵,细节引发更深的兴趣和思索[7]。可以说,在国家的鼓励政策下,近些年国内艺术家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播更加用心,即使大部分在进行着一种“原态”意义上的创新,也就是在传统文化本身的推陈出新,也不能否定其功劳,可是在一定程度上的“动态”创新,即加入西方文化元素的新形式,在跨文化领域中是更具有实践意义的,是一种作用也更为长远,效率更高的传统文化创新形式。这便是艺术家这第一层输出群体的艰巨任务,不只针对自身的创新,更是要结合西方文化元素的创新,就像大部分国人看英美剧都要看中文字幕一样,当至少具有一种共通的认知时,两种不同文化根基的人才能相互理解,此时文化才能相互传达。
第二层人群,便是“专家导向型艺术领域的其他工作者”。如果把艺术家作为文化产品的生产者,那么艺术工作者就是将其输出的产业链。如服装品牌在一场新品发布会后,Vogue 网站上的时尚评论便能引导关于这一批新品的褒贬风评,这便是时尚评论者,属于专家导向型的文化传播领域,是距离第三层广大群众最近的舆论制造者。然而目前国内相关工作人员,不论是发表在期刊还是社交媒体的言论,普遍存在“报喜不报忧”的偏向性。换位思考站在西方受众的角度,如果一味地吹捧,就容易使他们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形成抵触心理。就像中国文学在中美两个地区的评价有很大的差异,毕竟两种文化的侧重点和民众关注点都是有差异的,不论是因为我国的政治偏向性,还是美国一直以来的“国民骄傲心理”,都造成了中国文学有很长一段时间周游在美国文学市场的边缘[8]。因此,就拿传统文学进军美国文学圈的事例来说,如果译者能够结合一些西方人的俚语及用词习惯,评论者能更多地去介绍为什么美国民众需要了解这本书,而不是这本书的优秀之处,也许会有更多跨文化交流的机会,这个理论同样适用于传统文化的传播: 第二层工作者应做到换位思考,从西方角度出发,充分考虑他们的文化需求。
第三层广大民众,虽然由于不同的文化接受素质处于受众层次的底端,但他们却掌握着庞大的消费网络。因此艺术工作者对于广大民众的舆论导向是极其重要的,这不仅涉及传统文化的传播效果,也涉及国家经济的构成比例。《乌合之众》一书中,心理学家勒庞指出“群体”是很容易受到暗示的,并且渴望被暗示,从而形成行动,且具有传染性[9],所以民众对于事物的关注和兴趣,不只是源于兴趣使然,更有前两层群体的导向暗示在起作用。而这也能解释开头提到的采访,关于“传统戏曲不高级,比较土”的言论。这和前两层的舆论导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对于传统文化的宣传内容,与时俱进,结合新时代的内容是非常有必要的,不能让民众对传统文虎的认知还停留在20 世纪,这会造成传承的壁垒问题。一个成功案例就是故宫文创,它很受现代年轻人喜爱的主要原因便是贴合潮流,能够恰到好处地将古风和现代元素有效结合,并加强了在微博等新时代媒体上的营销力度。相比于民间戏曲保持着原始的表现形式,自然是更加具有吸引力的。因此,传统文化宣传不能只拘泥于舞台表演或口头传播,也应该增加在社交媒体上的宣传力度,推陈出新。一项研究表示,在华外国人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最普遍途径便是新媒体,如微信推送,微博等社交账号和个人化媒体宣传方式等[10]。针对这一结果,笔者在这些平台上进行了相关搜索,出现的真正有创新意义的文案少之又少,大多被历史类科普所占据。如果最纯粹的科普有效用的话,也许跨文化交流这个行业都会失去一部分存在的意义。举个例子,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即使历史节目《国宝档案》比综艺真人秀《上新了故宫》讲述了更多的传统文化史实,但也确实是《上新了故宫》 将非遗故宫更大曝光率地带进了年轻人的视野,并与故宫的文创热相结合,引起了强烈的故宫热潮。总结来说,针对第三层民众的宣传,首先是前两层的舆论导向要紧跟时代的步伐,其次我国的跨文化交流与当今的新媒体传播也有着紧密的联系。艺术家和艺术相关工作者如果能充分利用新媒体这一SMM(Social Media Marketing)手段,也许大众对于传统文化的观点会有显著的改观,兴趣也会迅猛增加。
3 结语
可以说,在近些年的跨文化交流工作者的努力下,中华传统文化走向西方的脚步已经更为强劲有力;随着国力的增强,西方也更为看重中华传统文化的地位和意义;留学人员的增多,也一定程度上让国际更迅速地增加了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认知。不过,虽然大背景和发展方向是非常积极乐观的,但针对跨文化交流的细节设置还不够全面,还没有融入一定量的西方文化元素,以便西方受众加深理解。
并且在传统文化输出人员这一环节,要明确分工与着重点,艺术家及相关工作者要换位思考,了解西方受众对中华传统文化的需求所在,并结合新媒体手段给广大民众一个积极的引导和暗示,使传统文化在我国占据文化顶端,然后才能循序渐进地通过“三个层次”引渡到海外,这都是需要跨文化交流领域思考的重点。正是因为跨文化交流的进步才能显露出传播中的细节问题,这样的现象有利有弊,我们需要更快地减少弊端,将中国传统文化更加深入人心地展现在世界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