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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视域下的网络诗歌发展研究
——从新型创作、传播和阅读模式谈起

2021-01-15吴雨虹

河池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媒介社交诗人

张 翠,吴雨虹

(1.江苏联合职业技术学院运河分院 文理系,江苏 邳州 221300;2.南京艺术学院 传媒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历经20余年的迅猛发展,网络诗歌已经以一种独立形态占据着中国当代诗坛。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日新月异,网络诗歌也在与时俱进,不断革新其创作和传播手段。近年来,网络诗歌寻求新媒体的支持,在新媒体浪潮中尝试与不断更新的社交媒体联姻,缔造出一波又一波诗歌狂欢。诚如学者霍俊明所言:“20年来,从最初的BBS论坛、电子诗刊、诗歌网站以及后来的博客、微博、微信、手机APP以及各种短视频直播,我们已进入发达的强社交媒体时代的电子化诗歌阶段。”[1]作为第五媒体的手机拥有更多的社交软件,提供更加丰富的社交媒体,微信、微博、社交网站、短视频等新媒体的发展改变了诗歌的生存形态,诗人的创作、诗歌的传播、文本的内核、读者的接受、批评的效度等等都在无形中发生了变革。

一、网络时代的社交媒体与诗歌写作

(一)“网”中诗人:以平台为据点的新式圈层化

我国的诗歌历史源远流长,历经上千年的岁月洗礼,诗始终是人们心中高矗的精神家园,但在互联网普及之前,成为诗人不容易,创作出广为流传的诗歌作品更不容易。“界限”领军人物李元胜曾说:“在网络诗歌运动兴起之前,诗人的价值或者说诗歌作品的价值,只能由两个圈子来认定,一是各级文学刊物,二是民间诗歌社团或群落。没有经过这两个圈子判断并给予承认的诗人,多数时候,他的作品连和读者见面的机会都没有。”[2]传统诗歌创作具有圈层性,诗歌的创作门槛高,只有经过严格筛选进入诗歌圈的创作者才有机会在读者面前展示才情,获得“诗人”的荣誉称号。相反地,一些有才华却难于进入圈子的圈外人士只能暗自销魂,无人问津。

进入新世纪后,网络诗歌发展势如破竹,诗歌迎来“第二春”,曾经的圈外诗人也欣逢盛世喜提诗人名份——网络诗人。在开放自由的赛博空间里,诗歌创作门槛低,人人都可以创作诗歌进行发布,成为一名网络诗人。有网民作打油诗戏讽此现象:“唐朝若是有网友,唐诗何止三百首,不是李白走的早,估计诗仙都难保。”诗歌权威被消解,诗人话语被分解,网络上一时间涌现出大批草根诗人,诗歌生态呈草根性。以郑晓琼、郭金牛、陈亮、谢湘南、许立志等人为代表的优秀草根诗人,均来自社会底层,却能勇敢地以诗歌思维对抗贫苦生活,用质朴精炼的语言将生命中的一地鸡毛与“诗之美”“诗之真”完美结合,给读者带来“诗之思”和“生命之思”。而这些草根诗人们正是受惠于新媒体的话语馈赠,随之他们才能够登堂入室进入互联网织就的新式诗歌圈。

随着网络诗歌的发展成熟,有幸进入诗歌圈的网络诗人以网络平台为据点再度圈层化。这种圈层化不同于传统诗歌用统一的标准将诗人和非诗人进行划分。这是一种跨越媒体平台的诗歌创作,精英诗人在权威的诗歌网站里发表诗歌,草根诗人在网站、博客、微博、微信和贴吧等社交媒体里现身分享。诸如诗生活、中国诗歌网、网络诗歌等权威诗歌网站是诗歌爱好者汲取知识的地方。网站编辑对诗歌的要求较高,多数发表的是优秀诗人的诗歌作品和名家评论观点以供网民分享和学习。社交媒体是现代大众分享生活、交流信息的一个重要平台,“说”的意义大于“说什么”,写手们自发集结在某个社群,写诗分享,自娱自乐。“百度贴吧”是全球最大的中文社区,贴吧的使命是让志同道合的人相遇。截至2021年7月底,在“百度贴吧”中可以搜索到50多个与诗歌有关的贴吧,其中最大的诗歌贴吧为“诗歌吧”,该贴吧有近12万用户,收帖近120万。诗歌爱好者在贴吧中自由发挥诗歌才能,作品虽良莠不齐,但气氛活跃,像一个热闹的诗歌广场,草根诗人在广场中心忘我狂欢。

社交媒体的诗歌圈层化相对来说容易被打破。在新媒体时代,优秀与非优秀、权威与非权威都不是绝对的,网络诗人可以自由穿梭在各个网络平台,用自身实践不断推进网络诗歌的发展。

(二)媒介化诗歌创作:信息的互动与融合

近年来,有学者不停探索新媒体语境下诗歌发展的媒介化转型,并指出“事实上近年来,在新媒体平台的推动与刺激、新媒体运营商与刊物的合谋与策划下,‘诗歌的媒介化’亦成为诗歌生产的一种重要方式”[3]。麦克卢汉的“媒介即讯息”理论也强调媒介的重要意义。媒介超越形式与载体的表象,它实质上对信息的内容具有积极的反作用,影响人的思维模式。传统的诗歌写作以纸质媒介为依托,一旦写到纸上投以生产,就很难改写,所以诗人在写诗过程中需要凝神专注地思考,调动大脑中存储的知识,然后对诗的结构内容进行编排,每一个字都需要经过反复推敲才可落到纸上。传统诗歌写作过程漫长精细,因而诗歌作品多含蓄蕴藉,诵读起来颇有韵味,意味深远。

不同于传统诗歌写作的单向性,网络诗歌的写作具有互动性,这种互动性既体现为人与人的互动,也体现为人与信息的互动。人与人的互动说的是诗人在网络上创作的诗歌具有未完成性,它的媒介特性允许它发生潜在变化。网民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诗歌,他们非常欢迎网友的点击评论,有些评论具有专业价值,创作者可以采纳进而完善自己的诗作。如百度贴吧中一个名为“石琨诗歌”的精品帖,楼主在其中分享上百首原创诗歌,回帖数高达3 000多个,有网友在评论区指出诗歌冗长、某些措辞略显庸俗等问题,诗人积极接受批评,并在后续创作中加以改进,其诗作水平显著提高。人与信息的互动则着重强调网络时代的临屏写作不同于传统的纸笔写作方式,网络上信息资源丰富,当诗人灵感缺位时,他们可以在网络上检索资源,整合创作思路,操作过程快捷方便,边搜索边创作成为一种新的创作模式,实现人脑与电脑的有机互动。这种新型创作思维是“网络原住民”与生俱来的,网络伴随着一代人成长,这代人的生存是真正的“数字化生存”。对于他们来说任何问题都可以在网上找到答案,正如流行语所说的“有事请问度娘”。他们善于利用新媒体挖掘不同的文本内容,将这些内容经过头脑和手指加工后进行互补融合,编排出新的文本内容。网络无边际,网络诗人的创作思维像赛博空间一样开放与发散。但是在寻找缪斯女神的路上,切忌过度复制粘贴,否则这样生产出的诗歌最终将沦为电子垃圾。

(三)社交媒体为诗歌“搭台唱戏”:会“玩”才出色

“不同的媒介决定了不同艺术的可能与局限,决定了艺术自身的类型构成和其特征,决定了它对人类经验呈现的可能性。”[4]58诗歌与网络媒介的碰撞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边缘化的中国当代诗歌。审美日常化和日常生活审美化成为媒介化诗歌的审美底色,去中心化、去精英化,成为当下诗歌的文本特质。数字媒介以比特为单位,易于修改与传播,再加上网络诗歌创作门槛低,大批网络诗人涌现到网络空间中,个体性的写诗朝集体性“玩诗”转化,大批诗歌玩家应运而生,一批诗歌“大神”横空出世,因此网络诗歌的娱乐性更强。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络文学用户规模达4.60亿,较2020年3月增长475万,占网民整体的46.5%;手机网络文学用户规模达4.59亿,较2020年3月增长622万,占手机网民的46.5%。”[5]作为网络文学的重要一脉,网络诗歌也在日趋大众化、全民化,如何在浩如烟海的网络诗歌作品中脱颖而出是写手们苦心孤诣探索的问题。事实证明,最好的路径莫过于会“玩”。在社交媒体为诗歌搭台唱戏的今天,越会“玩”越出色。从博客到微博,从微信公众号到短视频,网络诗人在不同社交媒体上所创作的诗歌逐渐被赋予了声光色,带给读者综合的感官新体验,增强视听感受。打开抖音短视频,用户可以制作一首网络诗歌,平台中有上百种特效和滤镜供作者使用,还具有剪辑、变声、添加文字等功能,由于技术门槛的降低,每个用户都被赋予“玩诗”的权利,全民一起玩一种叫作“诗歌”的游戏。

2010年起,微博成为网络诗人们青睐的创作平台,引起微博诗热,“微体诗”进入人们的视野。2013年诗歌与微信结合,开辟一种新型的诗歌创作与传播方式,掀起微信诗歌狂潮。“微体诗”允许人们用零碎的时间进行创作,书写自身的生命体验。近年来,又有网络诗人摸索出微信群写诗歌的新形式,即建立诗歌微信群,协同众人一起创作,充分发掘碎片化写诗的价值。如诗人张尔在微信平台上组织了一场诗歌联句集体协作活动,他组建微信群,在微信群内发红包,并邀请10位诗人和他本人按照所领取的红包金额大小轮流进行诗歌联句创作。这个诗歌创作历时6天,最后完成作品《诗集:返潮之夜》。利用社交平台“玩”诗是一种新的写作模式,是对社交媒体与诗歌创作关系的进一步探索,虽非议如潮,但对其是非对错,不宜过早下定论。

二、网络诗歌传播的数字媒介特性

传统诗歌是单向的、一对多的传播,其传播范围有限,网络诗歌在互联网语境下呈现出新的传播态势。网络诗歌以数字为载体,是双向的、多对多的传播,传播范围广,具有较强的影响力。随着信息技术的深入发展,网络诗歌的传播又在大数据的影响下进一步精准化,且跨媒体传播成为不可逆转的一种新常态。

(一)从广播到窄播:大数据推送让网络诗歌更懂你

人类的文化传播经历四个阶段:口语传播、文字传播、印刷传播和电子传播,诗歌在各个历史阶段都具有独特的传播特点。作为一种精英的、高雅的艺术形式,诗歌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多数时候把大众排除在外。传统诗歌创作与传播的圈层化,决定了文字传播只能使诗歌的传阅局限在少数人手中,是属于少数知识分子的文化活动。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艺术与生活的界限被打破,诗歌与普通人的距离被拉近,精英诗人的崇高地位被无形消解。而后,印刷术使诗歌可以批量生产,到达更多人手中,阅读诗歌的门槛进一步降低,但是文盲依然被排除在诗歌门外。电子传播真正实现诗歌的广泛传播,从广播到电视再到互联网,诗歌的表现形式日益多样化,人们流转于各种社交媒体,读诗、看诗和听诗,不同文化层次的人只要对诗歌感兴趣,便可以在诗歌广场上欣赏玩乐。

随着计算机和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和普及应用,互联网领域也随之进入一个新阶段——大数据时代。最早提出“大数据”时代到来的是全球知名咨询公司麦肯锡,大数据通过算法对用户精准推送信息,这些信息是根据用户浏览记录计算出来的,具有针对性,迎合用户的兴趣爱好,大大提高了用户的信息搜索效率。网络空间中有关网络诗歌的内容浩如烟海,诗歌爱好者要想获得诗歌信息需要自主在网上检索,从海量信息中进行筛选,如2021年7月在百度检索“网络诗歌”可找到约4 510万条信息,筛选工作不可谓不繁重。如今,社交媒体懂你心,在网民打开相关APP的一瞬间,大数据算法将推送大量诗歌信息,这种信息传播方式高效且便捷。从主动搜寻信息到被动接受信息,受众动动手指即能获取符合自己需求的资料。“今日头条”是我国首个基于数据挖掘的推荐引擎产品,致力于用大数据为用户推荐信息的服务。在“今日头条”中搜索有关诗歌的信息后,系统会自动为用户推送既有相关信息,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用户都会被动接收搜索主题的最新动态,这对于用户持续性的信息关注和学术研究都大有裨益,也印证了“大数据让网络诗歌更懂你”的论断。如2021年年初的“浅浅体”诗歌火遍全网,笔者跟进关注,时隔半年,“今日头条”仍会时不时推送相关动态与评论文章,大大节约了检索时间。

(二)跨媒体传播:多媒体延伸网络诗歌生命活力

哈德罗·英尼斯曾指出:“新的传播技术不仅给予我们新的考虑内容,而且给予我们新的思维方式。书籍的印刷形式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组织内容的方式,从而推动了一种新的组织思想的方式。”[6]44-45新媒体语境下,网络诗歌的传播摆脱了传统诗歌单一的印刷传播模式,综合利用多媒体平台进行跨媒体传播,实现信息在不同媒体平台的合作共生,实现其传播效果的最大化。

余秀华的走红是诗歌跨媒体传播的成功案例。成名之前,余秀华已经在官方纸媒发表诗歌多首,均未引起关注,2014年10月在《诗刊》微信公众平台的精心包装和推介下一夜成名。时隔3个月左右,《月光落在左手上》与《摇摇晃晃的人间》两部诗集即出版发行,其中《月光落在左手上》的销量突破10万,成为20年来中国销量最大的诗集。紧接着,余秀华正式获得诗人身份,获得农民文学奖、湖北文学奖等奖项,登上央视《朗读者》节目与亿万观众分享有关生命和诗的思考,各种访谈与纪录片充斥网络。与此同时,余秀华在微博、微信公众号、抖音等等诸多平台同步宣传自己的诗歌,经常发布与诗歌有关的信息,收获无数粉丝关注和点赞。安迪·沃霍尔曾经提出著名的15分钟定律:在未来,每个人都能在15分钟内出名;每个人都能出名15分钟。在日新月异的新媒体时代,余秀华不仅抓住成名的机遇,而且直到现在热度不减,一方面因为她的诗歌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另一方面因为她的营销团队与时俱进,善于利用多种社交媒体平台对她进行推广宣传。如今短视频、直播大行其道,余秀华在抖音、快手等短视频社交平台上注册账号,定期发布短视频和直播,通过影像来分享诗歌和生活感悟。由于影像具有直观性,余秀华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因为残疾有些扭曲,在视频中具有冲击力,她的与众不同更容易让她在这个图像时代收获点击率和知名度。

可见,网络媒介成就余秀华,纸质媒介为她的诗人身份正名,各种媒介在诗歌传播过程中各司其职,协同合作为网络诗人的成名服务。余秀华事件仅仅是网络诗歌发展历程中的一朵浪花,余秀华也仅仅是网络诗歌时代的一个符号,余秀华们代表不了网络诗歌,但他们却用自身实践证明了新媒体视域下网络诗歌发展活力无限、新意无限。

三、媒介转型构建诗歌阅读新模式

新媒体时代,网络社交媒体发达,诗歌与受众的关系超越单一的阅读与被阅读的关系,网络诗歌的阅读呈现泛阅读和反阅读的态势。人们阅读网络诗歌时,刷屏取代翻页,碎片化阅读代替长时间的凝神专注。随着数字媒介的进化,网络诗歌催生出新型的阅读方式,带给读者们新鲜的阅读体验。

(一)媒介即按摩:抚慰人心的“网络读诗按摩”

“媒介即按摩”是麦克卢汉提出的关于媒介作用的著名说法。他认为媒介不仅影响信息的传递和接收方式,而且对人的心理和生理具有“按摩”的作用,媒介影响人的情感精神。“媒介影响的穿透力极强,无所不在,在个人、政治、经济、审美、心理、道德、伦理和社会各个方面都产生影响,我们的一切方面无不被触及、被影响、被改变。”[7]24网络诗歌标配的新媒体特质比传统诗歌更具有按摩效果。以纸质媒介为载体的诗歌,其按摩力量有赖于读者主动探寻诗歌的内容世界,沉浸其中从而获得心灵慰藉。新媒体语境下,诗歌利用影像、图像和声音等多种介质将网络诗歌的“按摩”作用最大化,通过大数据精准推送,网络诗歌“按摩者”主动找到诗歌爱好者,施加自己的技能和魅力,为用户提供心旷神怡的感官体验。

“新的媒介形态改变(按摩)着我们对于自身和社会的经验,这种影响最终比它所传达的特定讯息的内容更重要。”[8]296用声音来传达信息是口语时代就有的信息传播方式,随着科技的发展,声音可以在数字媒介上被储存、修改和传播,为人们带来更加丰富深入的声音体验。麦克卢汉认为:“声觉是人类交流的基础(从发展和历史的观点来看,声觉是原初的、首要的);文字的线性模式上升,这伤害了至少是连累了声觉(值得研究,肯定有启发性);电子媒介重新捕捉了声觉(这时声觉的形貌有变)。”[9]45在与诗歌相关联的社交媒体中,微信公众号以其图文和音频结合的形式备受欢迎,其中“为你读诗”“读首诗再睡觉”这两个公众号均收获百万粉丝,对新媒体时代的诗歌影响巨大。这两个公众号的名称中都含有一个“读”字,可见声音表现在现代诗歌形式中的重要地位。

公众号“为你读诗”的文章内容结合音频、文字、图片和短视频,以各种媒介全方位、多角度地表达诗歌的内容和意境,在快节奏的生活中,使读诗、听诗成为一种习惯。“为你读诗”每一期都会邀请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来读诗,有演员、记者、教授、主持人、诗人,等等。他们有着不同的生活经历,读出来的诗歌味道各有千秋,有的振奋,有的温柔,有的循循善诱,听众在各异的音色中体会人生百态,在意蕴深远的诗歌文字中享受心灵被安抚的泰然。2021年7月15日晚10点,“为你读诗”第2 915期是余秀华的诗歌《风吹了几十年,还在吹》,由演员谭凯诵读。谭凯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将诗歌中流溢的命运的孤独和生命的虚无缓缓诉说,听众经过声音和文字的双重“按摩”,能够释放精神压力,与自己的过去和解,“媒介按摩”发挥作用。该作品发布一周内,阅读量超过10万,不容忽视的是评论区并非所有的评论都是针对本作品展开,有的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有的在抒发个人志向,在匿名的社交平台上宣泄内心的压抑苦闷,这也正是媒介所起到的心灵按摩的作用。

(二)碎片化阅读:短诗、音频诗、浅诗成主流

媒介的发展使诗歌的生产和传播更加便捷,同时也拉近了读者与诗歌的距离,凡是生活的闲暇处,皆有诗歌传播。如今,人们生活节奏快,完整的时间被分割成许多碎片,利用碎片时间进行手机阅读成为现代人的新媒介阅读习惯。一首诗歌,多则十几行,少则三四行,阅读起来很轻松,满足碎片化时间阅读的需求,因而更受读者欢迎。新媒体时代的诗歌大多短小精悍,这是诗歌与新媒体精神契合的表现,尤其是微博诗歌要求限定在140个字以内。纵观当前最火的网络诗人们,不管是被网友戏称为“铿锵三人组”的余秀华、贾浅浅、刘傲夫,还是之前的赵丽华、车延高,乌青,他们的诗作基本都篇幅短小。读完一首诗歌耗时短,但是消化理解一首诗却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网络上的阅读大部分是浏览式阅读,读者从网络上获得海量信息,但仅仅停留在文字的表面而不去追究文字背后的深层意义,这样的阅读效率低下,并不会提升人的精神境界,促进人的发展。所以,如果一味以短小对网络诗歌进行框定,那么网络诗歌真的会变成快餐文化的一员,丧失其字里行间蕴含的无穷意义。不惟如此,新媒体诗歌的新媒体性也悬置了文字的审美意蕴,反而将音乐、影像等元素置于突出地位,常常陷入只见“新媒体”不见“诗歌”的尴尬境地。

本雅明将艺术品的欣赏者的欣赏行为分为消遣和凝神专注两种对立的态度,“面对艺术作品而凝神专注的人沉入到了该作品中;他进入到这幅作品中,就像传说中一位中国画家在注视自己的杰作时一样。与此相反,进行消遣的大众则超然于艺术品而沉浸在自我中,他们对艺术品一会儿随便冲击,一会儿洪流般地蜂拥而上。”[10]63网络与诗歌的联姻降低了诗歌阅读的门槛,诗歌的阅读呈泛化趋势,在数字技术的加持下,人人都可以读诗,但并非人人都能沉入诗歌内容中,感受诗人微妙的情思。在纸质印刷诗歌中,由于诗歌的篇幅短小,诗歌独立成页,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受其他内容干扰,可以完全沉浸在眼前的诗境中。在手机上阅读诗歌则不同,首先,手机屏幕有限,需要读者滑动手机屏幕才能进行完整的阅读,手部过于频繁的动作会分散读者的阅读注意力;其次,手机阅读诗歌过程中经常会跳出通知信息,轻易破坏了诗歌的意境,阻断了沉浸的阅读。所以在网络时代,浅显易懂的废话诗、口水诗更受欢迎,某些惊世骇俗的所谓诗歌更受关注,姑且统称此类诗为“浅诗”。当然,也只有在新媒体语境下,这些诗歌才能有机会通过各种社交媒体出现在大众的阅读屏幕中。

网络诗歌是中国新诗发展到网络时代的特定产物,虽然仅经历20多年的摸索前行,但其急先锋的姿态已然彰显。从早期狂飙突进的网络化诗歌,到如今乱花迷眼的新媒体诗歌,网络诗歌几乎以10年为一代际划分,创造了中国诗歌发展史上的速度奇迹。新媒体给当代诗歌提供了纵横驰骋的疆场,让网络诗歌的创作、传播和阅读模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媒体和诗歌的关系思考已然成为当前研究者们关注的学术热点。这是技术和艺术的博弈,是喧嚣浮躁和人文精神的抗衡,关键在诗人自身的取舍和把握,也在于读者自身的选择和接受。诚如有的学者所言:“诗歌的敌人不是新媒体,而是诗人自己,面对技术的白昼,是被动等待诗歌黑夜的到来,还是努力在技术化语境中建立一种人文主义的诗语氛围,完成新媒体时代诗歌精神的进阶之路,是终结还是蝶化,这是时代留给诗人的命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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