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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金·邦德短篇小说中的生态教育思想解析

2021-01-15付文中

关键词:邦德男孩动物

付文中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

罗斯金·邦德(Ruskin Bond),当代印度文坛一位有着英国血统的英语作家,写过300多篇短篇小说、50多本儿童读物及多部长篇小说。1999年,鉴于其一生对印度英语文学的贡献,印度总统颁发给他印度公民最高荣誉之一的莲花士勋章(Padma Shri)。评价邦德,我们不能绕过以下两点:其一,他是一位杰出的儿童文学作家。“邦德为印度儿童文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1992年,鉴于他在印度儿童文学发展中发挥的先锋作用,印度儿童教育委员会(Indian Council for Child Education)和印度文学院(Sahitya Akademi,National Academy of Letters)授予他印度文学院奖(Sahitya Academy Award)。”[1]其作品中令人难忘的人物基本上都是14~18岁的儿童(1)本研究采用国际惯例的年龄划分,0~18岁的孩子统称为“儿童”。。其二,他是一位极为热爱自然的作家。邦德一生居住在印度,他在加尔瓦尔喜马拉雅山(Garhwal Himalayas)山脚的德拉敦(Dehradun)和穆苏里(Mussoorie)度过较长时间,他对喜马拉雅山怀有深深的情感。喜马拉雅山独特的自然景观及他童年时期在山林中的体验塑造了他的自然观,德拉敦和穆苏里的自然风景几乎无一例外地构成了他作品的背景。他作品中的人物基本上都与自然有过密切的联系,其作品激发了人们对自然的热爱和对生态环境问题的关注。基于以上两点,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断出邦德是一位儿童生态文学作家,其许多作品可归属儿童生态文学的范畴。

儿童生态文学是以广大儿童为主要阅读对象,并在题材和观念两方面着力表现自然与人,尤其是自然与儿童之关系的文学。在儿童“自然缺失症”愈发严重的大背景下,儿童生态文学在重建儿童与自然的联结,培育儿童亲近自然、尊重自然和热爱自然的意识等方面发挥着“润物细无声”的作用。邦德的短篇小说是当代儿童生态文学宝库中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其中蕴含着宝贵的生态教育思想。鉴于此,本研究以生态批评为研究视角,在细读邦德多篇短篇小说的基础上,挖掘其中蕴含的丰富而深刻的生态教育思想。

一、揭批人类过度的欲望,展现人类对自然的戕害

《山尘》(DustontheMountains)展现了利欲熏心的人给大山和树林带来的毁坏。故事的主人公12岁男孩比斯努(Bisnu),因在家乡难以维持生计而到穆苏里挣钱。他在将石灰石从采石场运到仓库的卡车司机普里塔姆·辛格(Pritam Singh)那儿找到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采石场所在的区域曾经绿意葱茏,而今却是一片荒芜。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变化呢?原来在采石场这个地方,“承包商把喜马拉雅雪杉变为了家具。此外,松树因身上的树脂而被置于死地,橡树的叶子被除光喂牛”[2]491。一幅人类“屠杀绿色”[3]的画面展现在读者眼前。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残忍地将喜马拉雅山上的一棵棵绿树“屠杀”了。当看到空中弥漫着滚滚尘埃时,比斯努知道自己离采石场越来越近了,漫天的尘埃遮住了下一座山。当真正看到此山时,他发现山顶不见了——被炸药炸掉了。山顶被炸掉是为了方便开采者发现地表下丰富的石灰岩层,进而谋取利益。文中展现了一幅大山被炸药摧毁后的荒芜景象:“几棵死树的枯骸残留在较低的山坡上。几乎一切都消失了,草、花、灌木、鸟、蝴蝶、蚱蜢、瓢虫……”[2]496看到被炸得粉碎的岩石和树木,比斯努想起了家乡尤其是家乡的树,思虑家乡是否也会像这座大山一样成为不毛之地。“一只岩石蜥蜴从缝隙中探出头来,看了看入侵者,然后像一些史前幸存者一样,迅速逃回了它的地下避难所。”[2]496在蜥蜴看来,人类是大山的“入侵者”和毁坏者,是人类一手酿成了大山不再充满生机、不再美丽的后果。

在《豹》(TheLeopard)中,故事中的男孩兼叙述者“我”天生热爱鸟类和其他动物,天真的脑海里没有别有用心的想法,从不伤害动物或利用它们为自己谋取私利。与男孩相比,作为成年人的狩猎者们心中装的满是金钱,同情、善良、怜悯、信任和关爱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倘若豹皮能够卖个好价钱,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猎杀豹子。一头开始信任人类的豹子竟也难逃厄运。在豹子被猎杀后的某一天,当“我”攀爬通往“我”家的那条陡峭而孤寂的小路时,脑海里有节奏地回荡着英国著名作家劳伦斯(D.H.Lawrence)的一句诗:“世上还有可以容纳下我和一只山狮的空间。”[2]263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快速推进,地球上留有人类足迹的空间不断扩大,然而留给狮子、豹子及其他动物的生存空间日益萎缩。邦德多么希望豹子、狮子等动物能有一方属于自己的栖居空间啊!

在《树木的死亡》(DeathoftheTrees)中,故事的讲述者男孩悲伤地介绍了人类以发展的名义在山林中建设道路给自然带来的毁坏。他所热爱的枫树、松树和橡树被无情地砍伐,炸药的爆炸声吓跑了喜鹊、巨嘴鸟、山椒鸟等动物,它们因家园被毁而四处逃亡。邦德最后以乐观的语气写道:“没关系。人来了又走,但群山依然存在。”[2]461尽管人类对自然造成了无尽的伤害,但是作者对自然抱有乐观的看法:自然不会因人类的意愿或行为而消失。诚如《荀子·天论》篇中所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4]大自然的运行有其自身规律,这个规律不会因为人类的意志或行为而改变。

在《树木的死亡》中,故事的叙述者将树木的死亡与其哥哥在一次事故中的痛苦死亡联系起来:“今年,这棵树刚进入繁茂期,却在生命最好的时期被砍倒,就像上个月在去新德里的路上我那死去的哥哥一样:他们都是道路的受害者,树是被公共工程局害死的,我的哥哥是被卡车害死的。”[2]460可见,在大山中搞工程建设不仅导致树木的死亡,而且导致山民的死亡。曾经绿意盎然的山峦如今满目疮痍,以至于再也听不到鸟儿的歌唱。存在几千年的岩石被炸得粉碎,四处弥漫的灰尘扼杀了山间所有的树、草、灌木和花朵。卡车的喇叭声和炸药的爆炸声在山间敲响了灾难和死亡的丧钟。

二、书写人与自然万物的相互联系,映射“天地人神”于一体的共同体理念

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曾提出“天地人神”四方共属一体的理念。海德格尔的“神”“神性”概念,大致相当于早期希腊人所理解的自然神灵与人的关系,也就是主客对立之前的自然和人浑然不分的状态[5]。在海德格尔看来,“天空、大地、人、神”四方共属一个共同体,这个共同体缺少任何一方都是不完整的[5]。人类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天空之下;天空与大地为人的栖居提供存在空间,在这样的空间里人与自然万物和谐相生,人不再是万物的主宰者,而是万物中的一部分;人与天、地、神和谐共融为一体。受印度宗教的影响,邦德在作品中有意无意地书写人、自然、神之间的关系,表达生态共同体的思想。

邦德通过给世人尤其是儿童写的有关动物、树木、河流等自然物的故事,传达出这样一种理念:树木、动物、河流等非人类自然物与人类相互依存,它们都是维持宇宙和谐秩序的一分力量,都是生态网络中的一个“结”,彼此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在《作家的生活场景》(ScenesfromaWriter′sLife)中,邦德写道:“大波斯菊(cosmos)是我最喜爱的花——清新、开放、简单——符合其名字的寓意:秩序(cosmos,又可译为宇宙、和谐)。宇宙(universe)是一个和谐的世界。”[6]在邦德看来,宇宙从本质上来说是和谐、有序的,是人与自然万物在其间各就其位、各行其责、和谐共存的世界。

在《怒河》(AngryRiver)中,女孩西塔(Sita)的祖母认为,自然是神的化身,如:克利须那神(Krishna)是“鸟类和动物的朋友”;因陀罗(Indra)是“雷电”的源头;毗湿奴(Vishnu)的坐骑是“一只大白鸟”;甘尼什(Ganesh)具有“大象的头”;哈努曼(Hanuman)是“猴神”[7]82。整个地球是神的化身,神存在于万物之中,遍及宇宙,自然万物是神的显现,宇宙是由“自然、人和神”这永恒的三角组成的一个大家庭。“自然、人和神”永恒的三角关系从本质上来说也就是海德格尔的“天、地、人、神”四方一体关系。

《始于渺小》(FromSmallBeginning)的叙述者发现自己迷失在到处是机器人的世界中,他反思道:“我本该知道,山民并没有完全消失。时常有精灵出没的岩石,不会让山民走得太远,以免永远失去他们。”[8]山民在大山中具有安全感,是因为山神是他们的天然保障。大山归属感对山民的生存来说至关重要,而平原人却没有这种归属感,他们往往会迷失自我,这是因为他们完全失去了将人与自然、神联结在一起的信仰。

《我父亲在德拉的那些树》(MyFather′sTreesinDehra)讲述了邦德多年后重访德拉的经历。德拉气候湿润,树木种类繁多。邦德的父亲喜爱树木,亲自种了许多树,乐于栖居林间。邦德忆起童年的一件趣事:一棵攀缘植物的一根卷须从他身边移开。没过多久,当他和父亲坐在台阶上休息时,这根卷须移来并触碰了父亲的脚。邦德似乎认为,植物也具有灵气,植物和人之间存在某种精神关联。热爱自然的人与自然之间存在某种神秘的、不为常人所理解的关系。真心融入自然的人才会窥见隐匿在自然中的“神”,隐匿在自然中的“神”或许只向与天地和谐共生的人显现。

《老虎,火一样明亮的老虎》(Tiger,TigerBur-ningBright)讲述了人类残忍猎杀皇家野兽老虎的故事。故事中的拉穆(Ramu)说:“老虎是印度的灵魂,当最后一只虎死去之时,这个国家的灵魂也就失去了。”[2]284老虎是生态网中的重要一环,一旦老虎灭绝,生态系统将会受到严重影响。邦德视濒危动物老虎为印度之魂,可见他对生态共同体和生态平衡的重视。

早年在山林间的长期生活不仅帮助邦德与自然建立了牢固的情感纽带,而且加深了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像美国田园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那样,邦德站在黑暗、幽深的树林前面,但与弗罗斯特不同的是,邦德积极地融入树林,并发现了树的灵魂,这反过来又使他成为一个有远见的人[9]102。作为一个有远见者,邦德认识到人与自然万物的相互依存关系及生态平衡的重要性:“森林的毁坏意味着动植物的死亡,最终是人类的灭亡。破坏生态平衡会导致所有生命的终结。”[9]103在生态共同体中,人与自然万物之间存在一荣共荣、一损共损的关系,当其他非人类的生命面临厄运时,人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

三、体现成年人对儿童的积极影响,引领儿童走进自然、关爱自然

邦德自然观的形成有两个主要的外在因素,一个是喜马拉雅山自然环境的陶冶,另一个是父亲和祖父的榜样示范作用。父亲和祖父都亲近自然,积极保护动植物。在他们的影响下,邦德成为一位真正的环保主义者。

《大大小小的生物》(CreaturesGreatandSmall)是一个自传性的故事,作品中的“我”无异于邦德本人。邦德说:“在印度陪伴我长大的,不是兄弟姐妹,而是各种奇怪的宠物,包括一只猴子、一只乌龟、一条蟒蛇和一只印度大犀鸟。负责照管这些野生动物的人,是我的祖父。”[2]147祖父热爱动物,“我”在祖父的影响下也爱上了动物。“我”在这个由人和动物组成的大家庭里,度过了有趣的童年。一对大丹狗(Great Danes)让“我”骑在其背上玩耍。猴子托托(Toto)很淘气,当被关在储藏室里捉老鼠时,竟吃光了祖母辛苦酿制的果酱。祖父回到家时,脖子上缠着一条四英尺长的蟒蛇。蟒蛇喜欢梳妆台,“迷恋自己的影子”[2]152,最后祖父为它准备了一个带有镜子的笼子。

祖父之所以对动物充满爱心,是因为他懂得动物也有生存的权利。祖父说:“颇为重要的是,我们要尊重它们(动物)……我们必须承认它们的权利。鸟类和其他动物都很难生存,是因为我们正试图摧毁它们及它们的森林。随着森林的消失,它们不得不继续迁徙。”[2]156德拉附近的森林就是这样的,那里的老虎、野鸡和梅花鹿开始消失。祖父尊重动物,承认动物的权利,忧虑动物们因森林消失而面临的生存问题。祖父是一位真正的生态伦理践行者。祖父和动物们打交道的方式深深地塑造了邦德的动物观。在祖父的言传身教下,儿童时期的邦德以爱心对待动物,也从与动物的交往中获得了无限的乐趣。

《我父亲在德拉的那些树》也是一个自传性的故事。邦德的父亲在自家花园里种树,还在德拉其他的林地里种树。邦德记得自己带着插枝和树苗,走进丛林,在婆罗双树和希杉之间种植灌木。父亲曾说:“如果人们继续砍伐树木,而不是种树,很快就会没有森林,世界将变成一个巨大的沙漠。”[2]300父亲此番警醒的话深深地影响着少年邦德,于是他不怕辛苦,在一个岩石小岛上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种树。在邦德的父亲看来,只有人类多种树,爱护树,树才会不断地繁衍生息,倘若人类一味地砍伐树,那么世界将会沦为一望无际的沙漠。父亲的这些观点对邦德自然观的早期形成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花儿的希望》(TheProspectsofFlowers)讲述了一位因热爱自然而植根于一个远离人群之地的隐士——麦肯齐女士(Miss Mackenzie)的生活。麦肯齐女士年长但未婚,独自栖居山间,陪伴她的只有一只猫。她深爱稀有花卉,对其了如指掌。一个小男孩误入麦肯齐女士的花园,她向他介绍有关花的故事。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书,说:“《喜马拉雅山上的植物》(FloraHimaliensis),出版于1892年,可能是印度仅存的一本。”[2]216每隔一段时间,男孩便到山上拜访她。逐渐地,他们建立了友谊,一起谈论稀有花卉。她鼓励男孩在山间多花些时间,以便发现其他未知的花,因为喜马拉雅山中隐藏着极其丰富的、尚不为世人所知的花种。最后一次相见时,她把书送给了男孩。那年冬天,她逝世于“生长着蓝龙胆草和紫耧斗菜的山间”[2]218。麦肯齐女士以大山为屋,以鲜花为友,过着简朴、高洁的生活。她将花儿的未来寄托于男孩身上,希望男孩能多了解花、保护花,因为像男孩一样的儿童才是花儿的希望、自然的希望。麦肯齐女士鼓励男孩探索自然的做法值得我们学习借鉴。当今儿童应该多走入自然,了解花草树木,增加博物学知识。

四、提倡爱树、植树、护树,反对乱砍滥伐

树是邦德所有作品中写得最多的一种自然物,是其作品的一个突出标志。邦德对树怀有无比深刻的爱。或许是因为爱得太深,他才坚持在作品中揭批乱砍滥伐的现象,提倡爱树、植树和护树。他认为,乱砍滥伐不仅会扰乱生态平衡,而且会造就一个没有绿色的世界。“一个没有树的世界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这是我永远不想在没有树的月亮上生活的原因之一!”[10]58

《树之岛》(AnIslandofTrees)有力彰显了邦德有关树的基本观点。邦德通过展现10岁女孩珂吉(Koki)和其祖母之间的对话,引领读者理解植树造林的真正意义。故事开始时,祖母向珂吉讲述发生在自己的父亲(珂吉的曾祖父)与花草树木之间的往事。珂吉的曾祖父深爱植物,尤其是树木,植物对他的爱和他对它们的爱一样温柔。他会在他发现的任何裸露之地植树。即便在雨季,他也会走进灌木丛,越过河床,种下树苗,希望能创造一片属于未来的树林。

邦德坚信,植树具有众多的益处,砍伐树木却会导致这个世界沦为一片大沙漠。他的思想在珂吉祖母的话语中得到有力的体现:“父亲告诉我人类(不仅仅是野生动物)需要树,是为了远离沙漠、吸收雨水、防止河流两岸被冲走……我们种树是为了地球,为了食物和住所,为了栖居在地球的鸟类和动物……但是,到处都有人在砍伐树木而非种植新树。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那么终有一天世界将无森林,沦为一片大沙漠!”[10]58

曾祖父无私植树的行为最终得到回报。祖母回忆道,时隔二十多年后,“我”重返父亲当年植树的地方,尽管时隔已久,但那里的树似乎认识“我”,并向“我”招手。“我”用手触摸着树皮,仿佛在抚摸老朋友的手。“当我走向树林时,我注意到已经有许多鹦鹉住在其中。一只小梅花鹿逃到灌木丛中,躲藏起来。一只野鸡向我盘问道:‘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10]61曾经寸草不生的地方,如今却生机勃勃,这不就是曾祖父“前人栽树”的善举所带来的“后人乘凉”的善报吗?邦德在《树之岛》的结尾处借祖母之口说:“树木大量繁殖!树林在移动!在世界的一个小角落里,我父亲的梦想实现了,树又在移动了!”[10]61文本中曾祖父的梦想已经实现,而现实中作者的绿色地球梦尚未实现。只要人人爱树、护树、植树,绿色家园梦就必定会实现。

在邦德看来,乱砍滥伐行为实属人类对自然施加的一种暴力。他在一些故事中对当局砍伐树木、在自然之地修路等行为进行讽刺挖苦。更令其感到焦虑的是,公众对树木在维持生态平衡方面所发挥的作用缺乏了解。[11]《山尘》中的男孩比斯努在离开家乡寻找工作的过程中,认识到树木的重要性。故事的背景是,那年冬天,天气干燥,没有下雪。比斯努的母亲认为,这样的天气以前很少见到。比斯努的家乡长期干燥、没有下雪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森林遭到砍伐。如果森林砍伐的现象继续发展下去,喜马拉雅山的山峰或许会因无白装素裹而显得格外丑陋。乱砍滥伐的行为带来的严重后果为我们每一个人敲响了警钟。

五、彰显动物的美德,消解人类的优越感

邦德在许多作品中着力展现动物的忠诚、信任、感恩等美德,并以此反衬人类的自私自利、妄自尊大、忘恩负义等丑陋性格,最终颠覆人对动物的错误看法,消解人类长期以来所具有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邦德写了很多关于丛林之王老虎的作品。在《屋中的老虎》(ATigerintheHouse)中,一只名叫蒂莫西(Timothy)的虎崽生长于邦德的这个大家庭中。祖父对蒂莫西充满关爱,蒂莫西也爱祖父,甚至在被移交给动物园多年后还能认出祖父,它对祖父的抚摸做出回应,舔了舔他的手,令动物管理员和公众感到惊讶:凶猛的动物竟会对爱做出回应。诚如许多神话故事所记载的那样,老虎有着长期的记忆,它们永远忠诚,永远懂得感恩,而这些往往是人类很难做到的。

在《怒河》中,女孩西塔关爱动物,恰当地处理自己与动物的关系:“她在倾盆大雨中忙来忙去,把母鸡们赶进小屋后面的一个避雨处。刚从洞中爬出的一条无害的棕色蛇,正在空地上爬行。西塔捡起一根棍,把它挑起来,放在一堆石头间。她没有抱怨蛇,因为蛇可以控制老鼠和青蛙。”[7]70西塔看到了蛇的内在价值,并尊重其生存权利,这是她与动物们的和谐相处之道。在洪水发生的那个夜晚,尽管西塔遇到大象、雄鹿、蟒蛇等野生动物,但它们没有伤害她。动物们也懂得以友善之道对待那些热爱动物的人。

在《逃离爪哇岛》(EscapefromJawa)中,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开始,日本人企图从荷兰人手中接管爪哇岛。叙述者男孩和他的父亲计划乘坐水上飞机逃离饱受战争蹂躏的爪哇岛,但飞机因引擎失灵而落入海中。他们侥幸上了救生艇,而艇上仅配备了一个星期的口粮。救生艇在阿拉伯海漂浮多日。鲨鱼虽然一直尾随救生艇,但不会攻击艇上的人,而艇上有一个人却用鞋子击打鲨鱼。在这个战争、轰炸和杀戮司空见惯的世界里,强大而危险的鲨鱼没有伤害人类却遭到人类伤害。人和鲨鱼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豹》中,故事中的男孩“我”对待自然的态度与成年猎人明显不同。男孩喜欢走进丛林,但他进入丛林不是为了猎取动物,没有丝毫威胁动物生命的意图,所以鸟兽们很快就记住了他的面孔,听出了他的脚步声。过了一段时间,鸟儿看见他,不再因为害怕而飞走,仍然安静地站在河中央的一块巨石上,他则通过几码远的其他巨石过河,不想打扰它们。橡树上的叶猴好奇地看着他,继续咀嚼树上绿色的嫩芽。有一天,鸟兽们看到一只橙金豹蹲踞在男孩上方二十英尺的岩石上,它们试图通过发出鸣叫声来警告他潜在的危险。由此可以看出动物们和男孩之间已经建立了一种深深的联系,尽管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语言上的交流。男孩热爱林中的每一只动物,反过来,这些动物也以各自的方式接受他、信任他、关心他、回报他。那只从不伤害人类的豹子,因开始信任男孩而变得不那么谨慎,甚至把猎人也当作朋友。然而,贪婪的猎人为了出售豹皮、获取私利而残忍地将它杀掉。不久,当“我”穿过森林回家时,四周一片寂静,动物们不再信任人类,并且这种不信任开始在山林中蔓延开来。猎人们的自私和残忍使动物们永远怀疑人类。人类无情地辜负了动物们的信任!

六、展现自然的两面性,启迪人类遵循自然法则

邦德的许多作品洋溢着温馨惬意的自然气息,雨点的滴答声、鸟儿的啁啾声、溪流的潺潺声、花草的低语声、凉爽的夏日微风等自然现象让人觉得自然似乎总是那么友善,给人带来一种宁静、温馨和安全的感觉。在邦德看来,自然是人类生存的根基,所有的树木、山脉、河流都是生命的源泉,也是生命的保护者。虽然人类无情地伤害自然,自然却宽容、大度,不时地拯救人类。在《山尘》中,比斯努的老板普里塔姆在每天运石灰石的陡峭山路上冷漠无情地驾驶着卡车,不停地按喇叭,有一天突然发生了一起可怕的翻车事故。侥幸的是,一棵树阻止卡车落入悬崖。普里塔姆得救了,树就是他的救星。此次事故让普里塔姆和比斯努意识到,在土地上种植东西比把土地上的东西炸掉要好。普里塔姆对比斯努叮嘱道:“是那棵树救了我。记住这一点,孩子。”[2]502此事件过后,他们放弃了采石场的工作,各回自己的家乡工作,因为他们深刻领悟了自然法则的内涵,懂得了植树的深远意义。

在邦德看来,自然具有温和、仁慈的一面,也具有愤怒、发威的一面。他在不少作品中着力展现了后者,以此告诫人类:当人类对自然不仁慈时,自然终将对人类不仁慈,进而以灾难的形式报复人类。在《怒河》中,大自然对人类不再露出仁慈的面孔,变得愤怒起来。当河水泛滥时,女孩西塔爬上了岛上仅有的那棵古老的菩提树,并侥幸活了下来。西塔从树上看到了一条与往日不同的河:“世界变成了一条巨大的河流,天空布满了大量饱含水分的云层。雷声从山上翻滚下来,河水似乎用自己低沉、洪亮的撞击声遮掩了雷声。”[7]75-76“河水非常愤怒,它像一头野兽、一条暴跳如雷的龙,从山上轰鸣而下,横扫平原,裹挟着动物的尸体、连根拔起的树、生活用品,还有被漩涡中的泥浆呛死的大鱼。”[7]80作者让我们看到了河水的怒气和毁坏力,发怒的河流甚至将那棵巨大的菩提树也连根拔起,冲到下游。西塔紧紧抓住树枝。一个叫维杰(Vijay)的男孩救了她,并帮她上了船。故事的结尾蕴藏着简单而朴素的永恒智慧。西塔说:“有时河流很生气,有时也很仁慈。” 维杰说:“我们就是河流的一部分……我们不能没有它。”[7]93确实,人类的命运与河流的命运是一体的,人类的生活中不能没有河流,只有人类善待和了解河流,河流才会仁慈地对待人类,否则,河流可能就会吞噬人类。

七、结语

邦德不仅是一位杰出的短篇小说家,而且是一位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和生态文学作家。自然是其作品的一个典型特征,儿童是其作品的主要角色,“儿童与自然”是其作品的一个重要主题。邦德的众多短篇小说堪称优秀的儿童生态文学作品,蕴含着发人深省的生态教育思想,诸如揭批人类过度的欲望给自然带来的毁坏,表达人与自然共属一体的共同体理念,表现成年人在引领儿童走进自然、关爱自然方面所发挥的积极作用,提倡爱树、植树和护树,反对乱砍滥伐,褒扬动物的美德以消解人类的优越感,展现自然发怒的一面以启迪人类遵循自然法则,等等。作为一位关心儿童和自然的作家,邦德以自己的作品为基点,用爱心和责任心托起了自然与儿童的美好未来。邦德的文学创作理念值得中国当代作家学习和借鉴。儿童是地球的未来,自然是儿童健康成长的根基。培育儿童热爱自然、敬畏自然和保护自然的理念是当代儿童文学作家、生态文学作家、儿童教育者义不容辞的责任。习近平总书记曾说:“少年儿童是祖国的未来,是中华民族的希望……未来总是由今天的少年儿童开创的……实现我们的梦想,靠我们这一代,更靠下一代。”[12]亿万儿童能否亲近自然、敬畏自然和保护自然,关系着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空气常新的美丽中国梦能否早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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