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版余绪下的边缘崛起:晚清时期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的生成及影响
2021-01-15曾建辉
曾建辉
(广西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桂林,541004)
晚清时期,地处西南一隅,社会、经济落后于其它先进地域的广西在文化特别是文学方面实现了整体性的崛起,作家、作品的数量都大幅增长,成为当时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化现象[1]。其中尤为突出的是大量文化典籍、地方史料、诗文总集的搜集、整理、编纂与出版,并涌现出了张鹏展、朱琦、彭昱尧、王鹏运、况周颐等一大批致力于乡邦文献编辑出版的文人名士,形成了广西地方出版史上第一个编辑家群体,使得广西这个之前在中国出版地图上偏居一隅,相对滞后的区域在传统手工雕版印刷被近代印刷机器和技术冲击与取代之前实现了崛起,步入繁荣鼎盛时期。可惜的是目前学界的研究成果多集中于这一群体成员的诗文创作、词学理论和文学思想方面,他们蒐集地域资料、校勘前人著作、刊刻乡邦文献的编辑实践和出版思想则是少有人关注。基于此,本文拟从群体视角对晚清时期广西编辑出版家进行研究,考察和分析他们的编辑活动、群体生成,发掘他们具备的编辑职业精神气质以及在图书编辑出版、提高民众文化素质等方面的独特作用和在文化传播、教育普及、社会建构等方面的积极而重大的影响。
一、晚清传统雕版环境下广西编辑出版家的递相沿袭
中国出版业源远流长,自唐咸通年间雕版印刷术广泛使用起,刻书事业就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成长繁荣,并逐渐分化为官刻、坊刻、私刻三大系统。中国儒家思想中有“立德、立功、立言之三不朽”之观念,其中传统士人最易达成也最易靠近的是“立言”,雕版刻书就成为了士人著书立说、传承文化的普遍而自觉的活动。晚清时期,虽然新式的机械化出版技术在上海、广州等地方已经引进并得以应用,但广西出版依旧沿袭旧有的印刷方式,传统雕版技艺日渐成熟,刻书水平达到高峰。广西首个编辑出版家群体就诞生于传统的雕版印刷的环境里,其主要成员是同属道咸年间的朱琦、彭昱尧、唐岳、施彰文、闵光弼、黄暄等。需要指出的是,年代较早的张鹏展以及稍后的王鹏运、况周颐因其文学思想、审美情趣极其相似,编辑手法和理念一脉相承,有明显的前后传承相继关系,所以也应属于这一群体。
清朝道光二年(1822年),张鹏展编纂完成了《峤西诗钞》,收入粤西诗家259人,辑录诗歌1 800余首。这是广西历史上的第一部诗歌总集,开广西本籍人士整理、编纂广西籍文人文学作品总集的先河。这部诗集鲜明地展示了张鹏展的编辑理念、原则和创新手法。在主政桂林秀峰书院时,张鹏展深感广西名家学者不少,却“大抵务实而不务名”,“或见称于张南轩,或受诗于梅圣俞,或与苏东坡相酬答,赫赫为一代大儒所许。迄今求其逸句残篇,了不可复得,此亦望古者之所心恻也”,决意“峤西诗之刻,凡以存一省之文献也”[2]1-2。于是,他按照“出其意见,以示抉择”和“汇萃成编,务以存其真”的选录标准,恪守质量选文的原则,“应制之作,自有矩度,宜别为选,兹缺不录”,“集古、回文等体,文人炫博逞奇,原非注意之作。联句一体,亦一时兴会所寄,只可存之本集,兹概未入纂”[2]2,采用创新性的编纂凡例,“编次先后,多以科名为断。间有送到较迟及文学、隐逸之士,无从详核,亦按世次节略叙入”[2]2,龟勉从事,筛选抄摘,索微撷翠,掇拾汇萃,近10年时间不敢稍懈,终于实现“存一省文献”的编辑目的,具有诗集编纂体例的开创性价值和意义。“张鹏展《峤西诗钞》的编纂刊行,开广西本籍人士整理、编纂广西籍文人文学作品总集的先河,标志着广西本土文人学者乡邦文献意识的觉醒。”[3]
继张鹏展之后,苍梧人施彰文出于“俾良友一生之心血不致埋没”和“予感旧之情怀亦藉以稍慰焉”[4]的原因,编订付印了《挹苏楼同人诗钞》,共收以桂籍诗人为主的诗人56家,诗571首,是广西文化史上一部重要的典籍。他在借鉴《峤西诗钞》编纂范式的基础上又有所变化,有着创新的编辑特征。主要表现在:第一,选诗的标准以时间先后为准,不考虑质量、名气、官阶等因素;第二,只收录自己所处时代的诗人,对所处地域并无严格要求;第三,重视女性诗人的作品。在总共56家诗人中收录了汪淑媛、陆媛、梁慧姑、李学玉等女诗人的作品87首。几乎同时,另一部时间跨度更长、内容更丰富、收录诗人和诗歌数量更多、影响更大的广西诗歌总集的集大成之作《三管英灵集》也编纂完成,收录上始于唐,下迄清道光年间的桂籍作者567人,作品3 550首,完整呈现了广西的山川、古迹、社会生活、民族风土等各个方面。这部巨著是朱琦、彭昱尧、闵光弼、黄暄等编辑人倾注多年心血,编选、辑佚、校勘、汇刻成帙,可谓是编辑出版家群体的集体成果。之后,临桂人唐岳与朱琦、龙启瑞按照流传的时间顺序合作编纂了《涵通楼师友文钞》一书,选录了粤西文人如梅曾亮、吕璜等7人共10卷的古文作品,缕清了粤西古文的师承次序,避免了这些师友文献的散佚。他还和王芝庭合作编纂辑刻了《杉湖十子诗钞》22卷,收录了汪运、杨继荣、曾克敬、朱琦、赵德湘等10人的作品,这是《三管英灵集》之后广西官刻本中又一部大型的诗文总集。
晚清后期的王鹏运和况周颐以词闻名,同属“清末四大家”之列。他们对词集的搜集、校勘、刻印有深入的研究和实践,辑录刊刻了不少诗词书籍,可以说词集校勘与编纂贯穿了他们的词作生涯。王鹏运共校勘和刻印作品集近百部,著名的有《四印斋所刻词》24种,《四印斋汇刻宋元三十一家词》31种,《梦窗甲乙丙丁稿》《樵歌》《草窗词》等。他的词集校勘刻印活动,引领了当时风气,开创了晚清大规模词集编辑出版活动的先河。“自鹏运以大词人从事于此,而后词家有校勘之学,而后词集有可读之本。至彊村先生,益务恢弘,以成词学史上最伟大之《彊村丛书》……伟哉盛业,匪鹏运孰能开风气之先欤?”[5]490更为难得的是,王鹏运认为“词最晚出,其托体也卑。又句有定字,字有定声,不难按图而索……然其为文也,精微要缈,往往片辞悬解,相饷在语言文字之外,其非寻行数墨所能得其端倪者,此其难也。”[6]890根据词体的特殊性,他拟定了校词五法和校词五例,形成了词集编辑校勘的系统理论。况周颐的编辑成就集中于《粤西词见》。此书于1896年编成,共二卷,收录广西籍词人24家,作品188首,其目的在于保存广西乡邦文献:“粤西诗总集有上林张先生鹏展《峤西诗钞》,福州梁抚部章钜《三管英灵集》,词独阙如。地僻尘远词境也,顾作者仅耶?抑不好名,不喜标榜,作亦不传也?地又卑湿,零笺散楮,不十数年,辄蠹朽不可收拾,幸而获存,什佰之一耳。是编就我所见裒而存之,而又撷其菁华,以少为贵。它日辑嘉道以来诗,续梁氏著录,以此附焉。”[7]1即面对粤西词作保存困难、存世稀少、词作总集暂付阙如的现实,为保存粤西词作文献资料而纂的一部粤西词作总集。在编辑手法上,况周颐进行了突破性的改变,有意识地采取了与前人相异的编选体例,摒弃了以往常见的“钞”“选”“录”“集”等名称,而使用“见”,一来表述“就我所见而编”,求之不得就不编入,二来是见解之意,书中需要体现编纂者对词的认知、体悟和理解。所以在具体操作上第一是以人编次,在词人选择上不选存者,只录先辈。而且对所选作者采取多种顺序排列组合,体例错落有致,先按词人时代、辈分先后排序,在其中又按科名、官宦先后,生员、布衣随之,女性列为最后,另外给每一位词人附上简略的小传,包含有名号、籍贯、词集名等信息,并附加评点。这些编辑手段的施行,让《粤西词见》融入了编纂人自己的个性,烙上“况氏”印记。况周颐编纂的这一部集总集与选集于一体的文献是广西乃至中国编辑出版史上特殊而又珍贵的编纂范例。
二、晚清时期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生成的主导因素
纵观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大凡一个群体不管是紧密的政治团体,还是较为松散的文学社团,其形成和持续必然有着自身特定的缘由。同理,传统出版环境下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作为晚清广西的第一个出版团体,其形成原因自然也是多样的,朱琦、彭昱尧、唐岳、王鹏运、况周颐等编辑出版家的汇聚也是多种因素促动的结果。
(一)相近的地缘、学缘及职业、文化背景
考量晚清时期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的主要成员,不难发现地缘、学缘关系推动了这个群体的形成。其核心成员朱琦、唐岳、况周颐、王鹏运等都来自临桂,皆与吕璜、梅曾亮或师或友,平时来往密切,酬唱频繁,联系紧密。稍前的张鹏展长期在桂林担任书院山长,彭昱尧也在广西学政池春生门下做过多年幕府,与朱琦、龙启瑞等交往密切。而且桂林教育机构众多,书院密布,朱琦等人几乎都有在书院任教的经历。中国的出版业与教育界由于社会结构相近,历来多有交集,相互之间的职业交叉和职业流动是很普遍的现象。所以,这种相似的从业经历也是群体生成的重要推动因素。
此外,晚清时期桂林为广西省治所在地,是行政、经济、商业中心,更是文化、教育中心。桂林一地人才辈出,进士、状元蓬勃喷涌。读书人多,文风极盛,让桂林形成了藏书风潮,官府、私人、书院都藏有大量的书钞典籍,这又诱发促动了文人编书刻书的热情,留下了许多珍贵典籍和乡邦文献。
前文所述,广西地处边陲,人称瘴疠之地,这种相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它成为朝廷流放官员或文人的去处。中原先进文化的传入,与广西本域文化交流碰撞,两者糅合形成广西文化的新面貌。客观来说,广西地域文学和本土文化自觉意识的产生是由广西区外文人引领而触发的。安徽休宁人汪森开启了广西文献搜集整理并辑录出版的历史,1704年编成《粤西诗载》,这是广西第一部诗文总集。真正由广西人完成的诗文集是张鹏展辑成的《峤西诗钞》,这之后越来越多的广西本地文人收集整理乡邦文献,也吸引了更多的外籍学者关注广西文化。梁章钜、张凯嵩、张联桂等在广西为官的外地人士,受到本地文化的熏染,感受到广西文化并非如外界评价的那样不堪,出于文化传承和文化宣传的目的,运用行政手段采集文献,辑录成书。由于在人力、物力、财力上的强力保障,这些官员所主导辑录的诗文集,往往数量多、范围广,质量也相对较高。广西本地文士很多都在这些官员手下从事过诗文收集、整理、校勘的工作,对编辑出版流程相当熟悉,在经历过辑录、刊刻广西文献的总集、全集之后,他们也萌发了强烈的地域文化意识,自觉地对广西一人、一地或一时的作品进行收集整理,并付梓出品。如彭昱尧整理出版了同乡黎建三的《谦亭全集》,朱琦搜集刊刻了彭昱尧的遗作,王拯收录曾克敬的诗歌,郑献甫、刘启运对况澄《西舍诗钞》的编辑校雠,王鹏运重刻谢良琦的《醉白堂文集》等。
广西文人地域文化意识的逐渐增强让这一时代的编辑出版家群体成员对印刷出版业有了更切身的体验和更深刻的认识,更加自觉地投身于各类文献的编辑、整理、校勘和刊刻的活动之中,也让这一阶段广西的编辑出版活动打上了浓重的文人色彩。
(二)核心人物的组织与领导
晚清时期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的形成及出版活动均围绕某些核心人物展开,群体的核心人物即是领导。领导根据群体目标,协调并维持群体成员关系,保持群体稳定持续地完成既定任务。晚清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的核心人物和领导就是当时的地方官员。如道光年间广西巡抚梁章钜组织辑录了《三管英灵集》五十七卷,同治年间广西巡抚张凯嵩、苏凤文分别辑录刊刻了《杉湖十子诗钞》二十二卷、《广西昭忠录》八卷、《平桂纪略》四卷、《股匪总录》三卷、《堂匪总录》十二卷。光绪年间广西巡抚张联桂、黄槐森辑各书院之课艺编成《桂海文澜集》二集、《广西舆地全图》二卷、《体用学堂课艺》,不一而足。他们利用自己的职务权力,组建编辑团队,实行强有力的任务管理和行为支配,属于典型的任务型领导。如梁章钜的编辑出版活动就充分能够说明核心人物的领导在群体形成中的巨大作用。梁章钜组织编纂《三管英灵集》,为达到编书目的,要求“搜罗较广而体例亦加严”,对编纂、刊刻出版的细节做了很多的规定,如诗人的范围、诗歌的标准、诗集的体例等,这些都可以从《三管英灵集》的开篇多达10个细致入微的“凡例要求”中表现出来。他在对前代诗集标准、人选、编纂得失的思考、借鉴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对《三管英灵集》特有的编辑理念。为将这一理念变成现实,梁章钜精心组建了“三人团”为核心的编辑队伍,任命广西文化名流彭昱尧、朱琦为自己的主要助手,辅之以杨季鸾、闵光弼、黄暄等选辑编校。这些编辑人员除了对府衙内的书籍编辑目录和索引,还亲自访录,到各州县或私人藏家中探访,寻求古本、珍本。梁章钜还利用巡抚的身份下令各州县搜集当地的诗集并上送。经过近5年的共同努力,最终成书57卷,选录了上迄唐朝,下至晚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已故的广西文人的诗歌作品,共收诗人567家,诗歌3 578首,在时间跨度,诗家、诗作的数量上都远远超过了《峤西诗钞》,成为收录广西诗人诗歌更广更精、体例完备的诗歌总集。
尤为难得的是,梁章钜将《三管英灵集》中对诗人诗歌的随笔评论先期付梓,定名为《三管诗话》。《三管英灵集》卷帙浩繁,字数太多,通篇阅读费时费力,《三管诗话》由《三管英灵集》中最富理论睿智和鲜活创见的话语集结而成,从不同侧面反映了广西诗人诗歌的艺术成就和学术价值,而且是具有相当独立性的诗话体著作。在一定程度上,它是《三管英灵集》的浓缩版,起到了索引的作用,读者可以通过阅读《三管诗话》,借用他人的评论能够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诗歌诗人,然后到《三管英灵集》中快速查阅,这就大大提高了大部头诗集的使用价值,对后学极有裨益。这种情况在现代图书编辑出版活动中并不鲜见,像民国时期开明书店出版大部头的《二十五史》,就同时出版《二十五史人名索引》,以清代汪辉祖的《史姓韵编》为基础,查漏补缺,将《二十五史》中本纪、世家、列传和载记里的人物全部收入,没有专载的而只是附见的也都悉数收括,所收人名数逾6万。读者看到感兴趣的人名,想了解其事迹活动,就能在《二十五史》中快速查阅。这部《二十五史人名索引》既是《二十五史》的组成部分和辅助阅读工具,起到了图书宣传、增加效益的作用,又是一部极其完备可单独使用的人名大辞典。虽然梁章钜提前出版《三管诗话》的目的可能并不在此,但客观上增强了《三管英灵集》的影响力,让他作为编辑出版家群体的领导者角色扮演得相当完美,在广西出版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三、晚清时期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的文化贡献与职业精神
中国近代风云人物曾国藩曾言:“一时代风俗的厚薄常由于一二人的倡率。”[8]因为“每一时代都会出现一些用自己的才华和智慧影响人类文明与历史进程的个人,他们在迅疾前进的人类文明列车上,充当着引领时代前进的路标。”[9]62历史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都离不开若干领袖人物或杰出领导者的引领与贡献,这些精英人物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影响社会。晚清时期,广西杰出文人组成的编辑出版家群体推动社会前行的利器是图书的编纂与刊刻,他们的编辑出版活动保存和传承了典籍文献、推动和促进了文化普及、对广西社会地域文化的传播产生了积极而又深远的影响。
中国的文化源远流长,其物质性的呈现之一就是浩如烟海的古代典籍。这些典籍图书保留了中华民族的悠久历史,是华夏文化的见证。整理古籍、出版典籍的价值和意义是“存亡继绝”,是建设文化、裨益社会的工作。对于广西来说,这种典籍文化的整理辑校、刻印出版显得尤为重要。一方面是广西地处边陲,是依山傍海的半封闭环境,地理上距离国家行政中心较远,文化上远离中原发达文化,有限的文化资源也因缺乏整理而难以保存,长此以往,广西文化将日渐衰落。另一方面,客观而论,广西文化在中华文化发展历史上是缺乏影响力的,直至晚清临桂词派和粤西五家的出现才在全国拥有了较高的知名度。但这种知名度是相对的,在全国范围内仍处边缘,因此将这些文化史上的广西名人作品结集出版,有利于广西文化走出去,展现广西的文化样品,扩大影响力。
以张鹏展、朱琦、唐岳、况周颐、王鹏运等为代表的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就致力于抢救、搜集、整理和刊刻广西的古籍文本,他们以极大的热情和精力投入到广西地方文献、民族典籍、士人家藏、诗人遗稿、散佚遗珠的编辑出版活动中去,表现了保护和传承广西传统典籍文化的高度责任感和自觉意识,编校、辑印了《峤西诗钞》《挹苏楼同人诗钞》《三管英灵集》《杉湖十子诗钞》《粤西词见》《桂海文澜集》等诗文词集,不仅使广西优秀诗人词家的作品得以保存,而且附录的评论、传记等让它们具有了极为重要的文献研究价值。
出版业是与文化最密切的行业之一,是精神食粮的制造者,编辑出版人是优质食粮的保证,这就要求编辑出版从业者应具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和职业精神。晚清时期,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就具有编辑出版行业的工匠精神。工匠精神是指工匠对产品精雕细琢、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精神理念。它是一种理念,也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作业习惯、一种生命态度、一种能够成为普遍追求的价值观与工作观[10]。表现在编辑出版工作上就是全身心地做好每个工作环节,保证出版物的高质量、出精品。在广西编辑出版家的身上鲜活地体现着工匠精神,他们将全部时间和心力都放在古籍的校勘编辑上面,每一卷图书,每一篇文字、每一行字句都渗透着心血和汗水。王鹏运在编选词集之前,必定要选择可靠的有质量保证的底本,在校雠过程中,以专家治学的态度,做到言必有据,存疑处连一字之正误都不放过,费心尽力,力求精品。况周颐曾评价“其《四印斋所刻词》旁搜博采,精采绝伦”,龙榆生亦给予“而后词集有可读之本”的高度评价。
伟大源自平凡,成就须靠众力。既然是群体,必然有协同与合作。特别是对于某些大型丛书的编纂,参与工作的成员众多,合作精神就特别重要。富有合作精神是晚清时期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的另一个重要特征。像王鹏运编辑刊刻词集有很多是与其他学者一起合作完成的。他与朱祖谋合作校勘《梦窗甲乙丙丁稿》,和李树屏一起编纂出版了《清真集外词》《精选名贤词话草堂诗余》,与况周颐、邓鸿仪、陆纯伯共同搜集、整理、校雠、刊印了《乐府指迷》《梅溪词》《南宋四名臣词集》《东山寓声乐府补钞》等。广西近代最大的诗歌总集《三管英灵集》有57卷之巨,编辑工作繁重浩大,仅靠个人是无法完成的,需要群体合作才能快速顺利杀青。当时的编辑团队在梁章钜的主持下,将编组成员妥善分工,并注重彼此之间的合作。杨季鸾负责选诗,并总司校勘、抄录工作,同时考订所选诗歌的文字韵律;朱琦协助杨季鸾编选诗歌之外,重在利用自己广西诗家的特殊身份四方访求粤西名人佚失文献;闵光弼、彭昱尧负责文献搜辑、整理和编校;黄暄负责最后的校勘和出版工作,将梁章钜、杨季鸾、闵光弼等人编选此集时所依照的预设选诗标准和体例进行有条理的编订,敲定最终的校勘定本,并对集子进行重新分卷。《三管英灵集》历时5年有余才最终完成,并成为广西文化的标志性典籍,这不能不说是编辑出版群体合作精神的典型体现。
编辑出版界有句话说得好:书比人长寿。晚清时期广西编辑出版家群体留下的典籍永存世间,人们从这些文化精品里不仅可以窥见彼时广西编辑出版事业探索前行的奋斗轨迹,而且能够领略到前辈编辑出版家们的精神光彩和信念光辉,它激励着当代编辑出版人不忘初心,为发挥传承优秀文化、推动社会发展进步而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