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取阳明学精华, 构建共产党员“心学”

方尔加

（中国政法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2249）

习近平主席非常重视王阳明心学。中国共产党事业的成功离不开对传统文化的继承，这一传统文化包括王阳明心学。所以2015年，习主席在参加全国“两会”讨论时说过：“王阳明的心学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也是增强中国人文化自信的切入点之一。”[1]

研究王阳明心学，可以深入理解中国共产党人艰难历程，不忘初心，树立必胜信心；可以提高共产党员的精神素质和提高为人民服务的能力。如今，学术界对于王阳明心学的理解，多着眼于纯文字解读，艰涩难懂，甚至暗含神秘主义。笔者以为，真正理解王阳明心学，必须结合实际，包括以毛泽东为代表的老一代革命家的革命经历。唯如此才能真正理解王阳明心学的实践意义，将王阳明心学的精神力量转化为建设社会主义强国、实现中国梦的强大的物质力量。

很多人以为，王阳明说的“心外无理，心外无物”[2]15是主观唯心主义哲学。笔者则以为，这一结论失之简单。应该把“心外无理，心外无物”视为人生的一种崇高境界。

关于“心外无理，心外无物”，一个学生问王阳明：我自己的身体与我血脉相通，身体之痛痒关乎我心，身体当然在我心内。可是其他人和禽兽草木与我的身体是分离的，其痛痒与我无感，怎么可能也在我心内？王阳明的回答：“你只在感应之几上看，岂但禽兽草木，虽天地也与我同体的，鬼神也与我同体的。”[2]124“感应之几”是什么意思？“感应”就是心“感”物，物“应”心，心物之间互动。“几”就是心与物相互“感应”那一瞬间我心的感受。“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就是在“感应之几”感受到的。如何理解“感应之几”？

一、从王阳明的龙场作为谈起

王阳明得罪了宦官刘瑾被发配到贵州龙场。龙场自然环境荆榛蔓衍、芜草秽杂、毒虫怪兽横行、瘴气弥漫。苗民农业水平是“夷俗多火耕”，即刀耕火种。农业生产方式非常粗放简陋，想必产量很低，温饱都难。生病靠迷信，“相传土俗事神巫”，[2]704“今夷之俗，崇巫而事鬼。”[2]891

龙场苗民与王阳明素不相识。除中原亡命于此的罪犯，无人可语言沟通。王阳明撰《瘞旅文》[2]951悼念一个从京城被发配至这一带的小吏。可怜的小吏路过龙场，夜晚投宿苗民家，第二天继续行程。与苗民素不相识，没有得到帮助，死在路上。和这个无人帮助，暴尸荒野的小吏一样，王阳明也是个小吏，是谪居至此的汉人，苗民对他想必冷漠，不会有什么特殊照顾。王阳明只好搭一间破草棚暂居。破草棚不堪风雨，只好又栖身湿冷的山洞。

随身带粮不多，需要挖野菜填补：“采蕨西山下”[2]696。生病是难免的，且缺医少药。“卧病空山无药石，相传土俗事神巫。”[4]704王阳明开始动手种地，江浙人种地精耕细作：“方园不盈亩，蔬卉颇成列。”[2]698苗民刀耕火种的地就像狗啃的一样难看，而王阳明种出的农田苗列齐整如同绣花。

刀耕火种产量极低，苗民要想不饿死必须大面积撒种，广种薄收。王阳明只种一小块地——“数亩”，“数亩犹足佃”[2]695。“分溪免瓮灌，补篱防豕蹢。”[2]698刀耕火种，旱涝不顾，任野兽糟蹋，收成多少凭运气。王阳明则引水浇地，建篱挡野兽。“去草不厌频，耘禾不厌密。”[2]695王阳明勤除草，不间断培植。

小块地不但够吃，还有余粮请客，救济“贫寡”。“岂徒实口腹？且以理荒宴。”“贫寡发余羡。”[2]695这说明王阳明种地亩产比苗民要高得多。

在农村，特别是贫困地区，种田能手都是令人佩服，受到尊重。王阳明种田的出色表现“感”动了苗民。苗民随之而“应”。“居久，夷人亦日来亲狎”[2]1228，对王阳明态度日益热情，主动前来交流。“龙场之民，老稚日来视”。[2]891苗民老幼络绎不绝，前来做客。

对王阳明居住环境之恶劣，之前苗民没有反应，之后开始同情、不忍、主动上门帮助解决。“诸夷以予穴居颇阴湿，请构小庐。欣然趋事，不月而成。”[2]697苗民给王阳明盖了更好的草房。

汉人特别是官员视苗民为蛮夷，所以苗民对汉人态度冷漠。可是当王阳明在龙场受地方官派的人凌辱时苗民被触怒，将来人“殴辱”。[2]1228按说这是汉人之间的矛盾，与苗民无涉，可在苗民眼里，王阳明已经是我们的人，外人欺负我们的人就不行。

如今的扶贫第一书记肯定也会面临困境——自然环境差，生活条件艰难，群众因不理解而冷漠。如果想让群众接纳自己，就必须亮出点真本事，干出点令群众赞许的事。

进一步，王阳明开始有意识地更高层次地“感”苗民，向苗民传播文化。王阳明应该是对来访的苗民讲了很多道理，激发他们的求知欲，接着趁热打铁开办“龙冈书院”。[2]1228书院当然是为了讲学，可苗民一开始怎么可能听得懂！所以除了讲学之外，王阳明还使用了另一种传播文化的方法——对苗民给他修建的粗陋的亭堂的进行精包装。

包装亭堂就是把文化渗透到物质中。苗民为王阳明修建的草房是为王阳明改善居住条件，可王阳明没有仅满足于居住，而是就着苗民修建的草房，种上桧柏竹子，栽上芍药等花卉，砌好堂前的台阶，室内摆放琴和图册史书，使草房充满中原文化韵味。王阳明给草房起名为“何陋轩”[2]890，取自孔子的话“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君子不计较环境简陋。王阳明又在亭前的空地上打桩立柱，再盖一个小亭子。亭子周围种上翠竹，用竹子示喻君子的品德。命称“君子亭”。[2]892王阳明还修建了一个草房名之“宾阳堂”。[2]895“宾阳”取自 《尚书·尧典》的 “寅宾出日”，即恭敬地迎接太阳出来。太阳喻君子，“宾阳堂”寓意迎接君子之所。

把粗陋的草房精包装成的雅致亭堂会引起苗民的新奇、羡慕、品味。就像改革开放初期，港澳人的服装、坤包、墨镜、丝袜、发式令大陆青年新奇、羡慕、争相模仿一样。

笔者在北京大学读书时聆听过中国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先生的讲座。侯先生介绍了中国古建筑，其中专门讲到了小亭子。大意是：不同款式的小亭子就像一座图书馆，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并且将文化辐射出来。王阳明的思路应该是通过宾阳堂、何陋轩、君子亭这些图书馆辐射出文化，影响苗民。

精耕细作种田、精包装亭堂、举办书院，龙场的面貌大变。王阳明不但能够站住脚，还受到苗民崇拜尊信。巡按贵州监察御史王杏建说：“师昔居龙场，诲扰诸夷（教化苗民）。久之，夷人皆式崇尊信（崇拜尊信王阳明）。”[2]1330

与王阳明在龙场类似，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人在华北开辟抗日根据地，也面临困境。华北经济萧条、民生凋敝、人口锐减。国民党政府机构溃散，官员或降或逃。日本鬼子汉奸扫荡、封锁、实行三光政策。国民党残存顽军制造摩擦、土匪、帮会和会道门泛滥。共产党员没钱、没枪、没地盘，但怀揣一颗火热的心。他们三三两两甚至孤身一人深入乡村，开辟华北抗日根据。他们密切联系群众，维护人民利益，广泛宣传抗日，依靠广大农民，团结开明绅士，改造土匪、帮会、会道门，瓦解伪军，孤立汉奸顽固派，凝聚各方力量建立抗日政权，共同打击日寇。

聂荣臻回忆，“我们将部队化整为零，分成若干工作小分队，深入到晋察冀边区的广大农村，开展物资筹集、武装扩充和战争动员。”[3]“美联社特约记者霍尔多·汉森被邀请前往冀中游击区采访，成为第一位进入华北抗日游击区的西方记者。冀中之行对他震动很大，让他意识到中国仍然有机会夺回失地。”“汉森在晋察冀边区采访聂荣臻时，聂讲道：‘七七事变已有一年，游击队已经收复了75%的失地，听起来也许不可思议，实际上游击队的控制区已经到达了北平城外10英里处。’冀中人民自卫军司令员吕正操在接受采访时认为，‘在政治层面上，我们已经打败了日军。因为通过演讲、演剧队、海报、报纸、学校的广泛宣传，激发了人们的抗日热情，并已经发动了1200万人。’”[4]

总之，不畏艰险，敢于拼搏，战胜困境，王阳明如此，共产党人更是如此。

二、心物互动

王阳明“感应之几”的“感应”就是心物互动。所谓心物互动就是心物之间互相碰撞，互相促进，互相完善。具体说就是心改造物，物进一步激活并提升心，双方互相促进。

2021年4月11日CCTV-17农业农村频道《致富经》[5]栏目播出了江苏省句容县白兔镇农民王柏生发展草莓种植的事迹。种草莓赚钱大家都一窝蜂去种草莓。由于种的人太多且集中上市，销售压力非常大，大家只好在农贸市场上竞相压价，结果谁都赚不到钱。王柏生就联系超市，组织大家抱团销售，保证了大家的合理收入。草莓摘采完后，剩下的根茎和叶子容易滋生一种细菌，危害以后的草莓生长。农民们每每面对堆积如山的根茎和叶子发愁。王柏生打听到，草莓根茎和叶子是喂羊的优质饲料，而羊粪又是草莓的优质肥料，于是联系养羊专业户进行合作。长期种草莓土地会产生一种有害要素，使草莓品种退化，个小味涩。王柏生经过研究发现，每年5月至9月草莓种植的间隙，种一茬水稻可以除掉有害要素，每亩500斤水稻又是一笔收入。游客采摘地上的草莓，长时间蹲着腰酸背疼，王柏生就用木头架子搞立体种植，让游客站着就能采摘。经过不断探索，现在王柏生种一亩草莓能够收入4万元，他正在朝着8万元努力。王柏生和草莓种植形成了良性互动。王柏生不断地完善草莓种植业，草莓种植业反过来刺激王柏生智慧泉涌且自信心日强。

在现实中，这种良性互动很多。我是农民，我把寸草不生的贫瘠荒地打造成肥沃的良田，良田反过来提高我的耕种水平，进一步增强我的自信心，使我再进一步打造出更加肥美的良田，我与良田良性互动；我是工程师，对机器设备不断地改进更新，机器设备反过来使我提高我的技术水平，进一步增强我的自信心，促使我打造出更加先进的机器设备，我与机器设备良性互动；我是商人，对市场不断地拓展开发，市场更大更宽阔了，反过来进一步增强我的自信心，促使我再进一步开发出更大更新的市场，我与市场良性互动；我是一个贫困山村的扶贫第一书记，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深入群众，做艰苦细致工作，产业扶贫、开发扶贫，终于使这个贫困山村脱贫。脱贫的山村反过来提高了我做群众工作的水平，增加了我的自信心，促使我进一步带动山村走向新的富裕。每一个农民、工程师、商人、扶贫第一书记只要肯努力拼搏，都能够与客观世界良性互动。2020年12月17日凌晨，嫦娥五号返回器携带月球样品以接近第二宇宙速度返回地球，按照预定方案降落在内蒙古四子王旗着陆场。这是人类探月历史60年来由中国人书写的又一壮举，标志着中国探月工程“绕、落、回”三步走收官之战取得圆满胜利。12月19日，重1731克的嫦娥五号任务月球样品正式交接。中国首次的外天体样品储存、分析和研究工作拉开序幕，开展月球样品与科学数据的应用和研究。嫦娥五号任务的完成增加了航天科学家自信心，反过来又促进航天科学家进一步追求登月，要在月球上建立科研基地。

王阳明的心与龙场苗民不断良性互动。在改造周围世界的活动中，不断战胜困境。由孤独绝境中的痛苦一步步稳住脚跟、日益乐观、日益自信、日益打造出自己的“心学”。苗民对王阳明也由冷漠走向愿意接触、日益亲近、频频上门做客交流、拳脚围殴上峰欺辱王阳明者、为之建草房、聆听讲学、内心尊重崇拜。

心物互动必须由心来主动启动，所以心必须立志，立志之心具有强大的内驱力。王阳明说：“与其为数顷无源之塘水，不若为数尺有源之井水，生意不穷。”[2]21王柏生种植草莓能够取得这样大的成就，就是因为他是立志的农民。“志”就像井水之“源”，有不穷之“生意”，驱动王柏生的心与草莓种植互动。王阳明说： “立志者，其本也。有有志而无成者矣，未有无志而能有成者也。”[2]169有志者不一定能够成事，无志者必定成不了事。“夫志，气之帅也（肉体的统帅），人之命也（人的生命力），木（树木）之根也，水之源也。源不濬则流息（源头不疏通就断流），根不植则木枯，命不续则人死（生命力接续不上人就死亡），志不立则气昏（不立志就是行尸走肉）。是以君子之学，无时无处而不以立志为事。”[2]260没有志向的人就没有生气，没有生气就成不了事。

立志则心力强大，敢于俯临万物。王阳明12岁作诗：“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还见山小月更阔。”[2]1221山和月究竟谁大谁小由我的心来决定。我这么看就山大于月亮，我那么看就月亮大于山。

在躲避刘瑾爪牙追杀漂荡到武夷山的一野寺中，他题下《泛海》一诗：“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2]1228大意是：我不在乎顺境还是逆境，所有这一切如空中浮云，阵风即散。月夜，我在静静的大海上泛舟三万里，犹如驾着（和尚飞行的）锡杖，乘着天风，从高山之巅疾驰而下，感觉畅快淋漓。王阳明勇于蔑视危难险境，纵横天地独往独来。

立志的王阳明蔑视困境，做《啾啾吟》：“东家老翁防虎患，虎夜入室衔其头。西家小儿不识虎，持竿驱虎如驱牛。”[2]1274王阳明像“西家小儿”一样勇于驱赶困难之虎。先后战胜龙场困境，剿灭南赣和广西土匪，平定宁王叛乱，应对奸臣恶宦在皇帝身边阴招陷害。

毛泽东同志与王阳明一样，从少年开始就作诗言志：

13岁《赞井》：“天井四四方，周围是高墙。清清见卵石，小鱼在中央。只喝井里水，永远养不长。”[21]1少年毛泽东不愿像井中小鱼平安悠游一辈子，要去波涛汹涌的江河湖海搏击。

17岁《呈父亲》：“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6]3将入青年的毛泽东不满足家中安居，决心离别故乡，追求真理，济世安民，不惜忠骨埋异乡。

毛泽东同志以凌云之志，领导中国人民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中的“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6]103；《清平乐·六盘山》中的“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6]184《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中的“宜将剩勇追穷寇”“人间正道是沧桑”[6]247；《七律·到韶山》中的“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6]357；《杂言诗·八连颂》中的“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6]452《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中的“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6]442；《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中的“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6]482。这些辉煌的诗句表达了毛泽东同志与中国革命的心物互动。

三、“心外无理，心外无物”

在心物互动中王阳明感受到整个世界都在我心。所谓“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听起来荒谬，但如果从心物互动的角度看，并非没有道理。

做到心物互动必须形成心物之间的特殊互动通道，否则就互动不起来。怎样形成心物之间的特殊的互动通道？除了前面说的心要立志主动驱动互动之外，心还必须做到两点：

第一，心要灵活。

心要灵活地顺应客观事物的变化，心物才能随时良性互动。毛泽东同志在《论持久战》中说：“古人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个‘妙’，我们叫做灵活性，这是聪明的指挥员的出产品。灵活不是妄动，妄动是应该拒绝的。灵活，是聪明的指挥员，基于客观情况，‘审时度势’（这个势，包括敌势、我势、地势等项）而采取及时的和恰当的处置方法的一种才能，即是所谓‘运用之妙’。”[6]931王阳明遇事反对死守教条。先生曰：“道无方体，不可执着。却拘滞于文义上求道，远矣。”[2]21王阳明还说：“目无体，以万物之色为体；耳无体，以万物之声为体；鼻无体，以万物之臭为体；口无体，以万物之味为体；心无体，以天地万物感应之是非为体。”[2]108心必须随物而应，不要预先有什么束缚，不要预先把自己固定在某一教条之中。

顺应客观，主观随时改变，使主客观之间很好地契合起来。“虚灵不昧，众理具而万事出。”[2]15——内心没有任何固定不变的成见，什么道理都能悟透，什么事物都能应对。

“抗美援朝战争之后，很多美国参战将领都写过回忆录，谈到中国志愿军这个对手时，都坦承：中国军队是美国二百多年来罕见的强大敌人，中国军队的许多战术令美军非常陌生、非常不适应！……中国军队丝毫不拘泥于什么呆板的军事教条，为了取得胜利，一切策略皆有可能，充满了东方式的智慧，以及令西方人不解的东方精神。”[7]

王阳明说：“中只是天理，只是易，随时变易，如何执得？须是因时制宜，难预先定一个规矩在。如后世儒者要将道理一一说得无罅漏，立定个格式，此正是执一。”[2]19“中”是“天理”，也就是“良知”。“良知”不能“立定个格式”，不能“执一”，必须“因时制宜”。“因时制宜”的“宜”就是依据当下的复杂情况，“良知”因之进行的“变易”。王阳明说：“义即是良知，晓得良知是个头脑，方无执著。且如受人馈送，也有今日当受的，他日不当受的；也有今日不当受的，他日当受的。你若执着了今日当受的，便一切受去，执着了今日不当受的，便一切不受去，便是适莫，便不是良知的本体，如何唤得做义？”[2]102“义”是“良知”，操作“良知”不能搞教条主义，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具体问题具体对待。王阳明当然不会收受贿赂，他所说的“当受的”只是一种逻辑说辞。

“义理无定在，无穷尽。吾与子言，不可以少有所得而遂谓止此也。”[2]12“义理”即“良知”，不能停滞固化（即“止此”）。

第二，心具有独特性。

心也需要有自己的独特视角。王阳明说：“所谓人虽不知，而己所独知者，此正是吾心良知处。”[2]119“无声无臭独知时，此是乾坤万有基”[2]790。我的独知是我观察整个世界的坐标点。我的“独知”在与物互动中，一定会对物打上我的独特的痕迹，所以只有我独特的心才能与印有我独特痕迹的物相对接、相互动。

毛泽东同志对湖南农民运动做的不是“糟得很”而是“好得很”的判断，农村包围城市的思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论断，四渡赤水的神来之笔，论持久战，新民主主义论，无一不蕴含着毛泽东个人对中国革命发展的独特视角。把这些独知对象化，使中国革命的客观世界留下了毛泽东同志的印记。所以邓小平多次谈到，“如果没有毛泽东同志的领导，中国人民至少还要在黑暗中摸索很多年才能取得胜利”。[8]邓小平同志非常明确地突出了毛泽东同志对中国革命的“独知”。

龙场悟道使王阳明找到了自己的心与物良性互动的特殊通道。这个特殊通道让王阳明进入到了一种境界，世界是我的世界。同理，每一个人经过努力，都能够得到自己与物良性互动的特殊通道，感受到物就在自己的心中。甲的拼搏形成了甲的客体，乙的拼搏形成了乙的客体，丙的拼搏形成了丙的客体，丁的拼搏形成丁的客体。一旦人死了，与他互动的物随之消失。

同理，我们党打造了瑞金苏区，瑞金苏区就成了我们党的客体；打造了革命圣地延安，革命圣地延安就成了我们党的客体；打造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就成了我们党的客体，打造了改革开放、经济走向繁荣的中国，改革开放、经济走向繁荣的中国成了我们党的客体。

中国共产党的客体能不能成为国民党反动派的客体？不行！因为中国共产党的心有他的特点——一心一意服务于中国人民。国民党反动派没有这个心，所以与中国社会形不成良性互动。国民革命，唤起工农，打倒军阀，驱逐列强，只有中国共产党行，国民党反动派不行；开拓敌后抗日根据地，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只有中国共产党行，国民党反动派不行；敢于以贫弱国力、劣势装备抗美援朝与武装到牙齿的美国军队较量只有中国共产党行，其他党派不行；迅速控制疫情，支援世界各国抗击疫情只有中国共产党行，西方所谓的民主国家不行。

同样，王阳明剿匪，清初学者谷应泰说“夫诸臣平叛，迟而变随，新建（阳明）平叛，速而定。”[9]718迅速彻底地解决南赣土匪问题，只有王阳明这样的人行，其他官员不行。凡是能够做到心物良性互动人和政党，他们与之良性互动的物已经成了他们的心中之物。

现在再来看王阳明对弟子说的这类令世人困惑的话，应该就不难理解了：“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2]107-108“同归于寂”即心物没有了互动。“一时明白起来”就是心物有了互动。“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仰他高？地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俯他深？鬼神没有我的灵明，谁去辨他吉凶灾祥？天地鬼神万物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我的灵明离却天地鬼神万物，亦没有我的灵明。”“今看死的人，他这些精灵游散了，他的天地万物尚在何处？”[2]124“灵明”就是启动和掌控与物互动的心。每一个人都与自己面对的世界有着特殊的互动，互动对象的含义由互动主体—心来确定。没有了心，物虽然存在，却不再是互动客体了。

总之，王阳明的“心外无理，心外无物”是一种人生境界。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共产党员可以通过修炼这一境界，打造出共产党员的心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