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年度报告中图形应用的研究

李馥竹，倪银珠，付晓兰

(合肥职业技术学院 经贸旅游学院，合肥 230000)

0 引 言

公司年度报告能够对公司财务状况、年度表现以及未来发展前景进行全面展示，被财务信息使用者视为投资决策的重要依据。而年报中财务数据具有一定专业性，非专业投资者很难从年报中获取足够的信息。因此，年报设计者不断尝试编制投资者更好理解和获取财务信息的年报。图形作为一种高效的信息传递形式受到年报编制者青睐，被广泛使用，财务信息使用者也愿意通过图形获取直观信息。但公司可能存在利用图形传达失真信息粉饰财务状况的不良动机，利用图像信息对投资者进行误导，比如利用阅图者的惯性思维设计图形造成视觉偏差，达到夸大公司经营能力或隐藏不利财务状况的效果。

本文将通过讨论年报的自愿性披露展示投资者对非财务数据的阅读偏好、年报中图形的使用对投资者的影响，以及年报设计者操纵图形的动机和方式，增加人们对年报图形使用质量的关注，做出客观的财务决策。

1 年度报告自愿性披露与图形使用概述

发布在年度报告中的信息可大致分为两种：强制性披露的和自愿性披露的信息。强制性披露的是依据相关法律法规要求必须出现在年报中的信息，比如损益表、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等依据模板编制的图表式的财务报表。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更新，公司年报的内容和形式也不断变化，公司报告不再拘泥于发布根据固有模板按周期编制的财务报表，也显著增加了自愿性披露内容的篇幅，原因之一是很多非专业的投资者很难直接通过财报中的财务数据看懂公司财务状况。Moreno和 Casasola指出冗杂的财务数据打击了投资者阅读年报的积极性，他们更倾向于选择自己有把握理解的内容阅读，比如作出财务数据解释和补充说明的自愿性披露章节[1]。

自愿性披露，又称可选择性披露，指不被法律法规约束可以对发布信息进行自主选择的行为。投资者希望了解公司未来发展潜力，当这信息无法简单地通过财报上的数字得知时，投资者倾向于在可选择性披露内容中寻找信息支持和佐证，这解释了年报的自愿性披露章节为什么格外受到公司的重视：首先，它可以解释财务数据，为投资者补充不能反映在报表上的公司未来发展前景；其次，它的披露是自愿的，公司可以选取积极的数据进行披露，同时也可以隐藏反映公司财务状况不良的信息，这为粉饰公司业绩提供了可能；此外，自愿性披露章节的内容和呈现形式多样，完全可由公司高管来决定，比如以“图表”作为会计分析的载体，编制水平分析表发布某报表项目的年初年末变动量及变动率[2]；或者用柱状图、线形图等“图形”展示公司年度业绩、市场份额、公司员工或客户规模等财务与非财务信息的变化趋势；也可以是由文字叙述结合图形或图表一起呈现。

Rowbottom和Lymer通过查看网络服务日志的历史记录，对电子年报下载量进行了分析，发现仅下载自愿章节，忽略财务报表章节者众多。进一步调查发现，这部分下载者中大部分是对财务知识不精通的投资者。[3]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利益相关者对年报自愿性披露的重视程度。不过，该研究的研究范围也有一定局限。电子年报通常有两种格式：一是分章节上传的格式，这种格式下每章节内容相互独立，投资者可选取财务报表或者叙事内容的一部分单独下载；二是集成文档格式，这种格式下的电子年报是完整一体的，不可分章节下载，所以该研究范围被限定为采用分章格式的公司年报，而另一格式年报读者的阅读偏好无法仅通过下载记录分析得到。即便研究范围受限，该研究还是提供了众多投资者不善于分析财务报表的证据。因此，年报编制者通过更多的自愿性披露，比如对财务数据进行解释分析，把公司的市场环境和所承担的社会责任对外公开，尝试帮助投资者获取更多的公司信息。

当投资者把自愿披露的内容作为决策的重要依据时，他们也迫切地想了解非财务信息披露的质量：内容是否真实可靠？披露是否全面？能多大程度反映公司决策效率和未来发展前景？强制性披露信息，如财务报表的编制，有着较为系统的规范体式和内容要求，甚至衍生出与财务报表分析相关的学科。相比之下，有关自愿性披露内容质量的研究较少，究其原因可归纳为以下几点：

首先，没有统一的评判标准来衡量自愿披露信息的质量。决策者可以自主选择发布的内容和形式，自愿披露内容的篇幅可长达数十页，也可为一个简短的说明公告，甚至完全不设置自愿性内容。除了灵活的篇幅，其内容在深度、格式和呈现风格上也较为灵活。没有统一的内容与形式规范，就没有针对性的评价标准，披露质量难以评判。

其次，自愿性披露带来的主观引导。“自愿”意味着拥有选择权，可以选择是否进行信息披露，例如管理者可以通过曝光良好的业绩、避免可能涉及的负面因素来弱化读者对公司薄弱环节的印象，从而改变投资者对公司状况的看法。

在自愿性披露内容中，图形是一种最常见的信息表达载体，需要明确的是，本文所指的图形不包含财务报表，因为几乎所有规定的财务报表编制模板都是图表样式的，具有强制性，不在自愿性披露信息的讨论范围内。典型的图形包括柱状图、线形图、饼图、条形图、直方图等。作为可视化信息，图形容易吸引读者注意力，增加信息传递效率，增强年度报告可理解性。

Rezaee和Porter早期的研究表明，公司年报的多数读者并非年报分析专家，报告文字内容繁多，专业术语难以理解，导致读者无法或不愿通读年度报告，并引入运用图形增加年报的吸引力和可读性的概念。[4]

Beattie和Jones 发现在公司年度报告中使用图形表达信息鼓励读者理解更多信息是十分有效的。[5]但Pennington和Tuttle的研究表明因为年报读者很容易被图形吸引，从而被图形展示的内容影响，以至于他们对公司未来发展趋势的判断有所改变。[6]虽然这种可视化的信息形式在年报的设计中越来越受欢迎，但Penrose的研究表明图形设计者很可能利用图形误导年报使用者。[7]Mather等人建议对年报中图形表达的质量进行评估。[8]但该研究获取的样本有限，难以获得综合性的评价标准，需要更新的研究进行补充。

Uyar与 Dilla和Janvrin的研究都发现了公司业绩和年报中图形应用之间的关系：业绩越不稳定的公司利用图形误导的可能性越大。[9-10]Cho等人发现了人们对于图形可能产生的视觉偏差，发现通过一定的设计，图形完全可能用以误导读者。[11]

2 年度报告中图形的应用

2.1 使用图形的优点

图形是数据表达的有效载体，它有助于公司以相对较低的成本丰富其年度报告内容。上市公司倾向于在他们的年度报告中自发的采用图形演示，因为他们以令人印象深刻的视觉化形式传达了部分信息，增加了报告的可读性，也增强了投资者对年度报告的阅读兴趣。

Rahman等人研究了关于马来西亚上市公司年报图形的使用，结果表明，与简单的文本信息相比，阅读者更容易对视觉化内容产生印象，也更容易被可视化的内容吸引[12]。

图形也有助于克服语言障碍。随着全球化的蔓延，外国投资者越来越多，读图有助于信息的理解。

此外，图形还可以同时展示多个年度会计数据的动态变化趋势，例如反映多个年度营业额或负债变化的柱形图或线形图，而财务报表无法直观地反映连续多年度的财务状况的动态变化趋势，但图形可以通过连接独立的年度统计数据来说明财务趋势。

2.2 年度报告中图形的使用频率

图形在年度报告中一直保持着高水平的使用频率。20世纪九十年代，图形在美国年报中的使用率已高达79%。到了2000年，这个数字变成了89%。Beattie和Jones的研究显示在英国每份年度报告中，除了强制要求的依照模板编制的图表式财务报表，包含5.9张图[13]。因为当时的数据收集技术滞后，他们通过纸质信件对各公司年度报告进行搜集，因此，响应率较低。如果通过电子邮件或有电子年报可供下载，会采集到更多的样本，研究结果也会更具说服力。Frownfelter和Fulkerson研究的270份年度报告中包含2 270个图形，平均每份年报含8.4张图，其中主要是柱状图和线形图。[14]Uyar以土耳其公司为样本进行的研究表明75%的企业年度报告包含图形，每份报告高达8.6张图，上市公司和金融管理公司有着较高的图形使用率。[15]而此项研究同时发现，有一些年报的图形表达并不客观。

2.3 图形对财务信息用户的实际影响

DeSanctis和Jarvenpaa早期的研究表明以图形格式呈现的会计数据提高了向用户传递信息的准确性。该研究采用三种不同的会计报告格式来测试参与者：一种只包含数字，一种只包含图像，另一种由数字和图形数据组合，发现了图形表达对财务数据的展示效果。[16]

年报读者可以是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在投资决策前详细了解公司的各个方面；也可以是没有专业知识的普通人，他们可能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跟风投资，甚至可能会在浏览一幅呈上升势头的图形后做出决定。Burgess等人调查了财经专业人士和报表用户对失真图形的看法，结果表明即便是专业人士，也可能被失真的图像误导。[17]Hill和Milner开发了一份检查清单，用于评估常见的包括柱状图、线型图、饼状图在内的图形设计是否客观合规。在进行了多个图形与检验清单的对比后发现图形设计者合规性和审计约束性确实存在不足，图像的准确性应该通过统一标准和严格的审计来约束。[18]

国际审计实务委员会在2011年修订了关于年报的审计范围：审计人员需要阅读财务和非财务信息以确保财务报告描述的一致性[19]。然而,因为图的使用过于灵活，对于图形的使用质量依旧缺乏评估标准。

3 操纵图形的动机与图形的设计陷阱

为了吸引投资，管理者很可能利用图形的设计掩盖公司不佳表现或者渲染出极佳的业绩表现。图形设计师可以自由选择图形的类型，设计图形的大小、颜色和比例来影响图片的意思表达，影响投资者判断[10]。上市公司会根据当前的财务状况有选择地使用图形。正如Cho等人的研究结论，年度报告中自由的图形设计激发了“印象整饰”。[11]印象整饰，又称印象操纵，指通过一定的方式影响别人形成对自己更有利印象的过程。由于它带来的好处，年度报告中使用的大多数图形都给投资者呈现有利趋势，因为图形形式上的灵活设计并不违反会计原则。

图形的设计可导致图形对表达内容的曲解。对大量的上市公司年报图形进行对比后，发现存在公司违反图形构建基本规则的情况，比如通过省略图形的必要元素，达成读者的视觉偏差，模糊原始信息的真实意思表示，降低图片沟通的有效性。

本文从现有的对公司年报图形信息披露的研究出发，以柱状图为例展示图形的设计陷阱，归纳设计陷阱特征和图形设计者这样进行设计的意图，帮助投资者防止类似的图形误导。为年报中图形的应用研究提供新的素材，为年度财务报告要素的研究方向提供新的角度。

3.1 陷阱一：不以坐标轴原点为起点绘制引起视觉误差

不以坐标轴原点为起点绘制，意味着柱的高度不与数值成固定比例，因为不一致的面积与数值的算数比例尺，不成比例难以察觉，表达变动趋势造成失真，如果不在图形中标识明确的轴线，对柱高进行人为调整，读者可能因此产生视觉误差，具体详见图1。

图1来源于某房地产公司年报，用以展示区域房屋销售量变化。模式一展示了标准的以坐标轴原点为起点绘制的图形，模式二反映该公司年报图形，可以发现视觉误差。模式一与模式二虽然财务变量数字完全一致，但模式二在视觉上展示出更快的增长幅度，因为两张图形存在明显的尺寸差异。模式一采用从原点出发的Y坐标轴，能准确地反映财务变量的变化趋势；而模式二的财务变量出现看似翻倍的增长水平。

图1 不以坐标轴原点为起点绘制的图形设计

此类图形还可用于展示以前年度和现在年度中某一财务变量的变化趋势，如：利润、销售额等。

3.2 陷阱二：限制披露项目的时间序列

如果在年报中展示的时间序列被年报设计者刻意限制或截取，也会对读者的判断产生影响。公司可以选择趋势上升时间段的数据进行披露而掩饰业绩不佳时的下降趋势，具体详见图2。

图2来源于某快消公司年报，用于反映产品销量变化。模式一选取的时间序列为5个年度，通过观察可知，前三年此财务指标呈现较大程度的降幅并于年度3达到最低谷，随后回升，但在连续增加两年后的年度5，也并未超过年度1的财务数额，这可能会给读者带来一个整体回升但依然未达最佳财务状态的印象。而模式二把时间跨度限制为3年，通过缩短时间跨度，第三年的财务状况低谷轻而易举地被隐藏了，并且还呈现出持续增长的良好态势。这可被用于反映经济状况处于衰退到复苏阶段的诸如利润、所占市场份额等指标。当状况不佳需要粉饰时，时间序列的自由选择性对图形设计者具有很大吸引力，因为对财务数据时间序列的选取并不受到规则约束。

图2 限制披露项目的时间序列的图形设计

3.3 陷阱三：省略水平基线

年报图形的绘制如果不在同一水平基线上完成，反映的财务数据也会在视觉上展示出与客观事实不符的变化趋势，具体详见图3。

图3来源于某家电企业年报，用于反映智能家居产品使用的变化趋势。模式一和模式二演示了一种特殊的图形失真设计—省略水平基线的设计。通过观察可知，相较于模式一，模式二呈现出上升速度更快的视觉印象。模式一是常规的柱状图设计，每根柱都处于同一基准线上；而模式二并未基于同一水平基线设计，而是一条斜向上的基线，这是很容易观察得到。但是，尽管被印象操纵，读者也很难指出它的错误，换言之，这种不合规的设计往往被看作是合理的，比起认为存在故意误导的动机，读者更倾向于把这种误导归结为生动活泼的版式设计。

图3 省略水平基线的图形设计

以上两种模式均没有标出坐标轴线，在大多数情况下坐标轴线是默认存在的，如模式一所示，视觉上柱形结构的间距相同，柱高与财务数值成比例且处于同一水平线，所以读者的思维定式会认为坐标轴线是存在的，只是没在图形中标明。然而模式二图形的设计偏离了这一原则，缺乏统一的水平基线不仅使比较前后年度的数据大小变得困难，也可能让读者错误地推断它们处于同一水平基准线，夸大了实际的增长趋势。

4 图形设计陷阱的应对策略

年报中存在的图形设计陷阱证明了图形设计规范的重要性，针对以上设计陷阱，提出应对策略。

4.1 应对陷阱一：不以坐标轴原点为起点绘制引起视觉误差策略

对此可以要求年报中出现的图形均以坐标轴原点为起点进行绘制，保证图形与数值间的固定比例，避免读者视觉上的误判。对有特别需要使用非原点出发的图片，要求设计者在读者容易注意的明显位置进行说明，并解释具体原因，此方法适用于使用坐标轴的柱状图、折线图、条形图等。对于饼状图或圆环图这类不使用坐标而是使用扇面或环面面积表明因素占比的图形，则需把握以下原则防止误导读者，保证图形表达与财务数据之间的固定比例，即每单位面积或角度表示相同数值。

4.2 应对陷阱二：限制披露项目的时间序列策略

可硬性要求公司提供特定时间范围内的对比数据，这种限制适用于非初创阶段的上市公司，因为对于初创企业，无法要求它们提供较长的时间序列，因此图形规则要更具弹性，比如要求非初创阶段的企业使用图形时统一披露五年的目标数据，同时对处于初创阶段的公司缩短时间范围，比如对设立期小于三年的公司做出要求：将初创以来的每个年度的对比数据都进行完整展示。适用于柱状图、折线图、条形图。

4.3 应对陷阱三：省略水平基线策略

与陷阱一相似，通过对标尺的利用或者模糊，加之读者的思维定式，对其进行误导。对此的解决方法是规范标尺，不允许省略水平基线，或要求所有图形必须在水平基线上设计。这也为图形设计者“活泼的版式设计”提供了设计规范：必须在客观表达的基础上进行加分的设计，版式设计上的灵活基于合规的图形设置。

5 总 结

年度报告是对企业在一个会计期间的业绩、财务状况和现金流量变化等会计信息进行分析、汇总和解释，并将这些信息传达给财务报表使用者的载体。衡量会计信息有用的标准包括可理解性、相关性、可比性和真实性，财务报告要如实反映。其中图形扮演着关键角色。然而，到目前为止，在公司年度报告中图形的设计上还没有具体、统一的规则约束。因此，财务图形的设计者可能有意或无意地背离公认的惯例，试图通过“精心设计”图形为公司创造最有利的印象，结果却可能适得其反。此起彼伏的财务丑闻，让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财务报表提供的会计信息无法满足股东和其他利益相关者的需求。这不能仅通过公司使用“有创造力的”会计技巧进行非法会计操作来解释，根源在于投资者与公司间的期望差异：投资者想投资拥有理想财务状况的公司；公司希望不论经营好坏都可以吸引更多的投资。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上市公司的高管或内部审计人员应该仔细审查公司年度报告的设计与制作质量。

第二，年度报告的标准制定者应该明确企业报告中图形应用的特定规则和格式要求，因为规范图形的使用形式可以有效地抑制误导行为。

第三，国家应当建立一个专门的公共机构审查和评估上市公司或者其他大公司的年度报告并定期向社会公众披露。审查的目的，是向投资者做出保证，有关公司已妥善遵守规定的报告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