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第一师范在湖南建党中的作用和历史地位
2021-01-14曾长秋
曾长秋
(中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长沙 410083)
以湖南第一师范学子为主体的新民学会,成立于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之后、1921年中共一大之前。它作为长沙乃至湖南传播新思想的进步团体,犹如“一枝新文化小花”,认定了奋斗方法和目标就努力前行。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前,毛泽东、蔡和森、何叔衡等一批志同道合的学友,以第一师范为“初心”的出发地、以新民学会为联络平台,共同探讨中国革命的道路和方法问题。此后,他们投身五四运动,创办文化书社,甚至走出湖南到北京、上海,远涉重洋到南洋诸国、日本、法国,求索救国救民的真理。他们经历了近代湖南乃至全中国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大事变”,在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
一、五四时期一师学人革命信仰的确立
在中国共产党开辟救国新路之前,国内有多种救国方案为各个阶层所提出。第一种方案是有限度地学习外国,代表性观点有湖南人魏源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第二种方案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以清朝官僚中的湖南人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为中坚,发起了以“自强”“求富”为主旨的洋务运动,在军事、经济等领域推行新政,兴办一批军事工业和民用企业,创办新式学堂,向西方派遣留学生;第三种方案即直接走资本主义道路,湖南人黄兴、宋教仁等追随孙中山,尝试建立资产阶级政党和资产阶级共和国,以实现资产阶级民主政治和市场经济。然而,这些努力都失败了。历史证明:改良主义不能救中国,资本主义道路也走不通。对此,湖南人谭嗣同喊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抱恨终生。
五四时期是一个“群雄立党救中华”的年代,社团林立,政党蜂起,各种救国主张纷纷登上中国政治舞台。五四运动以后,中国的先进分子开始认识到帝国主义列强联合压迫中国人民的实质,普遍对新思想——社会主义怀有极大兴趣。不过,这个时候的社会主义流派繁多,既有马克思主义,也有无政府主义、新村主义、合作主义、泛劳动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社会民主主义……人们仿佛“隔着窗纱看晓雾”,朦朦胧胧,分辨不清什么才是适合中国的道路。
为了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以一师学子为主体的新民学会会员经过五四运动锻炼,在湖南发动了赴法勤工俭学运动。1919年8月,毛泽东第一次到北京,曾饶有兴味地参观了少年中国学会发起人王光祈试办的工读互助团,考察了他们的新生活。回到长沙以后,他在岳麓山下试验过“新村主义”,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消除劳心、劳力两个阶级的区别。后来毛泽东对埃德加·斯诺坦白地提到:这个时候,我的思想是自由文化、民主改良主义、空想社会主义等思想的大杂烩……还对“十九世纪的民主,乌托邦主义和旧式的自由主义,抱有一些模糊的热情”[1]125。
我们的邻邦俄罗斯——回顾找到马克思主义的艰难历程时,列宁指出:“俄国在半个世纪里,经受了闻所未闻的痛苦和牺牲,表现了空前未有的革命英雄气概,以难以置信的毅力和舍身忘我的精神去探索、学习和实验,经受了失望,进行了验证,参照了欧洲的经验,真是饱受了苦难才找到了马克思主义这个唯一正确的理论。”[2]这个描述,也是对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生动写照。1919年7月和1920年2月,苏俄政府发表了两次愿意与中国建立平等外交关系的通告,由《东方杂志》公之于众。长期饱受资本主义列强欺凌的中国人得知宣言的内容以后,“发现在北冰洋岸的俄罗斯”这个劳苦大众当家作主的国家,大受鼓舞。《新青年》刊登了中国舆论界的反应,并且指出:宣言体现了俄国宪法“要铲除资本主义侵略主义的精神”,我们应该由此前进一步,“研究俄国劳农政府的主义”。
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直接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使毛泽东等一师学人开始确立新信仰。由于发动“驱张运动”,毛泽东第二次来到北京。他在李大钊的介绍下加入了少年中国学会,对布尔什维主义也产生了浓厚兴趣。据毛泽东的老师黎锦熙回忆:1920年1月4日到平民通讯社看望毛泽东,在毛泽东工作的书案上看到,左边是油印机和通信社稿件,右边有一大堆社会主义的新书,其中有《共产党宣言》。此时,正如毛泽东形容自己——像一头牛闯进了菜园,专挑喜爱的东西吃。他常去北京大学找邓中夏和罗章龙,除了商量“驱张”和湖南“自治”的事宜,还请他们介绍马克思主义与俄国革命的情况。1936年毛泽东与埃德加·斯诺谈话,说当年自己读了一些马克思主义的书,其中三本铭记在心: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考茨基的《阶级斗争》、柯卡普的《社会主义史》。他还说:“到了1920年的夏天,在理论上而且在某种程度的行动上,我已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1]131
学术界有人考证:马克思和恩格斯著、陈望道译的《共产党宣言》出版于1920年8月,柯卡普著、李季译的《社会主义史》出版于1920年10月,考茨基著、恽代英译的《阶级斗争》出版于1921年1月。这样,黎锦熙和毛泽东的回忆便出现了“提前”的问题。必须承认,以上三本书对毛泽东产生过很大影响。他不仅1936年对埃德加·斯诺讲过,而且1941年9月对中央妇委和西北局的妇女生活调查团也讲过:“记得我在一九二○年,第一次看了考茨基著的《阶级斗争》,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和一个英国人作的《社会主义史》,我才知道人类自有史以来就有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初步地得到认识问题的方法论。”[3]读“三本书”的时间可能因记忆略有“提前”,却不否定毛泽东世界观转变的事实——他是逐渐接受马克思主义,走到马克思主义者行列来的。
生活是最好的教科书,毛泽东确立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成为中国最早的先进知识分子,主要受李大钊和陈独秀的影响。毛泽东在北大图书馆工作期间,读过李大钊在《新青年》第6卷第5号发表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1920年4月,毛泽东离开北京赴上海为赴法勤工俭学的新民学会会员送行,此时陈独秀已发表《劳动者的觉悟》《马克思主义学说》《无产阶级专政》,并与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及随员杨明斋会面,开始在上海筹组早期共产党组织。毛泽东多次会晤陈独秀,与他讨论马克思主义和湖南改造促进会的工作计划。毛泽东后来回忆:“我第二次到上海去的时候,曾经和陈独秀讨论我读过的马克思主义书籍。陈独秀谈他自己的信仰的那些话,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印象。”[1]132-133毛泽东甚至评价陈独秀:“他对我的影响,也许比其他任何人的影响都大。”毛泽东世界观的转变——“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具体说是“1920年夏天”在上海。当然,世界观的转变有一个过程。李大钊、陈独秀如此,青年毛泽东以及他的战友——新民学会的许多革命者也不例外。他们虽然赞成过无政府主义或新村主义,但与无政府主义者拒绝实际政治斗争、新村主义者寻找“世外桃源”有所不同,而是主张通过斗争,用马克思主义——俄国革命的方法——“彻底解决社会问题”。
1920年夏,毛泽东、彭璜、李思安等人在上海拜访了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当面请教俄国十月革命的经验。彭璜写过《对于发起俄罗斯研究会的感言》,对此有记载。毛泽东写的《打破没有基础的大中国建设许多的中国从湖南做起》一文,也可见他们拜访维经斯基受到的影响。毛泽东告别陈独秀时,谈了回湘的打算:先办文化书社,再建立俄罗斯研究会,还准备组织赴俄勤工俭学。陈独秀透露了中国共产党已经在上海发起的信息,并把湖南列入组党的计划之中。毛泽东于1920年7月7日回到长沙,一方面致力于创办文化书社来宣传马克思主义和新文化,另一方面积极倡导并为实行湖南自治而奔走。
在上海期间,毛泽东与彭璜等人起草了《湖南人民自决宣言》,发表在《天问》周刊和《时事新报》上。获悉张军阀敬尧被逐出长沙的消息以后,他又在《时事新报》先后发表了《湖南人再进一步》《湘人为人格而战》《湖南改造促成会复曾毅书》等文章,阐述了实行湖南自治的主张。回到长沙,他得知新任湖南督军谭延闿发表通电——将采取“湖南自治”“还政于民”的政策,又接连在长沙《大公报》发表了《湖南建设问题的根本问题——湖南共和国》《绝对赞成湖南门罗主义》等文章。毛泽东认为:“二十二行省三特区两藩地,合共二十七个地方,最好分为二十七国。”他进一步写道:列宁领导俄国的革命是“彻底的总革命”,中国如有彻底的总革命“我也赞成”。他认为,现在中国没有大中国建设的基础,全中国大乱而特乱,这种现象至少要延长七八年。以后中国当大分裂,由武人官僚割据垄断,政治更腐败。然而,在这当中必然发生一种新现象——就是在军阀的割据中,生长出各省人民的各省自治。从这样的分析出发,毛泽东主张:“我们应该努力,先以湖南共和国为目标,实施新理想,创造新生活,在潇湘片土上开辟一个新天地。”
湖南自治的舆论声势已形成,谭延闿便撕下了开明的伪装。湖南自治运动失败,无情的现实迫使毛泽东冷静下来进行反思和总结,彻底抛弃了社会改良幻想,接受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学说。他欢迎俄国十月革命送来的马列主义,积极寻找新路,踏踏实实地研究中国的问题。1920年11月25日,毛泽东写给向警予、罗章龙等人的信表示:“几个月来,已看透了。政治界暮气已深,腐败已甚,政治改良一途,可谓绝无希望。吾人惟有不理一切,另辟道路,另造环境一法。”必须“另造环境,长期的预备,精密的计划”。“注意于固有同志之联络砥砺,以道义为中心,互相劝勉谅解,使人人如亲生的兄弟姊妹一样。然后进而联络全中国的同志,进而联络全世界的同志,以共谋解决人类各种问题。”在法国的蔡和森等新民学会会员由于已经接受世界大潮,眼界更加开阔,在蒙达尔纪会议提出“改造中国与世界”的口号,并写信回国建议成立中国共产党,萌发了建党和革命的“初心”。由上可见,经过五四运动和勤工俭学,受李大钊、陈独秀等人启发,受国外工人运动和欧洲建党潮流的影响,确定了毛泽东、蔡和森、何叔衡等人的马克思主义信仰和“初心”,从而选择了“走俄国人的道路”。新思想新文化的闸门一经打开,革命运动的浪潮业已奔腾澎湃于湘江两岸,将以一泻千里之势、雷霆万钧之力,直入洞庭湖,汇入大海。于是,一师学人开启了湖南建团乃至建党的进程,成为“国内六个、海外两个”最早建党的地方之一。
二、一师学人在湖南建党活动中的作用
建党百年岁月稠,赤旗锤镰竞风流。以一师学人为主体的新民学会,自1918年4月14日在长沙成立,至今已超过百年历史。会员们当年的“初心”——“改造中国与世界”以及对中国革命的道路和方法的探索,尤其对湖南建党在思想上、组织上和干部上的努力,令人肃然起敬。《恰同学少年》这部影视剧,就很好地再现了当年的情景。
国内外对新民学会和湖南建党的研究,肇始于1936年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纪》。可是,《西行漫纪》仅记录了毛泽东对早期革命活动的回忆,算不上对这段历史“真正意义上”的研究。1943年任弼时在延安嘱咐作家萧三(即萧子昇的弟弟萧子暲,在第一师范与毛泽东同学)“写一本毛主席传”,萧三不负所托,出版了《毛泽东同志的青少年时代》,保留了一些史料。而“真正意义上”的研究当在新中国成立以后,建国初湖南省博物馆征集了许多涉及新民学会的文物,其中最有价值的是浏阳籍会员钟国陶献出的《新民学会会员通信集》三册和两个《新民学会会务报告》。最直接的资料是《毛泽东早期文稿》,收入毛泽东1912年6月至1920年11月的文章152篇(正编132篇、副编18篇)。1980年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新民学会资料》,毛泽东主席的秘书李锐写的《毛泽东早期革命活动》则在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均为研究者提供了一些与新民学会和湖南建党相关的史料。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以一师学人为主体的新民学会,孕育了一批共产主义者。根据长沙新民学会纪念馆统计:参加新民学会的会员前后有78人,其中女会员20人(男会员主要来自第一师范,女会员主要来自周南女校)。这78名会员,加入中国共产党者37人,其中毛泽东、何叔衡为中共一大代表,一大之前入党的还有李达、李中、李启汉、罗章龙等人;为中国革命牺牲者14人,包括蔡和森、何叔衡、向警予、郭亮、陈昌、夏曦、方维夏、李启汉、张昆弟、罗学瓒、彭平之、傅昌钰、彭道良、谢南岭等。
新民学会的主要成员是湖南革命活动的中坚力量,他们组织了湖南青年赴法勤工俭学,也响应和参加了五四运动、创办或改造了《湘江评论》《新湖南》,开展了驱张运动和湖南自治运动,通过创办文化书社和成立俄罗斯研究会,逐步完成了湖南建团和建党的历史任务。然而,湖南建党的地点并没在发生在会员最多的一师校园内,而发生在文化书社。究其原因,是因为这批一师学子在五四运动之后陆续毕业了,活动重心移到了校外。
如上所述,从1918年到1921年,从长沙到北京到上海,再从巴黎到蒙达尔纪到南洋各地,一师学人的足迹遍及五湖四海。他们心中自有一团火,引领着革命活动在艰难曲折中不断深入。一师学人在五四时期的最大成果,就是不仅创建了新民学会,而且开始了湖南建党实践。上海是中国共产党的发源地,一师学子蔡和森不但最早写信给陈独秀,建议国内如果建党就取名“中国共产党”,而且毛泽东、何叔衡等一师学人在湖南投入了建党的实际工作。蔡和森、毛泽东之间的通信则成为中国共产党最早的文献。他们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创始人,不仅提出了“明目张胆正式成立一个中国共产党”,并认为“唯物史观是吾党的哲学根据”,对传播马克思主义和创建中国共产党发挥了重要作用。
湖南先进知识分子的建党活动分国内国外两条线进行:1920年7月6日到10日,新民学会赴法勤工俭学的会员在蒙达尼公学举行了5天会议,讨论了蔡和森提出的“改造中国和世界”的宗旨,后来又讨论了成立共产党、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等问题。1921年1月1日到3日,毛泽东与长沙的新民学会会员在潮宗街文化书社举行“新年会议”,热烈讨论之后进行了表决:“赞成列宁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起立”,占与会人数的67%。因此,我们可以把这“三天年会”看作湖南建党活动的“热身”,而“1921年5月”则是湖南完成建党的“标志”①。毛泽东参加中共一大回来,于1921年10月10日在长沙组建了湖南支部,支部成员员有毛泽东、何叔衡、易礼容、彭璜、陈子博和彭平之。新民学会在法国的会员如蔡和森、向警予、李立三、李维汉、李富春、蔡畅、罗学瓒、张昆弟等,归国者陆续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留下者于1922年6月18日在巴黎参加了周恩来、赵世炎创建的旅欧“少年共产党”。
中共一大以后,毛泽东深入学校、工厂、铁路、矿山,积极而慎重地发展党员。到1921年冬中共湖南支部迁入清水塘22号,此时支部成员除了毛泽东、何叔衡、易礼容、彭平之、贺民范以外(彭璜、陈子博不久逝世),陆续加入者有李立三、夏曦、郭亮、夏明翰、姜梦周、贺恕、李六如、杨开慧等,共10余人。毛泽东担任支部书记,何叔衡为组织委员、易礼容为宣传委员。按照中共中央局要求,凡有党员30人以上的地方应成立区执行委员会,湖南达到了这个条件。新成立的中共湘区委员会下辖3个支部,即1922年2月建立的安源支部(李立三为书记),接着建立了湖南自修大学支部(姜梦周为书记)、湖南第一师范支部(夏曦为书记),毛泽东亦两次去衡阳第三师范帮助建党。湘区区委除了有党员30多人之外,还能领导团员60多人,辖直属工会2个(粤汉铁路、安源路矿),联络工会1个(湖南劳工会)。至1923年4月毛泽东调中央工作时,湖南已有123名党员、260名团员,在长沙、浏阳、湘潭、湘乡、平江、常德、益阳、衡阳、衡山、耒阳、宜章、嘉禾等县市撒布了共产党员的种子。毛泽东等一师学子是“播火人”,星星之火,已待燎原。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新民学会会员是赴法勤工俭学的热烈响应者,也是湖南建党的积极推动者。据统计资料:到1920年底,全国各地赴法勤工俭学有1600多人,其中以四川、湖南两省最多。在346名湖南籍勤工俭学的学生中,后来有51人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全国赴法勤工俭学的女生约60名,湖南约占40名。还有毛泽东的老师徐特立、蔡和森的母亲葛健豪等“老学生”,他们成就了中国勤工俭学史上一段佳话。参加占领里昂大学活动被法国政府驱逐回国的104名学生,属于湖南籍的有44人(包括蔡和森、罗学瓒、李立三等),这些人后来多数成了共产党员甚至党的高级干部。毛泽东、何叔衡参加了中共一大,湖南被列为创建中国共产党的“国内六个地方之一”。新民学会的78个会员,来自第一师范有47人(其中学生42人,教师5人)。由此可见,在风起云涌的五四时期和开天辟地的建党年代,新民学会以一师学人为主体,孕育了一批共产主义者,走出了一批建党、建军、建国的栋梁之才——这是湖南人尤其是第一师范学人应引为自豪之处。
三、一师早期革命家对湖南建党的贡献
古往今来,大凡成就一番事业的团体,都由一批对国家、社会、民众具有责任和使命的人物所维系。正如列宁的《怎么办》一文所写:“在现代社会中,假如没有‘十来个’富有天才、经过考验、受到专门训练和长期教育并且彼此配合得很好的领袖,无论哪个阶级都无法进行坚持不懈的斗争。”[3]从这个意义说,新民学会会友的结合是一场寻找志同道合旅伴的旅行,是一场寻找“真同志”携手走上迎接中国共产党诞生之路的发现之旅。
中共一大以前,散布在全国各地以及海外共有50多名早期党员,其中属于湖南籍的约20位。他们之中除了湖南早期组织的6名党员以外,在外地还有:在上海入党的李达(零陵人)、陈公培(长沙人)、周佛海(沅陵人)、林伯渠(临澧人)、李启汉(江华人)、李中(双峰人)、李季(平江人),在北京入党的邓中夏(宜章人)、何孟雄(炎陵人)、缪伯英(女,长沙人,何孟雄之妻)、罗章龙(浏阳人)、李梅羹(浏阳人)、朱务善(津市人)、吴汝铭(长沙人)。至于罗章龙回忆浏阳在北京读书的早期党员有宋天放和陈德荣,前者是否入党仍有待考证;后者虽已入党,但有学者考证他是海南省文昌县人,不属于湘籍早期党员。
湖南建党与新民学会密不可分,其成员主要来自第一师范。在78个会员中,属于一师学人有47名。他们分别是:毛泽东(湘潭人)、蔡和森(双峰人)、何叔衡(宁乡人)、李维汉(长沙人)、罗学瓒(湘潭人)、陈昌(浏阳人)、郭亮(望城人)、夏曦(桃江人)、张昆弟(桃江人)、周世钊(宁乡人)、熊瑾玎(长沙人)、张国基(益阳人)、李中(双峰人)、萧子昇(湘乡人)、萧子暲(湘乡人)、贺果(邵东人)、萧青野(湘乡人)、罗宗翰(安化人)、刘明俨(安化人)、陈书农(长沙人)、陈绍休(浏阳人)、彭道良(浏阳人)、邹彝鼎(湘阴人)、邹蕴真(汉寿人)、周名弟(湘潭人)、叶兆桢(益阳人)、傅昌钰(浏阳人)、欧阳泽(益阳人)、谢南岭(宁乡人)、夏石泉(武冈人)、曾以鲁(武冈人)、熊光楚(湘乡人)、蒋竹如(湘潭人)、张怀(长沙人)、刘修秩(湘潭人)、萧道五(湘潭人)、张超(湘乡人)、钟秀(湘阴人)、喻恒(平江县人)、姜慧宇(宁乡人)、易阅灰(长沙人)。此外,谢觉哉(宁乡人)、方维夏(平江人)、匡互生(邵阳人)、钟国陶(浏阳人)、李云杭(湘阴人)、熊梦非(湘阴人)在五四时期皆为第一师范或一师附小的教员。属于第一师范但没有加入新民学会的著名党员有:任弼时、李达、徐特立等;不属于第一师范而成为新民学会会员的名人有:罗章龙、李启汉、彭璜、易礼容、陈子博、彭平之、向警予、杨开慧、蔡畅、刘清扬、许文煊、陶毅、劳君展、魏璧、任培道、李思安、周敦祥、贺延祜、熊季光、熊淑彬、李振翩等……这份名单,可谓群英荟萃,印证了岳麓书院大门旁对联所写“惟楚有才,于斯为盛”,歌颂了湖湘子弟“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中国将为德意志,湖南当作普鲁士……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
湖南勤工俭学和建团建党活动,皆由一师学人推动,新民学会长沙新年会议和法国蒙达尔纪会议就是其中两个重要节点。在上海、北京、武汉、广州、长沙、济南“六个地方早期党组织”中,在中共一大之后以湖南的党员人数最多、素质最好,此后对中国革命的贡献最大。罗章龙当年写诗曰:“济济新民会,风云一代英。”毛泽东的评价是:“这个学会对中国的事情和命运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他们人数不多,但都是思想上很认真的人。”“学会有七八十名会员,其中许多人后来都成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史上的有名人物。”蔡畅1988年为长沙新民学会纪念馆的题词:“毛蔡寄庐流芳千载,新民学会建党先声。”新民学会发出了湖南建党的先声,它的78名会员先后加入共产党者37人。由赴法勤工俭学学生组织的“工学世界社”(开始称“勤工俭学励进会”,后来部分成员组建了“少年共产党”),实际是新民学会的海外分支。其中也产生了如中央政治局常委李立三、李富春,中央军委委员颜昌颐、欧阳钦,中共湖南省委书记林蔚,四川省委书记傅烈,山东省委书记李慰农,彭杨军事政治学校副校长李林等著名烈士以及江西省委书记汪泽楷、开国少将唐铎等人物。中共早期党员刘清扬,则是新民学会在法国发展的会员,她与丈夫张申府一起是周恩来的入党介绍人。
新民学会还有一位学术兼精神导师——“强避桃园作太古,欲栽大木柱长天”的杨昌济先生。在其启发下,毛泽东提出“十年未得真理,即十年无志,终身未得,终身无志”;陈昌表示“志不忘世道民生,然知此志,须行此志”。他们先后与“世乱吾自治,为学志转坚”的蔡和森、“志高有勇,体力坚强,朋辈中所少”的彭璜、“立志在匡时,欲为国之英”的罗学瓒等一师学人以及任弼时、郭亮、夏曦等,与一师学人关系密切的杨开慧、柳直荀、刘少奇、罗亦农等,怀着共同的理想和志向而彼此亲近,共同奋斗。他们在民族危亡和救国救民的斗争中,确立初心,不改初衷,谱写了一曲曲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生壮歌。
以一师学人为主体的新民学会不但涌现了以毛泽东、蔡和森、何叔衡、任弼时、李维汉为代表的一批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新民学会还有一批学有所成的专业人才,在实业救国、科学救国、教育救国、文化救国中同样作出了杰出贡献。例如:师从居里夫人、攻读放射性物理学的劳君展,著名教育家周世钊、张怀,享誉南洋的华侨教育家张国基,旅美医学家李振翩,中法文化交流先行者萧子昇,知名教授魏璧、陶毅、周敦祥、任培道、吴家瑛、杨润余、陈书农,成就斐然的作家萧三和美术家曾以鲁,文史馆员邹蕴真、李思安,新闻工作者黄醒、唐耀章以及被毛泽东称赞为“哲嗣政教长才”的罗宗翰,被巴金称为“一位有理想、有干劲、为国为民的教育家”的匡互生……群星灿烂,光耀神州,他们为近现代中国的科教文化事业作出了杰出贡献。
四、近代以来湖南一师人才辈出的原因
湖南近代人才辈出,使得湖湘文化名扬于世。湖南近现代涌现的人才群体,多与湖南第一师范及其前身城南书院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湖南近现代有三个人才群:湘军和洋务运动人才群,戊戌维新和辛亥革命人才群,新民主主义革命人才群。尤其是第三个人才群体,即以毛泽东、蔡和森、何叔衡为代表的新民学会群体,其骨干会员基本上来源于第一师范。其中,毛泽东和蔡和森的友谊始于湖南第一师范,他们经常一起谈论天下大事,切磋学问,情同手足。恩师杨昌济对两人评价甚高,去世之前写信给章士钊:“吾郑重语君,(毛蔡)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他们不负导师期望——“欲栽大木柱长天”,成为了中国近现代史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伟人长于此,必有其原因”。人才的成长离不开文化传统的滋养和人文环境的陶冶,湖湘大地尤其是湖湘文化哺育了近现代湖南人的革命性。湖南人的革命性,铸造了“勇于担当,敢为人先”的湖南精神。在他们身上一般具有三气:刚气、霸气和灵气。其中,刚是内核,霸是灵魂,灵是气质。湖南人的性格,体现了湖湘文化的特质。湖湘文化特质的形成,历经先秦楚文化的孕育、宋明中原文化的洗练,后来才有“半部中国近代史由湘人写就”的美誉。众所周知,大凡湖南人只要认准一个目标,有了一种思想主张,就不会轻易改变——认死理,一条路走到底!这种精神气质,造就了近现代的湖南人才群体。
可是,湖南这块热土开发得比较晚。清朝中叶以前湘人出头者屈指可数,只是到近代才有活力和生机。湖湘文化秉承和发扬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优良传统,如讲入世、任人力、重躬行、通变化等,并不断地从外来文化中吸收新营养。考察湘人的言行,则会感觉到那种刚烈、倔劲;即使是湘学的学术思想,也透露出湘人那种刚劲、务实、敢为人先的实学风格。自王夫之、曾国藩、谭嗣同以来,以经世致用为特征的湖湘学风,十分注重引导人们走向实政、实用、实行的经邦济世之路,贵实践而耻空谈,主张通家国天下治安之计,通经学古而致诸用,以天下为己任,研究有用之学以及社会实际问题,而不是寄情于山水、埋头于经史、着笔于风花雪月。只有把研习经史和通晓时务结合起来,就能够“出为良臣,处为良士,经邦济世,治军治国”,做出一番事业来。
湖南人在近代为何突然“发力”?单纯从地理位置上解读尚缺乏说服力。在中国漫长历史长河中,近代湖南人才突然以一个星光闪耀的庞大群体,迅速走向政治舞台的中心,离不开教育发力,其中第一师范功不可没。作为湖南这块热土上的人才培育基地,第一师范的前身是被誉为湖湘文脉渊源所在的城南书院。当年,国家落后挨打、民不聊生、民智蒙昧的状况,迫切需要来一场“大变革”,以求救亡图存、国富民强。然而,国内却没有与变革要求相适应的经世之才,于是需要兴学育才。中国近代社会变革把师范教育推上了历史舞台,第一师范秉承其固有文化底蕴,切入时代大势,成为了湖南兴学育才的基地。
在“千年学府、百年师范”的摇篮里,人才辈出。第一师范早期的学生大多来自湖南农村,是一群乡村知识分子、农民和小商人的子弟(当时不招女生,现在女生多于男生),对中国的落后状况、社会矛盾有切身体验。怀着强烈的变革社会愿望,使他们脱颖而出。毛泽东、蔡和森、陈昌、李维汉、任弼时、夏曦、郭亮、张昆弟、罗学瓒……是这群学子的佼佼者。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学生“出类拔萃”离不开教师“阵营整齐”。第一师范有一批师德高尚、学问堪称一流的师资,如孔昭绶、易培基、杨昌济、黎锦熙、杨树达、方维夏、徐特立、李达、匡互生、田汉等人。一流的师资,保障了兴学育才的质量。当年一师的教育传统和教学理念——(德智体)三育并重,德育为先;践行民本主义,推行素质育人;以及强化爱国主义教育等先进的办学思想,这是兴学育才成功的又一原因。
我们上文提到近代湖南涌现的三个“人才群”:一是以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罗泽南、刘锦棠、彭玉麟、郭嵩焘为代表的湘军和洋务运动人才群,使全国出现“无湖南人不成衙门、无湖南人不成军队”的局面;二是以谭嗣同、唐才常、黄兴、蔡锷、宋教仁、陈天华、焦达峰为代表的旧民主主义革命人才群,使“以守旧闻天下”的湖南一跃而成最有生气的省份,发动了戊戌变法和辛亥革命;三是以毛泽东、刘少奇、任弼时、蔡和森、邓中夏、罗亦农、李立三、彭德怀、贺龙、罗荣桓为代表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人才群,改变了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历史走向,产生了一批影响20世纪的政治家、军事家。三个人才群体的许多人,就是从城南书院或第一师范走出来的,以致“湖湘人才遍天下”。人们常说,“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生于斯——湖南湘潭的韶山冲,长于斯——湖南第一师范,实际上是“韶山出了个毛泽东”或“一师出了个毛泽东”。1950年毛泽东与周世钊谈话,盛赞了第一师范对自己的培育。毛泽东说:“我没有正式进过大学,也没有到外国留过学。我读书最久的地方是湖南第一师范,我的知识,我的学问,在一师打下了基础。一师是个好学校。”试问,中国还有哪所学校得到过如此褒奖?
从上可知,一师是湖南近现代革命的摇篮,是我们今天“不忘初心”的一个重要萌发地。包括第一师范在内的英雄城市长沙以及革命斗争风起云涌的湖南,是毛泽东思想和中国革命的策源地。在这块热土上,杰出人物灿若星辰。他们从一师、从长沙、从湖南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其声名远播重洋、蜚声海外。三湘儿女前承后启,不断开拓,铸造了独树一帜的湖南精神。这种精神反映了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激励着无数湖湘子弟奋勇前行。陈独秀最早提出“湖南人的精神”,于1920年撰写了《欢迎湖南人底精神》。湖南人的性格与吃辣椒分不开,诚如毛泽东所说:“不吃辣椒不革命。”湖南精神的具体表现:一是政治意识极为强烈,宋代湖湘学派创立时形成了经世致用的学风,由湖南士人代代相传,理学鼻祖周敦颐、清代实学提倡者王夫之、“睁眼看世界”的魏源,都强调注重解决现实问题;二是爱国传统尤为突出,屈原最早在湖湘大地谱写爱国主义篇章,继为贾谊,后为黄兴、毛泽东等,前赴后继、忧国忧民,无不具有时代担当精神;三是蕴藏着博采众家的开放态度与敢为天下先的创新意识,它成为独具特色的区域文化,就在于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怀。这些湖南精神的精髓,成为近代以来第一师范乃至整个湖南英雄辈出的原因。
站在21世纪,回望20世纪,与业已载入史册的任何一个世纪相比,无论从哪个方面评估,最引人注目、催人警醒的问题就是社会主义问题。几乎所有的思想家和政治活动家进行理论概括时,都认为20世纪在一定意义上就是社会主义世纪。因为1917年发生了俄国十月革命,四年之后又诞生了中国共产党,成为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史上的两件大事,也回答了“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以及“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
众所周知,发生俄国十月革命、诞生中国共产党——这两件大事与两条红船息息相关:涅瓦河上“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一声炮响,诞生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嘉兴南湖的红船,则见证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中国开天辟地的大事件。当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历史使命,就是沿着十月革命和中国革命开辟的社会主义道路,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复兴中华民族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强国。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十九大报告指出的:“一百年前,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先进分子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科学真理中看到了解决中国问题的出路。”[4]正是从这个意义上,中国共产党人始终把中国革命的胜利看作是伟大十月革命事业的继续。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中国共产党已从一百年前起步时的50多人,发展到现在拥有9000多万党员、460多万个党的基层组织,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执政党。百年风雨兼程,尤其是改革开放时期的和平崛起,它创造了“地球上最大的政治奇迹”。今天,南湖湖心岛烟雨楼下的堤岸旁,停泊着的那艘不同寻常的游船,就是举世闻名的中国革命领航船——人们称之为南湖红船。这艘游船定格了百年前那个开天辟地大事件的历史画卷,再现了包括新民学会和湖南建党在内的中国共产党创建之初的峥嵘岁月。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人的“建党初心”,从湖南第一师范萌发,汇入“走在时代前列”的红船精神,与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一道,伴随中国革命的光辉历程,共同构成党在前进道路上战胜各种艰难险阻、不断夺取新胜利的强大精神力量。
如果说第一师范是毛泽东等人“建党初心”萌发之地,那么南湖红船则开启了中国共产党的航程。上海造船,南湖启航党从这里出征,从这里走向全国执政。今天,社会主义改革取得了巨大成功,中国的综合国力显著提高,我们仍然要沿着十月革命开辟的方向,走自己特色的道路。中国共产党创建以来,担负起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重担。可以说,没有一种担当比肩负民族的前途命运更伟大,没有一项使命比实现人民的共同梦想更崇高。我们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这也是激励中国共产党人不断前行的强劲动力。“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一百年前,中国共产党成立开辟了中国历史的新纪元,播下了中国革命的火种。今天我们即将迎来建党一百周年,“百年恰是风华正茂,继续奋斗正当其时”。我们今天弘扬建党精神,就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传承红色基因,汲取前进力量,从而更好地肩负起自己的历史使命,沿着中国革命开辟的道路,把当前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好,实现“两个十五年”的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的全面复兴。
注释:
①毛泽东1933年5月在江西中央苏区亲笔在自己的党证上填写:“1921年5月入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