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民学会成立的思想文化基础
2009-09-24范忠程
范忠程
摘要:新民学会是五四时期的新型社团之一,它成立的思想文化基础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二是近代民主启蒙思潮;三是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民本主义的校园文化,
关键词:新民学会;成立;思想文化基础
中图分类号:K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529(2009)04-0130-05
新民学会1918年4月14日在湖南长沙市河西二里半成立,是五四时期的新型社团之一。它诞生在中国近代民主革命高涨的湖南,创建于五四新思想新文化澎湃的长沙。爱我中华的民族精神,五四前后维新启蒙思想,是新民学会成立的思想文化底蕴。
近代湖南是民主革命高涨的地区之一。20世纪的头10年,湖南先后发生过的革命活动有:唐才常自主军策划的湖南起义;贺金声发动的以反“洋教”为特点的反帝爱国运动;黄兴准备的长沙起义;禹子谟在省城组织的反清排满运动;刘道一等领导的萍浏澧起义;长沙饥民反对地主、官僚屯积谷米、抬高粮价的“抢米风潮”;湘中、湘东、湘北饥民反饥饿、反剥削斗争等。这些起义、运动,带有明显的反帝反封建性质,在全国有一定的影响。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在这些革命运动中,湘籍爱国志士唐才常、贺金声、陈天华、姚洪业、禹子谟、杨毓麟、宋教仁等相继赴难或惨遭杀害。
新民学会会员大多数来自湖南农村,其中近70%的会员来自湘中、湘东的长沙、湘潭、浏阳、宁乡和湘乡。学会主要成员毛泽东、蔡和森、萧子升、何叔衡、陈昌、罗学赞、陈赞周、周世钊等就是来自这几个县。他们很多人出身寒门、草根族,直接参加过农业劳动。他们的父辈、老师有的就是哥老会、同盟会的会员和革命党人。他们在家里、在私塾和小学,耳熟各次起义的故事,阅读过陈天华的《猛回来》和《警世钟》,对陈天华、唐才常等革命英烈十分崇敬。毛泽东等新民学会会员童年时代的生活环境和学习经历,是形成他们早期爱国思想的原始土壤。
辛亥革命后不久,毛泽东、蔡和森、萧子升等陆续从闭塞孤僻的乡村来到省城第一师范等校读书,在这里,他们接受新式学校教育,阅读各种进步的书报杂志,获取了大量新的知识,拓宽了思想和眼界,“顿觉静的生活与孤独的生活之非,一个翻转而为动的生活与团体的生活之追求。”…㈣他们认识到,辛亥革命虽然赶跑了皇帝,但中华民族没有获得独立,民国只是一块招牌。袁世凯窃国后,疯狂复辟帝制,对内取消民主共和,镇压革命党人和民主爱国运动;对外出卖国家主权,接受日本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国家坏到了极处,民族危机空前严重。毛泽东等十分关注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开始进行了各种形式的反日、讨袁斗争。
1915年6月,毛泽东在致湘生的信中,写有“东海有岛夷,北山尽怨仇”的警句,提醒国人谨防日本和沙俄入侵中国。这年夏天,第一师范师生,开展了群众性反对袁世凯丧权辱国、接受日本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的斗争。编印《明耻篇》一书,揭露、痛斥日本侵华和袁世凯卖国的罪行,号召国民团结起来,为捍卫国家主权和民族生存而斗争。毛泽东在《明耻篇》一书的封面上,奋笔疾书“五月七日,民国奇耻,何以报仇?在我学子!”的题志。并和蔡和森等积极参加校内外各种反日讨袁的活动。在这些实际活动中,毛泽东意识到集体力量的重要,感到自己“需要结交几个亲密朋友”,志同道合地开展工作。于是他在这年秋天,“在长沙一家报纸上登了一个广告”,即《征友启事》,“邀请有志于爱国工作的青年”同他“联系”,并且“指明要结交坚强刚毅,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的青年”。毛泽东说:他这个广告登出后,“逐渐在自己周围团结了一批学生,这批学生形成了后来的一个学会(新民学会——斯诺注)的核心”。1916年7月,日本与沙俄达成协议,互相承认其在中国东北的侵略特权。毛泽东对此十分焦虑。7月25日,他在给萧子升的信中指出:“日人诚我国劲敌!感以纵横万里而屈于三岛,民族号四万万而对此三千万者为之奴,满蒙去而北边动,胡马骚驳人中原,况山东已失,开济之路已为攫去,则人河南矣。二十年内,非一战不足以图存”,“吾侪……欲完自身以保子孙,止有磨砺以待日本。”“吾愿足下看书报,注意东事,祈共勉之”。诚如萧三所说:这时的毛泽东,“亲眼看到国家民族这种危急的状况和人民的痛苦情形,从早年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和‘以天下为己任的感觉,进到了要用革命的手段来改造国家社会的观念”。
袁世凯得到帝国主义的支持后,加快了复辟帝制的步伐,宣布于1916年元旦即皇帝位,改年号为“洪宪元年”。陈昌悲愤交集,在日记里写道:“今日是民国四年之末日,或谓乃共和之末日。今日可恋,今日可悲。呜呼一去几时归,烈士空劳举世悲,沧海桑田成幻影,万民齐上帝王徽”。表达了他对辛亥革命失败的痛惜和对袁世凯称帝的愤恨。日本在强迫袁世凯承认“二十一条”得逞后,1916年3、4月间,其内阁和军部再次策划“满蒙独立”运动,阴谋占领中国的东北和内蒙。5月1日,陈昌又在日记里愤怒题写如下诗句:“唯有强权是自豪,兴邦雪耻在吾曹,挥戈直渡朝鲜峡,爱国头颅等弁毛。”表示要从戎杀敌,用自己的头颅和鲜血,洗雪国耻,保卫祖国主权的统一和神圣领土的完整。1915年秋,蔡和森由第一师范转学湖南高等师范学校文史专修科后,以忧国忧民的心绪,编写了《近百年来国耻史纲》的书稿,痛诉中华民族这段屈辱苦难的历史,激励人们奋发图强。1916年9月,孔昭绶从日本回国复任一师校长。他针对当时中国遭受被侵略的耻辱和严重的民族危机,提出“知耻”作为一师校训的重要内容。常常用国耻教育唤醒学生的爱国自觉性和民族自尊心。1917年5月7日,一师召开国耻纪念大会,他向学生发表讲话,指出目前日本侵略中国,“大有灭我朝食之概”,救亡图存迫在眉睫。要求学生:一要“知耻”报国,“时时以报仇雪恨为事”,做到“毅力、决心、团结不懈”;二要不怕牺牲,为了国家、民族的安全与生存,要有“虽刀锯鼎镬有所不辞,枪林弹雨有所不惧”,要求同学“勿忘国耻”,学好本领,报效国家。并把以“救国强种”为“要旨”的爱国主义教育,贯彻于一师民本主义教育的全过程。毛泽东等积极贯彻学校爱国救亡的举措,参与组织一师“学生课外志愿军”的活动,强身健体,学习军事,报效国家。1918年罗学赞加入新民学会时给他祖父写信,陈述他人会的原因和动机:“孙近几年来,颇研究世界各国之事,故晓得外国人打我们中国人的主意。孙推测将来不久,中国难免不为外国所分割,百姓难免不为外国所杀害,故近日青年多为此惧,思组合同志,结成团体,为中国做一些有益的事,以谋中国之富强,为中国百姓开一条谋生之路,以图异日起死回生,孙窃思此事,既是为国,又是为家,又是为自己,不觉心动,已经加入,此孙出身之志愿,一也。”
反对外来侵略,关心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是毛泽东等青年学子的共同心志。民族危机的刺激,救亡图存、保国强种
的呼唤,推动了新民学会的组建,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是新民学会成立的基本动因。
近代维新思潮,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也为新民学会成立准备了一定的思想文化条件。维新启蒙思想,对毛泽东、蔡和森等湖南知识青年影响最大的,要数谭嗣同的《仁学》和梁启超的《新民说》。
谭嗣同是著名湘籍维新派思想家与活动家。他在湖南巡抚陈宝箴的支持下,与熊希龄、唐才常等创办了时务学堂、南学会和《湘报》,大力介绍西学,宣传变法理念,培养维新人才。他著有《仁学》一书,为变法维新作理论准备。这部书,用进化论宇宙观说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不是静止的、停顿的,而是运动、变化和发展的,批判了“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封建顽固守旧思想;论证了变法维新的合理性与必要性,指出“唯变法可以救民于倒悬”,“变法则民智”,“变法则民富”,“变法则民生”。主张效法日本,收“变法自强之效”;这部书,还用天赋人权说,对封建“纲常名教”进行抨击,认为它是维护封建统治的精神枷锁,是杀人“灵魂”,坑害“自由”,摧残“个性”的“恶魔”,号召人们“冲决”君主、常伦、天命、礼教等“一切网罗”;指斥中国二千年来封建制度是“大盗”之政,专制君主是“独夫民贼”,主张推翻“无道君主”,“以泄万民之愤”;宣传“君末民本”的民权观,“今天策中国者,必日民权”,指出“君”是“民”根据需要“共举”的,“君”不替“民”办事,亦可“共废”之,从而否定了“君权神授”说。毛泽东、萧子升、蔡和森、张昆弟、彭璜等都读过《仁学》。蔡和森对其中“许多精彩的段落,能琅琅背诵,”十分赞赏谭嗣同孜孜“探索宇宙之精和救国之道”与“冲决网罗”的精神,1917年9月16日,毛泽东、彭璜、张昆弟同逛昭山时,彼此交流读《仁学》的心得,都认为“谭嗣同的《仁学》可炼心力”,即“人心能力”。毛泽东说:“人之心力与体力合行一事,未有难成者。”同年9月23日傍晚,毛、张等游过湘江,夜宿蔡和森家,又就改造“民风”问题“夜谈颇久”。毛泽东说:“中国现在国民性情”,“思想狭隘”,需要“大哲学革命家,大伦理革命家”,“以洗涤国民之旧思想,开发其新思想。”张昆弟十分赞同,并认为谭嗣同、陈独秀就是勇立启蒙维新之潮头,敢于“冲决一切现象之网罗,发展其理想之世界”的大人物。他说:“前之谭嗣同,今之陈独秀”,“行之以身,著之以书,以真理为归,真理所在,毫不旁顾……其人者,魄力颇雄大,诚非今日俗学所可比拟。”1919年7月,毛泽东在《湘江评论》上撰文,回顾并赞扬谭嗣同等变法维新的意义与影响。文章说:近代“湖南思想界……暗淡已极。二十年前。谭嗣同等在湖南倡南学会,”“在长沙设时务学堂,发刊《湘报》、《时务报》。一时风起云涌,颇有登高一呼之概。”“中国时机的转变,在那时候为一个大枢纽。湖南也跟着转变,在那时候为一个大枢纽。”充分肯定谭嗣同等倡导的变法维新,打破了湖南沉闷的空气,推进了湖南新文化运动的兴起;说明新民学会的成立,《湘江评论》的创刊,文化书社的发起,自修大学的创办,或多或少承接了谭嗣同等维新思想与实践的启迪。在新思潮的激励下,此时的毛泽东,还大量阅读了近代欧洲启蒙思想家的著作。如亚当·斯密的《原富》,孟德斯鸠的《法意》,达尔文的《物种原始》,约翰·斯·密勒的《伦理学》,卢梭的《民约论》,斯宾塞的《逻辑》和《群学肆言》等。学习过程中,他常和萧子升、陈昌、张昆弟、罗学赞等讨论这些书的内容,程度不同地接受了进化论、人权说、自由论和民权观等近代启蒙思想的影响。
《新民丛报》1902年创刊于日本横滨,1907年终刊,共96期,梁启超主编。《丛报》广泛地介绍近代西方的政治、文化、学术和伦理思想,宣传维新启蒙意识,对清廷顽固守旧、思想文化腐朽落后进行抨击。梁启超在《丛报》发表最主要的文章为《新民说》和《新民议》两篇,在《新民说》篇里,有《叙论》、《论新民为中国今日第一急务》、《论公德》、《论国家思想》、《论进步》、《论自由》、《论自治》、《论毅力》、《论合群》等10多章,先后在《丛报》上连载。
胡适在《四十自述》一文中说:梁启超《新民说》的全部心思贯注在一点上,即要把中国“这老大的病夫民族,改造成一个新鲜活泼的民族”。梁启超说:“未有四肢已断,五脏已瘵,筋脉已伤,血轮已涸,而身犹能存者;则亦未有其民愚陋怯弱涣散混浊而国犹能立者。……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新民说·叙论》)他在《新民说·论进步》一文中又说:中国“救危亡求进步之道将奈何?日,必取数千年磺暴混浊之政体,破碎而齑粉之,使数千万如虎如狼如蝗如蝻如蜮如蛆之官吏失其社鼠城狼之凭借”;“必取数千年腐败柔媚之学说,廓清而辞辟之,使数百万如蠹鱼如鹦鹉……之学子勿得摇笔弄舌舞文嚼字,为民贼之后援,然后能一新耳目以行进步之实也!”他主张:对政界学界这些丑恶现象,“当从根底处摧陷廓清,除旧而布新。”(《新民议》)这些话语,在政治思想和文化上带有明显的反封建的色彩。
在《新民说》的系列文章中,对中西民族“国民性”的差异进行了分析和比较,认为我们最缺乏的、最须采补的“是公德,是国家思想。是进取冒险,是权利思想,是自由,是自治,是进步,是自尊,是合群,是生利的能力,是毅力,是义务思想,是尚武,是私德,是政治能力。”他热切期待我们中国的国民,从封建宗法和愚昧落后中走出来,像近代西方民主国家那样,成为思想开朗,人彬独立,具有良好的近现代政治、思想、文化、道德等人文教养的新式国民。梁启超在世纪之交,通过大量的事实、例证,运用历史比较法,找出中西民族发展上的差异,启迪中国国民的前进和努力的方向,贡献是不能磨灭的。胡适说,梁启超的“新民说”,对我国的国民“抱着满腔的血诚,怀着无限的信心”,读后“使人鼓舞,使人掉泪,使人感激奋发”;“新民说”也“给我开辟了一个新世界,使我彻底相信中国之外还有很高等的民族”。
梁启超在《新民说》、《新民议》中,把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专制主义政体称为“横暴混浊之政体”;把中国数千年之思想文化,看成是“腐败柔媚之学说”,表示要“从根底处摧陷廓清”。这说明,梁启超在写作《新民说》时,是把中国固有的政治制度,传统的思想和文化放在负面的被告席上。可见,梁启超的新民思想,不是如某些学者所说:是“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继承”;也不是什么对传统新民思想的“改造”和“吸收”。
毛泽东很早就读过《新民丛报》。1910年秋他读了《论国家思想》一文后,写了如下一段文字:“正式而成立者,立宪之国家,宪法为人民所制定,君主为人民所拥戴;不以正式而成立者,专制之国家,法令为君主所制定,君主非人民所心悦诚服者。前者,如今日英、日诸国;后者,如中国数千年来盗窃得国之列朝者。”这段批语说明,当年毛泽东,附和梁启超,赞同西方近代民主政体、憎恶封建专制独裁制度。《丛报》每期一半以上篇幅,宣传西方思想学说,鼓吹民
权自由,提倡民族主义;大力宣传严复提出的“开民智”、“鼓民力”、“新民德”的救亡图存国策;它还系统地介绍了近代西方名人、学者、启蒙思想家和政治家一百余人,是晚清时期传播西方思想的重要窗口。所以,青年毛泽东对它爱不释手,“读了又读,直到可以背得出来”。
1915年9月5日,陈独秀主编的《青年》杂志在上海创刊,第二卷起改名《新青年》。他在创刊号上发表了《敬告青年》一文,旗帜鲜明地宣传民主和科学。文章说:“人权平等之说兴,奴隶之名,非血气所忍受”。“解放云者,脱离夫奴隶之羁绊,以完其自主自由之人格之谓也。”这里说的“人权”,就是“民主”。又说:对封建迷信这类“无常识之思维,无理由之信仰,欲根治之,厥惟科学。”近代欧洲各国所以优于别的国家:“科学之兴,其功不在人权之下”,“国人而欲脱蒙昧时代,羞为浅化之民也,则应急起直追,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此后,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等在《新青年》上连续发表文章,高举民主、科学旗帜,提倡人权平等、民主法治,反对封建专制、特权人治和尊卑贵贱的宗法等级制度;提倡人格独立、个性解放和人的尊严,反对封建伦理纲常、人身依附和奴隶主义;提倡思想自由,反对专制统治;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提倡白话文,反对文言文;反对封建迷信和崇拜偶像,提倡自主、自立和自强。陈独秀说:我现在认定,只有民主和科学,“可以救治中国政治上、道德上、学术上、思想上的一切黑暗”。若因为拥护民主和科学,“一切政府的迫害,社会的攻击谩骂,就是断头流血,都不推辞”。陈独秀这种敢于“冲决一切网罗”的大无畏精神,给在第一师范读书的新民学会会员,影响是深刻的。陈独秀和他主编的《新青年》所揭示的启蒙思想,其内涵比起谭嗣同的《仁学》和梁启超的《新民说》,要全面、深刻、丰富和前进得多,这也说明中国近代启蒙思潮,是不断开新和与时俱进的。
《警告青年》一文,满怀激情和信念,把新文化运动的重任和思想启蒙的希望,首先寄托在青年的身上。它说:“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于硎”,是“人生最可宝贵”的时期;“青年之于社会,犹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呼吁青年“奋其智能,力排陈腐”,明确自己的“价值与责任”,为国家和民族的复兴“自觉而奋斗”。陈独秀旗帜鲜明地提倡和态度坚定地捍卫民主与科学,对青年充满期待和信赖,得到了知识界的普遍支持和拥护。《新青年》是宣传新思潮、新文化的主要阵地。它的创刊,表明中国近代启蒙思潮推进到了一个新阶段。
毛泽东、萧子升、蔡和森等是《新青年》的热心读者。毛泽东在一师的同班同学周世钊、萧三回忆:《新青年》创刊后,毛泽东“即刻就成为热爱它的读者之一”;对陈独秀、李大钊和胡适的文章,“反复阅读,并摘抄某些文章中的精辟段落。”很长一段时问,除上课、阅报之外,“看书,看《新青年》;谈话,谈《新青年》;思考,也思考《新青年》上所提出的问题。”毛泽东也说:“《新青年》是有名的新文化运动的杂志……我在师范学校上学的时候,就开始读这个杂志了。我当时非常佩服胡适和陈独秀的文章。有一段时间,他们代替了梁启超和康有为,成了我们的楷模”。五四时期的新文化团体,“大多数或多或少是在《新青年》影响下建立的”。
清末民初的启蒙维新和五四新文化运动,是新民学会出世的文化沃土和社会背景,《新青年》是孕育他们的主要精神家园,爱国、进步、民主、科学是他们的旗帜,思想解放、平等自由、人格独立和个性发展,是他们的共同追求。毛泽东说:在“这个时候”,国内的新思想,新文化“已经发起了”,旧思想、旧伦理和旧文化“在诸人眼中,已一扫而空”,这是学会发起的一个重要“原因”。
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第一师范独特的民本主义教育,给新民学会的成立营造了良好的校园文化氛围。
湖南第一师范,文化、学术底蕴深,有着优良的民主教育传统。它创建于1903年,始称湖南师范馆。11月,师范馆与宋代在长沙建立的城南书院合并,称湖南全省师范学堂。1904年11月,改名湖南中路师范学堂。王先谦、谭延阎、刘人熙等先后任学堂监督(校长)。谭延闽是一位较有作为的校长,1905年上任后,适应形势需要,“陋其前规,更新学制”,仿效rj本,进行教学改革。聘用了一批学术造诣深、赞成新学的学人:如皮饧瑞、马邻翼等为教员。这些举措,为湖南教育的近代化迈出了第一步。辛亥革命后,中路师范学堂改名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
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成立。蔡元培首任教育总长,发表《对于新教育之意见》和《教育宗旨令》,规定民国的教育宗旨是:“注重道德教育,以实利教育、军国民教育辅之,更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蔡元培说:“忠君与共和政体不合,尊孔与信教自由相违”,宣布废止晚清政府的“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实”的教育宗旨。改“尚公”为“公民道德教育”,以“自由、平等、亲(博)爱”为“道德要旨”,剔除封建纲常名教;用实利教育取代“尚实”;用军国民教育取代“尚武”。蔡元培认为:“实利教育”与“军国民教育”的“结合”,就是“强兵富国之教育”。蔡元培的教育思想和民初的教育方针,涤荡了以忠君、尊孔为核心的封建教育制度,体现了民主共和的时代精神,初步展示了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教育理念。
1913年4月,孔昭绶从日本东京法政大学毕业回国,出任第一师范校长,积极贯彻南京临时政府的教育宗旨,提出具有创新思维的“民本主义”教育主张,其基本点是“以人格教育、军国民教育和实用教育为实现救国强种唯一之教旨”;确定“知耻”为校训之中心,辅之以“公诚勤俭”;强调“德行”、“体育”;提倡学生“自动”、“自治”,做到德、智、体三育并重。民本主义教育实质是民主主义教育,它废除了封建专制主义教育宗旨,提倡民主办学,尊重学生自动、自治精神,体现了救亡图存和强兵富国的民族情感和时代特色。第一师范推行民本主义教育,招致北洋政府的嫉恨。1914年1月,汤芗铭派北洋军一个营包围第一师范,捉拿民主教育家孔昭绶,孔化装卖河水的民工混出重围东渡日本。
1916年6月,袁世凯在举国声讨中忧惧死去,汤芗铭离湘,孔昭绶复任一师校长。他顺应时代潮流,参考国外办学经验,于1916--1918年问,进一步对一师的教育作些改革。如完善“民主本义”的办学规程;按照民主共和精神更新课程;优化整合教职员队伍等。学校延聘了一批学识渊博、业务精湛、思想进步、品德高尚、热心民主教育,在教育界享有声誉的教职员,他们中,有留学日本的现代教育家方维夏,有誉为中、小学教育界“长沙王”的徐特立,有留学日本、英国的著名的民主学者杨昌济,有省会教育界名师黎锦熙、袁仲谦、王季范等。孔昭绶、方维夏、徐特立和杨昌济,当时被誉为湖南教育界“民主教育的先驱”。
为了实施“民本主义”的教育宗旨;为了帮助学生的体
脑全面发展,培养他们的奉献精神和社会责任感,养成他们“自动自治”的实践能力,第一师范为学生设置和开展了一系列别开生面的课外活动。仅1916--1918年间,主要的课外活动社团和项目有:学友会、工人夜学、辞外志愿军、运动会、劳动会、农工商实习、社会调查和野外采集等。同学们可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与专长,自由选择,自愿参加。
学友会的宗旨是:“砥砺道德,研究教育,增进学识,养成职业,锻炼身体和联络感情”。学友会下设14个部和数十个研究会与活动小组,主要开展各种学术研究、文化艺术活动和各类体育竞赛。毛泽东为学友会总务兼教育研究部部长,周世钊为文学部部长。学友会是全校学生参加人数最多的一个社团。工人夜学专收校内外失学之工人和学徒,教以常识、语文和珠算,既是业余学校,又是高年级学生教育实习的场所。学生志愿军,仅第一师范一家独有,他“以激发爱国思想,提倡尚武精神,研究军事学术,实施军国民教育为宗旨”,挑选各班体格强壮、志愿人军之学生组成一个营。他们的衣着、训练和纪律完全军事化,在巡逻值岗,保护学校,维持校区附近治安,打击流窜兵匪,起过积极的作用。
上述课外活动的开展,加强了理论和实践的结合,缩短了学校与社会的距离。对学生来说,通过参加各种实践活动,学得具体、扎实和主动,丰富了知识,扩大了视野,提高了智能,增强了体质,养成了劳动习惯;锻炼了毅力、意志、胆识和谋略,造就了一大批品质优良、志尚高远,德智体全面发展,具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实践能力和创新精神的后备人才。
新民学会的酝酿和成立之日,正是第一师范积极推行民主教育之时。校长孔昭绶顺应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时代潮流,实施“民本主义”教育宗旨,开放进步的文化娱乐活动,使学校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生动活泼和民主进步的气象。第一师范有以方维夏、徐特立、杨昌济为代表的富有创新思想和奉献精神的进步教师,他们把学生看成是国家的未来和民族的希望,“欲栽大木柱长天”,尽心竭力教育、培养他们,用自己的爱国情操、道德学问、民主思想和务实作风影响、陶铸他们。五四前后第一师范营造的爱国、民主、进步、和谐的人文环境和校园氛围,为新民学会的创建及后来的活动,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和无限的空间。正是因为这些条件,所以新民学会会员和他的重要骨干,绝大部分出自第一师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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