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为镜：汲取长征时期统战思想在民族地区实践的历史经验

袁 鸿（四川省社会主义学院，四川 成都 610031）

开展党史学习教育是为了汲取党的历史经验，以史为镜，以史明志。红军长征史是党的苦难史，党从苦难中走来，在苦难中成长，靠的重要法宝之一就是统一战线。长征时期民族地区统一战线工作不同于党史上其他历史阶段，有其独特的经验。汲取这一时期统一战线思想在民族地区实践的历史经验更有利于我们认识党情、国情，深入理解统一战线思想在新时代的历史担当和使命。在长征时期的民族地区，党的基本策略是开展团结和组织全民族统一战线，将全民族中所有的革命力量都组织联合起来，团结在党的周围。长征胜利的取得，离不开党的正确领导，离不开对最大多数力量的团结，离不开对少数民族群众利益诉求的充分满足，离不开实事求是对民族地区实际情况的调研实践，离不开原则灵活的工作策略方针，离不开党和红军强大的政策执行力和纪律保证。长征时期统一战线思想在民族地区实践的历史经验主要体现在六个方面。

一、坚持党的领导，贯穿统战工作始末

中国共产党是民族地区统战工作的顶层设计者、指挥者和执行者，长征时期途径民族地区，党充分发挥核心领导作用，制定和实施了正确的统战政策。不管是民族问题、宗教问题、土地问题和粮食问题的政策都是在党的领导下实施的。尤其是对于民族问题的认识坚持了党的领导核心作用。虽然对于民族地区的革命和解放一直倡导通过民族自决自己管理自己的事务，但进入少数民族地区后，对民族解放和民族自决有了新的认识。针对不同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状况，党开始认识到党的领导对民族解放和民族自决的重要性。1935年5月1日，中共川南特委关于《川南工农劳苦大众目前斗争纲领》指出：“苗夷瑶回藏等弱小民族……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实行民族自决，……才能争取民族解放。”[1]认为少数民族的解放和民族自决离不开外界的支持，更离不开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在四川阿坝少数民族地区增强了各民族对党提出的“只有中国共产党是解放少数民族的唯一政党，红军是解放少数民族的唯一军队”[2]的认同。1935年8月4日，中央政治局毛儿盖会议发布了《中共中央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的决议》，党深刻认识到：“争取少数民族在中国共产党与中国苏维埃政府领导之下，对于中国革命胜利前途有决定的意义。”党对民族地区的领导关系到中国革命的前途。长征行军所到之地，条件允许，都会成立各级苏维埃政权，一般是县、区、乡、村四级政权机构，通过组织建设来强化党的领导。如在四川汶川发动和组织群众，第一次建立了中共汶川县委和两个区委，开展了土地革命，召开群众大会，掌管粮食财务，支援红军作战等工作。在红军连队中党支部同样起着领导作用，指挥连队的各项工作。1935年8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松潘县毛儿盖的沙窝召开会议，面对张国焘的分裂活动，决议《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强调：必须加强党的领导，提高党中央在红军中的威信。[3]这些富有针对性的决议和布告，既是党中央对民族工作和统战工作的完善补充，也是落实顶层指挥，体现党的领导核心的具体表现。在这一思想指导下，少数民族统战工作由此展开，并在党的支持帮助下实现民族自决，建立了少数民族政权，在党的领导下进行民族自治的尝试。

二、坚持上下层双向团结，扩大统战工作对象

长征时期党在民族地区丰富了统一战线的内涵，开展了多层次的民族统一战线工作。既注重与下层少数民族群众的联系，又争取少数民族首领和上层人士，与国民党只笼络上层的方式完全不同。这是党的统战政策获得成功不可忽视的重要经验。

四川民族地区多在偏僻的大山深处，党对这些地域的群众几乎没有影响力，群众对共产党和红军的性质、宗旨和任务了解甚少。红军长征时期处于流动行军，没有足够时间开展群众工作。正如《红星报》指出，当时的主要困难在于红军不仅得不到苏区群众那样的拥护、欢迎，而且还可能遭到被欺骗群众的敌视。对于当时群众工作的问题，许世友深有感触：尽管党和红军在开辟根据地和发动群众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但因该地区系汉人和藏民杂居的地方，社情极其复杂，在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大汉族主义的统治和藏族上层反动分子的煽动下，民族隔阂较深，使我们红军在这一地区难以站稳脚跟”[4]。由于少数民族群众对中国共产党和红军不了解，“要他们能够很快地从本质上理解红军是什么样的军队，是很困难的”[5]。在这种情况下，做好群众工作尤其困难。在政策上，红军制定了争取下层群众的路线，如在1936年8月5日的《岷洮西固战役计划》中明确注意事项：努力争取少数民族，广泛的大胆的运用统一战线争取下层群众。[6]118红军还付出了比以往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每到一地，除了完成作战任务外，还深入群众做发动群众的工作，宣传党的政策主张。如政治上给予权利，经济上分得土地，思想上尊重宗教信仰自由，文化上保护和尊重当地民族文化等，创新了群众工作方式方法，调动了他们参与革命的积极性，发挥了他们渴望自我解放的内在动力。对各少数民族上层，党以政治争取为主、军事打击为辅，采取了既联合又斗争的策略。四川金川县委对民族政策做了重大改变：“给一切革命的小头人小喇嘛以选举权及被选举权，革命的大头人大喇嘛以选举权……设立喇嘛改进会。改变对大头人及大喇嘛的策略，在革命地区内的大头人大喇嘛的财产不没收，并允许他们与百姓平等分土地，以联合他们”。[6]217在四川黑水县，红四方面军派出工作队，多次争取和团结黑水藏族龙坝头人苏永和、黑水慈坝头人李林马和知木林土官俄洛孝，开展了统一战线工作，虽然最后没达成圆满协议，但大大宣传了党和红军的政策主张，消除了蒋帮的造谣，为成功过境减少了阻力。1939年5月1日，红军用政策感召争取了四川松潘县羌族土司安登榜率士兵阵前起义，又为红军充当了向导，并为民族解放事业献身。红军认真执行了团结和争取民族、宗教上层人士的政策，联合力量打击国民党军阀、反动地方民团和地主武装，顺利通过了四川藏区。可见，长征民族地区党的统战对象有了重大转变，认识到民族宗教上层人士在阶级结构中的特殊地位，扩大了统一战线的对象，争取和团结了一切可团结人士。

三、坚持满足少数民族群众合理诉求，契合统战工作的落脚点

统战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满足人民群众的基本利益诉求。长征时期遭受剥削压迫深重的少数民族群众，获得基本权利和满足生存所需物质利益是其基本诉求，民族地区的统战工作以此为落脚点，充分尊重少数民族权利，切实保护他们的物质利益。

历史上少数民族一直受到歧视，统治阶级文告中被称为“蛮子”或者“番人”。红军进入藏区前就发表声明：境内藏、汉、回各民族一律享有平等权利，禁止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任何人不准称呼藏族同胞为“蛮子”。红军从制度上承认民族平等，废除了过去对少数民族的歧视性称呼，体现了对少数民族的尊重。面对少数民族迥于汉族的各种文化风俗和宗教习惯等，也给予充分尊重，体现民族平等。红军总政治部发布了《关于争取少数民族工作的训令》，要求全体战士必须“绝对的遵从少数民族群众的风俗、宗教和习惯”。红军除了保护少数民族群众的平等权利还保护他们的物质利益。民族地区“红军是工农的军队，绝对保护回番夷藏人的利益”等标语随处可见。红军进行土地革命，把反动头人、上司和地主豪绅的土地没收分配给穷人，满足其对土地的需求，还把没收的财物分给汉族与少数民族贫困群众，缓解他们的困苦生活；把少数民族群众的财产利益看得高于一切，高度保护其利益。入境时很多群众躲进了深山，为保护藏胞利益不受损失，部队对此有专门的规定，不准进他们的屋，在藏胞没有回家之前，看管并喂好藏胞留在家中的牛羊。红军不在老百姓家里睡觉，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损坏庄稼。对于群众的庄稼、牲畜及其他物件，都明确要求严加保护、绝不损毁，若出现意外则需要照价赔偿；红军文件明确规定，如有借用群众的东西，需要及时归还；如需购买群众的东西，则必须坚持公平交易的原则，以高于物件本身的价格付款，决不让少数民族群众吃亏，并严禁强取豪夺、强买强卖。如箭山农民王永康将猪膘、粮食卖给红军，红军按一斗三串的价格，付给他川陕苏维埃制的布币（至今王永康老人还保存着两百多串布币）[7]。红军处处为人民利益着想，切实做到了秋毫无犯。不管面临多大困难，红军官兵自觉地执行纪律，对所经之地少数民族的财物给予了妥善保护。

四、坚持实事求是深入调研，传承统战工作作风

在民族地区，面对少数民族统战这一新对象，为了深入把握民族问题的基本情况，加深党对少数民族地区经济社会的了解，坚持党的实事求是路线，开展民族调查研究是统战工作的优良作风。1935年5月19日发布的《总政治部关于争取少数民族工作的训令》强调：“必须进行深入的关于少数民族情况的调查，并依据这个发布切合于某个少数民族的具体的宣传品、布告、传单、图画、标语，等等。”[8]长征在四川阿坝民族地区，成立了民族工作机构，指导和开展调研研究。红军通过实地考察和少数民族群众广泛交流，把握了该地区民族的历史和现状，研究了其政治、经济、风俗习惯和语言文字等，为制定正确的民族统战政策打下了坚实基础。访贫问苦是一种主要调查形式，红军每到一个村寨，首先调查清楚哪些是头人，哪些是穷苦人，再制定调查方案。当时，对少数民族地区的调查研究内容已相当广泛，如人口、族称、社会制度、阶级分化、风俗习惯、宗教特点、少数民族地区社会经济政治情况与汉族地区的差别及其原因，等等。通过调查研究为制定政策和策略提供客观依据，逐步成为党在民族地区统战工作的基本原则。长征途中，通过继承和发扬调查研究这一优良作风，党在实践中不断总结解决民族问题的宝贵经验，为推进马克思主义统战理论中国化奠定了良好基础。

五、坚持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的方法，创新统战工作策略

长征途中，中国共产党结合民族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各民族群众差异性等情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采用原则性与灵活性相结合的统战工作方法，制定执行了符合实际的统战政策，创新了统战工作的策略。

长征时期，红军针对四川地区各少数民族信仰的不同宗教，采取不同侧重点的民族政策。在藏区时规定，“念经敬佛当喇嘛听其自愿，不得擅入喇嘛寺院和搬移藏民开展宗教活动的物品”，尊重少数民族的神山神树和经幡。对于回族人民，则宣布不吃猪肉。这些差异性的政策策略顺应了不同民族的风俗习惯，践行了民族平等、民族团结的政策，赢得了各族人民对红军的欢迎和支持。进入少数民族地区之前，实行的是“地主不分田，富农分坏田”的政策，严格划分阶级成分，分为赤农、贫农、中农、富农、地主，以阶级成分来认定分得土地的分量。进入四川茂县后，随着对少数民族实际情况的掌握，为了更好改造富农，团结中农，争取上层宗教人士，不再没收富农财产。“富农土地除封建剥削的部分外，不论自耕或雇人种的均不没收，以中立富农”，依据抗日反蒋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允许大头人、大喇嘛与百姓平等分地，以联合他们”。[9]灵活的土地统战政策创新了统战策略。在宣传策略上，红军也采取了灵活的方式，让当地群众了解认同党和红军。坚持以报刊杂志占据主流宣传地位，传播统战思想。如刻写标语、口号，张贴布告，编唱通俗易懂歌曲，演出文艺节目，学唱红军歌曲，开展知识竞答，举行群众大会等，各种宣传方式层出不穷。就连国民党报刊都报道红军在四川茂县城里，每夜与民“相混聚市，六街灯火如上元……在城隍庙大打大鼓，大演其平民剧。”[10]宣传内容有印在纸上张贴的；有写在竹片、木片投入河中借助水流传播的“水电报”；有直接书写于墙壁、石壁上的；有刻写在石壁上的。书写的文字有用汉文的，也有用藏文的，或者藏汉文对照的。红军各级指战员通过走访宣传、演讲等与少数民族同胞交流，阐述党的主张，加深少数民族群众对党的认知；针对文化水平较低的红军战士和少数民族群众，宣传时做到语言通俗易懂、琅琅上口、便于记忆、有强大的渗透力，或者直接使用少数民族语言。如“番人成立苏维埃”“拥护共产党”“保护喇嘛”“信教自由”“红军不杀番人”等简单直接。只要红军走到哪里，宣传就到哪里。党的各项政策很快传播，团结了一切力量。

六、坚持铁的纪律，保障统战工作秩序

中国共产党严明党的纪律，包括连队、群众工作纪律和民族工作纪律，从成立机构、制定制度和监督等方面保证让战士切实执行，既保证了战斗力，又联络好了与当地老百姓的关系，夯实统战工作的纪律保障。

1935年5月24日，《总政治部关于回民工作的指示》中指出：“为了争取回民，为了与回民建立良好的亲密关系，首先能取得回民的拥护和信任，则红军的模范的纪律，是有重要和决定的意义。”[11]这成了四川阿坝地区红军执行纪律的指令。为了确保民族地区纪律得到贯彻，红军首先健全执行机构，各部从军、师到连级都建立了地方工作部门，夯实纪律执行的组织基础。其次颁布了严格纪律，要求红军遵照执行。1934年10月27日，《红星报》发表了《加强连队的地方工作》，文中强调“各连的地方工作组应当经常注意纪律的检查……以自己遵守纪律和坚决执行苏维埃政策的模范，给居民一个强有力的现实的亲眼所见的经验。”[12]强调通过自己严格遵守纪律来树立模范展示给人民。苏维埃干部有违反纪律者，红军惩罚严明。红军所到之地，不住民房，不喝群众茶水，不吃群众馍馍，买东西给钱。制定严明的纪律，让红军保护群众利益，对群众利益做到秋毫无犯。红军政治部《关于争取少数民族工作的训令》要求全体指战员做到“严格的政治纪律，绝对不准对少数民族群众有任何的骚扰，严禁将少数民族中的富裕分子当土豪打”。“绝对地遵从少数民族群众的宗教的、风俗的习惯，并将这些习惯向战士说明”[6]344-345。所有经堂，寺院没有上级命令一概不准驻扎部队，对寺中一切雕刻和大小佛像，都不能损坏。领导同志以身作则，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严守民族工作纪律，有效化解民族矛盾，打破民族隔阂。党中央和红军部队全面监督纪律的执行，严防政策执行偏差。在执行纪律时坚持从严，对于不遵守纪律的战士给予严惩，贺子珍的弟弟贺敏仁在毛儿盖因为进入喇嘛庙拿走了寺院的银元被枪毙了。对此，毛泽东只说了一句：“红军就应该有铁的纪律，我们应该用红军铁的纪律来要求自己的亲人！”[13]在当时的特殊情况下，从严执行纪律树立了红军在少数民族中公正不阿的形象，对全体红军也是一种警示。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回顾党的历史，红军长征时期，是我们党力量薄弱、特别困难之时，党依靠、重视统一战线渡过难关，走向辉煌。新时代，国运亨通，百年大党更要从党的苦难历史中得到启迪、得到定力。深入学习和理解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统一战线工作的重要思想的来龙去脉，充分发挥统一战线的法宝作用，妥善处理复杂敏感的民族关系、阶层关系和国际关系，化解各种不利因素，努力促进国内、国际关系的和谐，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最广泛的力量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