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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世纪朝鲜半岛系渡来人在日本的氏姓变革

2021-01-12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21年6期
关键词:百济高丽天皇

孙 炜 冉

(通化师范学院 高句丽研究院,吉林 通化 134001)

7世纪中后期,东亚世界发生了巨大的政治变动,唐朝陆续攻灭百济(660年)和高丽(668年)之后,引发了朝鲜半岛上大批百济和部分高丽遗民渡来日本归化。与以往相比,这个时期的渡日归化人呈现出三个特点:集团移民、集团聚居、集团赐姓[1]。即这个时期渡来日本的归化行为具有群体性特征,单独个人的情况极为罕见,所以学界称这个时期的渡来人为“新归化人”[2]。对于这些“新归化人”日本朝廷采取了集团安置的办法,但是赐姓却不是在安置的同时进行的,而是在这些“新归化人”生活安定并主动接受日本社会文化之后,才通过赐姓最终完成了他们的归化过程。

一、日本氏姓制度的文化意义

渡来人将氏姓改为日式氏姓,代表了其融入日本社会的基本完成。为了更好地了解朝鲜半岛系渡来人在日本的融合情况,就需要了解日本的氏姓制度。

日本的氏姓制度与中国有很大不同。在古代,氏姓是贵族们拥有社会地位的象征,而平民百姓是有名而无姓的。不过天皇是一个特例,因为其为“神裔”的出身,所以天皇是没有氏姓的。日本贵族的氏姓更像是一种称号,在名字前加上这些称号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3]。而赐予贵族们氏姓则是天皇的特权,寓意着天皇授予他们荣誉,反过来则代表了这些被赐姓者对天皇的效忠。渡来人中的贵族原本是有自己的氏姓的,但如果其接受或者主动奏请天皇赐姓,则说明其愿意臣属于天皇。

与中国的姓氏制度表现出由子孙严格继承的血缘集团文化不同,日本的氏姓只是职名的称呼而已,氏姓的称呼只由世袭官职的子孙继承。也即,日本的氏姓不是表示血缘关系,而是表示服从于天皇[4]69。

朝鲜半岛与日本列岛之间距离较近,且之间还有便利往来交通的海流[5],自古以来人们便往来于玄界滩[略称“玄海(げんかい)”,“玄海滩”则是误记;古代也写作“玄界洋”,所以也略称“玄洋(げんよう)”。韩国则称之为“大韩海峡”,也即朝鲜半岛与日本九州岛之间的海峡。一般指从福冈县宗像市的钟之岬经志贺岛、糸岛半岛、唐津湾到佐贺县唐津市的东松浦半岛的海岸,直到外海的大岛、冲之岛及长崎县的壹岐、对马海域;东接响滩,西为东海,北连日本海][6]。也即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间的往来很早就比较频繁[7],一批批大陆渡来的人口,开发并促进了日本列岛文明的发展。据日本学者埴原和郎估计,从弥生时代(前300—250)到古坟时代(250—592),渡来日本列岛的人口数量有100万人[8]6。因为这些人中很多都是来自具有姓氏制度的中国和朝鲜半岛国家,所以可以通过对嵯峨天皇弘仁六年(815)编纂的《新撰姓氏录》的相关研究成果[9]来分析7世纪后半叶的“新归化人”的人口数量。据学者统计,《新撰姓氏录》中收录氏姓1182个,其中渡来人氏姓约占30%[10];7—8世纪时日本总人口为560万,按照该比率推算,当时约有180万人是渡来人[11]。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因为《新撰姓氏录》的记载是以畿内氏族为主,所以在人口的推算上应该有较大误差,但在总人口中渡来人占有很大的比例是不争的事实。

二、朝鲜半岛系渡来人对日本传统氏姓制度的冲击与影响

氏姓制度实则就是古代日本的身份制度,所谓“氏”(ウジ)表示的是出身的部族或职业;所谓“姓”(カバネ)表示的是一种社会身份等级[12]。在律令制度改革的同时,日本于天武天皇十三年(684)制定了“八色之姓”(やくさのかばね),将以往诸姓整合为:真人(まひと)、朝臣(あそみ·あそん)、宿祢(すくね)、忌寸(いみき)、道师(みちのし)、臣(おみ)、连(むらじ)、稻置(いなぎ)八个姓(《日本书纪》天武天皇十三年冬十月己卯朔条载:“诏曰,更改诸氏之族姓,作八色之姓,以混天下万姓。一曰:真人……八曰:稻置”)[13]465。此时制定“八色之姓”意在对旧有氏族进行调整,但其核心主旨是为了巩固天皇家族在日本社会中的首脑地位[14],进一步打击世袭氏姓贵族的势力,并强化畿内贵族的身份,提高畿外人入仕的条件,仅限畿外人中的臣氏、连氏、伴造氏(伴造,也作“友造”,日本大和政权时期的官职,与“国造”对称。“伴”指人,“国”指土地,“造”是其统率者。5—7世纪时,在手工业生产、耕种屯田等领域建立了“部”的制度,就是朝廷把渡来人或者普通的有一技之长的人编为专业的集团,给予土地,使之定居;他们一方面通过耕种自给自足,一方面世袭地从事专门的手工业生产,一切产品都归朝廷征用。这种集团按照人们所从事的专业命名,如制陶器的叫土师部、制铁器的叫锻冶部、做弓的叫弓削部。部民之中如土师部,由于原料产地的缘故,成员分散在各地。各部的统率者称为“伴造”:在渡来人构成的部民里多半让其集团的长辈充任伴造,其他部民的伴造则由下级的氏姓贵族来充任;其职位世袭,多姓首、造、连等。臣、连、伴造、国造并称,是维护天皇权力的重要成员。律令国家建立后,有势力者被列为贵族,多数则成为下级官僚伴部,管理品部和杂户等)及国造氏(国造一职,7世纪初方出现。往往以地方豪族人员为之,并赐以臣、君、公、连、直等姓。律令制国家时,优先任命国造为郡司,似乎还委以所在国的祭祀权,因此一般认为在律令制度下,国造的社会地位仍受重视)的子孙可以入仕(《日本书纪》天武天皇五年夏四月条载:“又外国人欲进仕者,臣、连、伴造之子,及国造子听之”)[13]423。这种以“姓”来明确彰显家族在社会上身份等级的制度与新罗的“骨品制”有着一定的相似性,住在新罗京城金城的人与住在地方的人便有着明显的身份差别,因此一些学者指出,日本的“八色之姓”受到了新罗“骨品制”的影响[12][15],甚至有人认为其就是来源于新罗的“骨品制”[8]23。

对渡来人改姓是日本氏姓制度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日本在飞鸟时代(592—710)末期开始施行“八色之姓”制度后,很多渡来人变成了日本贵族,从而改变了日本本土人与渡来人之间身份和待遇有差别的状况。日本学者指出,7世纪中后期朝鲜半岛渡来人的到来直接冲击了日本原有的氏姓制度,这个时期的很多“新归化人”打破了日本固有的在赐姓和任官方面本土人和渡来人之间的界限;随着“八色之姓”制度的施行,导致了日本原有氏姓制度的崩溃以及与渡来人同化的加速[8]43。显然,对渡来人的改姓是体现日本官职制度旨在受容渡来人贵族的一项政策[4]69。

三、日本天皇对朝鲜半岛系渡来人的赐姓

赐姓是中国中原王朝很早便施行的一种政治制度,天子会根据臣子祖先所生之地或功绩而赐予其姓氏,对于归化外臣则多有以其出身国名为姓的情况[16]。这种赏赐有的体现为天子的一种特权,显示的是对归化者的恩宠;还有的是归化者主动奏请的结果,是为了更好地在投化内属地区生存,尽快消除文化差异,做到文化上的快速融合。而对于周边臣属于中原王朝的国家与民族,天子则通过对其统治者册封王号,来显示其与中原王朝之间的藩属关系,同时也是双方关系亲善的体现[17]。受中国这种赐姓制度的影响,同时更是为了凸显日本欲构建一种“自中心化”的“中华”意识[18]166[19],其对于渡来的百济和高丽王族成员分别赐予“百济王氏”和“高丽王氏”[《续日本纪》卷3,大宝三年(703)四月乙未][20]18,意在申明其对百济和高丽有着宗主国的地位;日本俨然成为东亚另一个“华夷体系”的宗主国,具有了对臣属国家与民族赐姓的权力。有韩国学者认为,日本给百济王族赐姓“百济王氏”是受到了新罗册封高句丽“王族”安胜为“高句丽王”的启示[21]。不过必须承认,这也体现了日本对渡来的百济和高丽王族的重视和厚待。

日本律令制的官僚体制内有两个明显的分野:其一,以从五位官位为限,这之下的官员都属于普通官僚阶层,天皇无须掌握这些官僚的姓名,只需知道这个等级官员的人数即可[22];而从五位及其以上官员则被称为“通贵”[23],享有“荫位”的特权(唐制:任五品以上官职者的嫡子,按其父的官位授官。日本与此相同,但适用对象更广,嫡子、庶子、嫡孙、庶孙都给予荫位,可受荫位的年龄则是比唐制25岁更低的21岁)[24],与天皇的关系特别密切。其二,是以从三位官位为限,这之上的官员被称为“公卿”,是日本朝廷的核心统治阶层。因此,从担任从五位以上,尤其是从三位以上官位的人员情况,就能窥见一个家族在日本社会的地位状况。百济王族被赐予“百济王氏”后,其家族中就有许多人担任过从五位以上的官职[25]。另据日本学者统计,从奈良时代(710—794)末至平安时代(794—1192)初,渡来人中能够跻身从三位以上官位者达到了数十人之多[26],这其中百济渡来人是最多的,而“百济王氏”更是占了大多数,可见百济系渡来人在日本获得了极大的殊荣和优厚的待遇。

日本天皇对渡来人的赐姓最初只限定在王公贵族等高层,至8世纪逐步扩大到下级一般官员[4]70。史载,圣武天皇于神龟元年(724)下诏:“又官官仕奉韩人部一人二人下,其负而可仕奉姓名赐。”(《续日本纪》卷9,神龟元年二月甲午)[20]99所谓“韩人部”,系指7世纪末朝鲜半岛系渡来人中有官位的百济人集团[27]。关于此次赐姓的详细情况,史载:

从五位上萨妙观,赐姓河上忌村。从七位下王吉胜,新城连。正八位上高正胜,三笠连。从八位上高益信,男捄连。从五位上吉宜、从五位下吉智首,并吉田连。从五位下觮兄麻吕,羽林连。正六位下贾受君,神前连。正六位下乐浪河内,高丘连。正七位上四比忠勇,椎野连。正七位上荆轨武,香山连。从六位上金宅良、金元吉,并国看连。正七位下高昌武,殖槻连。从七位上王多宝,盖山连。勋十二等高禄德,清原连。无位狛祁乎理和久,古众连。从五位下吴肃胡明,御立连。正六位上物部用善,物部射园连。正六位上久米奈保麻吕,久米连。正六位下宾难大足,长丘连。正六位下胛巨茂,城上连。从六位下谷那庚受,难波连。正八位上荅本阳春,麻田连(《续日本纪》卷9,神龟元年五月辛未)[20]101。

以上对百济“韩人部”众官员的赐姓,除萨妙观等5人为从五位的“通贵”以外,其余19人皆为六位及以下的普通官员。而此时距离百济亡国已经过去60年,倘若这些人曾在百济担任官职,即便活着也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很难想象此时他们还担任官职。所以,此次赐姓的对象应该主要是百济系渡来人中官僚集团的子孙后裔。

8世纪初,日本律令制国家正式形成,文书行政体制下需要更多的文化人才,所以大量选任有文化素养的渡来人为文书官员。另一方面,渡来人自身也想更好地融入日本社会,故而主动向朝廷奏请改为日本氏姓。史载:“其高丽、百济、新罗人等,久慕圣化,来附我俗,志愿给姓,悉听许之。其户籍,记无姓及族字,于理不稳。宜为改正。”[《续日本纪》卷20,天平宝字元年(757)夏四月辛巳][20]231从这些渡来人主动奏请改姓的时间来看,正是高丽渡来人权贵背奈福信家族被赐予“背奈王氏”[《续日本纪》卷18,天平胜宝二年(750)春正月丙辰][20]209的10年之后,体现了这些原本抱着避难思想来到日本的朝鲜半岛系渡来人,业已接受留在日本列岛生存繁衍的现实,已经放弃原有文化观念,希望抹去差异、融入日本社会。

上述朝鲜半岛系渡来人主动请求改姓事件4年之后,日本便开始了对渡来人的大规模赐姓活动。史载:

百济人余民善女等四人,赐姓百济公。韩远智等四人,中山连。王国岛等五人,杨津连。甘良东人等三人,清筱连。刀利甲斐麻吕等七人,丘上连。户净道等四人,松井连。忆赖子老等卌一人,石野连。竹志麻吕等四人,坂原连。生河内等二人,清湍连。面得敬等四人,春野连。高牛养等八人,净野造。卓杲智等二人,御池造。延尔丰成等四人,长沼造。伊志麻吕,福地造。阳麻吕,高代造。乌那龙神,水雄造。科野友麿等二人,清田造。斯藒国足二人,清海造。佐鲁牛养等三人,小川造。王宝受等四人,杨津造。答他伊奈麻吕等五人,中野造。调阿气麻吕等廿人,丰田造。高丽人达沙仁德等二人,朝日连。上部王虫麻吕,丰原连。前部高文信,福当连。前部白公等六人,御坂连。后部王安成等二人,高里连。后部高吴野,大井连。上部王弥夜大理等十人,丰原造。前部选理等三人,柿井造。上部君足等二人,雄坂造。前部安人,御坂造。新罗人新良木舍姓县麻吕等七人,清住造。须布吕比满麻吕等十三人,狩高造。汉人伯德广足等六人,云梯连。伯德诸足等二人,云梯造(《续日本纪》卷23,天平宝字五年三月庚子)[20]277-278。

此次大规模赐姓,涉及36个氏族188人,其中百济人131名、高丽人29名、新罗人20名、汉人8名[28]。显然,基于百济系渡来人在日本政坛上的特殊地位,此次赐姓的百济人也是最多的。这样大规模的改姓,一直持续到8世纪末。史载桓武天皇延历十八年(799)十二月甲戌:

甲斐国人止弥若虫、久信耳鹰长等一百九十人言:“已等先祖,元是百济人也。仰慕圣朝,航海投化,即天朝降纶旨,安置摄津职,后依丙寅岁正月廿七日格,更迁甲斐国。自尔以来,年序既久,伏奉去天平胜宝九岁四月四日敕称:‘其高丽、百济、新罗人等,远慕圣化,来附我俗,情愿赐姓,悉听许之。’而已等先祖,未改蕃姓,伏请蒙改姓者。”赐若虫姓石川、鹰长等姓广石野[29]。

在朝鲜半岛渡来人中,有一些并没有被日本政府列入属籍,而是被地方豪强隐匿于自己名下,成为不入公户的私属,在律令制改革完成后于法律上便没有合法的身份[18]200。不过随着律令制改革的完成、中央集权的加强,这些豪强名下的渡来人便有可能被天皇所掌握。这些人为了提高自身的社会地位,积极要求改为日本氏姓,以宣示臣属于天皇。史载延历四年:

右卫士督从三位兼下总守坂上大忌寸苅田麻吕等上表言:“臣等,本是后汉灵帝之曾孙、阿智王之后也。汉祚迁魏,阿智王因神牛教,出行带方,忽得宝带瑞,其像似宫城,爰建国邑,育其人庶。后召父兄告曰:‘吾闻东国有圣主。何不归从乎?若久居此处,恐取覆灭。’即携母弟迂兴德,及七姓民,归化来朝。是则,誉田天皇治天下之御世也(应神朝)。于是,阿智王奏请曰:‘臣旧居在于带方,人民男女,皆有才艺。近者,寓于百济、高丽之间,心怀犹豫,未知去就。伏愿天恩,遣使追召之。’乃敕,遣臣八腹氏,分头发遣。其人民男女,举落随使尽来,永为公民。积年累代,以至于今。今在诸国汉人,亦是其后也。臣苅田麻吕等,失先祖之王族,蒙下人之卑姓。望请改忌寸,蒙赐宿祢姓。伏愿,天恩矜察,傥垂圣听,所谓寒灰更煖,枯树复荣也。臣苅田麻吕等,不胜至望之诚,辄奉表以闻。”诏许之。坂上、内藏、平田、大藏、文、调、文部、谷、民、佐太、山口等忌寸十一姓十六人,赐姓宿祢(《续日本纪》卷38,延历四年六月癸酉)[20]509。

由上述记载可知8世纪后半叶以后,7世纪中后期渡来的“新归化人”已经基本融入日本社会,所以积极地希望通过改为日本氏姓来消除身上渡来人的痕迹,以提高在日本社会中的地位。在律令制黄金时期的奈良时代中期,日本朝廷行政官员数量膨胀,此时仅仅获得赐姓已经不能保证官位上的升迁,为了平息不能入仕氏族的不满情绪,天皇不得不通过授予上位的姓的方式来代替官阶,以缓解矛盾[23]。

7世纪后半叶,随着百济和高丽的相继灭亡,日本迎来了朝鲜半岛上百济人和高丽人的渡来高峰。出于日本社会当时对先进文化知识的需要,这些朝鲜半岛渡来人,大都是在天皇或者豪族手下担任与文化事业相关的职务。这些渡来人之所以选择归化日本,就是为日本政府的优抚政策所吸引,他们在这里得到了社会尊重和经济优待。到8世纪中叶,在日本律令制度的推动下,更是在这些掌握先进文化、技术的渡来人推动下,日本本土仕人集团、豪强贵族的文化素养得到了提升,与渡来人的文化差距业已消除,渡来人所带来的先进技术也已在整个日本社会得到推广;此外,通过派出遣唐使,日本获得了更多的来自大陆的先进技术。不过这样一来,渡来人在文化、技术上的优势就基本失去了。所以渡来人希望消弭外来者的身份,改为日本氏姓,编入日本户籍,融入日本社会。而日本朝廷对原百济王族和高丽王族赐予王姓,是想表达在日本治下有“百济王国”和“高丽王国”,以强化其“小中华”意识,希图建立起一个以日本为中心的“华夷秩序”[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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