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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内在机理①

2021-01-11欧阳康

河南社会科学 2021年7期
关键词:效能优势现代化

欧阳康

(华中科技大学 国家治理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74)

站在“两个一百年”的历史交汇点上,如何更好总结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经验,更好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加强国家制度建设,提升治理效能是其中的重要方面。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将国家治理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要求在“十四五”期间“国家治理效能得到新提升”。如何提升国家治理效能?这就必须探析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内在机理。这种探讨,本质上就是探讨“中国之制”和“中国之治”的关系,探讨为什么应当和通过什么途径将中国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无论从深化理论探讨的高度还是从推进实践应用的深度来看,搞清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内在机理都是非常重要的。

一、为什么应当高度重视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问题后,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对此再次进行专题研究,明确提出将中国的国家制度优势转化为国家治理效能的问题。为什么要将这个问题提到如此高度,这里有几个非常重要的背景。

首先,这是在当前极为激烈的国际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的需要。当前世界的制度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甚至到了可能引发战争的程度。美国对中国持续开展贸易战,扩展到外交战,进入到政治战,直接攻击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中国的政治制度,并且不断施以武力威胁,几乎引发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战争。为什么?其实是中国的制度引起了西方社会的极度不安、担心甚至是恐惧。对此美国一些政治家已经毫不掩饰地宣扬“中国威胁论”,对中国制度直接进行恶意攻击。他们深感中国这样一个大国以社会主义制度屹立于世界,并获得了如此快速的发展,这对于他们的价值体系是一个根本性的挑战。美国政府提出,要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分离开来,对中国共产党党员到美国去的签证设置障碍,还说现在中国比原来的苏联要难对付多了,等等。对此,一方面我们应当予以坚决回击;这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作对中国的一种表扬,表明他们意识到当下的中国制度与苏联当年的制度相比是有很多优势的。通过这么多年的健康和快速发展,我们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回应了福山所讲的“历史终结论”。历史并没有终结于现代西方资本主义,中国正在成功地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正如习近平总书记讲道的,中国道路真的有可能成为世界各国进行道路选择时的一种“替代性选择”。如果说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国家真的走上了中国式的现代化发展道路,对于西方文明来说,这种制度意义上的挑战就会变得更加现实和更加严峻。所以西方人讲“文明冲突论”“中国威胁论”,从根本上看是在讲意识形态冲突,是在讲国家制度的威胁,是在讲中国制度对西方制度体系的一种挑战,这样一种挑战可以说带有根本性。而对于中国来说,我们的国家制度是否优越,要靠治理效能来彰显。由此可以说,国家之间的竞争,从根本上说是制度的竞争;而国家制度的差异,从根本上说是治理效能的差异。正是在这样的国际背景下,将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显得更加突出和紧迫。

其次,新冠肺炎疫情凸显了不同国家的制度差异和治理效能差异。衡量不同国家的制度,好与坏,优与劣,高效还是低效,有很多标准,很难一概而论。尤其是在一般和常态情况下,不同的国家各自行进在自己的道路上,更难以区分和比较。但有一种情况下可以很快分出高下,这就是不同的国家面对着同样的突发事件,同样的巨大灾难,同样的严峻考验,从其应对能力及其成效可以立见高下,并且能看出制度的差异和优劣。这种情况在人类历史上并不多见,但近来就出现了,这就是全球共同面对的新冠肺炎疫情。新冠肺炎疫情自2020年年初暴发以来,逐渐蔓延到全球,现在还在全球大流行,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也给各国的制度和治理能力带来巨大考验。

本次新冠肺炎疫情在武汉暴发,华中科技大学处于疫情中心,我们一方面参加抗疫防控,另一方面开展对于疫情的对策研究。作为国家治理研究院院长,笔者于2020年1月28日提出了一个“新冠病毒肺炎防治与公共卫生治理现代化综合研究”重大课题,首批提出了10个具体课题,学校也给予了很大的支持,我们组织了一个跨学科团队,先后有五六十人参加,开展对策研究,研究成果刊发在笔者主编的《国家治理参考》抗击新冠疫情专辑上。第一篇于2020年1月31日发出,主张开展国际合作抗疫;2月1日提出精准检测、分类隔离;后来随着疫情变化进一步有针对性地展开,涉及病员救治、社区、封控、家属安置、心理康复、清明祭奠、社区解封、复学复研、国际疫情等。团队先后写了118篇对策建议稿,被新华社、《光明日报》、《人民日报》等内参采用,很多直接转化为政策和措施。笔者在2020年2月15日被湖北省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指挥部聘请为抗击新冠疫情综合专家组成员、应急管理与城市安全运行专家组组长等,应邀参加中国工程院的课题研究,完成了中宣部的重大委托课题等。

这段对策研究经历帮助笔者深度认识新冠肺炎疫情及其影响。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主办了一系列重要会议来开展重点问题研讨。2020年4月30日我们举办了“后疫情时代的全球体系演变”高端视频会议,作为主办方我们要回答什么叫“后疫情时代”。在笔者看来,新冠肺炎疫情划分时代最少有三个角度:第一,就像一个激发器,以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为根本问题,引发生存危机,并把从生理到心理、个体到社会、经济到政治、底层到国家以至全球的很多危机问题都激发出来了,造成了一些国家的政治危机、选举危机、政权危机以至全球危机体系。第二,就像一个加速器,让几百年、几十年、几年的社会矛盾加速运行,压缩到了短暂的疫情中集中爆发出来,美国由疫情危机引发种族危机,甚至引发反思200多年的殖民史。第三,它就像一个牵引器,一个国家如何处理疫情,依据其价值取向,依托制度性质,展示着治理效能,表达着制度优劣,决定着政党的执政合法性,也影响着未来国家治理的发展方向,影响到一个国家在后疫情时代的发展空间。

这次新冠肺炎疫情在湖北尤其在武汉暴发,中国共产党人以人民至上、生命至上为核心价值和行动出发点,带领全国人民以举国体制与万众一心相结合义无反顾开展疫情阻击战,全国一盘棋,动员全社会资源,在极度困难的条件下取得决定性成果,不仅最大限度地保护了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也在疫后迅速恢复经济社会生活,突出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相比之下,一些号称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具有世界上最发达的医疗卫生条件的国家却在疫情危机面前被打回原形,暴露出从价值观到制度体系和治理能力的巨大问题。英国政府主张的“群体免疫”,将自己的首相送进了ICU,造成高比例的病患和死亡率。美国政府一直对疫情轻描淡写,散布不实信息,任意甩锅,结果是抗疫失误失职,不仅造成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的巨大损失,疫情危机还引发经济危机、种族危机、社会危机、政治危机、选举危机、外交危机等。新冠肺炎疫情深刻地改变了很多国家,改变着地缘政治格局,也正在改变着全球治理的格局。

再次,面向未来国家治理效能显得更加突出和重要。当前我们站在“两个一百年”的历史交汇点上,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并开启第二个一百年。如何总结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奋斗的历史,如何更好地走向未来,国家制度和治理效能问题是其中的重要方面。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加速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提高国家治理效能。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不断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这是中国社会快速健康发展的重要制度支撑,也是我们过去的成功经验。面向未来,根据十九大的部署,我们将在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其制度条件是,基本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到2050年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成为综合国力领先的国家。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我们可以看出推进国家制度建设、强化国家制度优势和提升治理效能所具有的特殊意义。

二、何为制度优势

中国的制度优势何来和在何处表现?这是一个需要我们深度认识的问题。

什么叫制度优势?这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探讨。

首先,关于制度优势的普遍原理。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又有反作用,在这个相互作用的过程中会形成社会系统的一种比较良性的健康运动。在这种意义上,所谓制度,可以分为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两个层次,所谓制度优势,就是生产关系是否和能否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要求,是否能够保护和促进其发展;上层建筑是否和能否适应经济基础的要求,是否能够保护和促进其发展。能够顺应、保护、促进生产力和经济基础发展,并能够根据其需要而自我更新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就是好的、具有优势的制度。

其次,关于制度的比较优势。从另外一种视角来看,讲制度优势其实是从不同制度之间进行比较的角度来提出的,涉及一个制度与其他制度相比较所具有的优势,也可以称为制度的比较优势。对不同的制度进行比较,首先是因为历史上和现实中都存在一些不同的制度,不同的制度哪种更好,这是居于不同制度中的政党和人民自然会关注和思考的。人类文明走向未来,并不一定像我们原来想象的就是单一制度,而是可能继续多种制度并存。既然有多种制度并存,就一定会有不同制度之间的比较与竞争,看哪种制度更有优势。资本主义是近代以来人类文明发展的产物,社会主义作为资本主义的对立面而产生,二者成为不同国家之间在思想价值、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体系差异方面的两种主要类型,自产生以来便处于比较与竞争之中。对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制度进行比较,比较什么?这里既有基于人性的属于人类文明的一些共同价值。比如我们通常讲的自由、民主、平等、公平、正义、博爱、法治等,它们不是单属于西方的,而是人类文明所共有的,它们只是在西方的现代化进程中率先凸显出来了,成为现代化的重要内容,以至于后起国家在实现现代化时也需要学习这些共同价值。西方发达国家由此而获得了优先权和话语权,甚至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支配权。但资本主义制度的优势也不是永恒不变的。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抗争,随着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社会主义阵营遭受挫折,福山在1992年提出了“历史终结论”,认为历史已经终结于西方资本主义。但经过从那时以来世界格局的演变,尤其是美国2008年金融危机和中国的快速发展,他曾经承认西方社会走错了方向,并进而认为中国如果能够化解矛盾、顶住压力,并继续快速发展,有可能成为对于“历史终结论”的一种“替代性选择”。

再次,衡量制度优势主要靠什么?靠经济社会发展情况,靠人民的感受。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了才知道’。一个国家的发展道路合不合适,只有这个国家的人民才最有发言权。”[1]一种制度的优势是由这种制度的主体来界定的。美国的制度好不好,要由美国人民说。中国的制度好不好,要由中国人民说。但是这里有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那就是我们的社会实际上已经出现分化。一个社会中有的人拥有很多的财产,有的人可能比较贫困;一个社会中有的人可能有更多的知识和能力,而另外一些人可能就相对而言比较弱势;一些人生活在社会的上层,而更大多数人生活在中层甚至底层。这种分化在西方社会已经达到相当高的程度,在当前中国也存在。李克强总理在2020年全国“两会”后会见记者时谈到了中国一个比较严峻的现实,那就是我们人均GDP已经过了1万美元,人均收入是35000元人民币,但实际上还有6亿左右的人的每月工资在1000元左右。当我们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时候,一方面我们讲14亿人一个都不能少,另一方面也要看到这14亿人之间是有差距的。而这种差距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的?是每一个人都生活在不同的所有制、不同的生产方式、不同的分配方式、不同的交往方式、不同的社会体系中间的。也就是说,当我们社会分类分层分化了以后,社会制度的优劣和效能要由大家来评价,这个时候不排除不同的人对其会有不同的看法,不排除会众说纷纭。在这里我们有一个比较常用的办法,那就是看社会大众对一个社会制度认同的比例,看一个社会的成员的大多数人的生活状况,这就是习近平总书记一再强调的关于同心圆的问题,形成最大范围和最大比例的同心圆。

三、何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

如何评价和说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这有很多的方面。从总体上看,制度是一个体系,制度内部包含了很多的方面。例如,中国制度的领导力量,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是中国国家制度体系的最大优势。习近平总书记多次讲道:“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2]有了党的领导以后,如何更好发挥政府的作用?如何更好发挥各民主党派的作用?如何更好发挥各种社会组织的作用?如何让全民能够参与国家治理、社会治理?这涉及制度的性质、结构、关系和功能。如何构建一个好的制度,让各种各样的社会组织和各种力量都能够在社会有机体系中成为内在的和谐的和积极的要素,而不是其中的妨碍体系生存发展的要素。这对于我们的制度的优越性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既有必要也有可能来讨论中国制度的优越性的问题。笔者和团队在2013年前曾经出版了一本专著叫《中国道路——思想前提、价值意蕴和方法论反思》,汇聚了我们当时对于中国问题的思考。过去了这些年,该书的基本观点仍然是正确的,但也可以进一步更新,因为世界和中国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更加鲜明地凸显出来了,需要我们做出总结和解读,以便更好地加以推进。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为什么具有优势?这可以说是一个人类文明之谜。什么叫人类文明之谜?就是我们迄今为止在世界上没有看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任何现成的完整的原型,但是我们看到了其中的很多的内在的丰富的要素,这些要素可以说是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生成的重要的和积极的要素,它们分散在不同的国家和社会制度中,分别地发挥过积极的作用。中国共产党人最大的成就就是把所有这些要素,都纳入我们这样一个制度体系里面,并让其成为一个新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发挥出积极作用。所以我们的国家制度不是对任何其他制度的简单照搬,但却既吸收了其积极的因素,又构成了新的制度体系,因此对任何其他的相关制度都可以展示出其所特有的超越性。这里有非常丰富的内容。

中国国家制度是以现代化作为自己的价值目标体系的。现代化是近代以来人类文明的最重要进步,也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最严重缺失和落伍的方面。新中国成立以后,尤其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追求现代化,用较短的时间走过了西方发达国家近代以来的现代化历程,取得了巨大进步。那么到底什么是现代化?笔者当年曾经研究“文化的围城”和“现代化的围城”,发现现代化并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原来我们说工业、农业、科技、国防的“四个现代化”,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首次提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当时笔者尝试用“六化”来概括西方现代化的特点,即理性化、工业化、市场化、都市化、民主化和法治化,它们是西方近代以来经过无数的探索和变革而最终形成的核心价值,构成了西方现代文明的核心要素。通过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我们把这些要素都引进中国,但是我们又不是简单地原样照搬,我们把它们与中国的社会主义结合起来,构成了新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这不仅在中国的历史上没有过,在社会主义的历史上没有过,在现代化的历史上也没有过,是当代人类文明的重大变革与创新。

但我们的社会主义也不是传统的社会主义,而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笔者曾经去过古巴、越南和朝鲜,也去过俄罗斯,以及统一以后的德国、罗马尼亚等以前的社会主义国家,专门对它们进行分析,同时开展比较研究。笔者发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能够真实地反映和顺应人类文明,尤其是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发展中展示的一种内在的积极的和建设性发展趋势,走上人类文明发展道路。传统社会主义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以一种二律背反的方式或者叫两极对立的思维方式看待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凡是资本主义有的我就反对、批判、打倒,完全站在它的对立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邓小平同志非常大的一个贡献,那就是我们几乎把西方现代化发展中的有利于经济社会发展的东西都引入中国,保留了下来,并将其与社会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在结合起来,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

第一,我们的所有制,由单一公有制转变为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形式并存,共同推动中国经济既能保持总体稳定又能获得广泛活力,实现快速发展。传统社会主义主张单一公有制,中国经过改革开放,保留了公有制及其主体地位,却又向多种所有制开放,外资、合资、独资、个体等,还有各种形式和比例的混合所有制,构建起也许是全世界最复杂的所有制形式,展示出多方面的特色和优势。依托强大的公有制,而且以其作为社会主义制度的压舱石,可以保持经济社会发展的强大稳定性。尤其是在集中力量办大事和集中力量应对突发事件方面,展示出公有制经济的可靠性和强大力量。2020年中国和世界遭遇百年未有之新冠肺炎疫情,中国的公有制经济支撑了疫情阻击战的新型举国体制,公立医院、国有企业、党政机关事业单位成为抗疫的主战场、主阵地。与此同时,我们又并不仅仅是公立公有的,我们还有各种形式的外资合资民营个体企业,它们让中国经济更加丰富多彩,带来了极大活力,这是中国经济制度优势的基础性方面。

第二,我们的分配方式由原来的单一按劳分配转向以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分配形式是依托于所有制形式并为其服务的,对于保障社会公平正义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单一按劳分配仅仅关注生产过程中的劳动要素,带有低水平意义上“大锅饭”的特色,不利于调动复杂生产过程中各方面的积极性。改革开放以后实行以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让资本、知识、技术、管理与劳动等多种因素都更好参与生产体系,也参与成果分配,最大限度激发各方面积极性,促进经济社会发展。

第三,我们的经济运行体系由单一的计划经济转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学习苏联模式,搞“一大二公”、单一计划经济,各种资源高度集中,难以促进经济快速发展。改革开放以后,经过有计划商品经济到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是党的十四大的最重要举措。如果中国没有在1992年开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不可能在2001年加入WTO,也不可能在2010年经济总量超过诸多发达国家,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市场在中国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也由最初的辅助性作用逐渐变成基础性作用,进而提升到决定性作用。但我们的市场并不是西方式的纯粹的自由市场,我们并没有放弃政府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宏观合理调控作用,我们每五年做一个五年规(计)划,通过多种形式对市场进行严格监管,创造开放、公平、合理、透明的营商环境,保障市场主体权益,同时对于关涉国计民生的核心领域仍然通过公有制经济而由政府发挥主导作用,其结果就是创造了“经济快速增长”和“社会长期稳定”这两个世所罕见的奇迹。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是个综合性优势,不仅有其经济方面的优势,还有其政治、社会、文化和生态方面的优势。例如,就文化方面而言,我们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制度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结合起来,使其获得了更加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根基,但我们又不是传统文化的简单翻版,而是将中国传统文化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道路,并推进其时代化,促进其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把古今中外内在结合起来,当然就既能超越传统,也能超越国外,还能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富于生机与活力。

四、何为治理效能,如何对治理效能加以评价和展示

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发挥制度优势和提升治理效能以后,我们一直在关注,华北水利水电大学杨国斌老师还对笔者做过一个专访,发表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杂志上。国家治理效能,就是关于善治的问题,这也是笔者一直关注的。我们国家治理研究院每年举办一个国际学术会,叫“全球治理·东湖论坛”,专门讨论国家间的界限与跨文化的研究问题等。实际上是比较全球各种治理模式的优劣良莠。美国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曾经是现代化的“灯塔国”,但今天变得如此封闭,走向孤立主义、单边主义、分离主义、霸权主义等,成为逆全球化的最大推手,其后果应该会非常严重。

什么叫善治?这可以从各种角度来探讨。从学理角度看,就是治理的效能。一个国家治理体系好与不好,要看它在什么状态下发挥了积极作用、对谁发挥了积极作用、有多少人享受它的积极作用、在多长时间里享受到积极作用。而且这里的积极作用笔者以为应当分为两种形态:一种叫常态,另一种叫异态。所谓常态就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一个社会在按照自己的内在的逻辑不断演进,在稳定中快速发展,又在发展中造成了社会的新的更高水平的稳态。从中国发展来看,就是党中央总结的“两个奇迹”,经济长期快速发展和社会长期稳定,这“两个奇迹”同步发生,其实是非常罕见的。一般来讲,一个国家的制度,要么是保障社会稳定,长期稳定以后就很难有足够的活力,很难促进经济长期快速发展;要么推动经济快速发展,但也可能慌不择路,一不留神就走错路,甚至出现经济停滞、倒退乃至危机。这些年来,我们先后看到现代化发展的西欧模式、北美模式、苏联模式、东亚模式、拉美模式,都曾经有过自己的辉煌,但都出现了问题,跌下了神坛,发生了各种形式的危机。

善治不仅表现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常态上,也应当尤其表现在社会发展的异态中的应急管理和组织能力上。所谓异态,就是社会面临严重危机与挑战,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异态不常出现,一旦出现就会对国家和社会治理体系与社会治理能力构成严重挑战。例如,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曾经遇到过“9·11”恐怖袭击,也遇到过2008年金融危机,应该说过去应对得还算不错,但当新冠肺炎疫情袭来时,美国政府则由于处理疫情危机失职失误,由疫情危机引发经济危机、种族危机、政治危机、外交危机等,暴露出国家制度和治理体系的严重问题。而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中国人民义无反顾开展疫情阻击战,取得了决定性成果,也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国家制度优势和治理效能。

总结抗疫中的经验和国家治理优势,有非常丰富的内容。例如,家国合一或者叫家国情怀。当时我们每一个人宅在家里保证自己安全就是在参与全国抗疫。大家能想象这一个体性行为所具有的全国性意义,保证了自己的安全,保证了家庭的安全,然后保证街道的安全,保证社区的安全,然后就是城市的安全。当时《光明日报》约笔者撰文总结武汉抗疫经验时,笔者说其实武汉的成功经验,就是“阵地战致胜阻击战”,我们把病毒从一个个家庭中、从一条条街道中、从一个个社区中、从一个个城市中赶出去,最后我们就取得了全国性疫情阻击战的决定性成果,让中国成为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这样个体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内在结合了!而这一点恰恰是西方国家难以做到的,每个人都不愿意约束自己,结果是直到现在疫情还在大流行。其中笔者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英国,他们的政府说:“如果你发烧了,你先在家隔离观察7天,如果7天后你还发烧你就来做核酸检测。”结果是这7天里很多家人被感染,轻症被拖成了重症,不少人没有等到治疗就病死了。所以英国一度变成了全世界疫情最严重的国家之一,病死率一度排在世界前列。

在“家国合一”的背后是举国体制与万众一心相结合。一个好的制度,它的最大优势就是得到最大多数人以至所有人的拥护,大家都能够各居其位、各司其职、各尽所能、各得其所,而社会总体则是既有经济长期快速发展,也能保持社会长期稳定。在武汉乃至湖北最危急的时候,从中央到地方形成一盘棋,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全力支持,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在党的领导下形成有机整体,带领14亿人形成社区共同体、抗疫共同体、生命健康共同体,展示出磅礴伟力。从制度学的角度来看,真正好的制度叫大道无形,看不到制度的存在,却能让社会大众都按照一个模式去运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最大限度地保障人民的生活幸福。中国共产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其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本次新冠肺炎疫情进一步告诉我们,原来人民生活幸福还有两个前提:一个是生命安全,一个是身体健康。所以本次新冠肺炎疫情让我们对人的理解更加全面了。人民至上、生命至上,这里的人是所有人,尤其是老弱病残,是人的各个方面,这是疫情防控促进人类文明和社会进步的体现。

五、如何才能更好地将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

应当通过何种途径和何种机制将制度优势更好地转化为治理效能,这是国家治理问题研究的核心,也是难题。在这个问题上往往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要有效能则更难了。为什么难?因为制度不会自己去运行,制度还是要通过人去运行,所以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我们所有人,是否对这个制度有足够的认同,这是能否转化和转化程度的最核心的东西。也就是说,一个好的制度的优势、特点或者功能,就要看其是否能够得到最大多数人的自觉认知、认同、践行而且从中得到享受。为了实现这一点,有五个方面特别重要。

第一,治理的理念一定要时代化。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能不能够确保中华文明行进在人类文明发展大道上?我们既要解决好现实中的各种具体的矛盾与问题,又要能够考虑为人类对更好制度的探索提供中国方案。什么是更好的国家治理?这需要有世界视野和国际比较,这就是顺应和引领人类文明发展方向。对于人类社会的发展阶段,原来我们认为是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是一个单线式发展历程,现在看来并不一定是这样,在当下和今后较长时期,可能都是多种国家制度并存。有并存就会有比较,哪种制度更符合人类文明发展方向,更具有代表性。近代以来世界走向现代化,中华民族落伍了。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努力学习西方,同时发掘中华文化传统,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现在已经由跟跑到了同行,未来在很大的程度上要领跑,独立开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而这样一种开拓所肩负的国家和国际责任都非常重大。中国能不能够走好,不仅涉及中国人的命运,还涉及世界的命运。所以我们不仅要承担中国责任,也要有世界责任,要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引领人类文明走向更加健康的方向。

第二,治理的目标一定要合理化。一个国家的发展和治理目标既要有超前性,以便引领社会发展。发展和治理目标又不能滞后,滞后了没有意义,但治理目标又不能过度超前,失去现实基础和可操作性,变成空想或幻想。中国的发展目标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字之差,用了20年的时间。现在谋划了“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到2050年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这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引领意义。

第三,治理的体系一定要科学化。我们的国家制度同时就是治理体系,从新中国成立就建立了根本制度、基本制度和重要制度这样一个国家治理体系。其中根本制度包含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社会主义制度,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这些都是不能变的,一定要坚定不移地坚持,同时努力在实践中加以完善;基本制度则有必要根据形势的变化及时加以改进和更新,本文前面分析了我国在基本经济制度方面的坚守与改革创新,而重要制度则处于不断调整改革和完善的过程之中。党的十九大以来,我们对党和国家机构做了革命性重塑,在抗疫中也对应急管理和城市安全运行体制做了很大的调整甚至重构。

第四,治理的手段一定要智能化。信息化时代的国家治理一定要运用高科技的手段和方法,走上智能化的道路。新时代国家治理面对着极度分化和复杂的世界和中国,需要探析复杂性国际国内情景中的社会发展趋势和人心所向,应当能够自觉运用大数据的信息采集和处理系统,进行精细化的信息处理以便支持智能化的决策。大数据为国家治理提供了更加周全的数据、更加广阔的视域、更加深入的触角、更加智能的工具、更加有效的方法。笔者目前正在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的重大项目“大数据驱动地方治理现代化综合研究”,国家治理研究院成立了“大数据、智能决策与国家治理现代化工作坊”,招收了来自光电和软件工程的博士生,希望能够在国家治理的智能化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方面有所作为。

第五,治理的功能一定要实效化。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善治是国家治理的根本目标,其实效表现在国家的长治久安、经济的快速发展、社会的稳定和谐、人民的幸福生活、民族的伟大复兴等方面。要重视国家治理的成本和代价,反对各种形式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防止走形式、搞花架子,强化国家治理的效能。

注释:

①本文是欧阳康教授在河南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办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与治理效能全国高端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感谢杨国斌教授协助整理录音稿,由欧阳康教授修改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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