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柳宗元与陶渊明咏史诗的同与异
2021-01-10吴奕昕
摘要:柳宗元与陶渊明都创作了特点突出的咏史诗,陶渊明身处晋宋之交的矛盾心理、柳宗元仕宦中唐的坎坷经历都使二人诗作既具有相似之处,也体现出各自的独特性。陶、柳二人关注相似的历史人物,却各具态度、立场;二人均观照自身、以古写今,却形成了不同的风格、内涵;二人皆不改初衷,却拥有彼此不同的坚守,陶渊明坚定“固穷”操守,柳宗元重在政治抱负。实际上,陶渊明、柳宗元詠史诗特征的形成和不同时代的社会现实、个体人生际遇、诗人接受的思想等因素均有关联。
关键词:陶渊明;柳宗元;咏史诗;同与异
中图分类号:I207.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1)24-0147-04
陶渊明、柳宗元①诗歌创作的关系自古便受到广泛关注。早在宋代,苏轼便将陶、柳并提,严羽、黄庭坚等人也曾指出柳诗“效陶渊明”。柳宗元的诗歌创作应与陶渊明存在相似之处。陶、柳二人的人生经历也具有一定的相似性:陶渊明因对社会失望选择归隐田园,柳宗元长期被贬、颠沛流离,二人均具有不落流俗的气质与波折的仕途。陶渊明和柳宗元都创作了特点突出的咏史诗,本文以陶柳的咏史诗为中心,探析二人诗歌创作的同与变,并进一步观照其思想情操与人生态度。
一、同样的对象、不同的角度
(一)关注的历史人物相近
陶柳咏史诗关注的历史人物十分相似,诗中选取的人物不仅较为一致,还具有比较相近的特质。
首先,陶、柳咏史诗选取的人物主题具有较高的一致性,如同题诗《咏荆轲》均写荆轲;《咏三良》均写奄息、仲行、针虎。其次,选取的人物具有相似的特质。一方面,他们大多是为国奉献的贤明之士:荆轲面临亡国之危奉命刺秦;三良也都是秦国杰出的人才;夷齐、屈原、乐毅等人同样都是青史留名的贤能之士。另一方面,他们都因各异的原因走向了悲剧性结局,如荆轲为国牺牲、三良殉葬穆公等。由此可见,陶、柳关注的历史人物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即都以悲剧英雄为主。
(二)看待历史人物的态度不同
受外在环境和个人性情的影响,二人对待历史人物的具体态度不同。陶渊明对诗中人物多持欣赏、仰慕的态度,诗歌议论少而描写多,注重形象塑造和美感传达,具有鲜明的审美化倾向。例如,《咏荆轲》运用“哀风”“寒波”等词,以极富感染力的优美笔触着力渲染易水送别的悲壮气氛。运用大量的感性笔墨塑造荆轲形象,主观情感倾向突出。诗人以“凌厉”“逶迤”等词极写荆轲的雄壮勇猛,以秦王的“怔营”[1]350反衬荆轲的豪迈;《咏三良》《咏二疏》《读山海经》等诗同样致力于塑造血肉丰满的生动形象。
和陶渊明不同,柳宗元对人物多持评判、审视态度,更注重叙事、议论。《咏荆轲》集中写刺秦的过程及后果,并引曹沫之典衬托荆轲之愚。《史记》载:“曹沫劫齐桓公,求鲁侵地,已盟而释桓公”[2]390,此事最终以“曹沫三战所亡地尽复予鲁”[2]637圆满收尾。然而,荆轲效仿曹子的行为却反致“夷城芟七族,台观皆焚污”[3]743。柳宗元指出,秦王以“诈力”吞并天下,必然不会归还土地,行刺之举实属有勇无谋。整体来看,柳诗渲染、抒情少而叙议多,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柳宗元共情少旁观多,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审视眼光辨析史实,在关照传统史观的同时保留个人观点,具有相对客观、平和的史观。
二、同样的观照、不同的情绪
(一)观照自身,以古写今
陶渊明、柳宗元的咏史诗继承了左思咏史以咏怀的传统。陶诗的借史抒怀历史上早有评述,如温汝能评《咏荆轲》:“观此篇可以知其志矣。”[1]353诗人通过写刺秦悲剧寄托生不逢时的慨叹。陶渊明还在《读史述九章》序中注“有所感而述之”[1]448,可见诗人对人物进行了有意识的拣选。诗人着力刻画夷齐、箕子等拒绝与新政权妥协之人,正是为了强调“耻事二姓”的决心。
柳诗同样具有观照自我的特征。《咏荆轲》中,柳宗元对刺秦的反对态度和唐王朝由盛转衰的现实有关。安史之乱后,藩镇同唐皇室的矛盾愈演愈烈,行刺命官事件频繁发生,柳宗元于是借《咏荆轲》进行批判。同样,《咏三良》写其殉主,实写王叔文等能人志士追随顺宗而死;歌颂其忠烈,实则悼念为革新牺牲的志同道合者。《咏史》中乐毅忠而被疑的遭遇更是和柳宗元无辜遭贬的经历极为相似,诗人以乐毅之悲写个人之哀。
(二)风格不同,内涵各异
诗歌是创作者思想、情感的载体,具有鲜明的主体特征。陶柳咏史诗的艺术风格、思想内涵也存在一定的差异。
首先,陶柳咏史诗的风格有所不同。陶诗于平淡中隐豪放,具有独特的艺术特色。平淡自然是陶渊明诗歌的主要风格,其咏史诗也具有这一特征,如《拟古·其五》语言不加矫饰,意境清新自然,以朴素言辞描摹清幽环境,以脱俗景物与高雅行为烘托隐士志趣之高洁。然而,陶渊明的咏史诗还展现出少见的豪放特征。《咏荆轲》一改平淡之风,如“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一句通过夸张极写荆轲义愤填膺之态;“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叙事节奏骤快,以极富张力的词句描写荆轲大义凛然的身姿。全诗笔力遒健,豪放之气显露无余。
和陶诗相比,柳诗于内敛平静中藏激越,具有不同的艺术风格。柳宗元的咏史诗大多较客观地叙述议论,个人情绪流露少。例如,《咏史》前六句叙史事,后两句发议论,未作过多渲染烘托,语气较为内敛,情感稍趋平静。《咏荆轲》和《咏史》相似,通过叙议结合客观中肯地进行评价,少见情绪波动。但是,《咏三良》中蕴藏了不平之气,诗末直抒胸臆,流露出激越的情感,激烈直白地为三良伸冤,在内敛平静的基调中隐藏了慷慨的一面。
其次,陶、柳咏史诗的内容存在差异,二人咏史的目的和寄托并不相同。陶渊明在诗中多刻画激流勇退的“有时而隐”之人,如《咏二疏》写功成名就后辞官还乡的疏广、疏受。咏史组诗《咏贫士》同样歌咏了一系列骨气清高的贫士形象,除一、二两首自咏外,剩余五首分别赞美了阮公、荣臾、黔娄、袁安、张仲尉、黄子廉六位贫士。此类人物得到诗人的重视并非巧合,他们和陶渊明的生活状态、精神困境有所关联。《咏贫士》约作于诗人晚年时期,陶渊明在诗中直言务农之艰苦,如《咏贫士·其二》写冬日的院落荒凉枯败、严寒砭骨,严峻的现实使人连诗书都不愿再翻。然而,贫困并非诗人面临的唯一困难,从“知音苟不存,己矣何所悲”[1]330可见精神孤独同样折磨着诗人。陶渊明在诗末对自己的写作动机作出解释:“何以慰吾怀,赖古多此贤”,既然世间知音难寻,便在历史中寻觅志同道合之人,用先贤往事证明并肯定自己安贫固穷的决定,以期重新高扬理想。
和陶渊明有所不同的是,柳宗元回顾历史的目的在于自伤、自怜。柳诗选取的人物均是身负奇才却结局悲惨的先贤,这和诗人的仕宦经历有关:柳宗元早年进士及第、政绩斐然,然而革新的失败使他一夜间沦为“于众党人中,罪状最甚”[4]481者。他曾描述自己凄惨的处境:“残骸余魂,百病交集,痞结伏积,不食自饱。或时寒热,水火互至,内消肌骨,非独瘴疠为也。”[4]480(《寄许京兆孟容书》)因此,柳宗元有意选取悲剧性人物进行刻画。在柳宗元看来,忠良之士自古便难以才命两全,无数有志之人竭忠尽智却往往事与愿违。千百年来,这一悲剧性的轮回似乎从未结束,如今也使他空有报国之心,却无实践契机。柳宗元的咏史诗普遍以超越时空的眼光关注不同人物的相似结局,并对此种悲剧性的生命意蕴进行思考,将古人悲剧和个人际遇相结合,借历史典故寄托个人伤怀,柳诗因此具有浓厚的托古自伤色彩。
由此可见,尽管陶、柳的咏史诗都具有以古写今的特征,二人的诗歌风格与思想内涵仍存在差异。陶诗在平淡的表象下潜藏豪放暗流,意图以史自慰;柳诗在内敛平静的叙述中掩盖激越情绪,目的在于托古自伤。
三、同样的坚定、不同的信念
(一)坚定不移,不负初衷
陶、柳咏史诗的精神内核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二人都始终坚定自己的立场和初心。陶渊明在《咏史·其一》中便强调了自己对初心的坚守:诗人以孤云、孤鸟喻己,流露出悲凉孤勇的心境。即便面对知音难觅的炎凉境遇,诗人仍“量力守故辙”[1]330,不改初衷,所行之路注定艰辛孤独,也无须感伤。
萧统《陶渊明传》中记载陶渊明曾身染重疾,卧床数日未得进食,却仍然回绝了刺史檀道济的帮助,这实际上表现了陶渊明拒绝和当时的统治阶层合作的立场。即便在温饱不保的晚年,陶渊明仍坚守“拥孤襟以毕岁,谢良价于朝市”[1]388(《感士不遇赋》)的气节,以“吾驾不可回”[1]243(《饮酒·其九》)的决绝态度行事。《咏贫士》其四写黔娄之事,《高士传》载黔娄贫困至衣不蔽体仍不愿出仕,这和陶渊明拒绝担任州召主簿、著作佐郎的经历相似。陶渊明一生不愿折节从政,始终安贫乐道、坚守本心,其坚定和黔娄如出一辙。
柳宗元被贬后诗歌多抒愁苦之情,其悲哀不仅来自于委身荆蛮的惆怅,也和诗人对理想信念的考量坚守有关。他所面临的不仅是恶劣的自然环境,更是“罪谤交织,群疑当道”[4]480(《寄许京兆孟容书》)的社会环境,在承受政敌诽谤带来的精神压力的同时,还因山水阻隔和戴罪之身无法同旧友联络。即便如此,柳宗元仍未抛弃从前的理想信念,被贬永州时,他曾作《笼鹰词》剖明心迹。同时,他也在《咏史》中发议论:“岂不善图后,交私非所闻。为忠不顾内,晏子亦垂文。”[4]742他知晓行忠义之事就须有牺牲觉悟,因为朝夕的浮沉便动摇、退缩实属懦弱。“苟守先圣之道,由大中以出,虽万受摈弃,不更乎其内。”[4]519-520(《答周君巢饵药久寿书》)尽管遭受了无数打击排挤,诗人仍然坚守信念、矢志不渝。在对理想的坚守上,陶、柳是极其相似的。
(二)陶渊明君子固穷,柳宗元坚守理想
陶、柳虽然都秉持着坚定的理想信念,具体追求却有所不同。陶诗具有“固穷安贫”的主题,在陶渊明流传至今的诗歌中,约三分之一的作品和“固穷”有关,这一主题又集中表现在《咏贫士》组诗中:其一写诗人愿守“寒与饥”;其二极写生活贫寒;其三直言富足生活并非自己追求之“道”;其四写黔娄安贫;其五咏赞袁安与阮公,写诗人经历内心斗争后仍决定固穷;其六追慕张仲尉安贫守节之风,其七以“固穷”收束全篇,可见《咏贫士》组诗基本以“固穷”串联,诗人借古抒怀,陈述“固穷”信念。
相对于陶渊明对政治的有意疏离,柳宗元在咏史诗中表现出了对政治理想的坚守,并流露出“怨而不怼”的情绪。《咏史》写乐毅之事:前三句写乐毅功勋卓著,第四句写世态骤变,乐毅本一心为国建功立业,未料奸佞作梗。这既是乐毅之悲,也是柳宗元之悲:因小人作祟,一夜之间壮志幻灭、旧友凋零,诗人因此怀有无限悲怨。尽管如此,柳宗元仍引用了晏子之典。《晏子春秋》曾载晏婴之言:“忠臣不避死,谏不违罪。”[5]柳宗元的情感仍是平和的,即便遭到了如此巨大的打击,他依旧强调自己忠于朝堂的立场,认为君主不用是小人构陷导致的,即“谁顾蠢蠕群”。诗人在对奸佞之徒表示轻蔑的同时,指出自己的忠心从未改变,从而流露出幽怨却不至于锋锐的“怨而不怼”之感。
尽管被贬多年,柳宗元却始终不改入世渴盼,依旧具有强烈的从政热情。他在诗中多次表露了入世的心愿:《冉溪》强调自己为报国“不复为身谋”,却沦为被软禁于南疆的囚犯。诗中用樊重之典,《齐民要术》载:“樊重欲作器物,先种梓、漆,时人嗤之。然积以岁月,皆得其用,向之笑者,咸求假焉。”[6]诗人愿学樊重忍辱负重,希望通过努力实现抱负。可见柳宗元即便被贬多年也未改积极入世的初衷,对于政治理想的实现仍满怀希望。
因此,陶、柳虽都保持着坚定的态度,但是二人坚守的志操是有所区别的。陶渊明饱受贫寒折磨,于是着力推崇“固穷”;柳宗元被贬南夷后抱负落空,却仍坚守入世济民的理想抱负。
四、陶柳咏史诗差异的成因
陶柳咏史诗差异的形成和社会现实、人生际遇、思想接受均有关联。陶渊明一生漂泊于改朝易代的混乱时局中,有学者认为,陶渊明代表性的咏史诗也多作于朝代之交。刘履推断《咏贫士》作于晋宋易代之际,此时皇室和门阀的矛盾激化,发生了殷仲堪、桓玄等人的谋反。宗室内部的冲突频发,如晋武帝与司马道子兄弟之间的矛盾。再加上门阀贵族任人唯亲,阶级矛盾更加尖锐,陶渊明终于逐渐坚定了归隐的决心。义熙元年,他最后一次出仕为彭泽令,之后便返归乡野,不再为官。然而,归隐后的陶渊明并未寻到理想的恬淡心境,这与刘裕的行为有关。据《资治通鉴》载,刘裕对晋恭帝采取了斩草除根的手段:“兵人逾垣而入,进药于王。王不肯飲……兵人以被掩杀之。”[7]这一行为无疑触犯了陶渊明的底线。易代之后,他多次借诗对刘裕的行为提出控诉,如《述酒》隐晦地披露了刘裕的恶行,对晋的覆灭表达了无限悲恸。沈约曾言:“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则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唯云甲子而已。”[8]可见陶渊明对新朝始终心存芥蒂。既然与社会始终无法和解,诗人便怒而抽身、退居山野,宁可忍受贫困也不仕新朝。但是,农耕生活的贫困、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始终困扰着陶渊明。他只能追慕先贤遗风聊以自慰,将对时局的忧患和深沉的感慨寄于诗中,陶诗于是在平淡自然之外显露出激昂豪放的一面。
陶渊明的咏史诗创作还受到了儒道思想的影响。“固穷”一说来自《论语·卫灵公》:“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9]陶渊明早年主要接受儒家教育,他也在诗文中多次提到儒家思想:“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1]257(《饮酒·十六》)、“先师遗训,余岂云坠”[1]14(《荣木·其四》)。道家思想也对陶渊明产生了影响,如《归去来兮辞》:“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1]414这种顺其自然的观念和道家思想相呼应。由上可见,陶渊明深受儒家和老庄影响,既安贫固穷又洒脱处世,他的咏史诗因此多言“固穷”,洒脱恬淡。
柳宗元的诗歌特点和其家族出身、仕途经历有关。他出身于没落贵族世家,家风“世德廉孝,飏于河浒”[3]182。其父柳镇不仅“守正为心,疾恶不惧”[3]184,还知识渊博:“得《诗》之群,《书》之政,《易》之直方大,《春秋》之惩劝,以植于内而文于外,垂声当时。”[3]182(《先侍御史府君神道表》)其母卢氏知书达礼,曾担任柳宗元的启蒙恩师:“太夫人教古赋十四首,皆讽传之。”[3]204(《先太夫人河东县太君归祔志》)柳宗元自小便获得了深厚的儒学思想熏陶,父亲的为人亦影响了他坚韧刚直的性格。
柳宗元在年轻时便已崭露头角。“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10]年轻气盛的柳宗元26岁便“以博学鸿词,授集贤殿正字”[10](《柳子厚墓志铭》),于永贞元年被授礼部员外郎,光明的仕途使柳宗元很早便形成了治世经国的理想和强烈的政治热情。然而,永贞革新迅速以失败告终,政治失意的柳宗元心有不甘,当时许多针对革新的讥讽之语也让他痛苦万分,这种无从排遣的郁结之气于是在他的诗作中显露出来。
儒家思想和良好的儒学修养同样对柳宗元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中唐儒学渐趋衰微,柳宗元于是致力于儒学的复兴。他曾言:“然圣人之言,期以明道,学者务求诸道而遗其辞。辞之传于世者,必由于书。道假辞而明,辞假书而传,要之,之道而已耳。”[3]550(《报崔黯秀才论为文书》)可见柳宗元主张通过文章使“圣人之道”得以流传。柳宗元倡导古文运动的目的,实际上也在于“圣人之道”的传承,可见柳宗元对儒家之道的坚守。由此可见,幼年所受的良好教育、坎坷的人生经历、儒家积极入世的思想共同塑造了柳宗元刚健的性格,使他尽管流落南夷,却始终希望实现兼济天下的宏愿。
结语
柳宗元和陶渊明的咏史诗具有一定相似之处。陶渊明身处乱世,柳宗元被贬南夷,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境遇和坎坷的经历使他们只得在进退两难中寻求立身之地。因此,在咏史诗中,陶、柳均关注能引发共鸣的悲剧英雄形象,并借史抒怀、以古写今。尽管命运多舛,他们仍然具有坚定的意志。然而,二人所处的时代与人生遭遇究竟有所不同,陶渊明身处晋宋之交的矛盾心理、柳宗元仕宦中唐的坎坷经历都使陶、柳二人的咏史诗创作存在一定的差异。难以平静的心绪使陶渊明在平淡中暗藏豪放情怀,而躬耕陇亩的贫寒又让他不得不以史慰己,以坚定“固穷”操守。无辜被贬的柳宗元始终难忘济世安民的抱负,只得借诗隐藏激越心绪,并多次强调对政治理想的坚守。因此,评述诗人的创作时应“知人论世”,聚焦具体历史语境进行辨析。
注释:
①陶渊明:(约365年—427年),男,字元亮,晚年更名潜,字渊明。别号五柳先生,私谥靖节,世称靖节先生。浔阳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人,一作宜丰人。东晋末到刘宋初杰出的诗人、辞赋家、散文家。被誉为“隐逸诗人之宗” “田园诗派之鼻祖”。
柳宗元:(773年—819年),字子厚,汉族,河东(现山西运城永济一带)人,唐宋八大家之一,唐代文学家、哲学家、散文家和思想家,世称“柳河东” “河东先生”,因官终柳州刺史,又称“柳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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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奕昕(2000—),女,汉族,湖南永州人,单位为兰州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责任编辑:杨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