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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卷目、载方流变考

2021-01-08山西省大同市新建康医院大同037008周益新

中医文献杂志 2020年6期
关键词:局方名方大观

山西省大同市新建康医院(大同,037008) 周益新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以下简称《局方》)是世界上较早的由国家颁定的官药局制剂规范方典之一。其定型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时期,从北宋元丰年间直至南宋淳祐年间,经近二百年的演变才最终成书。

《局方》衍变梗概

《局方》发轫于宋代太医局所颁行的医方。宋代太常寺设有太医署,掌理医政,淳化三年(992年)改名为太医局,殿中省设尚药局,掌和剂诊候之事。熙宁二年(1069年),王安石进行变法,设“市易法”,规定政府控制药品贸易,国家垄断专利。熙宁九年(1076年),又设“太医局熟药所”于京师,熟药所又称卖药所、药局,以制作和出售成药为主。崇宁二年(1103年)“熟药所”由汴梁1所增至5所,又设“修合药所”2所,专司药材的炮制加工,共为7局,并诏令各地方也开设药局。“(大观)三年(1109年)三月十九日,诏诸路会府依旧复置熟药所”[1]。政和四年(1114年),“太医局熟药所”更名为“医药惠民局”,修合药所改名为“医药和剂局”。这两大机构的设立,“增置七局,揭以‘和剂’‘惠民’之名,俾夫修制、给卖,各有攸司。又设‘收买药材所’,以革伪滥之弊。比诏会府,咸置药局,所以推广祖考之德泽,可谓曲尽。”[2]24

同时,元丰年间(1078—1085年),宋神宗诏令天下进献良方,遂集为《太医局方》,其为太医局熟药所配方簿所载方药之集编。但由于“自创局以来,所有之方,或取于鬻药之家,或取于陈献之士,未经参订,不无舛讹,虽尝镂板颁行,未免传疑承误。故有药味脱漏,铢两过差,制作多不依经,祖袭间有伪妄,至于贴榜,谬戾尤多,殆不可以一二举也”[2]24。于是在大观年间(1107—1110年),陈承、裴宗元、陈师文奉旨对其进行校正、增补,历时一年,辑订成《和剂局方》5卷,分21门,载方297首。

宋室南迁后,绍兴六年(1136年),南宋政府在都城临安(今杭州)重新设置药局4所,其一名“和剂局”,绍兴十八年(1148年)改称“太平惠民局”。不久,各州相继均成立了“惠民药局”。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重修《和剂局方》,以监本颁行诸路。《宋史·高宗纪》载:“(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二月乙卯,诏诸州,置惠民局,官给医书。”[3]可见在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对《局方》又进行了一次修订,增加了方剂,后人称“绍兴续添方”,并以监本颁行诸路。此后到嘉定年间,至少又进行了两次增订,分别增加了“吴直阁增补诸家名方”“续添诸局经验秘方”,内容日益丰富。其中吴直阁增广校正《和剂局方》尚存于世,其增补的“诸家名方”亦渊源有自。据日本汉医学家丹波元胤考证曰:“考许洪注本序,称《诸家名方》者,为吴直阁所附。许作是序,在于嘉定改元,则兹本修自吴直阁,而其为高、孝两朝间人可知也。陈氏《书录解题》,别载《诸家名方》二卷,称福建提举司所刊,市肆常货,而《局方》所未收者。然则吴直阁所附,岂即此欤?”[4]

嘉定元年(1208年),太医助教、前差充四川总领所、检察惠民局许洪奉旨对《局方》监本再次精加校订增补,命名为《增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共10卷。“尚虑或者以为出己意之私,于是按诸家本草所载,具注药注于逐品之下,将使业医者,朝夕玩味,自然默会前人制方妙处。”“仍并将吴直阁得效名方及诸局经验秘方各随条类,附于本方之左。又编次‘和剂指南总论’,以冠帙首,期与并行于时,此区区蝇附骥尾之愿也。”[5]663许氏择取本草所载药性功效于逐品下旁加药注;将吴直阁得效名方及诸局经验方编入其中,附于各门之下;并撰《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南总论》3卷,以冠帙首,又撰《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诸品药石炮制总论》1卷,附刻于卷末。本次修订增加内容最多,《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名称和十卷本的出现很有可能自此而始。

许氏之后,宝庆年间(1225—1227年)、淳祐年间(1241—1252年)又有两次修订,分别增入“宝庆新增方”“淳祐新添方”等内容。“后人重括许氏逐品下旁加药注者,辑为一家,以序品图,目曰《图经本草》,私淑附之其后”[6]1,并再度刊行。《医籍考》云:“《增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十卷,存。按,是书不知修乎何人,盖许洪所注,止于吴直阁得效名方,及诸局经验秘方。兹本并宝庆、淳祐增添新方,俱加笺解,则宋季人所续修,卷首犹题许洪名衔。”[7]347《宋以前医籍考》言:“按,朝鲜活字印本亦题‘增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盖亦以此本为祖者。”[5]662此本收录了四百五十余种药物的性味、功效主治、七情宜忌等药性理论和实践经验,并绘有药物图谱四百余幅。《图经本草》即《增广和剂局方图经本草药性总论》,《四库总目提要》称为《用药总论指南》,《日本访书志补》称为《局方指南总论》,一般认为其内容是从《证类本草》等书中节摘而来。《四库总目提要》云:“兼附《用药总论指南》三卷,皆从《图经本草》钞撮增入。亦不知何时所加。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和剂局方》,其后时有增补’,殆即此类欤?”[8]《宋以前医籍考》说:“检其内容,实系节录《证类本草》而成编者,而与许洪所编《指南总论》全别,《提要》以为从《图经本草》钞撮增入者,殊非真矣。”[5]670今人郝近大“据南宋陈衍的《宝庆本草折衷》(北京图书馆藏元刻本缩微胶卷)记载:《和剂局方》有两种刊本附节要本草,‘其一编系桃溪居士刘明之,字信甫所述,先纂本草常用药,别为小帙,冠于卷前’‘又一编系宝庆中监建宁府合同场提督惠民局黄伯,永嘉人所述,亦先纂本草常用药物以冠卷前,一如刘明之之□,更少数药耳’”初步研究推断,此编约成于南宋,作者很可能是刘明之或黄伯,附于篇末刊行约在宋末元初。[9]

总之到宋末元初,《局方》全书基本定型,成为现在的通行本,书名亦改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该书共计10卷,14门,载方788首,并附《指南总论》《图经本草药性总论》《诸品药石炮制总论》诸篇。其衍变过程如下(见表1)。

表1 《局方》衍变情况

需要指出的是,现存通行本将吴直阁增广诸家名方、续添诸局经验秘方置于“淳祐新添”之后,显然不妥。许洪在嘉定元年(1208年)《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自序中即说“仍并将吴直阁得效名方及诸局经验秘方各随条类,附于本方之左”[5]663,说明增加吴直阁得效名方及诸局经验秘方的时间应在嘉定之前,更比淳祐早三十多年。通行本之所以如此排列,可能是不明两者增修年代所造成的。

此外,《局方》的书名在不同时期是有区别的。从《局方》的发展历程可知,其名称衍变是伴随着药局的演变而来。初期的书名为《和剂局方》,后世一些史志书目和出版物不分阶段,一概冠以《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如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称陈师文等校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宋史·艺文志》中也记载陈师文等校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这显然不太确切。绍兴十八年(1148年)药局改为“太平惠民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名称只能出现在其后。而且大多数学者认为,绍兴十八年熟药所已改称太平惠民局,本书亦随之更为现名,故绍兴二十一年颁布的所谓监本,名称应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如任廷苏等在《增广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前言中说:“宋高宗绍兴十八年(1148年)改‘熟药所’为‘太平惠民局’,并组织有关人员重校《局方》,于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毕工,易名‘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同时颁发各路。这是《局方》第二次修订颁行,也是首次在书名之前冠以‘太平惠民’四字。”[6]6此属臆测,未必如是。因为此时或其后的吴直阁增补本仍称《增广校正和剂局方》。吴氏增广本中有《绍兴续添方》,当出其后。诚如《医籍考》谓:“且兹本但题‘增广校正’,无‘太平惠民’字,与《读书志》所载符。”[7]344

《局方》更名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有文字记载当始于许洪。南宋嘉定元年(1208年),校订改名为十卷本《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后,续有增补,直至南宋末基本定型,该名一直延续至今,成为现在的通行本。但今天刊印本直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宋·太平惠民和剂局编”,实属不妥。因为绍兴以后诸增补本是在陈师文等所撰著的大观本《和剂局方》基础上增订的,并未打破原书的体例重新编写,所增补的方剂都附于原门类之下,泾渭分明,不相混淆。如此题名完全抹杀了陈师文等人的始创之功和编撰成就,也反映不出《局方》衍变的特点。陈师文等人编订《和剂局方》,是在《太医局方》的基础上,“请书监之秘文,采名贤之别录,公私众本,搜猎靡遗,事阙所从,无不研核。或端本以正末,或溯流以寻源,订其讹谬,析其淆乱。遗佚者补之,重复者削之”[2]25,发凡起例,重新编撰,“校正七百八字,增损七十余方”,故可重新命名。何况绍兴以来的增补,也不完全出自官方太平惠民局。正确的标注应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陈承、裴宗元、陈师文原撰,吴珽、许洪等增补”。

《局方》现在国内宋版早已亡佚,只有元代版本传世,如大德八年甲辰(1304年)余志安勤有堂刻本、大德十年丙午(1306年)建安高氏日新堂刊本、至顺元年庚午(1330年)建安宗文书堂郑天泽刻本、至正十六年丙申(1356年)庐陵胡菖节古林书堂刊本、建安双壁陈氏留耕堂刻本。现存《局方》元代版本,以建安宗文书堂本最优,现代通行本多以此本为底本校注刊印。而通行本在历代的增补、传抄、刊刻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现错讹脱误,已难窥宋代旧貌。

得益于当时医学文化的交流传播,日本宫内厅书陵部尚收藏一部绍兴年间吴直阁《增广校正和剂局方》残本二、三、四卷。此本系日本文化二年乙丑(1805年)孟冬,姬路大夫川合元升(鼎)购于西京书坊,邮赠给医学家丹波元简,藏于其书斋聿修堂,再转入江户医学馆,当时尚为全本。该本“虽非汴都之旧本,其烟楮精洁,实为南宋初所开雕。先君子得之,球璧不啻,以为宝椟之秘矣”[4]。丹波元胤、丹波元坚乔梓据此与通行本对勘订正,勘误记于《医籍考》中,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资料。

此本后来从医学馆逸出,最后入藏皇室宫内省图书寮(宫内厅书陵部前身),在这个过程中逸失了第一、五卷,成为残本。北京大学严绍璗教授从1985年春天开始,以二十余年时间,对日本藏汉籍做了持续性的追踪调查,最早关注了吴直阁《增广校正和剂局方》本,“宫内厅书陵部现今所存的《增广校正和剂局方》,为宋刊本残本三卷——即卷二(从‘一切气’到‘痼冷’)、卷三(从‘积热’到‘疮肿折伤’)、卷四(妇科)。每半叶十一行,每行二十一字。白口,左右双边。版框纵20.1厘米,横13.4厘米。墨色精洁,实为南宋初年开雕者……卷中有‘多纪氏藏书印’‘江户医学藏书之印’等印记,此皆与前述诸本医方书相同,原皆系多纪氏家族的旧藏。”[10]

1995年以来,郑金生先生领衔的团队对日本等海外收藏的大量珍本医籍加以调查、著录、介绍,逐渐选择一部分在国内影印出版,编成《海外回归中医古籍善本集萃》24册,其中第12册即为宋版《(增广校正)和剂局方》。2016年12月,“海外中医珍善本古籍丛刊”出版发行,共403册(含提要1册),收录散佚海外的中医古籍427种,多为国内已经失传或存藏极少的珍稀版本。在收录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6个版本中,就包含有南宋残卷本(第105册),使得宋元精椠影印存真,医人学者方识庐山真面目。

郑金生先生撰写提要说:“《增广校正和剂局方》五卷(存卷二至四),宋·陈师文等撰,吴珽增广。宋刊本。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三册。书号:403- 68。板框约高20.3厘米,宽15.4厘米。每半页十一行,行二十一字,白口,上下双黑鱼尾,左右双边。首为卷二,卷首题署为‘增广校正和剂局方卷之二’,无责任人署名。……该本五卷,残存三卷。诸病分类为:卷二治一切气(积聚附)、治痰饮(咳嗽附)、补虚损(骨蒸附)、治痼冷;卷三治积热、治泄痢(秘涩附)、治杂病、治眼目、治咽喉口齿、治疮肿伤折;卷四治妇人诸疾、产图。在吴氏增补之前,《和剂局方》仅于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增补过一次。该本乃《和剂局方》存世版本中唯一宋版,故此本对了解《和剂局方》旧貌最为有利,且能用之校勘后世通行本之若干讹误。”[11]并考证出“吴直阁”其人生平:“据南宋陈衍《宝庆本草折衷》记载,‘诸注《和剂局方》中本草笺要……仍将直阁吴珽名方及诸局经验秘方,各随门类,分附于后。’由此可知,所谓吴直阁,其名吴珽。吴珽,开封(今属河南)人。吴近之孙,宪圣慈烈吴皇后(宋高宗皇后)之侄。为淮东总领,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恭僖。由此可知,该本增补者为南宋绍兴中直阁吴珽。”[11]

此外,日本享保十五年庚戌(清雍正八年,1730年),由日本前御药院典药头橘亲显领衔,官医细川桃庵、望月三英、丹羽正伯参与,奉中御门天皇诏命,以日本医员野吕元丈所藏《增广和剂局方》为底本,参考了中国明初刻本《和剂局方》六种、朝鲜刻本《增注和剂局方》八种,进行了增补校正,历时两年,于日本享保十七年(1732年)官刻颁行,“编次雅古,文字精正,最冠众本”[6]5,一般称为和刻本《增广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和刻本初为东井文库所藏,后归入小岛学古氏。光绪年间为杨守敬赴日购得,携归其藏书室“观海堂”。杨氏殁后,被民国政府收购,民国十五年(1926年)又将所余部分交故宫博物院收藏,现仍存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故宫博物院珍藏的《局方》和刻本刻印精细,雕版精湛,所用日本特产蚕纸洁净厚实,纸质绵润,软字精刻,古朴典雅,颇具宋元遗风。版识为每半页13行,行24字,四周双边,白口,无界行。版框20.7 cm×14.4 cm。1函12册。题名《官刻增广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十卷。宋代陈承、裴宗元、陈师文原撰,宋代许洪增广,日本橘亲显等校正。日本享保庚戌(1730年)东都书林西村右卫门刻本。书后附《图经本草药性总论》二卷、《指南总论》三卷、《局方诸品药石炮制总论》一卷[12]。这与通行本不同,通行本仅附《指南总论》三卷,但内容如卷下《论小儿诸疾》较和刻本为少,并将《诸品药石炮制总论》一卷以《论炮炙三品药石类例》为篇名并入《指南总论》卷上之末,但缺少了《解百药及金石等毒例》,而且和刻本所载方剂的各种药物顺序、剂量与通行本各种版本出入较大,并非同一版本系统。

和刻本久藏于皇宫大内,人罕见之。2000年10月,海南出版社将日本享保十七年壬子东都书林西村右卫门刻本予以影印出版,日刊本才首次公之于众。2002年2月,任廷苏、李云、张镐京、郗效等以日本享保十五年(1730年)橘亲显等所校《增广太平惠民合剂局方》为底本,以1985年人民卫生出版社《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刘景源点校本、1994年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鲁兆麟等点校本、台北商务印书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为参校本,予以点校,作为《<故宫珍本丛刊>精选整理本丛书·医家》之一,仍由海南出版社出版发行。

《局方》卷目辨析

根据文献记载,以现存通行本对照吴直阁《(增广校正)和剂局方》残本,并参照丹波元胤、丹波元坚当年的校勘考证,我们可以直窥宋版旧貌,清晰地了解《局方》一书的名称演变、卷数增减、门类分合、方剂续添的发展变化。

《局方》之蓝本为元丰年间太医局颁行的《太医局方》。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有云:“《太医局方》三卷。”[13]421赵希弁《附志》[13]421、马端临《文献通考》[13]225俱作“十卷”。裘沛然主编的《中国医学大辞典》据此云:“本书原为北宋太医局熟药所的成药配方本,首次颁行于元丰三年(1080年),书名为《太医局方》,共十卷。”[14]由于《太医局方》原书早已亡佚,因此具体卷数和内容已无从查考。但大观年间陈师文等校正编写《和剂局方》,是在《太医局方》的基础上整理增删而成的。由于药局扩展,规模壮大,药方必然有增无减。《和剂局方》才五卷,《太医局方》不应是十卷,当从晁氏说,应为三卷。《中国医学大辞典》认为《太医局方》的具体颁行时间是“元丰三年(1080年)”,亦无确切证据以证实。而任廷苏等在《增广太平惠民局方》前言中说:“所谓‘摹本传于世’者,即《太医局方》五卷,是书分二十一门,共收二百九十七方,此乃《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初貌。”[6]5任氏在这里论述的是《太医局方》,但所说的卷数、分门收方等内容,是其后大观年间陈师文等校正颁行的《和剂局方》,他已然将两者混为一谈了。

关于大观年间陈师文等修订《和剂局方》的卷数有不同说法:其一是五卷。《宋史》载:“陈师文校正《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五卷。”[13]164《通志艺文略》载:“《和剂局方》五卷。”[13]201其二是六卷。《直斋书录解题》载:“《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六卷。库部郎中陈师文等校正。凡二十一门,二百九十七方。其后时有增补。”[13]432其三是十卷。《郡斋读书附志》载:“《和剂局方》十卷。右大观中,诏通医刊正药局方书,阅岁书成。校正七百八字,增损七十余方。”[13]421丹波元胤在《医籍考》中考证说:“按,是书据《宋志》及《玉海》,旧系五卷,《书录解题》作六卷者,或析目录别为一卷欤。至《读书志》作十卷,恐是误写。”[7]344其说可从。因为到南宋时的吴直阁《增广校正和剂局方》才五卷,既云增广,即在原本基础上增加、扩大。因此大观本《和剂局方》应为五卷,不可能是十卷。吴直阁增广之后,迭经嘉定、宝庆、淳祐续添增补,方成十卷之貌。

关于《局方》的分门、载方情况,根据相关资料记载,陈师文等修订的《局方》大观本原为5卷、21门,收方297首。南宋以来历次修订增补的方剂,均明白无误地附之其后,并冠以来源,应该很容易了解其演变情况。而今通行本则分为10卷、14门,历来皆认为收方788首。如《四库全书提要》载:“然此本止十四门,而方乃七百八十八。”[8]按道理来说经过历次增补,方数续加,篇幅扩展,卷数增加,分门亦应相应增加,为何反而减少?如清代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记载《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十卷,元刊本“凡十四门、七百七十八方。与陈氏《书录》及《玉海》作五卷,为二十一门、二百九十七方不合。盖陈氏、王氏所载,为师文原本,此则绍兴以后增修本也。《文献通考》作十卷,殆即此本矣。”[13]1042杨守敬《日本访书志补》载:“《和剂局方》十卷,元刊本……除绍兴以后所增之方,实得二百九十六方,师文之旧尚可寻检。惟所分十四门,每门下又有附目,又得十门,共二十四门,是则增添合并不可考矣。”[13]1033尚志钧先生说:“从门类上看,《直斋书录解题》《玉海》两书均载为21门,而今本所录病症只有14种,按门类分,只有14门。这可能因后人修订,归并了某些病症,使门类减少了。”[15]叶显纯先生认为:“根据有关文献记载,‘大观’陈师文等第1次修订本原为5卷、21门,收方297。而本书则分为10卷、14门,收方775。其中卷数的增加,主要由于收载方数代有续增,篇幅自当相应扩展,本是自然之事。分门虽表面上有所减少,然而加上诸风附脚气、伤寒附中暑等附录之数共为24目,实际反增加了3门。”[16]丹波氏曾以所藏南宋吴直阁增注本与通行本作勘对考证。《医籍考》说:“《玉海》《书录解题》,并称师文等旧本,凡二百九十七方,二十一门。今通行本,大观旧方,与续添虽各为区别,溢出二方,至分类仅十四门。其旧不可复睹。特至兹本,了然可辨,与《幼幼新书》引合,其存旧色者,无疑矣。详《玉海》称二十一门并其目录而言,今兹本诸风、一切气、痼冷、妇人篇题下,无附脚气、脾胃、消渴、产图字。大小篇目,共二十一门。而治伤寒后,有脾胃一门,照通行本,知是绍兴所添。”[7]344根据丹波氏考证,对照今本可知,《局方》结构体例基本未变,当初称21门,是并其所附子目共同计算而来,包括诸风、伤寒、一切气、痰饮、诸虚、痼冷、积热、泻痢、眼目、咽喉口齿、杂病、疮肿伤折、妇人诸疾、小儿诸疾,以及所附中暑、积聚、咳嗽、骨蒸、秘涩、诸汤、诸香,共计21门。今通行本则在其基础上增加了附目,有脚气、脾胃、消渴、产图4门,则为25门,但只以正目分门,附目附于正目之下,不另分门,故只有14门。杨守敬言“惟所分十四门,每门下又有附目,又得十门,共二十四门”,是其未计“产图”而言,因其目下无方。

《局方》载方统计

《局方》所载方数说法不一,不知收方788首之由来。今人尚志钧统计《局方》历次修订续增方数共790方,其中陈师文等校订方302方。尚氏认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和王应麟《玉海》均说大观本陈师文等校正《和剂局方》为297方,与今本302方不同,相差5方。不过今本方中,前后重复的不少。如青娥丸、感应丸、大已寒丸、桂苓丸、消暑丸、对金饮子、清心莲子饮、消毒犀角饮、太阳丹、没药降圣丹、如圣子饼等,均在不同症内互见。”[15]叶显纯认为《局方》“收方总数,虽然号称788方,但是因为其中有13方前后重复互见,所以实际只有775方而已”[16]。章健、李洪涛通过认真核对1959年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局方》,除去同方前后复见和同方异名外,实有769方,其中大观方为300方。[17]如果不探究宋代版本的情况,这些问题很难有满意的解释。

所载方数诸家说法不一是由于刊刻流布过程中发生增衍、脱漏、窜乱以及诸家统计标准不一造成的。今通行本中大观方实际统计301首,但卷之二《治伤寒》中的香薷散与黄连香薷散,目录中虽列为两方,实际属于一方,只是来源不同,组成略有差异,主治完全相同,篇中也并未另立一方进行论述,只是在加减法中予以说明。[2]53- 54章健等人统计正确。尚志钧将香薷散与黄连香薷散分别计算,且又多误计1方,故有302方之误。此外,除黄连香薷散外,通行本卷之八《治疮肿伤折》之”续添诸局经验秘方”中,另有李氏方、又一方,亦是五香连翘汤的不同组成版本,书中言:“五香连翘汤方甚多,当以《三因》为正,李氏方今并存之。”“又一方……与《三因》、李氏方同,但外加鸡舌香、藿香耳。”[2]259故此两方也不应该计算在内。经统计通行本全部处方数为791方,减去黄连香薷散、李氏方、又一方3方,便为788方,此应为通行本788方之说的由来。通行本中又有太阳丹、如圣饼子、没药降圣丹、川芎茶调散、加减三五七散、桂苓丸、消暑丸、感应丸、大已寒丸、对金饮子、清心莲子饮、神应黑玉丹、消毒犀角饮共13方,重复出现于诸篇中,原书目录与篇中俱已注明,不当重复计算。791方减去13方,则为778方,此应为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778方之由来。791方减去3首附方,再减去前后复见同方13首,则为775首,此应为叶显纯775方之来历(见表2)。

通行本中,卷之一《治诸风》中虎骨散(大观校订方)与乳香趁痛散(吴直阁增诸家名方)、大圣一粒金丹(宝庆新增方)与大圣保命丹(续添诸局经验秘方),卷之九《治妇人诸疾》中琥珀黑龙丹(吴直阁增诸家名方)与黑龙丹(续添诸局经验秘方)、南岳魏夫人济阴丹(吴直阁增诸家名方)与益阴丹(续添诸局经验秘方)4对方剂品味、证治完全相同,应为同方异名。章健、李洪涛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考证出卷之五《治诸虚》中十全大补汤(吴直阁增诸家名方)与十全饮(续添诸局经验秘方)也是同方异名,卷之十《治小儿诸疾》中人参散亦复见于“大观校订方”与“吴直阁增诸家名方”。因此定型后的《局方》经统计有788方,其中同方异名5对,同方前后复见14首,因而实有方剂769首。[18]

今通行本中“大观方”除去香薷散方后所附黄连香薷散,实际为300首,不合297方之说。但是通行本《局方》绝不是吴直阁增广本的旧貌,更不是陈师文等大观本的原貌。通过查阅中华书局影印吴直阁增广本二、三、四残卷,并结合丹波氏据吴直阁本考证内容,可了解大观本梗概。吴直阁本中“绍兴续添方”直接续接“大观方”,并不标识,“诸家名方”前亦不题“吴直阁增”4字,未有其他诸局、宝庆、淳祐等增补续添,此与通行本款识、体例有别。诚如《医籍考》所言“校通行本,无宝庆以下方,虽有绍兴续添,别不标识。至‘诸家名方’不题‘吴直阁增’字,则知绍兴中吴直阁所增广也”[7]344。丹波氏云:“‘大观方’原本中无牛膝汤(治妇人诸疾)、人参散(治小儿诸疾)、清远香(诸香)3方,今本‘大观方’中生气汤(治一切气)应在《绍兴续添方》中,七枣汤(治泻痢)应在‘续添诸局经验秘方’中,而‘续添诸局经验秘方’中麝香苏合香丸(治一切气)、‘吴直阁增诸家名方’中的大香连丸(治泻痢)两方应在‘大观方’中。”[7]344如此移动增减计算,正合297方之说。但对照中华书局影印本,大香连丸列于《治泄痢》目“诸家名方”第二方,并不在“大观方”内,七枣汤在“诸家名方”中,此为丹波之误。如此尚有一方之差,杨守敬296方之说或缘于此。故“大观方”称297方,极有可能是合并黄连香薷散而言。

表2 通行本《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方数统计

除上所述外,丹波氏还考证出原本并没有方剂复见现象,“若其诸方无重建者,间与通行本不同”[7]344。原本“吴直阁增诸家名方”中还有参苓饮子(治伤寒)、思食丸(治一切气)、降气汤(诸汤)3方,今本脱漏。原本“绍兴续添方”中没有四斤丸、铁弹丸(治诸风)、二陈汤(治痰饮)、化毒排脓内补十宣散(治疮肿伤折)4方,“吴直阁增诸家名方”中没有黑龙丸(治诸风)、渗湿汤、冰黄散(治伤寒)、丁香脾积丸(治一切气)、水煮木香丸、缚虎汤(治泻痢)、寸金丸、夺命丹(治杂病)、济危上丹、琥珀黑龙丹、南岳魏夫人济阴丹、琥珀黑散、术香散、竹茹汤(治妇人诸疾)、钱氏白术散(治小儿诸疾)15方。“绍兴续添方”中的温肺汤(治痰饮)、“淳祐新添方”中的春雪膏(治眼目疾)、硼砂散(治咽喉口齿)、“宝庆新增方”中的至圣保命丹、挨积圆(治小儿诸疾)共5方,应在相应的“吴直阁增诸家名方内”[7]344。还有今本卷之三《治一切气》之“绍兴续添方”中从感应丸后至红丸子13方(应为14方),以及“吴直阁增诸家名方”中的如神丸,共15方,别为《脾胃不和》门。《医籍考》言:“治伤寒后有脾胃一门,照通行本,知是绍兴所添。”[7]344丹波氏所考甚确,所言不误,但窥诸中华书局影印本,“诸家名方”中有水煮木香丸(治泻痢),还有“绍兴续添方”中纯阳真人养脏汤(治泻痢)在“诸家名方”中,“诸家名方”之神仙太一膏,不在《治疮肿伤折》篇,而在《治杂病》目下,此等亦是丹波氏疏漏。由此可见探究版本原貌的重要性。诚如丹波氏所说:“此等关系匪轻,所以医方之书,必贵古本也。”[7]345如此计算则吴直阁本应为468方(不含黄连香薷散),其中“大观校订方”296首,“绍兴续添方”54首,“吴直阁增诸家名方”118首(见表3)。

日本和刻本《增广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经统计收方794首,除去同方异名、前后复见外,实际为775首,是因在“续添诸局经验秘方”中又比通行本增加催生如圣散(治妇人诸疾)、防风导赤散、宁志膏、六神丸、褐丸子、敷涎膏(治小儿诸疾)6方。另《治咽喉口齿》门的玉屑无忧散不属“大观方”,改归“绍兴续添方”。

表3 吴珽增广校正《和剂局方》卷数、门类、方数

此外,刘景源整理的通行本《局方》卷之十《诸香》最后记载:“玄参(拣净)各五两,香白芷、藿香(锉)各三两,香附子(拣净)、甘松(拣净)各十两,麝香末半斤。 清远香:降真香(紫藤者)、零陵香、茅香各六两,丁香皮,上为末,炼蜜搜和,用如常法。”[2]346显然这里文字有讹舛,义不可通。整理者注为:“玄参以下至麝香末疑为另方,原本及各刊均疑脱方名及治法。”“丁香皮原本及各刊本均脱剂量。”[2]346对照和刻本,原文为:“清远香:降真香、零苓香、茅香各六两,丁香皮、玄参(拣净)各五两,香白芷、藿香(锉)各三两,香附子(拣净)、甘松(拣净)各十两,麝香半斤,上为末,炼蜜搜和令匀,用如常法。”[6]334可见此段文字原来并非脱文,亦非另方,而是文字发生了倒错现象。

总之,研究《局方》的版本流变、门类的分合、方剂的增减,有助于我们正确地了解《局方》的宋代旧貌及其后的演变,考究版本渊源流变、异同优劣,起到“考镜源流、辨章学术”的作用,从而更好地指导临证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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