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旗袍装饰纹样初探

陈欣圆 宁波大学

民国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人才辈出，其中包括众多杰出的女性，最著名的莫过于宋氏三姐妹、张爱玲、陆小曼、林徽因、阮玲玉……她们就像是一张张泛黄却依然不失风采的旧照，久久地吸引着我们的目光。而说到这些女子，她们的形象都离不开一种服装，那就是旗袍。

民国时期受西方文化的影响，中国传统纹样与西方艺术进行了融合，孕育出许多既有西方艺术特点又不失中国传统艺术特点的纹样，可以说民国是一个中西结合得比较好的时代。现探讨民国时期的旗袍装饰纹样。

一、民国旗袍装饰纹样题材的选择

清代的袍服受封建思想的影响，非常保守，袍服并不以展现女性身材美为目的，而是在有意无意中弱化或者隐藏女性身材的曲线美，让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一板一眼，非常正统。服装的裁剪是平面的，折叠的时候很好看、很平整，穿在身上肩、胸都是平面的，这些地方可以完整地展示出图案纹样。服装在造型上可供选择的地方几乎没有，而爱美的女性只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装饰图案的追求上，所以整个清朝尤其是晚清，服装上装饰纹样的繁杂程度已经发展到了极致，连镶边也要里三层外三层。到了民国时期，由于自由民主思想的影响，人们的自我意识觉醒，强烈要求与过去的封建思想告别，于是崇尚简洁，追求个性解放。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之下，清朝的袍服无论是款式造型、装饰纹样还是色彩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逐渐演变成了民国时期的旗袍样式，受到了我国以及世界各国女性的喜爱，并成为一种经典模式固定下来。

（一）植物纹样

花草等植物纹样是民国旗袍上运用得最多的纹样。这些来自大自然的植物被提炼出来构成纹样元素，与女性所处的生活环境非常协调，跟动物纹样相比显得更加柔和，因而更加容易被人们所接受和喜爱。

传统的牡丹、芍药、荷花等花卉纹样深受人们的喜爱。它们多以写实手法呈现，勾勒得更加逼真，但是并不是运用类似国画工笔晕染的方式，而是多以线条的形式出现。在深蓝色或深紫色丝绸面料的衬托之下，显得非常富贵。中国传统文人墨客所喜好的梅、兰、竹、菊等题材也经常出现在旗袍装饰纹样之中，显示了人们高洁的品格，和整体淡雅的风格成为一体。很多西方流行的纹样，比如具有浪漫色彩的玫瑰花纹样在民国时期也受到追捧，但并不是用写实手法呈现，而是以被适当概念化和抽象化的玫瑰纹出现在旗袍上，鼓励女性追求浪漫的生活。

（二）动物纹样

中国古代对龙、凤等纹样的使用是有严格界限的，民国时期由于清政府的垮台，封建思想的禁锢逐渐消除，传统的龙、虎、豹等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动物纹样与民国时期崇尚自由民主的思想不相容，因而大大减少了使用频率。但是凤纹因为图形华美柔和，象征着富贵祥瑞，和民国的旗袍气质非常吻合，因而在较早的旗袍中常有使用，有时会跟牡丹纹样同时出现，寓意吉祥富贵。而像喜鹊、蝴蝶这类象征着喜庆美好寓意的纹样，常与折枝花一起使用在旗袍纹样中。

（三）几何纹样

清朝的旗袍发展到后期，装饰极其烦琐。到了民国时期，人们似乎有意走向它的对立面，表现之一就是几何纹样的运用。受西方现代抽象美术的影响，出现了许多几何纹样。例如，有一种纹样是抽象几何图形的不断重复，纹样有点像明清官员朝服上“补子”里的海浪，浅黄、深黄、红色暖色系线条搭配上零星几点靛青，既精致典雅又简约大气。还有一种纹样是几何形的花纹，配色清新淡雅，很像现代的格子。

几何纹样很多，如简单的直线、曲线、波浪线构成的纹样，做成的旗袍简洁大方。直线条有拉高人的特点，可以让女性看起来高挑优雅；横线条能够让女性看起来更加丰满圆润；波浪线显得活泼生动，满足了人们不同的需求；锯齿形、闪电形充满了活力；各种大大小小的圆点、圆圈图形，拥有既活泼又甜蜜的感觉；还有万字纹、菱形纹、网格纹装饰旗袍，给人的感觉都是独特的。

几何图形既可以单独构成不同的纹样，也可以构成连续结构的“骨式图”，再填入各种植物、动物形，或者填入几何形构成纹样；还可以运用自由透叠、交错、环绕等方式排列出新纹样。简洁的几何纹样犹如一股清新的风，让人产生耳目一新的感觉。

二、民国旗袍装饰纹样的特色

（一）服装穿着等级制度的弱化

清朝受封建思想的影响，服装的款式、颜色都有着严格的等级要求。其中黄色就是皇家专用的颜色，黄马甲、黄马褂不仅色泽亮丽，而且是权力的象征，普通老百姓是不允许穿着的，违反者会受到严厉的制裁。进入民国后，这种制约消失了，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需求来选择服装的款式、装饰纹样和色泽。这是一种时代的进步。20世纪30年代，哈德门香烟广告上的摩登女郎就是身着亮黄色竖条纹旗袍，既有时代特色又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二）折枝花式纹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折枝花起源于宋代，宋代画家注重观察大自然，名家辈出。受其影响，无论是纺织物还是瓷器上的装饰纹样，都喜欢运用均衡构图，左右两边追求不对称美，让图案更加灵动自然。民国时期自由民主思想逐渐深入人心，在纹样上也如宋朝一样，突破了传统纹样的对称限制。例如，绿梅图案枝干遒劲有力，花枝高低错落，梅花有大有小、有疏密变化，左边的繁密、右边的舒朗，显得随意灵动而舒展，跟花鸟画中的折枝花一样讲求变化，点缀在旗袍上，让旗袍也充满了生命力，深受知识女性的喜爱。

（三）叶子成为装饰纹样的主体

我国历代以植物纹样为主的图案纹样中，唱主角的基本都是“花”，如唐朝盛极一时的团花图案，直接用各种纹样组合成一大朵花或者类似花的形式。稍后出现的卷草纹也是以花为主，还有折枝花也是这样。而民国时期的旗袍装饰纹样却反客为主，叶子成了主角，呈现出来的纹样有些是叶子比花还要大，花占的面积很小，或者花的图案藏在叶子里面；有些图案直接用植物的叶子组合成一朵大花；还有一些图案干脆只有叶子而省略了花，取叶子的素雅清淡，整个图案笼罩在深深浅浅的绿色之中，让穿着和欣赏旗袍的人满眼都是绿意，夏日的时候一片清凉。

（四）出现了具有立体感的装饰纹样

中国古代的传统纹样大多都是以平面为主，体现的是二维空间，主要采用平涂或者勾线平涂的方法。西方绘画以明暗法进行立体造型，在纺织纹样上，由于技术的进步，引入明暗法表现物体的明暗光影变化，传入后受到那些追捧新事物的女性的喜爱。例如，表现桥，明暗交界线明显，光影明确，还有对倒影的呈现，显得非常真实。还有些纹样吸收了西方绘画里点彩法的技法，运用点的疏密表现光影效果，产生出特殊的效果。

三、民国旗袍装饰纹样在配色上的特点

民国女性崇尚思想解放，在生活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层妇女更多地出现在各种交际场合，尤其是在“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女性频繁出入歌舞厅、剧院等场合。受到西方思想的影响，服装更加简洁，裁剪上也更加立体，突出了她们优美的曲线，过多的装饰反而是多余的。这些摩登女郎往往选择靓丽鲜艳的色彩，如中国红、明黄、高贵的紫色等，所穿旗袍长度及地、高开叉，凸显了她们迷人的体型，再配上时髦的烫发，这些都让她们成为时装潮流的引领者。这个时期出现的艳丽的颜色与晚清时烦冗华丽的风格是有明显区别的。

而广大普通女性在色彩上则多采用纯度低、同色系的配色。南方的上海总是一些娇嫩、素净、靓丽而柔和的颜色，而北方总是一些淡湖绿色、姜黄色。总的来说，这样小清新的配色使民国旗袍总体趋于柔和淡雅。

四、总结

民国旗袍在外来思想、外来服装款式、外来纹样的影响之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依附于旗袍的装饰纹样为了适应这一变化，逐渐减少或者抛弃了传统纹样的使用，改变了原来的纹样，吸收了外来纹样的特色，发展演变出众多的新纹样，改变了长期以来中国传统纹样在中国服饰中的主导地位。这些新纹样配合新式的旗袍，把民国时代的新女性打扮得摇曳生姿，成为中国传统服饰迈向现代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