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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安道壹入隋后书刊风格分析
——以《曹植庙碑》为起点

2021-01-07

泰山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书刊曹植题记

张 强

(四川美术学院 世界实验书法高等研究中心,重庆 401331)

引言

以《曹植庙碑》为起点,揭示僧安道壹偶然之作背后所关联的逻辑系统,从最基本的“笔性”与特定文字“结体”特征入手,感知其书刊美学趣味与魅力,有助于驱散历史迷雾,解决其书刊风格困惑问题。

一、曹植庙碑的基本情况

据山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的《山东省志》载:

“曹植墓位于东阿鱼山西麓。座东朝西,依山营穴,砖土垒就。1951年夏,由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清理。后墓残破,1981、1985先后整葺修复。

墓室为前堂后室砖室墓,前堂4.35米见方,后室长2.20米,宽1.78米。墓室以青砖错缝平砌。前堂后室之间辟门,以砖封护。清理出石圭、石璧、青玉璜、玛瑙泡和云母片以及罐、盆、杯、盘、灶、案、车、禽畜俑等各式陶器132件。

……

墓前左侧有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重修碑楼一座,单层硬山式建筑,内置开皇十三年(593年)立曹植墓碑。碑圆首方趺,趺坐半入土中,高度不详。碑冠与碑身为整石雕出。通首高2.47米,宽1.03米,厚0.21米,碑首雕而不起砻,起龛有三身像。碑身高1.80米,镌文22行,行42-44字不等,共935字。书杂篆隶楷三体,结体险峻,气韵高迈,笔力雄奇。此碑早年湮没在大清河中,清代捞出,还置墓前。此外尚有题咏、记事碑碣4方。[1]

值得重视的是,在《曹植庙碑》之中出现了以“凊”代“清”的情况。从碑文内部的上下文来看,“清雅自得”显然是与“浊”“俗”以及“随波逐流”相反的意思。《曹植庙碑》使用了篆书的“清”,可见其深沉的用心。笔者在《“清”何以变“凊”——僧安道壹后期书刊研究系列之一》(1)参见《书法研究》2020年第1期。一文中,通过对僧安道壹在其书刊的遗迹之中,几乎将所有的“清”改写为“凊”的论证,认为这种改写不是平时所谓的“俗字”书写(可以增删笔画而不改变其涵义),据此可以猜测《曹植庙碑》乃僧安道壹的丹书。山东汶上中都博物馆所藏的开皇九年(589)《章仇氏造像残碑》,山东东平白佛山的《王子华题记》(587)、《昙献题字》(590)与《曹植庙碑》具有共同的古意书体美学特征,因此可以纳入僧安道壹的书法体系之中来加以考察,在“隋朝的书法史语境”之中,进行重新、全面认知。

以往人们只是孤立地从文人趣味上来贬斥《曹植碑》,认定一个时代的风格,总是从集体无意识的角度来加以粗暴地对待。[2]但如果从僧安道壹的角度来看,颠覆文人趣味一直是他书法观之中一个重要的意趣与旨意。作为曾经的“大沙门”或者佛门耆老的僧安道壹,为一个不得志的、前朝于数代的皇亲文人书刊碑文,且受托者的家族已经败落,或许连支出购买书刊碑素石的费用都难以支付。碑刻使用的也不是一块素石,而是一块佛教造像碑的再利用。显然,从书刊碑文获得报酬并不是僧安为之书刊的目的。其意或在藉此将“古体趣味与书刊”美学全面地释放出来,或者进行预言式的书刊,这些都有待于进一步证实。

二、新近认定的僧安道壹遗迹地理分布

以《曹植庙碑》和《白佛山石窟题记》相继以“凊”代“清”为标志,被我们确定为僧安道壹所书刊之后,还有相关联的《章仇氏造像残碑》,三者在时间与地理上的关系如下。

《白佛山石窟题记》(山东东平白佛山)开皇七年至开皇十年(587—590)

《章仇氏造像残碑》(山东汶上中都博物馆)开皇九年(589)

《曹植庙碑》(山东东阿鱼山)开皇十三年(593)

据此,我们可以做出推测:北周大象二年(580),僧安道壹在葛山书刊“维摩诘经”之后,回到了长久挂单之处(或者同时是他的家乡),即今山东省东平县旧县乡洪顶山寺院,或者是在其附近的平阴洪范镇,二者相距15公里。同时,洪范镇附近分布着三处“大空王佛”,其中就包括目前发现最早署有河凊元年的“大空王佛”。

在这里还分布着被隋代皇帝勅颁“舍利塔”的崇梵寺。虽然勅颁行为发生在僧安身后的“仁寿”年间(601—604),但却可以看出其早已具备显赫的地位。“山东省平阴县洪范池,位于平阴县城西南约32.5公里的洪范公社管委会院内,北距原东阿县老城约7.5公里。在洪范池以南 80米是一高出地表约3米的台地,其断崖上东西 80余米范围内,暴露出大量隋唐时期的莲花瓦当、筒瓦、板瓦、兽饰等建筑构件。在其以东约 500米,有天池山隋代摩崖造像。此处当是一处隋唐时期的寺院遗址。1982年11月,公社在修建社际间公路正好沿台地北边缘穿过,社员在取土平整道路时,在离台地表面1.6米深处发现一个石函……盖顶分两行镌刻‘大隋皇帝舍利宝塔’八个字。”[3]

在这里,经过北周到隋改朝换代的动乱之后,过了7年(这个期间的僧安道壹在做什么,由于没有书刊遗迹支持,我们无法贸然揣测),他受邀为距离洪顶山27公里外的危山(白佛山)书刊造像记,2年后,又应邀赴约53.9公里汶上三官庙村,书刊《章仇氏造像碑》。一年后,僧安道壹再为落成的危山(白佛山)石窟寺院书刊“寺主王子华”题记,同时,书刊里面299人的象主题名榜。

首先讨论被笔者认定为僧安道壹遗迹的地点与洪顶山的距离。洪顶山作为僧安道壹的精神与书刊家园,分布了其19处书刊遗迹。尤其重要的是,这里有9.6米的“大空王佛”与“僧安道壹”小传以及“安公之碑”。从这里隔湖向北瞭望,隐约可见模糊的小山影便是山东聊城市东阿县鱼山的曹植墓。

从东平旧县乡洪顶山僧安道壹刻经遗迹处到曹植墓约17.7公里,洪顶山到白佛山约27.6公里,从洪顶山到汶上三官庙村约53.9公里。从地理分布来看,以古代最基本的交通方式步行,出行都在24小时范围之内。由此可推知,僧安就是本地人氏。他很有可能出道于青州,然后回到家乡洪顶山附近,创作出惊世骇俗的“大空王佛”以及19处佛名与佛经篇章,从此名扬北齐境内,之后被皇家工程所邀,西行涉县、邺城,后来南抵滕州、邹城。隋代立国之后,回归洪顶山居住,应周围慕名者的邀请,时常外出书刊。晚年的僧安已经不可能跨越更远的路途,入隋之后,其书刊也就限定于方圆50公里左右了。

三、历史上对于《曹植庙碑》与僧安道壹的关系论述

最早记载与评价《曹植庙碑》的是明代的王士祯(1634—1711),他对于这块碑整体书风的描述便是因为集合了不同字体:“东阿鱼山陈思王墓道有隋碑,书法杂用篆、隶、八分,甚古。此碑文不极工,考欧《集古录》,赵《金石录》及近代《金薤琳琅》《石墨镌华》《金石志》俱不及载。”[4]

杨守敬(1839-1915)认为《曹植庙碑》这种跨越字体的方式,虽然采纳的是北魏的传统,但是,本身却也是在篆隶意味的笔法上,有着精妙的发挥:“王阮亭居易录始著此碑,用笔本之齐人,体兼篆隶,则沿北魏旧习。然其笔法实精,真有篆隶遗意,不第如《李仲璇》等之貌似也。褚河南《倪宽传》胎息于此。”[5]

最明确地将《曹植碑》与僧安道壹书刊遗迹联系在一起的是康有为(1858-1927),他在其碑学著作《广艺舟双楫》之中如此评论:“今按此经完好,在薤山映佛岩,经主为梁父县令王子椿,武平元年造,是齐碑也。是碑虽简穆,然较《龙颜》《晖福》尚逊一筹,今所见冈山、尖山、铁山摩崖,皆此类。实开隋碑洞达爽闓之体,故《曹子建碑》亦有《般若经》笔意。[6]

不过,在洪顶山僧安道壹的作品发现之前,没有人能够想象到存在着僧安道壹的一个庞大的书法系统,况且,时代的隔离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心理障碍——当一个历史人物被划定在某个朝代之后,人们已经很难再超越审视。所以,康有为才会认为存在着这样截然不同的“齐碑”与“隋碑”概念。

孙葆田(1840-1911)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曹植庙碑》相关联的其他书刊作品。他认定汶上的《章仇氏造像碑》与东平白佛山《王子华题记》,出自一人之手,其标志是“杂用篆隶,博异趣耳”,这里虽然是一种“异端”的观念,但毕竟从另一个角度把僧安道壹的书法系统关联起来了:“碑字与章仇禹碑,白佛山王子华题名,当出一手,其杂用篆隶,博异趣耳。若别体字以意会之,皆可识也。”[7]

李佐贤(1807-1876)则认定东平白佛山的“昙献题名”是《曹植庙碑》的作者所为,“《昙献题名》作篆隶真三体书,与东阿之开皇十三年曹子建碑相类,余则罕有此式,或即一人所书欤”。[8]

其实,按照我们从题记上所隐藏的以“凊”代“清”的现象而言,白佛山造像题记及供养人题记,皆是僧安道壹所为。按照白佛山《王子华题记》,所署年款为大隋开皇7年,公元587年,而白佛山石窟外壁的左面摩崖上《昙献题记》为开皇十年,公元590年。“根据石壁上供养人的题记,象主姚清娘的‘清’字,被书刊为‘凊’字。作为人名的谬误,很容易被认真而虔诚的出资者发现。因此,僧安道壹被要求补上一‘点’,所以有了现在的‘清’字中间一点,脱离了文字。而在另外两个名字严清与吕清女的书刊上,僧安道壹则没有任何理由书刊减笔之‘凊’了。这个修补性的改正,恰恰证明了他在书刊之中试图改写‘清’的动意。”[9]

至于《章仇氏造像碑》又称《章仇禹生等造经像碑》。隋开皇九年(589)十二月七日立石于今汶上县刘楼乡辛海村三官庙。孙葆田在记载《章仇氏造像碑》的时候,又一次谈到它与《曹植庙碑》之间的关系:“书体略兼篆隶,雅与曹子建碑为近。”[10]

香港《书谱》杂志社出版的《中国书法大辞典》对于《章仇氏造像碑》有比较高的评价,也认为与同时期汶上的《文殊般若碑》有密切关系,甚至认为与《曹植庙碑》是一人之作:“此碑为历代金石家所重视,清王昶《金石萃编》、钱大昕《潜研堂金石》和杨守敬《环宇贞石图》等均有著录和评价,是中国书法史和佛教艺术史上不可多得的代表性刻石。明代碑断为两截,上半又失一角。所存下截又断为二。碑文为佛经,字体正书,兼作篆、隶。十七行,行四十八字。石边有题名一行。今存碑文约七百字。书法用笔浑圆,行笔畅中有涩,飘中有沉,笔画粗细匀停,提按顿挫痕迹不显,转折处多用篆法,筋骨内含,结构疏朗自然,风格安祥、静穆、简约,开宕峻爽,尖利瘦硬,体势宽博,为北齐《文殊般若》碑遗风之渐变者,与《曹植碑》如出一人之手,禇遂良、颜真卿书风隐然欲出。其在书法史上承前启后,贡献显赫,功不可没。”[11]从与《文殊般若碑》的关系,以及与《曹植庙碑》如出一人之手的判断,可以看出僧安这个谱系内在逻辑的一致性。

四、悖论的书法史逻辑:关于《曹植碑庙》与“隋代书法”概念

按照时代风格来划分,是一种归纳法,这种风格的归纳,可以用在那些集体意志书写的作品上,对于跨越时代的书法家僧安道壹及作品而言,这种生硬的划分,便自然遭遇了尴尬。

如果从时代特征的角度,把《曹植庙碑》放置到隋代书法的语境之中来加以探讨,我们就会发现一个悖论,如康有为而言:“隋碑内承周、齐峻整之绪,外收梁、陈绵丽之风,故简要清通,汇成一局,淳朴未除,精能不露……隋碑风神俊朗,体格峻整,大开唐风。唐世欧、虞及王行满、李怀琳诸家,皆是隋人。……快刀斫阵、雄快俊劲者,莫若《曹子建碑》矣”。[12]在康有为眼中,“隋碑”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概念,唐初的书法大家本身就是“隋人”,所以,隋碑开启唐代的书风也就自然成为可能。同时,隋碑来源于北朝周齐,又接受南朝梁、陈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曹植庙碑》自然具有“快刀斫阵、雄快俊劲”的独特之处。康有为将《曹子建碑》列为“能品上”。[13]

《曹植庙碑》的古体趣味与书刊美学,被康有为解读为一种瘦硬与尖利,认为其具有“承魏开唐,独标俊异”:“《曹子建碑》如大刀阔斧,斫阵无前。”[14]“曰齐碑之《隽修罗》《朱君山》,隋碑之《龙藏寺》《曹子建》,四者皆有古质奇趣,新体异态,乘时独出,变化生新,承魏开唐,独标俊异。四碑真可出魏碑之外,见标千古者也”。[15]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康有为进入了一个解读的误区,这是因为僧安道壹的《曹植庙碑》,其书刊美学早在北齐河清年间已经完备,而绝非到隋代才出现的。

在这里,康有为提示了这样几个关键的词语与范畴:“古”“奇”“新”“异”,所谓的“古”,就是一种时间的距离感,以及由时间所带来的“心理包浆”。针对书法史的潮流而言,它同时具有耳目一新的奇异感。

沙孟海对于隋代的书法,归纳出四种类型:“隋代真书,主要有四种面貌:第一,平正和美一路。从二王出来,以智永、丁道护为代表,下开虞世南、殷令名。第二,峻严方饬一路。从北魏出来,以《董美人》《苏慈》为代表,下开欧阳询父子。第三,浑厚圆劲一路。从北齐《泰山金刚经》《文殊经碑》《隽敬碑阴》出来,以《曹植庙碑》《章仇禹生造像》为代表,下开颜真卿。第四,秀朗细挺一路。结法也从北齐出来,由于运笔细挺,另成一种境界,以《龙藏寺》为代表,下开遂良、二薛。

以上四种,第一、二种属于“斜画紧结”的类型,第三、四种属于“平画宽结”的类型,承前启后,迹象显明。在第三种“浑厚圆劲”里面囊括了僧安道壹在北齐时书刊的《泰山金刚经》《文殊经碑》并认为是《曹植庙碑》《章仇禹生造像》的来源。这里,沙孟海敏感意识到了所谓“隋代风格”与北齐间的混合关系。[16]

五、稳定的笔性:以二十八年的时间长度做比较

一位书法家接近30年之间的书体风格,呈现出大幅度的变化,是极其可能的。有时候甚至出现对于早期的否定。但是,这只是其中一种类型的艺术家,可以称之为“晚成型”艺术家。而对于另外的艺术家而言,其艺术似乎一开始便是成熟的,具有突出的风格特征,后来的岁月只是丰富其风格表达。而僧安道壹似乎是“兼二者之长”。一方面具有内在稳定的书法“笔性”特征,带有渐进“加强”的意味;另一方面却又极尽变化之能事。我们从《沙丘尼寺题赞》(564)与《曹植庙碑》(593)相同字型的比较中,可以看出二者在其书体与笔法美学上的一致性。

笔者在《“清”何以变“凊”——北朝僧安道壹后续研究系列之一》中将这块碑确定为是僧安道壹所为:“但是,在同年内《沙丘尼寺题赞碑》之中,僧安道壹则似乎彻底放松了,不仅是在年号上用了‘凊’字,而且在内文之中所提到的‘三空明澈,六度凝凊’这样的句式之中,也把‘清澈’‘清明’‘清白’这样明确的语义表达,转换为‘冬暖夏凉’,包含了人伦孝道的涵义。”[17]其实,尽管此刻石之中有与洪顶山完全一致的“大齐河清三年岁月实沉”落款,人们几乎可以据此断定是僧安道壹所为,但是,只有河“凊”的改写,才真正把时间落到实处。

《沙丘尼寺题赞》《曹植庙碑》中“奉”字结体舒朗,撇捺间开张的弧度与收笔姿态,之间形成的空间与势度如出一辙,“为”字在结体上几乎是完全一致。同样是上面的两点顾盼回应,长撇如大刀般地斜开,甚至底下的四个点分散的位置都均等。不同的是《沙丘尼寺》肥腴内敛,《曹植碑》则是瘦硬开张。“魏”之间的比较,可以看出文字结体几乎完全一致,《沙丘尼寺》肥瘦相间,《曹植碑》则瘦硬通达。“皇帝”二字,《沙丘尼寺题赞》中“皇帝”一气呵成,文人气质的书写感;《曹植碑》却稍见布置呼应之意。“灵”字,二者字体的势度一致,不同的是一气贯通的书写感,与笔画粗细呼应的布置感。“正”字,其字形结构完全一致,不同之处在于用笔的收缩感有区别。“岁次”二字,是最常见的用字,二者在笔画动势处理上有所差异,而在用笔上却依旧呈现出章法上的差异。“无”的变化,前两个出自《沙丘尼寺》,后两个出自《曹植碑》,可以看出前面的行草书意味较强,而后者则是以笔法布置与书写性为兼顾。“美”字上下形成两个独立的部分,上为不露底的“羊”字,下为开展度不同的“火”字,前者圆笔内敛,而后者形成“展开”方圆并用。“焉”字,其结体一致,前一个出自《沙丘尼寺》,书性较强,后一个出自《曹植碑》,刀法感突出。

通过以上随机选取的十个汉字作基本的比较,可以看出,在近三十年的时间跨度里,僧安道壹的书刊风格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而相对于他的其它书刊作品,这些更接近楷书的直接书写,更能够挖掘其内在的气质。这个特征也许是时间的演变所无能为力的。也就是说,《曹植碑》之所以看起来显得异常地突兀,并不是其内在的气质差异,而是对于“古意书体”的全面实践而已。

六、以“一”“弌”“壹”为案例:圆形篆、方形篆、隶书、楷书集合一体

在僧安道壹的书刊生涯之中,对于“壹”字的书写,曾经有过各种形态,在具有代表性的《曹植庙碑》里面,有六个“壹”字,其中一个写成了“弌”,两个写成了“一”,另外三个写成了大写的“壹”。

“一”字的处理多样化,这符合僧安的一贯作风。“一”的涵义是:“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万物,凡一之属,皆从一。”[18]而“弌”在《说文解字》里是被列入“古文”的。在这三个繁体的“壹”中,有两个是“圆形篆”,一个是“方形直笔篆”。而在《说文解字》里面,却是“专壹也,从壶,吉声,凡壹之属皆从壹。”[19]

而有趣的是,在此之前的书刊之中,“方形直笔篆”的“壹”,曾经出现在河北邯郸峰峰矿区南响堂的《文殊般若经》篇章,也出现在山东东平县司里山的《大般涅槃经·憍陈如品》,以及山东泰安徂徕山《文殊般若经》篇章,还有隋开皇九年(589)的山东汶上《章仇氏造像碑》中。

在《曹植庙碑》里面,有两个“圆形篆”的“壹”则比较少见,除此之外,唯有在山东东平白佛山开皇十年造像题记之中,可以看到这种处理方式。

在“壹”字篆书结构的“壶”型体里面,是一个“吉”字。这个吉字并没有随着外在的笔画而改变。从《曹植庙碑》对于“壹”字多向处理,可以看出,它伴随着僧安的“签名”,而成为一个具有符号性质的文字。这正是其对于这个“壹”字的用心之处。

以象形的篆书与楷隶结体在一起,并不是僧安道壹的发明,其实,在汉代的一些碑刻之中早已有所体现,但是,却没有人像僧安那样,可以产生出如此多的变化。这个竖心字在《曹植碑》里面,得到了更为极致的发挥。《曹植庙碑》的“竖心”,第一个类型是大篆形态的“心”字部首,以“心”上封口为标志。封口式的竖“心”,可以向前追溯到北响堂、南响堂,以及铁山、葛山等。第二个类型的竖心部首,则是如“树形”的“心”,是一种小篆形态。公元173年的《汉巴郡朐忍令景云碑》里面,有9个带竖心的字,全部被保留了小篆的“树形”部首。第三种类型是在下部首的“心”,这个心的中间一点,基本采取短竖,它带有篆书的痕迹。它们分别是《曹植庙碑》、隋开皇九年山东汶上的《章仇氏造像残碑上碑》、隋代开皇十年(579)的山东东平白佛山《昙献题记》(577)。

结 语

本文在新确认的僧安道壹的书刊遗迹基础上,进一步从《曹植庙碑》的具体情况、其它两处僧安书刊遗迹与《曹植庙碑》三者之间的地理关系、历史上对于三处僧安书刊遗迹的趋同性论述等方面,进一步分辨了“隋代书法”这个概念的局限性,同时,从僧安最早的“刻经体”为起点,到《曹植庙碑》29年间为终点,考察了其书刊风格的稳定性及变化维度。祈望能为今后进一步研究入隋后僧安道壹的书刊风格,提供一个可靠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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