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报表“最多报一次”改革探索——以杭州钱塘新区为例

□ 杭州钱塘新区统计局课题组

“最多报一次”改革试点是浙江省统计局2020 年初确定的统计领域十八个重点改革试点之一，改革试点落户杭州钱塘新区，是省统计局对新区统计工作的充分肯定和信任。自试点工作展开以来，新区统计局认真贯彻落实省局有关试点工作的总要求和总部署，以切实减轻企业基层负担、确保试点取得实效为目标，发扬敢打硬战、敢碰钉子的精神，严格按照试点方案推进各阶段工作，总结积累大量试点经验，圆满完成既定各项工作目标。

|改革的背景和必要性

长期以来，由于政府各部门之间“条块分割、职责同构”的管理体制，条块部门之间互不联通，长期存在着“数据孤岛”“信息烟囱”等现象。而由于各部门在实际工作中对数据的特殊需要，从自身出发建立了一套或多套统计报表制度，导致企业报表工作不堪重负。2020年4 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持续解决困扰基层的形式主义问题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提供坚强作风保证的通知》，指出基层长期存在的填表多、做台账多、留痕多等形式主义问题。改革现有政府综合统计和部门统计重复调查、减轻基层企业报表负担的问题已迫在眉睫。

（一）企业报表任务较重

企业是所有经济报表的报送主体。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为例，每月除承担政府综合统计布置的各类报表工作以外，还要承担税务、工商、劳动、发改、经信、环保、科技等部门布置的各类月报，这些报表表式不一，指标繁多，报送时间各不相同，报送的平台千差万别，企业统计员疲于应付。2020 年上半年疫情期间，从走访调研情况看，统计报表压力大是企业普遍反映的问题，有少数企业的意见尤为激烈，反映各类统计报表干扰了企业复工复产。另一方面，统计报表的压力甚至影响了企业“小升规”的积极性。2019 年杭州市出台新制造业计划，新区也出台了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三年行动计划，对“小升规”工业企业给予3 年30 万的奖励，但从实际情况看，“小升规”工作开展并不顺利，企业升规意愿不强，部分原因是升规后统计报表压力过大。

（二）统计报表布置较随意

部门统计报表需经政府综合统计部门审批，但实际上由于一些部门缺乏依法统计意识，存在随意布置未经审批的统计报表到企业或者在已审批的制度中随意增加报表的情况。另一方面，统计部门自身在布置报表的时候也略显任性，在日常统计表之外，一套表系统经常增加各种临时性统计调查表，特别是2020 年疫情期间，国家统计局在一套表系统内连续开展四次企业生产经营状况重复调查，各次调查与常规统计表时间存在出入，给广大企业统计员造成较大困扰，也加深了企业统计员对统计工作的抵触情绪。

（三）存在统计数据打架情况

由于政府各部门多头布置报表，各类报表间存在着大量重复或相似的指标，导致各部门间数据打架的现象层出不穷，严重影响了政府统计的公信力。如营业收入、营业利润、工业总产值等指标，在科技部门的火炬统计、税务部门的申请表、经信指标的年度主要指标财务年报表上均有涉及，特别是经信部门的重点工业企业月度经济监测表，与统计部门的月度产值表几乎一致，同一指标企业人员报送，时常出现数据不一致现象。

|改革试点的总体思路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在统计报表工作上，就是要适应时代变化，加快推进统计管理手段和统计方法制度改革创新，切实减轻企业和基层负担，推动统计管理手段更加科学、统计方法制度更加完善、统计数据共享更加高效。

钱塘新区“最多报一次”改革试点的总体思路是：聚焦一张（套）报表、建设一个平台、争取一次报送、实现数据共享，充分发挥公共数据的基础要素和资源性作用，实现数据利用价值最大化，最大限度的减轻企业统计人员报表工作任务量。

聚焦一张报表，争取一次报送，就是探讨将各部门相关涉企报表进行梳理整合，合并相同指标，删除非必要指标，努力做到企业各月（季）度企业只报一张（套）报表，最大限度减少企业多部门重复报报表的现象。

建设一个平台，实现数据共享，就是探讨建立政府各部门间统一的数据报送、审核平台，并委托第三方专业审计机构做好日常统计数据的催报审核工作。该数据平台向各部门开放端口，由各部门根据工作需要获取相应指标数据，实现数据共享。

|试点工作总体开展情况

（一）高度重视，确保组织保障

新区管委会主要委领导高度重视试点工作，多次听取专题汇报，要求严格按照省局部署，准确理解上级意图，不打折扣完成试点工作任务，为省局在全省层面全面推开“最多报一次”改革提供“钱塘新区样板”。新区成立以主要委领导为组长，分管委领导为副组长、区级各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为成员的改革试点领导小组，统筹负责本次试点工作。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负责改革试点总任务，协调推进落实各阶段重点工作。

（二）积极谋划，完善试点方案

在认真学习研究《浙江省统计局办公室关于印发<浙江省探索统计报表“最多报一次”改革杭州市钱塘新区工作方案>的通知》的基础上，经广泛征求意见并多轮座谈研究，最终形成《杭州钱塘新区“最多报一次”改革试点实施方案》。方案确定了“先易后难、由下及上”的总体原则，并将整个试点过程拆分为减报表、加指标、扩部门、谋共享及深层次研究五个阶段。

（三）多方联动，深化试点成效

一是建立上下联动机制。积极与市局核算处、省局设管处等上级业务部门建立联动机制，及时主动汇报改革试点推进情况、碰到问题，共同探讨解决途径，省、市统计部门十分重视并支持试点工作，在业务上全程做好指导工作；二是建立部门联动机制。在改革试点领导小组框架下，与发改、经信、税务、工商等部门建立联动机制和联席会议制度，多次召开部门联席会议，通报试点进展，合力破解试点难题。

（四）加强研究，夯实试点基础

2020 年5 月8 日，管委会召集工商、税务、商贸等十余个部门召开“最多报一次”改革试点动员会议，正式启动“最多报一次”改革试点。认真开展基础性资料搜集和试点基础研究工作，共收集了17 个部门的102 张涉企报表，各类指标158 个。其中涉及企业经济运行类55 个指标，从指标重复次数看，55 个主要经济指标重复次数达到239 次，其中损益类中的利润总额指标重复次数最多，达到23 次。从布置部门看，55个主要经济指标国家部门布置62 次，省级部门布置77 次，市级部门布置8 次，区级部门布置4 次。从报送频率上看，分为年报、季报、月报，其中年报次数最多，达到152 次，月报46 次，季报38 次。从表号标注情况看，只有工业增加值、营业总收入、银行贷款余额3 个指标所在的报表没有表号，其他指标都有对应的表号。另外103 个指标涉及人数、科技、能源、企业注册类型、社会信用代码、行业类型等其他类指标，重复程度也较高。

（五）分层推进，巩固阶段成效

在改革试点总体思路的指导下，钱塘新区的“最多报一次”改革试点分两个层面同步推进。

企业层面，选取统计工作基础较好的工业企业开展企业端试点工作。一是梳理企业需求。召集试点企业召开试点工作座谈会，详细了解企业对政府各部门报表工作的意见和建议，“问计于企”“问需于企”，认真梳理企业需求。二是简化完善报表。梳理现有报表，对相同或相类似指标进行精简合并，删除了部分通过关联指标计算可得的指标及其他非重要指标，按照报送频次重新设计整理成一张（套）多部门联合表。三是开展试填试报。组织试点企业开展试填试报，及时发现试填中存在的困难和问题，要求企业准确评估，比较不同报送方式的利弊，针对企业提出的意见及时开展研究处理。从企业试填试报的情况看，企业方在指标理解、工作负担、报送时效性和准确性等方面存在较大问题。

部门层面，考虑到工作的便利性及部门的积极性，为确保试点成效，选择经信部门作为首批试点合作部门。一是认真开展前期协调。与区经信部门开展多轮对接，经信部门对试点工作给予充分支持，双方对各自涉及工业企业的报表进行梳理对比，考虑到报表指标、报送频率、报送时间的几乎一致性，最终确定了统计部门的月度产值表和经信部门的月度重点企业经济运行监测表作为首批试点报表。二是开展数据共享。由区统计局在完成月度产值报表后，根据经信部门重点企业名单，将数据共享给经信部门。从试点情况来看统计部门的经济数据基本能满足经信部门对经济数据的需求。三是开展信息共享。根据试点工作机制，经信部门向统计局开放重点企业生产经营调查情况相关信息，可直接利用企业相关信息开展统计报表的审核、统计信息分析等，减少对企业正常工作的打扰。

（六）及时总结，确保方向正确

根据试点实施方案，将整个试点工作分成五个阶段，每一阶段试点工作完成后，及时召集各专业业务骨干和试点组主要成员召开试点工作总结交流会，全面回顾各阶段试点开展总体情况，交流试点中碰到的难题以及共同讨论研究解决方法。同时根据前一阶段试点工作的成效，及时对下一阶段计划安排进行微调，确保试点方向不偏。如在第三阶段试点完成后，我们发现试点部门扩充过于广泛，不利于集中利用有效力量取得突破，故调整第四阶段试点安排，对数据共享部门进行筛选后，确定以经信部门的常规月报为突破口实施企业报送数据替代。

|试点中发现的问题

试点工作总体流程进展顺利，较好的完成各阶段预定目标，但也发现一些在区级层面上较难克服的问题，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数据平台建设难

根据试点方案和总体思路，要做好“最多报一次”改革工作，需要建立起一个部门间的统计数据报送、处理及共享平台，企业方只在这一平台报送一张表，平台开放端口给各部门，各部门通过本平台获取共享数据。在实际试点工作中，我们发现单凭区一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难以建设一个具有足够承载力的数据工作平台，导致企业端试点工作只能在线下开展，企业报送数据的共享也以线下方式为主，弱化了试点效果，也影响了工作效率。

（二）工作职责界定难

对企业报送数据的审核把关职责归属界定较难，尤其是对一些部门间重复的指标的审核把关问题，多头审核和集中某一部门审核在目前的工作方式下均不现实。同时，由于各部门对本部门报表数据要求的不一致性（部分部门对上报数据不审核，按企业自行申报确认，部分部门仅做初步审核，统计部门则对数据审核要求较高），导致试点企业一张（套）表上报数据相关指标间的匹配性和逻辑性存在问题，如对于经信部门共享给统计局的企业相关生产经营信息，经对部分企业的再核实，存在着与实际情况不一致的现象。

（三）数据保密追责难

对统计部门而言，保护统计调查对象的数据秘密是一条法律红线，但在开展部门间一张（套）表试点填报后，相关部门均能获取到其他部门的数据，对数据保密工作带来极大的挑战，尤其是涉及到某些大型企业、上市公司的重要敏感指标数据，存在泄密风险和法律责任。同时由于涉及部门、人员众多，一旦发生数据泄密情况，也难以有效追责至具体个人。

（四）统计人员填报难

在现有统计工作模式下，企业统计员仅负责涉及经济数据的报表报送工作，其他诸如劳动保障、安全生产、福利等报表由其他部门填报。开展试点后，由于各类报表集成到一张（套）表内，一是所有指标一般要到次月中下旬才能完成，统计数据的时效性大打折扣，二是对企业而言需要一个牵头负责的部门或工作人员，而企业统计员很大程度上需要承担这一职责，对企业统计员而言，除需填报本部门原先的报表指标外，还需负责填报或催报其他非本部门或非经济类的报表任务，增加工作量。同时，企业的所有数据最终集成到某一部门某一人员手中，也存在数据安全风险。

（五）人才资源储备难

人才资源是制约改革的关键因素，专业人才力量的缺乏，导致某些试点内容无法按原先预定的计划全面铺开。一是缺乏专业的数据挖掘人才。面对各部门海量的报表数据，难以进行准确的归类和梳理，只能按重要程度、报送频率等选择部分开展试点。二是缺乏专业的计算机应用人才。改革试点需要较高的计算机开发应用水平做支撑，由于缺乏专业人才，导致试点的网络平台无法及时搭建，数据“云共享”的设想无法落地，试点成效存在瑕疵。三是缺乏全面的统计业务分析人才。实施改革试点，也极大地考验了统计部门干部队伍的能力素质，要求统计工作人员既要懂本专业的报表知识，也要懂其他专业的业务知识，既要全面掌握本部门的报表制度，也要熟悉其他部门的各类统计制度，钱塘新区作为非正式行政区，缺乏全面复合型的统计人才。

|启示和建议

（一）加强顶层设计，高屋建瓴推动改革落地

“最多报一次”改革是一项全局性工作，从试点情况看，虽然试点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积累了一些经验，但由于整体性设计的不足，仍有一些深层次的难点和痛点，存在明显的“天花板”。因此，需要加强顶层设计，自上而下推动改革。一是加强上层部门的协调合作。考虑到报表布置主体的层级，基层政府部门往往缺少权限，因此需要上层政府各部门间加强沟通协调，形成相应共识，扩大基层部门的权限，给改革创造一个良好的制度环境。二是加强统一数据平台建设。建议由省级层面或国家层面先行开展政府涉企统一数据平台建设工作，将企业需报送的所有报表全部纳入到此平台，各部门数据处理系统可与该平台在后台实现实时传输备份，帮助企业先行实现“最多登录一个系统”，缓解企业在同一时段多次登录不同系统、系统冲突等矛盾。三是加强政府间一套表研究。充分借鉴统计一套表改革的成果经验，在更高层面积极推动政府间一套表改革探索，最大程度减少自上而下布置的各类涉企重复报表和指标。

（二）加强统计管理，全面落实依法统计要求

一是加强报表梳理。建议各级统计部门对本级政府相关部门布置的所有涉企报表进行大清理，全面厘清报表的必要性、合法性和非重复性，对经审批的报表，积极予以精简，对重复调查的项目或未经审批擅自调查的报表则坚决予以取消。二是严格控制新增审批报表。对部门提交的新增统计调查项目严格进行把关，全面审查开展调查必要性，严格控制全年新增审批量。建立统计报表“增减平衡”机制，即对于统计部门和其他政府部门，增加一项统计调查制度必须减少一项正在实施的统计调查制度，确保不给企业增加新的工作量和负担。三是加强依法统计宣传。在全社会开展依法统计宣传，提高各部门依法布置报表、各企业依法填报报表的法律意识，杜绝部门随意布置报表的行为，引导企业养成拒填无审批报表的意识，全面营造依法统计的浓厚氛围。

（三）加强系统改革，积极转变统计角色定位

一是推动统计工作职责转变。大数据时代下，新技术新理念被广泛应用到统计行业，统计部门的部分职能一定程度上被取代。统计部门要进一步推动统计管理体制、统计工作方式改革，积极研究转变统计角色定位，不断强化数据管理职能，推动由“组织调查干统计”向“依法行政管统计”转变；二是探讨数据协作的突破。现有《统计法》规定，统计部门不得对外提供、泄露能够识别或推断单个统计调查对象身份的资料，这需要国家层面对法律进行细化和明确，明确政府内部到底是属于“内”还是“外”，部门间是否能够开展数据共享；三是推进统计报表制度改革。现有政府数据采集方式仍采取“我布置、你填表”的统计调查方法，与快速发展的经济社会不相适应。要积极研究调整统计方法制度，改革数据信息的收集渠道，充分运用5G、大数据、物联网等高科技手段进行数据搜集和挖掘工作，大量减少统计调查负担，减少报表填报，在基本实现“最多报一次”的基础上，同时通过大数据获取准确的数据信息，从而解决困扰基层和企业的报表工作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