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草药消毒在疫情防控中的应用探讨

朱怡栋，张谦

(1.南京中医药大学，江苏 南京 210033；2.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苏州市中医医院，江苏 苏州 215031)

0 引言

自2019年12月以来，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疫情不断发展并在全世界范围内广泛流行，截至2020年12月31日24时[1]我国累计报告确诊病例87071例，治愈出院82067例，死亡4634例；全球累计确诊逾8372万例。新冠肺炎在中医理论体系中属于“疫”病范畴[2]，据记载，自西汉以来中国流行过300余次较大规模的疫情[3]。古代医家在有限的医疗条件下，通过历次抗疫实践积累了丰富的疫情防控经验。

除口服中药汤剂以外，古人以具有杀菌消毒作用的中草药为原料，开辟了药浴、药粉涂身、烟熏火烧等多种疫情防控手段。早在《黄帝内经》中就有关于药浴防疫的记载：《素问·遗篇·刺法论》针对“五疫”防治有言“又一法，于雨水日后，三浴以药泻汗”，提出可通过泡药浴发汗的方法预防疫情。葛洪《肘后备急方》中提出药粉涂身防疫的手段：“姚大夫粉身方：芎䓖、白芷、藁本三物等分，下筛，纳米粉中，以涂粉于身，大良”。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以雄黄、雌黄、朱砂等药物制成太乙流金方，通过熏烧控制疫情：“辟温气太乙流金方……大疫之年，以月旦青布裹一刀圭，中庭烧之”。此外，接触隔离、药方投井、佩戴香囊等也是常用的防疫手段[4]。

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中草药消毒具有独特优势。传统的空气消毒方法主要包括机械循环风过滤，紫外线照射等物理方法，以及化学制剂的喷洒法、光触媒、臭氧消毒等化学方法[5]。这些方法在杀灭病原微生物方面往往效果明显，但也存在气味刺激、腐蚀金属、污染环境等缺陷，可导致哮喘、流泪等不良反应的出现，增加呼吸系统及皮肤黏膜等各系统疾病的发生概率，长期使用有蓄积中毒的风险[6-7]。随着现代中医药的发展，许多中草药被证实具有抑制细菌病毒的作用，许多学者研制的中药制剂能达到安全、有效、持久的消毒效果，本文从中草药消毒作用、消毒方法及相关性能等方面展开论述，为疫情防控提供新思路。

1 中草药消毒作用的研究

根据温病学的理论，传染性疾病主要可分为“湿热”和“温热”两大类，治疗则以芳香辟浊、清热解毒为主要原则，因此疫情防控中常用于消毒的药物主要有苍术、藿香等芳香辟浊类药物，以及银花、连翘等清热解毒类药物。

1.1 芳香辟浊类

1.1.1 艾叶

艾叶挥发油是艾叶的主要有效成分，具有广谱抗菌、抗病毒效果，对金黄色葡萄球菌、大肠埃希菌、枯草芽孢杆菌、黑曲霉、呼吸道合胞病毒、乙型肝炎病毒等均具有一定的抑制或杀灭作用[8-11]，同时具有抗炎镇痛、抗肿瘤、降压、降胆固醇以及免疫调节等功能[12]。张舒望等使用艾叶烟熏对组培室进行空气消毒实验，发现艾叶用量为2.0g/m3时灭菌率为59.4%-69.0%，对霉菌的杀灭效果优于细菌；同时发现苍术用量为1.5g/m3时烟熏消毒的灭菌率为51. 4%-59.3%，对细菌的杀灭效果优于霉菌；苍艾联合熏蒸灭菌率达到65.4 %，与过氧乙酸熏蒸消毒相比差异无统计学意义[13]。万毅等以金黄色葡萄球菌、大肠杆菌、绿脓杆菌作为感染细菌制作豚鼠疮疡动物模型，以大、中、小剂量艾叶挥发油及红霉素软膏涂擦创面进行治疗，发现艾叶挥发油有促进创面肉芽组织生长、减少组织细胞脱落坏死的作用，大、中剂量艾叶挥发油治疗阳证疮疡的效果与红霉素相当[14]。

1.1.2 苍术

苍术的化学成分主要含有挥发油、黄酮类、苷类、多糖类等。近代的研究表明，苍术酮对甲型流感病毒H3N2、H5N1株及乙型流感病毒毒株均有灭毒作用，可用于人的甲型、乙型流感及禽流感的防治[15]，苍术也具有杀菌、杀虫的作用，在抗炎镇痛、免疫调节、保肝、抗肿瘤、抗溃疡等方面也有一定的药理活性[16-17]。王桂芝将苍术与95%酒精按1：2比例混合浸泡，取浸泡液点燃熏蒸对病房进行空气消毒，发现浸泡72h的苍术浸泡液燃烧消毒杀菌率可达85.61%，与紫外线消毒杀菌率85.63%相比差异无统计学意义，满足III类环境要求[18]。

1.1.3 广藿香

广藿香含黄酮类，生物碱，萜类、甾体类化合物等化学成分。其水提物对金黄色葡萄球菌、白色念珠菌、皮肤癣菌、甲型流感病毒、白纹伊蚊幼虫等多种微生物均有抑制作用，同时还有调节免疫力、抗氧化、改善胃肠功能、抗癌等药理作用[19]。

1.1.4 石菖蒲

石菖蒲的化学成分主要包括挥发油(如细辛醚系列物)、非挥发性成分(如生物碱类、醛和酸类)以及多糖类、氨基酸等[20]，其挥发油对表皮葡萄球菌、A群链球菌和福氏志贺菌等多种细菌、真菌有显著的抑制作用[21]。石菖蒲还具有抗炎、降脂、增强免疫、抗肿瘤等广泛的药理活性，能改善中枢神经系统疾病和心血管疾病[22]。

1.1.5 复合制剂

李玲使用柳叶、白芷、苍术等中药制成复方柳叶消毒剂进行熏蒸空气消毒，对白色葡萄球菌的1m3空间杀灭率为99.99%，对多个环境空气自然菌的消亡率均大于90%[23]。胡捷提取艾叶、苍术、公丁香、贯众、石菖蒲等中药有效成分制成复方香艾液对采血车进行气溶胶喷雾消毒，消毒1小时后达到III类环境标准，有效时间维持近4h，具有与三氯异氰尿酸相当的空气消毒效果[24]。

1.2 清热解毒类

1.2.1 金银花

金银花的主要成分包括有机酸类、黄酮类以及无机元素类、挥发油、三萜皂类等物质，其中的绿原酸成分对伤寒杆菌、金黄色葡萄球菌、肺炎球菌以及结核杆菌有显著的抗菌作用[25]，能够抑制甲3型流感病毒、副流感病毒的增殖[26]。金银花同时具有保肝、止血、抗氧化等功效[25]。

1.2.2 连翘

连翘中含有连翘苷、连翘酯苷A、连翘脂素等多种化学成分[27]，具有广谱抗菌作用及较强的抗病毒活性，对金黄色葡萄球菌、大肠杆菌、伤寒沙门菌、呼吸道合胞病毒、腺病毒、流感病毒等微生物具有明显的抑菌杀毒作用[28-29]，具备抗氧化、保肝、抗衰老、保护心脏等药理活性[30]。

1.2.3 复合制剂

卢美珠通过蒸馏沉淀法将板蓝根、金银花、黄芪、黄芩、虎杖、野菊花等中药制成含10%乙醇的复方中药消毒剂对呼吸科等病房进行喷雾消毒，发现喷雾消毒后医院感染率明显降低，且细菌耐药率及抗菌药物使用率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31]。吴爱须取黄芩、黄连、银花、大青叶、贯众、荆芥等清热解毒之品，通过乙醇浸渍、压榨、过滤等方式制备复方消毒剂，在有人情况下对普外科病房进行喷雾空气消毒，消毒后空气中细菌总数与紫外线在无人情况下消毒相比差异无统计学意义[32]。

2 中药制剂消毒方法的研究

空气消毒是中药制剂消毒最常见的应用之一，除此以外中草药消毒也可用于皮肤、黏膜、创口、仪器设备等多个方面。

2.1 空气消毒

常见的中药空气消毒方法包括热挥散法、喷雾剂法及乳剂法等。

2.1.1 热挥散法

指通过加热使中草药有效成分挥散于空气中的消毒方法。可直接将中草药点燃烟熏，或将中药加水煮沸熏蒸，亦或是将中草药制成片剂或油剂，配合电热设备加热进行空气消毒。刘义芹将香薷、桂枝、连翘、公丁香以3：3：3：2比例取药，按4g/m3加入清水煮沸1h对气管切开患者病房进行熏蒸消毒，其III类环境卫生标准达标率为100%，优于艾条或苍术点燃烟熏消毒法[33]。陈敏使用由荆芥、香薷、迷迭香、丁香罗勒、广藿香、安息香、冬青、细辛等药物制成的生命岛空气清菌片，对医院内多个场所进行电热挥散空气消毒，在无人条件下对细菌的总平均清除率可达到90%以上，优于紫外线(平均清除率65.43%)，室内空气细菌总数可保持在200cfu/m3以下，符合II类环境要求；在有病人的情况下，可在持续熏蒸的3h内保持室内空气中自然菌数≤200cfu/m3，自然菌清除率平均在68. 33%-78. 57%范围[34]。烟熏法有一定的空气消毒效果，使用方便，但存在明火隐患，燃烧产生的烟雾颗粒会导致空气污染，对人体有一定的毒副作用[35]；熏蒸消毒法使用方便，设备要求低，适合基层使用，且可湿润净化空气；电热挥散消毒具有无明火、无烟、气味芳香、使用方便等优点，适合小范围密闭环境内的消毒。

2.1.2 喷雾剂法

指将中草药或其有效成分制成药液，使用喷雾器或雾化器将药液以雾粒或气溶胶的形式均匀地弥散于空气中的消毒方法。陈博将薇甘菊叶通过煮沸、浓缩、乙醇沉淀、减压蒸馏等工艺制备薇甘菊消毒液，进行多菌种抑菌实验及空气喷雾消毒实验，发现其对金黄色葡萄球菌、铜绿假单胞菌、大肠杆菌及白色念珠菌在2.5min、5min和10min三个时间点的平均灭杀对数值均大于5(灭杀率达到99.99%)，空气喷雾消毒后60min符合III类环境要求，消毒后90min符合II类环境要求，且与2%过氧乙酸的灭菌率相比差异无统计学意义[36]。喷雾剂法具有良好的消毒效果，作用范围广，持续时间长，同时有湿化空气、沉降尘埃等多种效果，缺点是易造成墙壁、衣物等的染色。

2.1.3 乳剂法

乳剂指通过一定工艺将互不相容的两相液体混合，其中一相液体以液滴状态分散于另一相液体中形成的非均匀相液体分散体系。赵文嘉将苍术、板蓝根、金银花、连翘、广藿香、薄荷、桂枝、薰衣草精油制成乳化剂，对不同菌种分别进行试管内抗菌实验及消毒柜内抗菌实验，发现其对不同菌株的抑菌能力差异显著，对乙型溶血型链球菌、金黄色葡萄球菌、白色念珠球菌、绿脓杆菌的杀灭率均达90%以上，对大肠杆菌杀灭率为55.8%[37]。乳剂具有增加易水解物质的稳定性、减少药物对皮肤黏膜的刺激、减低毒副作用、延长药效等优势，具有可观的发展前景[38]。

2.2 非空气消毒

部分学者将中草药消毒用于皮肤黏膜、创口、仪器设备等方面，取得了不错的效果。麦燕玲等将金银花、黄连、黄芩等中药煎出液对择期手术患者进行皮肤擦浴，发现中药擦浴可减少切口皮肤菌落数、降低切口术后感染率[39]。刘凤英等使用中药制剂对口腔硅橡胶印膜进行浸泡消毒，其杀菌效果优于戊二醛，且不会改变印模的精度和表面质量[40]。

3 中药制剂消毒相关性能的研究

多项研究表明中药消毒剂安全低毒，且更易为患者所接受。李玲对自制柳叶复方熏蒸消毒剂进行了安全性评价试验，结果显示小鼠急性经口毒性LD50＞5000mg/m3，小鼠急性吸入毒性LC502h＞10000mg/m3，属实际无毒；对家兔皮肤无刺激，对家兔眼有轻微刺激[23]。齐会玲选用艾兰方中药汤剂对呼吸科病房进行喷雾消毒，消毒后病房空气湿度52%±5%，显著优于紫外线消毒后空气湿度31%±5%，且97.8%的患者可以接受中药消毒，76.4%的患者表示消毒后中药味芳香宜人[41]。舒进使用苍术、艾叶及桉叶联合熏蒸法对儿科病房进行空气消毒，调查发现患儿家属对室内舒适度及气味满意度高于对照组紫外线消毒法(P＜0.05)[42]。

综上所述，在空气、皮肤黏膜、创口及仪器设备等多个方面，中草药消毒可发挥其高效、安全、使用方便的优势，更易为患者所接受，为疫情防控提供了一种常规消毒物品的替代品。中药辅助防疫还可扶助人体正气，增强人体抵抗力，体现了中医理论精华“治未病思想”。中草药消毒也存在中药成分复杂、作用机理不明确等问题，在制备工艺的优化和质量标准的提高方面仍有广阔的研究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