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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空间、受众坐标中的狐形象研究

2021-01-03赵宁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1年12期
关键词:时间形象受众

赵宁

内容摘要:在纵向的中国历史时间范畴中,“狐”形象经历了从“图腾祥瑞”到“妖化”到“神化”再到“人化”的演变;从纵向时间范畴扩展到横向的空间范畴,许多国家都有关于“狐”的文学和艺术作品;而以成人为受众的“狐”和以儿童为受众的“狐”也带着局限和差异。本文将“狐”形象置于“时间”、“空间”和“受众”三个坐标轴之中展开立体式研究,引出当前“狐”形象的特征分析:多元和娱乐。

关键词:“狐”形象 时间 空间 受众

在古今中外“狐”有多受偏爱呢?“狐”出现在民间传说,也出现在文学作品;有汉画形象,也有卡通动漫;你能在博物馆看到抽象聚义的“狐”形象图腾,也能在现代化城市的街头巷尾看到形态各异的“狐”形象LOGO。

在中国文学作品领域,自先秦古籍《山海经》,到以《搜神记》为代表的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到以《青琐高议》为代表的宋代传奇小说,到以《聊斋志异》为代表的清代文言短篇小说,再到前两年大热影视剧“三生三世”系列,“狐”形象横贯古今。对于“狐”形象的研究在空间范围上从东亚到欧洲再到美洲,“狐”形象遍布世界。

一.时间轴:在中国文化中变迁的“狐”

在中国古代“狐”形象的研究主要依据于民间传说和文献典籍,广为人知的含“狐”故事有《山海经》《搜神记》《抱朴子》《太平广记》《宣室志》《西游记》《封神演义》《聊斋志异》《夜谭随录》《阅微草堂笔记》等,还有一些有少量记载,如东汉赵晔所撰《吴越春秋·禹与涂山氏》、曹丕的《刘异传》、三国时陆玑作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杨衒之的《洛阳伽蓝记》、沈既济的《任氏传》、郭璞的《玄中记》、段成式的《酉阳杂俎》、牛僧孺的《玄怪录》、和邦额的《夜谭随录》以及刘斧的《青琐高议》等。

1.“狐”形象的三次转折

梳理中国古代“狐”形象参武错综的研究发现,“狐”形象共经历了三次重要的转折。先秦时期的“狐”是祥瑞的象征,第一次转折发生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狐”获得幻化为人的神力,人们依据人的容姿和精神来塑造“狐妖”,《玄中记》:“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这是“狐”化人的开端。“狐”的妖化在东汉已有迹可循,东汉许慎的《说文》和后汉黄宪的《三难》均有所论述,至魏晋时期“狐妖”之说更为成熟;第二次转折在入唐之后,《朝野佥载》:“唐初以来,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恩”,“狐”从被排斥的妖异转化为能支配人类祸福的神灵;狐神信仰在明清时期受到日益增长的理性主义精神的挑战,立足于审美立场的文人促进了“狐”故事的发展,故事里的“狐”被纳入人的价值体系之内,彻底“人化”,也标志着“狐”形象的第三次转折。

2.“狐”形象的变因探析

是什么导致了“狐”形象的流变?离不开社会发展中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的综合影响,不同时期的“狐”形象影响因素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狐”的神化形象一则源于早期人们应对自然和改变自然的能力处于被动状态,人被自然所缚,对自然饱有神秘感、恐惧感和敬畏感,为了寻求自然的庇护,“万物有灵”论盛行,“狐”逐渐被神化;再则神化“狐狸”符合儒家的“天人感应”观,迎合了封建统治者的政治需要。到了两汉时期,政治巩固,经济繁荣,伴随农业定型和农用器械的改造,人与自然的融合更加密切,自然剥离了神秘的外衣,“狐”走下神坛成为必然。魏晋时期儒学衰微,玄学兴起,民间巫术盛行,道教和佛教为争取信众编造神怪故事,“万物成妖”的风头盖过了“万物有灵”。加之社会动荡不安,朝代更迭频繁,百姓流离失所,鬼神理所当然地成为祸乱人间的罪魁祸首,诚如鲁迅曾在《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中所说:“可见六朝人视一切东西,都可成妖怪”。唐代是小说发展的转型期,鲁迅先生说“小说至唐代一变……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渲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是始有意为小说。”胡应麟也说“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说以寄笔端”。唐代小说情节加长,故事曲折,注重角色塑造,有更多的笔墨描写“狐”的拟人化特征。明清时期“狐”形象的人格特征趋于完整的原因是都市发展,资本主义萌芽,中国的经济社会出现了世俗化的进程。在思想上,日益增长的理性主义精神挑战着“狐神”、“狐妖”、“狐仙”形象的真实性,人们开始以审美观点来处理“狐”信仰及传说,因而促进了“狐”故事的发展。文人不仅用“狐”形象来补偿男性的自尊需求和情感需求,也用“狐”形象来挞伐封建落后的政治文化体制。

“狐”形象的三次转折是一个被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变动所促进的连续运动过程①。在这一过程中,“人”是决定因素,传者和受众的意识觉醒和关系博弈成为影响“狐”形象转折的重要一环。钱穆先生在《国学概论》中概括:“魏晋南北朝三百年学术思想,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个人自我之觉醒。”受众个人意识的普遍觉醒,为“狐妖”故事产生和传播提供可能的空间;受众理性主义的普遍发展才能合力撬动“狐神”故事的可信度,使文人以审美地立场创作“狐”故事,以期实现传播的教化功能。

二.空间轴:在对比研究中鲜活的“狐”

1.被偏愛的“狐”

“狐”不止在中国的文学、艺术和民间传说中大放异彩,在世界范围都可见“狐”的身影。例如古希腊的《伊索寓言》中《狐狸与山羊》《狐狸与猴子》《狐狸与狗》《寒鸦与狐狸》等,不同的“狐”形象反映了人类的不同行为举止和性格特征;法国拉封丹寓言中《狐狸与乌鸦》、《狐狸与公鸡》等,用“狐”类比狡诈的人;英国作家罗尔德·达尔的《了不起的狐狸爸爸》刻画了一位幽默机智、乐观勇敢的父亲形象;美国电影《疯狂动物城》中狡猾却又善良的赤狐尼克;韩国的“狐”形象主要围绕九尾狐展开,例如《九尾狐》、《九尾狐外传》、《传说中的故乡》之《九尾狐》、《九尾狐姐姐传》、《我的女友是九尾狐》、《九家之书》、《九尾狐传》等等。日本的“狐”形象比较多元,有稻荷信仰中的“狐”,有宫泽贤治和新美南吉童话中“狐”,还有日本动漫作品中的“狐”。

2.偏爱之由

为什么偏爱“狐”?首先源于艺术创作的需求,一则将异类进行艺术加工具有形式上的美感和内容上的冲击,再则受制于历史环境的制约,借“狐”比人,可以侧面表达作者的思想。其次源于“狐”的生活习性、性格特征和外貌气质,不同于传说中的“龙”、“麒麟”等祥瑞,“狐”经常闯入人类生活,逐渐拉近了人狐的空间距离和心理距离,高艳霞就说“古希腊人长期与狐狸共同生活,因此能够深刻了解狐狸机智、狡猾及冷静的特点,……使得人们十分尊崇狐狸的习性特点……并影响着古希腊的社会发展及文学创作”②;“狐”作为一种行动敏捷、聪明狡狯、生性多疑的犬科动物,其性格特征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创作的需要;吉野裕子在《神秘的狐狸》中对“狐”外形的高度赞美,大胆揣测,“狐狸的毛色、体型、姿态和三角形的脸部轮廓,比较符合中国古代男性社会对异性的审美要求”,在我国妖化“狐”形象阶段,时常将“狐”刻画成魅惑、淫荡的女性形象。“狐”的出类拔萃,是创作者在满足创作需求的前提下的情感选择、审美选择的结果。

三.受众轴:在受众本位中差异的“狐”

以受众视角出发,可以将“狐”形象分为以儿童为核心受众的“狐”和以成人为核心受众的“狐”。前者中“狐”形象一般以“狐”的动物本体出现,间或有拟人化描写。而“狐”的妖化、神化和人性化都是成人世界的“狐”,带着妖娆魅惑与爱恨嗔痴,在成人世界里游戏流连。

1.以成人为受众

将“狐”形象进行审美改造的集大成者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除了《贾儿》和《刘海石》中少数的害人狐妖,蒲松龄在民俗审美的基础上对“狐”进行文学审美改造,创作了众多具有人性美和艺术美的“狐”形象,例如《婴宁》《小翠》《辛十四娘》中知恩图报的“狐”女,《念秧》《马介甫》中仁爱信义的“狐”男。郭沫若也曾评价《聊斋志异》,“写人写鬼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

《聊斋志异》主要取悦于男性受众,将“狐”偏重于善良的描写并不能用来力证作者对于女性的尊重,反而在文中对于女性“圣母”般行为和心理的描写,表明作者对于女性的观念是困囿于男权社会的束缚之下的,并不具有突破社会现状的先进性体现。正如黄婉燕所述,《聊斋志异》中红颜知己般的“狐”形象是“科场失意后希望知己奖掖的真实心态的反映”以及“对现实情感缺憾的艺术补偿”,不管蒲松龄如何刻画“狐”女的容貌与风华,“都是他在男权话语编织的白日梦中充满男权意识,寄托着无限希望的文化载体”③。

2.以儿童为受众

以儿童为受众的“狐”形象多以动物形态示人,伴有人性特征,但是对于狐狸形象的刻画多半苑囿在贬义群像中。例如儿童文学作家金近的《狐狸打猎人》、沈石溪的《再被狐狸骗一次》,以及成语“狐假虎威”、“狐朋狗友”、“狐媚猿攀”、“两脚野狐”等,这些“狐”形象往往和狡猾、欺诈等贬义的词汇相关联。冯昀在比较研究中西儿童文学时也表示,虽然中西“狐”形象在“母题”和“情景”上有关联性,但是“在西方儿童文学作品中,狐狸往往是机智智慧的象征”,而“(中国儿童文学)狐狸一上场,接下来准没有好事发生”。张婷婷在研究中日两国的儿童教育观时也发现,中国儿童文学时常将“狐”塑造成“为了自己的利益采取与周围他者对立、冲突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一种动物形象特征”,而日本作家意将“狐”形象“刻画成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形象”,宣传人与动物的和谐相处。

中国“狐”偏向于贬义的原因之一在于我国的儿童教育观念,我们的儿童教育观念注重“载道”和“树人”,中国儿童文学肩负着重大的道德教育和现实教育的使命,旨在通过故事教育儿童理性思考,使儿童明辨是非,认知并适应社会,成为国家未来建设和发展的栋梁,因此中国的儿童文学带着浓重的“使命感色彩”。伴随跨文化传播的进一步紧密,中国的儿童文学也将教育功能的基础上突出“儿童本位”价值,强调了个体发展的自主性、全面性与创造性。

胡堃说,“中国古代狐信仰终于借明清狐仙信仰掀起了它的最后一次波澜”,伴随理性主义的发展和封建时代的终结,跌宕起伏的“狐”形象在清末走向衰落。历史大环境的变化深刻地影响着“狐”形象的沉浮。随着中国文化自信的增强,对各类文化抱持更加开放和宽容的态度。近年来,新的“狐”形象文学作品层出不穷,并且逐步影视化,传播范围更广。例如《三生三世》系列中青丘九尾狐“白家”,《赤狐书生》中男狐白十三,动画电影《白蛇·缘起》中宝青坊主双面狐狸,原创卡通形象《小狐狸发明记》中的“小狐狸叮咚”。有面向儿童受众的动物化的“狐”,也有面向成人受众的人性化的“狐”,这些“狐”形象多元丰富,但其实质并未突破“兽”、“妖”、“神”、“人”的范畴,并未实现“狐”形象的第四次转折。新时代的“狐”是在原基础上的框架延展和故事细说,是受众市场细化和传播功能定位的产物。这些大众传播中的“狐”不是为了满足统治的需要,不是不同宗教间的碰撞,不是文人的心理慰藉,“娱乐”成为新时代“狐”形象传播的主要功能。

参考文献

[1]陈登平.“狐狸精”形象变迁及其美学意义[J].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2017(3):70-75.

[2]冯昀.从狐狸形象到中西儿童文学比较[J].安徽文学,2009(11):330.

[3]高艳霞.基于古希腊文化的《伊索寓言》中狐狸形象解析[J].文化创新比较研究,2018(11):54+56.

[4]胡堃.中国古代狐信仰源流考[J].社会科学战线,1989(1):222-229.

[5]黃婉燕.浅谈狐女意象所反映的蒲松龄女性文化心理[J].剑南文学,2011(2):77.

[6]李小成,唐海宁.从《搜神记》看魏晋时期的个体意识[J].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4):53-58.

[7]张婷婷.从儿童文学中的动物形象看中日两国的儿童教育观[J].东北亚外语研究,2018(4):90-97.

注 释

①胡堃.中国古代狐信仰源流考[J].社会科学战线,1989(1):229.

②高艳霞.基于古希腊文化的《伊索寓言》中狐狸形象解析[J].文化创新比较研究,2018(11):54+56.

③黄婉燕.浅谈狐女意象所反映的蒲松龄女性文化心理[J].剑南文学,2011(2):77.

(作者单位: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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