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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济深与中山大学*

2021-01-03沈成飞

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1年1期
关键词:戴季陶李济深中山大学

沈成飞

作为一位军人,李济深毕业于保定军校,虽曾任教于中国陆军大学,参与筹办黄埔军校并任副校长兼教练部主任,但与文化教育事业关系不深。1920年代中后期,由于国民党有意识的党化教育,加之国民党内部的派系纷争日剧,使作为军事领袖的李济深有机会参与到中山大学的管理和建设当中。这种状况既给其表达教育理念的机会,亦予以其表达政见的平台。鉴于无论是中山大学校史研究,抑或李济深个人研究当中,尚无人关注其与中山大学之关系①史学界有关李济深的研究,有肖自力等《凶终隙末:蒋介石李济深关系探微》(《江海学刊》2014 年6 期)、张皓《1927至1929年李济深的政治态度及其与桂系、蒋介石关系之演变》(《晋阳学刊》2010年第6期)以及沈成飞《吴稚晖在李济深被囚汤山案中的角色》和《试论李济深在编遣裁兵运动中的角色——兼及蒋介石、李济深决裂之影响分析》(分别发表于《近代史研究》2015年第1期和《社会科学战线》2016年第11期)等专题探讨。关于李济深与1920年代广东政局之研究,有罗志田《国际竞争与地方意识:中山舰事件前后广东政局的新陈代谢》(《历史研究》2004年第2期)专题论文。关于李济深的教育观念及其与中山大学之关系,学界之研究尚付阙如。,本文拟就所见资料,试探析李济深与中山大学的因缘,并通过部分史实重建,给同题研究作刍荛之献,以此就正于方家。

一、教育与政治:李济深与中山大学之关系

中山大学作为孙中山手创之大学(其时称为国立广东大学),自建校以来就具有特殊的政治地位,亦有独特的办学理念。“读书不忘革命,革命不忘读书”系中山大学的传统,表明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科学教育,而是“将革命的精神确切贯注到全体去”的革命大学②《中大党部欢迎经代校长宣布革新计划纪略》,《广州民国日报》1926年9月6日,第5版。。学校委员会委员朱家骅在重组新校的开学典礼上明言:“中山大学的责任是非常重大,且比无论那一个中山大学都较重要。因为我们的中山大学是广东大学的化身,广东大学是总理费尽苦心,在当日广东恶劣环境中,在极大的困难中奋斗,然后创办的唯一个大学”;“我们中山大学是要为革命的利益,为革命的工作,使成为中国建设革命的中心,使大学与社会结合。”①朱家骅:《中山大学筹备之经过和将来之希望》,《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4月6日,第5版。很显然这是一所当时国民党所希望的服务于社会发展、推动国家进步的国民革命大学。

受1920年代中后期政局影响,中山大学校园在颇长时间内不得安宁,“校内教职员学生,派别分歧,情形复杂,有国民党青年团,有西山会议派,有斯的党(按:stick,意思是要棒打共产党),有中社,有共产主义青年团,还有正式的共产党员和跨党分子”,朱家骅形容说“形形色色,无奇不有”,“闹得天翻地覆,非彻底整顿不可”②朱家骅:《戴季陶先生与中山大学》,《戴季陶先生文存三续编》,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史料编纂委员会,1971年,第316页。。为此,刚担任校长、被共产党人目为“新右派”代表之一的戴季陶建议国民党中央解散学校,组织校务委员会进行整顿。国民党中央认可了戴的建议,支持中山大学改为委员制。10 月16日,学校委员会发布告示宣称,从前广东大学因循旧习,毫无成绩,人员既多失职,学生程度亦复不齐,政府决意振兴,已明令改中山大学为委员制,期集一时之人望,为根本之改造,应责成委员会努力前途,彻底改革,一切规章制度,重新厘定;先行停课,切实建设,期以下学期为新规之始业。全体学生,应一律复试,分别去取,所有教职员亦一律停职另任。务当极力刷新,尽除积弊,以期名实相符③《中大委员会议决之规划》,《广州民国日报》1926年10月22日,第3版。。此后,学校先对教职员进行详细调查,参加过纠纷的一律停聘。经过整顿之后,四百余教职员只有七十余人重新获聘。二千余名学生中,甄别后淘汰了二百余名。戴季陶为此停聘了部分共产党教员,也驱逐了部分激进学生,这是对学校进行大张旗鼓的一次国民党化改造。

作为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长、广州政治分会主席、广东省政府主席,李济深此时与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关系尚称密切,在政治上与戴季陶也比较接近。他关注中山大学的事务,对于学校的整顿工作同样是支持的。1926年底,校长戴季陶受蒋介石之命赴日本公干。行前戴将校务作种种安排,并“亲函广州政治分会主席恳切关托”,一面又叮嘱副校长朱家骅密切联系李济深,以求校务之顺利进行④朱家骅:《戴季陶先生与中山大学》,《戴季陶先生文存三续编》,第317页。。其时,李济深正式被任命为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主任,他对戴之要求自然配合,且在1927年4月国民党“清党”之时,与戴通力合作,在校内清除了共产党员四百余人,党在学校的组织受到沉重打击。

戴季陶鉴于“清党”后之中山大学,国民党组织比较巩固,学校将有可为而把家眷接到广州,预备安心主持学校工作。不料9 月21 日汪精卫系之张发奎回粤,并对李系进行排挤。10 月11 日,广州政治分会决定设临时军事委员会,戴季陶为委员之一。此时戴亦受到张发奎等之压力而不就委员职(后以汪系陈公博补上),并负气离校经香港赴沪。李济深对张发奎、陈公博之咄咄逼人非常不满,自然不愿意戴季陶去职。李立即以政治分会名义派人赴香港追戴,试图挽回。虽然戴已经赴沪,但政治分会还是追回了朱家骅,并请朱赴沪邀请戴季陶返粤。此时,国民党内纷争发展到一个新阶段——宁汉从对峙到合流,桂系李宗仁、白崇禧等控制之南京特委会一度对粤施压,蒋介石辞职下野,胡汉民放洋海外,而已经返粤的张发奎和李济深之间的关系已然紧张。于是,被媒体称为“沉毅果敢,不轻发言”的李济深以中山大学总理纪念周为平台,长篇大论地发表政治见解和时局主张。

李济深先从历史上否定国民党武汉方面的军事支撑者唐生智之地位作用,甚至指揭其投机奸诈作伪、图谋最高权力之种种不端不堪,以期彻底将其从国民党内排斥出局⑤李济深此篇讲话对唐生智的刻薄言辞,明显地反映了类似于李济深这样的国民党“老党员”,对于国民革命军北伐开始后始加入国民党的军人之心理上的轻蔑和政治上党务上的排斥;而其时唐生智之政治道德也确实不为同侪所认可。。其次谈国民党党务情形,谓“南京特别委员会因和党章不合,所以要改组,将来的性质大概和政治会议相同。执监联席会议在十一月一日开会,西山派党里也容纳他,不过不是在中央容纳,而是在各地党部容纳”。以此表示国民党要团结,特委会需取消,西山会议派地位须降低等观点。再言广东军事政治党务之大局,即军事上一方面讨伐唐生智,一方面稳定大后方;政治上由政治分会和省政府分任维持;党务方面,“一是注意共产党进国民党后的国民革命前途,一是注意共产党进国民党后的国民党本身;一是注意本党的总章,一是注意本党根本的危险”。再谈国民党之派别问题,称“本党的派别很多,有左派、右派、西山派、树的党、LY、KY、还有甚么社等等”。他大胆评说:“汪精卫胡汉民两同志之所以有派别……我想大概因为胡汉民同志的用人不好,他的左右像‘胡大先生’等等都是抓钱的,汪精卫同志很恨他们,所以便对胡汉民同志本身也有些不满。本来胡同志的历史、人格是不可抹煞,很可钦佩的,不能因为他的左右不好,便连他本身也排挤起来。汪同志对于蒋介石同志也是这样,也许蒋同志的用人设施有些不当的地方,但是也不能把其他的好处抹煞。从前汪同志和胡、蒋两同志,无论在党国在个人皆有很密切的关系,差不多是生死与共、兄弟不如的关系。”李认为派别问题是国民党内部愈闹愈凶、乱七八糟的原因。他为此呼吁国民党内各派别:“不要说这是胡派,这是蒋派,这是汪派”,否则的话,“此去彼来,此来彼去,你排挤我,我排挤你,还弄到党里纷扰不堪,没有宁息的日子”①《李任潮同志之时局观》,《上海民国日报附刊·星期评论》第26期,1927年11月7日,第5—7页。。李济深凭藉中山大学之特殊地位,借助“总理纪念周”之象征意义,以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主任身份公开而大胆指名道姓评骘国民党内部之分歧,谈论国民党之派系分化、各方各派之优缺点,以及未来各派合作之基础等问题,极为少见。这份极长极有分量之党政军事评论,不仅是其在国民党四中全会召开前公开表达之时局见解,更有对于当时汪精卫返粤、蒋介石回国后中国政局可能进行的重新洗牌做舆论准备。其时李氏无论在中山大学还是在广东都面临着来自汪系的巨大压力,也将面对汪蒋合作带来的国民党内部权力重新分配的不确定性危机。

11 月5 日,李济深以广州政治分会主席和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主任名义邀请返粤不久的汪精卫赴中山大学演讲。汪精卫遂借此机会发表《武汉分共之经过》的长篇演讲。在此演讲中,汪对于此前蒋介石等在南京另立国民政府和国民党中央党部之行为进行辩说:“如今看来,不但不是蒋同志的不对,而且是兄弟的不对。”②《武汉分共之经过》,《汪精卫集》第3卷,上海:上海书店,1930年,第227页。汪借此向蒋介石示好,希望推动双方之合作。10日,汪精卫在黄埔军校演讲时进一步表示:“现在本人对蒋同志非常原谅,本人深悔当日之过举,但本人勇于改过,以后仍当与蒋同志益加团结。”汪氏还初次谈及前一年之“中山舰事件”,认为蒋对此事处措并无操之过急之嫌,反而是自己操之过急③《汪主席昨日赴黄埔训话》,《广州民国日报》1927年11月11日,第5版。。这是对汪蒋合作的公开表态。私下里汪精卫、张发奎已经开始谋划在广东驱逐李济深。16日,蒋介石在上海投桃报李,公开表示汪蒋合作不成问题。蒋还表示只要汪精卫在广东驱李,他就回广东,“再办黄埔,再练兵”④陈公博:《苦笑录》,北京:东方出版社,2004年,第106页。。他还派宋子文回粤活动。鉴于双方不谋而合,于是驱李已经成为汪蒋合作之共识和前提。同一日,汪精卫在安排好相关驱李策略后,邀请李济深一同离粤赴沪出席国民党四中全会预备会,以此调虎离山。当晚,张发奎、黄琪翔以李引桂入粤的“罪名”发动兵变,实际控制广州,此即“张黄事变”⑤对于汪精卫阴谋推翻李济深之活动和安排,汪之亲信陈公博和张发奎都所记甚详。参见陈公博:《苦笑录》,第106页;《蒋介石与我——张发奎上将回忆录》,香港:香港文化艺术出版社,2008年,第151—152页。。巧合的是,事变发生时戴季陶、朱家骅在广州政治分会督促下于当日返穗。于是,两人在政变威胁下不得不当即仓皇离开中山大学。据朱家骅回忆,当时“戴先生就坚决要离开,并且竭力劝我同行,因为我也兼了政治分会的委员,当然也不便留在那里的,这样,我们又匆匆地离去了学校,把校务交给沈鹏飞教授代行”⑥朱家骅:《戴季陶先生与中山大学》,《戴季陶先生文存三续编》,第318页。。毫无疑问,戴季陶、朱家骅的狼狈出走是国民党派系纷争的结果,并非是其主持中山大学工作不力而有以致之。

张发奎、黄绍竑驱李事变发生后,受到愚弄的李济深立刻在上海组织反攻,并于12月21日获得南京国民政府授权组织力量回粤驱逐张发奎。次年1月4日,李济深返粤重掌广东大权。此时,李虽然和蒋介石心生罅隙,但他对戴季陶仍表信任,这也算是在表面上对李蒋关系的修复。李氏回粤后立刻催促戴、朱回中山大学任事。朱家骅曾说:“事变平息后,政治分会一再来电,催戴先生和我返校。”①朱家骅:《戴季陶先生与中山大学》,《戴季陶先生文存三续编》,第318页。但此时戴季陶已被南京国民党中央任命为考试院院长,朱家骅亦出任了浙江民政厅长。于是戴、朱向教育部和内政部分别请辞考试院长和浙江民政厅长职务,希望返还中山大学任事。李济深还通过陈立夫转电戴季陶:“中大已开学,全校师生,极盼先生即日回校,主持校务。何日启程,并盼示复。”②《粤中大促戴季陶回校》,《申报》1928年2月17日,第11版。后因戴朱之请辞均未获得国民党中央之认可,两人遂以换班办法轮流回学校工作,朱家骅一年中约有半年的时间呆在中山大学处理校务。这既是对李济深的回应,也是蒋介石方面在广东布局的需要。李济深为了提升中山大学的地位和声望,亦为了密切与国民党元老派之关系,还通过中央政治会议主席胡汉民出面协调,邀请吴稚晖和蔡元培担任学校校务委员,同时阻止西山会议派之邹鲁返粤重掌学校,预防其在粤活动③《致胡汉民电》(1927 年□月29 日),陈红民主编:《胡汉民未刊往来函电稿》第1 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209页。。

中山大学校务整顿前后,作为广东省党军政负责人,李济深担任了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主任,他通过自身影响和活动支持了学校的行政工作,也协助戴季陶、朱家骅在校内“清党”活动,在政治上自然地体现出与国民党右派一致的作为。而其借中山大学之特殊地位表达政治见解,既以此呼吁国民党团结,亦是为自己将来在中国政坛上的地位张目。因此,李济深与中山大学之关系首先是政治关系,他借教育以言政治之心理是清楚的;他借中山大学这所以孙中山名字命名的大学来抬高其政治身份,凭借其在华南的军事实力树立自身党统政统之色彩也是很清楚的。

二、政治引导:李济深与中山大学政治训育工作

作为革命大学,中山大学高度重视学生的革命性教育。1926 年10 月16 日,国民政府发布政府令称:“中山大学为中央最高学府,极应实施纯粹之党化教育,养成革命之前驱,以树建设之基础。”④《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令》,《广州民国日报》1926年10月18日,第3版。广东大学易名为中山大学之始,学校一级组织设了两个平行机构,一为学校行政机构,一为政治训育部。前者掌管学校行政事务,后者领导学校政治训育和党化教育工作。政治训育部之设置与管理体系本身就是革命年代的特殊产物,体现了鲜明的党化教育色彩。

政治训育部由国民党中央直接负责,自身之管理独立于学校之外(机构亦设于校外),经管事项、档案文卷以及所需款项等保持独立。该部运作经费由广州政治分会核发,部门人员薪俸亦独立核算发给。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之平行公文直接移行学校,实施与学校行政机构之关系。部门成立之初,李济深明确该部之工作职责和政治领导系根据中央政治会议广州分会颁布之政治训练大纲,对全校学生实施政治训育⑤《复崔载阳函》(1927年),《政治训育》1927年第14期,第26—27页。。从1926 年12月起,李济深任该部主任,甘乃光为副主任,何香凝、陈其瑗、何思源、施存统、徐谦、顾孟馀、恽代英为委员,后又补充邓中夏、苏兆征、罗绮园为委员。直到1928年2月13日政治训育部奉令取消时,李济深始终是该部主任,其主要活动和任务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李济深确定政治训育工作之具体内容与形式,确认政治训育课程全部为必修课程,政治训育课不合格之学生不予毕业。1927年6月2日,李济深以政治训育部主任名义召集会议,专项讨论政治训育问题。会议认为:“以党建国,乃本党总理手定之政策,而党化教育,实为以党建国之前提。本部受中央之任命负担党化大学教育之重责,设立半年有余,诸事虽能勉力进行,惟感觉困难缺憾之处亦复不少。清党运动之后,党化教育之进行尤为急要,非集思广益以求日臻完善不可。本部有鉴及此,将党化教育实施上各项重要问题开列以后,征求本校各同志同学之解决意见,并定于今日下午总理纪念周后在大钟楼会议室开党化教育讨论会,凡我同志同学对于本部过去工作有所批评,或对于下列各问题有所建议,本部同人一律欢迎,望各届时踊跃莅会,尽抒所见,以匡不逮,则不特本校之幸,抑亦党国前途之福利也。本部有厚望焉。”①《讨论党化教育》,《政治训育》1927年第16期,第18页。具体讨论:一,关于政治演讲问题(如缺席、编队、考查成绩等问题);二,关于小组会议问题(如入组、缺席、批评、讨论及报告方法等问题);三,关于参加民众运动问题(如规避、整队、宣传——演讲、派发传单——等问题);四,关于宣传问题(如宣传、标语、口号、画报、日报、政治报告、周刊、丛书等问题);五,关于纪念周问题(缺席、报告等问题)。全部的政治训育问题,即是政治教育和引导问题,大体而言包括孙中山三民主义、国民党知识、工农商学兵青妇运动知识、政治经济外交知识、各国革命历史和社会政策等。这是比较明显的意识形态引导,也即是李济深所强调的政治训育工作。

政治训育部还批准了学校教务处第七次教务会议议决事项:“对于政治训育讲演一案,业经提出讨论,结果议决为必修科,不另计学分,若缺席到四分之一者,将学期必修科学分总数扣除二学分。缺席四分之二者,扣四学分,以上类推。预科生于该科缺席不得过六分之一,逾额者不予毕业等由。”并以政治训育部名义发布公告,要求所有学生“仰各依照规定时间上课,毋得任意缺席,致减学分为要”②《国立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布告》(1927年4月19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1—71—008—009。。中山大学学生政治训育考试由政治训育部阅卷并给定成绩,成绩合格与否以政治训育部之标准来评定。1927年9月,政治训育部就曾给中山大学发来政治训育试卷和考试合格考生名单:“(上)学期政治训育试卷,业经本部评阅竣,成绩及格者,分别登记,不及格及不交卷者,概不列入。兹将各科学生成绩,连同各科及格人数统计表钞送二份。”③《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关于送交各科及格学生统计致中山大学函》(1927 年9 月22 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9—10—045—047。根据如上规定,政治训育部保持了对学生能否毕业的严格政治把关。

其次,李济深要求中山大学在对外宣传问题上统一口径,有关学校各层面之对外用语一律由政治分会核实,由政治训育部规范施行。1927年10月,李济深以广州政治分会名义训令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查中山大学为西南最高学府,发表口号宣言,亟宜统一,嗣后所有关于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特别党部、学生会等,发表口号、宣言、通电、报纸、杂志、新闻等,必须经政治训育部核准,不得自由发表,以昭划一,而免分歧。除分令外,合行令仰该部即便遵照办理毋违。切切此令。”④《国立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关于统一宣传的布告》(1927年10月11日),《政治训育》1927年第2卷第4、5期合刊,第32—33页。此令明确认定了有关中山大学之政治宣传需由政治训育部提出,政治形象由政治训育部代表,政治立场由政治训育部保证的原则立场。这表明政治训育部不仅仅负责校内之政治训育工作,对外亦代表国民党中央来确保学校之政治安全和政治形象。

最后,李济深以身份之便,扩大政治训育部工作范围,追加经费支持。李济深不仅管理学校政治训育工作,还曾将工作拓展到海外。中山大学附属中法大学海外支部曾向政治训育部请示:“请速派品学兼优,富有革命精神之同志来此补充,以便增加革命势力,党化全校,扩而及之全欧,将来加派新生,亦均须依此条件。现冥顽不灵专与本党反抗者,亦应设法肃清,则将来吾党欧洲党务,大可发展。”对此要钱要人,以确保学校海外支部政治训育工作的要求,李济深立刻表示认同,并许诺和中山大学校务委员会一起协商解决①《复崔载阳函》(1927年),《政治训育》1927年第14期,第26—27页。。他以训育部主任名义呈函广州政治分会,要求追加经费预算:我部“范围既经扩大,部务愈形繁重,且职校为纪念总理之最高学府,名义又为国立第一之大学,对于党化教育材料之供给、政治训育图书之编译,职部尤当负贡献之责,则对于编辑印刷费等需款,自必浩繁,其原定预算月支七千二百七十三元,实不敷甚巨。兹请由十月份起每月增加八百九十元零五角,实计月支八千一百六十三元五角,方足以敷分配而收实施之效。”②《政治训育部呈请追加预算呈文》,《政治训育》1927年第2卷第3期,第18—19页。作为广州政治分会主席的李济深无异于自己向自己申请了经费。

政治训育部成立后,中山大学附属中学、附属小学全部归政治训育部接办,中山大学、附中、附小之体育事项、童子军军事训练事务也概归训育部办理。也即是说,政治训育部不仅仅规范学校之政治训育工作,还主导体育工作和军事训练工作。李济深曾为学生参加国际体育比赛事项通过决议,通过津贴支持的方式“励健儿为邦国献技之大志”③《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关于津贴学生李仲生川资致中山大学函》(1927 年7 月18 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1—103—116—118。,并致电副校长朱家骅亦另外寻找途径酌予津贴补助④《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关于津贴学生李仲生事致校长朱家骅函》(1927 年7 月19 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1—103—119。。

广东省教育厅长许崇清曾提出:“广东向来都是革命的策源地,也是军事政治的策源地”,“很希望改组后的中大,使广东成为一个革命文化的策源地。”⑤《广东省教育厅长许崇清演说词》(1927 年3 月1 日),《国立中山大学开学纪念册》,国立中山大学出版部,1927年,第13页。要成为国民党革命文化策源地,政治训育工作必然要加紧进行。戴季陶校长对此也有一段说词:“吾党所持之原则在以党建国,则大学政治训育之必施党化主义,至无疑义。”因此戴认为中山大学之前途应以学术的价值为体,以政治的价值为用。具体而言,一是应造成大学内党的科学化,“俾党的一切施设,皆能尽量辅助科学的发展”;二是大学之一切学问的研究应造成科学的党化,“俾一切科学之发展,皆能完全为革命的发展而存在”。戴氏声称,无论何时大学之政治训育应该完全受党中央之直接指挥,而政治训育部主任更应该为党中央所信任之人⑥戴季陶:《中大的改进》,黄仕忠编:《老中大的故事》,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年,第5页。。这些言论,实际是助力李济深,而李也通过其各方面的工作,保证了学校政治训育工作的进行,从而确保学校的政治立场。李济深与戴季陶等的合作,体现了此时学校的政治训育部所从事的国民党政治训育工作,是优先于学校的普通教育工作的,是引导甚至控制教育的工作。

三、各方面支持:李济深与中山大学事业发展

李济深对于中山大学的介入不仅仅体现在学校行政人事、政治立场和训导方面,还表现在他对学校诸多建设事业的支持上,比如他在中山大学农林学科、生物科学和地质调查研究等发展方面确实助力良多,这在政治之外客观上促进了学校事业的进步。

大学农林学科建设不但是为大学学术树基础,也是为地方千百万民众谋生活福祉,更是为地方建设事业谋发展。当然这一学科的发展进步也须臾离不开地方政府之支持,戴季陶对此评论说:“倘若本省的政府,对于农业的改良、农政的建设,没有大大的决心,只靠着大学去工作,终是事倍功半。”⑦戴季陶:《中大各科的现状》,《青年之路》,上海:上海民智书局,1928年,第180页。他还说:农学农政工作“是一件大事,断断不是大学独自的工作,而且不是靠中央的力量所能为力的。要靠两广的省政府,尤其是广东的省政府,看明白,认清楚,下一个大的决心。不好把这些事情,当做不急要的工作,不好说现在是打仗的时代,是政治改造的时期,把农学农政,丢在脑后。要政府尽力与大学来合作,然后我们农科才有办法。”①戴季陶:《中大各科的现状》,《青年之路》,第183页。事实确实如此,农林学科的发展是长期的事业,需要地方政府长久而持续的支持。此时李济深作为广东地方党政军之要角,对此项事业是大力支持的。

1927 年7 月,李济深曾以广东省政府主席名义,饬令广东各县将中山大学农林科教授会议提出之“将九区苗圃恢复仍旧由敝校管辖,并由各县协解经费”方案遵令实行。李氏认为此系“为发展林业起见,并可为民政、实业两厅实行造林之助”②《广东省政府致中山大学公函》(1927年7月21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02—004—146—008—013。。同时,他专门要求广东省财厅给予经费支持③《广东省政府致中山大学公函》(1927年8月24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4—146—021—024。。此时的广东时局不靖,又需款孔急。省财政厅长古应芬表示无能为力:“现在军费浩繁,库收短绌,此项苗圃经费,实难由厅代垫”,但财厅同意由“各县设法筹解来厅,再行转发”。为此财厅“分令各县遵照,赶速如数筹解”④《广东省政府致中山大学公函》(1927年9月16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4—146—031—036。。其时广东军费浩繁是事实,但省政府还是设法支持中山大学事业之发展,它在省财厅已经分令各县解款支持学校农林科建设之发展的基础上,再次按照中山大学之要求,“令县将应派之款缴解财政厅,并转饬该厅依照原案,每月于本校请领此项经费时,照数支给”⑤《广东省政府致中山大学公函》(1927年10月6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4—146—037—040。27日,因为省财厅“库收支绌,实难筹垫”,广东省政府就再次严令各县迅速筹相关经费解到中山大学⑥《广东省政府致中山大学公函》(1927年10月27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02—004—146—041—045。。1928年6月,广东北区善后委员会希望将其地理区域内之第五区模范苗圃之管理权由中山大学转交该委员会管理。学校表示同意,但同时提出要求:“如北区善后委员公署或有变更时,仍请交还,以便继续管理。”学校还要求,“本校现拟将原有各苗圃区域范围,从新改善,所有北区辖属各县应解协款,仍请照案一律解财厅转交本校,以凭办理”⑦《广东省政府致中山大学公函》(1928年7月4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4—146—077—081。。广东省政府亦认可此项要求。

其间,李济深支持中山大学开展的重要建设事业是对西沙群岛资源的考察开发和主权维护。20世纪初,日本对中国南海资源的觊觎演变成了侵扰和盗采,此举引起中国政府和民间的强烈抗议和反制。不仅中国政府通过巡视和考察的方式宣示和维护主权,民间也接连前往进行考察勘探。处于南海之滨,肩负政治责任的中山大学积极参与对西沙群岛的科学考察,并获得了西沙群岛矿产资源的开采权和管理权。1928年5月22日,中国政府派遣了西沙群岛科考队启程前往南海。中山大学农林科教授会议主席沈鹏飞等和两广地质调查所朱庭祜等专家随舰前往,并在西沙群岛升起中山大学校旗。

返程后,沈鹏飞等形成了《调查西沙群岛报告书》等多份系列论著,对其资源、地形等提出系列意见,并提出移民西沙群岛和开发西沙群岛的建议等⑧黄瑶、伍俐斌:《20世纪上半叶中山大学维护西沙群岛主权的历史考察及法律意义》,《学术研究》2015年11期。。在此基础上,戴季陶、朱家骅等以西沙群岛鸟粪等矿务可作为广东省进口的智利硝的配制原料、有利于政府发展农林业,而且中山大学正开辟第二农场等为由,呈文恳请省政府转呈政治会议广州分会,“准将西沙群岛矿产、拨归该校管理、规划经营、俾资利用而助建设”。对此要求,李济深主持召开广州政治分会第116 次会议准其所请⑨《要闻:政治分会第一一六次决议案》,《广州民国日报》1928年6月20日,第3版。。广东省政府第三届委员会第七十次会议对此进行确认,“政治分会函据中山大学呈请将西沙群岛矿产拨归该校管理,即由农林科规划经营俾资利用而助建设等情,经本会决议照准在案。”⑩《广东省政府第三届委员会第七十次议事录》,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2—1—121。至此,国民政府决定将西沙群岛划为中山大学校产。兹事体大,它表明在国际法意义上,中国对西沙群岛拥有无可怀疑的主权和控制权。

李济深还支持了中山大学筹办广东昆虫局,并从财政预算上予以资助。1927 年9 月15 日,广东省政府召开第一次会议,决定支持中山大学“筹办广东昆虫局计划及预算”,并经呈奉政治会议广州分会同意立案支持⑪《广东省政府致中山大学公函》(1927年9月15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1—75—152—156。。此后,学校农林科教授会议主席沈鹏飞拟具昆虫局组织法十条,连同预算表提交广东省政府,希望获得认可支持。李济深再次主持会议通过相关决议,并致函中山大学:“现准国立中山大学校函请,按月拨款三千元,举办广东昆虫局。”只是此后中山大学各项建设陆续举办,随时增加款项预算,广东省政府有些应接不暇而提醒学校:“各机关随时增加经费,应付为难,如有认为必须增加者,应汇同列入年度预算,不得随时追加……况中山大学昨请增加模范林场经费二千元,调查粤海水产补助□□千元,□□分别核准拨支,现又请拨发昆虫局经费,似此随时逐款追加,固与通案不符,抑亦筹拨为难,似应稍候一个月,列入十七年度预算审查核定后,再行照支。”①《广东省政府致中山大学公函》(1928年6月28日),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档号:020—009—17—007—012。省政府虽然不同意学校随时追加经费的做法,但仍同意在年度预算中予以支持。

中山大学副校长朱家骅是地质专家,同时兼任两广地质调查所所长。两广地质调查所之设置不特为两广谋矿业之进行发展,亦是南中国建设及学术基础之转枢。为此,朱家骅等设计了三年的调查计划,准备逐步推进。该计划每年派遣调查队,分赴两广各属实地调查,其后逐年增加人数,由近及远进行调查研究。该工作计划除详细调查地质矿产、采集化石岩石矿石为编印地质矿产报告、陈列标本之资料外,还将测量地形,刊制两广地质地形详图。同时该所亦拟设置矿物、岩石、古生物等研究室暨陈列馆、图书馆供各界参考观摩。然而此工作方案规模宏大,需款浩繁。

朱家骅直言:“惟是办理事业,必有充分经济之供给,方足以善其事,而观其成。各国对于地质调查各费,浩大之款,良以调查地质为国家根本大计,文化实业之所关,不可忽视也。”当时两广调查所预算之年经常费为12 万元。此项经费款额确实巨大,朱亦承认“在政府现在财政支绌之时,规定不为太菲”。然而现实是该所“于去岁九月廿日领到广东财厅发给,开办费一万五千元,同日领到九月分〔份〕经费洋七千五百元,十月六日领到补发七、八月分〔份〕经费洋一万五千元,十一月十一日领到十月分〔份〕经费洋七千五百元四项,共领到广东财厅发给开办及经常费洋四万五千元。又十月十八日领到广西财厅发给开办费五千元,同日领到七月分〔份〕经费洋二千五百元,十一月五日领到八、九两月分〔份〕经费洋五千元三项,共领到广西财厅发给开办及经常费广西通用币一万二千五百元,总共两省共领到洋五万七千五百元,开办费二万元在内”。职是之故,朱家骅向广州政治分会报告,该所工作虽经详定进行计划,但限于经费不足且常拖延,政局不稳,导致计划一度中辍等,以致成绩无多,规模仅得粗具。对此情形,李济深主持政治分会第八十二次会议议决,“准按照计划继续进行,并令广东、广西财政厅查照在案。除函复并分令外,合行录案,令仰查照办理”②《两广地质调查所呈报进行计划案(一)》,《中央政治会议广州分会月刊》1928年第4期,第94—97页。。在二期北伐加紧进行之际,政治分会决议支持开办费,按月提供经常费,并协调地方县市全力配合地质调查所的工作,此举实属不易。

由于资料限制,笔者还难以判断李济深对中山大学其他事业的具体支持情况。但对于上述农林事业、生物科学和地质调查研究等方面工作,尤其是维护国家政权和利益的西沙群岛考察勘探事业,李济深都是比较支持的,在要求地方行政单位配合中山大学事业发展,以及协调各方筹措经费支持学校建设方面确实下了不少功夫。他甚至还曾致电国民政府,要求国民政府按照既定议决事项,“拨助广州中山大学学费五万元”③《李济深请拨广大经费》,《中央日报》1928年4月18日,第1张第2面。。这些支持虽然无法完全满足学校发展的需要,但在当时征战连年,各方在在需款,省府左支右绌之际,其对学校的支持已属难能可贵,

四、学以救弊:李济深的教育救国理念

传统中国之精英教育,往往脱离社会民生实际,讲求科举应试之道德教化和艰难晦涩之贵族学问。科举停废以后,学校教育专业多样化,逐渐适应社会实际要求,以实际活动来长养生徒创造力。革命时代之教育尤其强调“教育应该以社会的事实为根据,而与社会需要适合”①舒新城:《近代中国教育思想史》,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480页。。1924年8月13日,孙中山颁布的《大学条例》第一条即规定:“大学之旨趣,以灌输及探究世界日新之学理、技术为主,而因应国情,力图推广其应用,以促社会道义之长进,物力之发展副之。”②中山大学档案馆编:《孙中山与中山大学》,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33页。它要求大学教育要为国家社会发展服务。作为孙中山手创之大学,中山大学自然不仅仅是学术研究之象牙塔。学校首任校长邹鲁即谓:“我素来主张学校和社会应该发生密切的联系关系,同时学校必须生产化。”③《邹鲁回忆录》,北京:东方出版社,2010年,第273页。1927 年3 月,重新开学之中山大学新规程把学校的教育宗旨概括为:“务以国民革命之精神振兴国民智力之开展,一方挥弘列种科学艺术以备国人之享受,一方挥弘教育之党化,以坚革命之工作,务洗他国学院与社会隔阂之弊,而成精神与学业为一致之方。”④《国立中山大学规程》,《国立中山大学开学纪念册》,国立中山大学出版部,1927年3月,第23页。这也是国民党当局当时所认定的学以致用、学以救弊之教育发展理念。

李济深担任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主任之后,一直引导教育为社会服务。1927年6月,李主持学校政治训育部第九次会议,议决关于假期学生社会调查之工作重点为:“(一)人口,(二)工业,(三)大商业,(四)职业,(五)农民生计等五种。”⑤《国立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关于学生假期社会调查布告》(1927 年6 月17 日),《政治训育》1927 年第16 期,第18页。在学校举行的学生征文活动中,其征文之主题为:“文科,中国封建制度史;理科,依据孙总理《实业计画》,拟定广东省应有之建设;法科,中国平民金融机关之调查及其改善方法;农科,广东地租之比较研究;医科,平民疾病救济事业;预科,1、广州手车夫生活状况,2、广州蛋(疍)民生活状况。”⑥《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征文简章》(1927年),《政治训育》1927年第2期,第16—17页。这些课题的设置是为了让学生切实了解社会,努力服务于地方发展。此后政治训育部又公布第二期的征文题目,其内容更为具体:“(一)普通题。1. 中国土地问题解决的步骤。2. 中国封建制度崩坏史;(二)各科特别题。文科,香港问题的研究;法科,农工法律的比较研究;农科,广东沙田的问题;医科,广东几种最普通的流行病的研究;理科,广东出口之原料及工业品之调查;预科,广东各种工会的调查及分析。”⑦《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第二次征文简章》(1927年),《政治训育》1927年第5期,第19页;第6期,第18—19页。该期征文明确导向了社会建设事业和民众日常生活。

1929年以后,李济深虽然不再担任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主任,但他仍不时提出其社会教育的主张。如该年3月11日,李济深准备向国民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提意见:“中国教育,太不合社会制度,须设法改革,否则教育不能普遍。”⑧《李济深重要谈话》,《申报》1929年3月12日,第13版。16日,又对记者谈话说:“现在学制,仅谈设学,未及致用,故学业者愈多,而失业者亦愈众。且学生多投政治一途,应设法使农工商各方面,俱有容纳人才之可能”⑨《李济深谈片》,《中央日报》1929年3月17日,第2张第1版。,“多数学生,皆所学非所用,如学农者,学成后并不注意于农事改良,只知向政治上活动,卒至养成多数高等游民。故今后欲社会与民众打成一片,必须对教育方针及计划,尤应确定。”⑩《李济深之谈话》,《申报》1929年3月17日,第8版。李济深虽然不是教育家,但作为政权执掌者和有力之地方建设者,其渴望教育社会化乃不言而喻之事实。

李济深认为学术思想是国家社会巩固的基础,是救国家民族的良方。1927 年11 月,李济深在中山大学发表演讲谓:“几十年来革命所以失败复失败,每天都处于危险的境地,向着灭亡的路上走,国家和民族可说都无希望的了!就是因为在思想上学术上未曾建立起巩固的基础。”他批评黄埔军校是这方面的负面典型:“现在有一万几千学生从黄埔出来了,但他的成绩怎样呢?只学会喊几句口号,没有多大的实学,只有夸大性,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给人家一个不好的感想。”李济深还认为,运动工人起来后便无办法,学生运动起来后亦无办法,原因乃是“完全在思想上学术上没有得到真实的‘知’,没有得到真实的学问”。李说政治分会想组织一个经济委员会,但是没法找到懂经济的合适人选主持其事,想办硫酸厂亦找不到专业人才,兵工厂亦然。他因而感叹:“中国的学术太荒芜了,中国人的学问太肤浅了!喊口号革命是很空泛的浮薄的东西,实际上没有得到一点什么东西,这确是个大危机,把国家和民族往死路上走,我们想把国家和民族向生路光明的路上走,根本就要在思想上学术上教育上求解决,才再有希望。”①《政治分会主席李济深训话——对于中山大学的希望》(1927 年11 月7 日),《政治训育》1927 年第2 期,第2—3,3页。李济深把国家民族的出路寄望于思想学术和教育发展,这是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次年6月,李济深在戴季陶校长邀请下再一次到中山大学演讲,他仍然强调:“军队不好,官吏不好,均由于教育不好;今知中大全校皆努力于学术之研究,学生亦较前进步,努力用功,前途之希望,实赖此校。广东乃革命策源地,不特军事由此发展及于北方,以后一切学术制度,均应以广东为基础发展出去,故大家要将责任担负在自己身上,人人能照此礼堂标语(按:刻苦救国者进此堂)做去,中国革命之建设,无庸外求,即在于此了。”②《李济深对中大学生的训话》,《中央日报》1928年6月19日,第2张第1面。作为一位军人,李济深能站在国家的立场上阐发发展救弊之理念,且对国家民族和社会发展根本之计和关键问题也能剀切陈词、剖析精微,实在不易。这应是对他任政治训育部主任时一味讲求“革命”(暴力行动)的一种修正。他认定学术思想的发展乃救济社会根本之弊的良方,是国家民族走向光明路上的希望,是中国革命建设的最后责任,这是有见地的。

结 语

中山大学一度是国民党中央直属直管的最重要的大学,代表着孙中山革命事业发展与革命精神的传承,它是国民党实施主义教育,加强政治引导的试验田。作为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长、第八路军总指挥和广州政治分会主席,坐镇广东的李济深既支援北伐一统,更要考虑其在地方之地位。他关注中山大学之发展,并自愿担任学校政治训育部主任,自然一方面是关注社会教育事业之改良,一方面是关注国民党党统和政统之名分。从各方面言,李济深都必然重视中山大学之发展和动向。李济深与中山大学之关系首先是政治关系,他支持戴季陶、朱家骅的校务工作,在校内“清党”,加强学校党化教育和政治引导,确保学校之教育为国民党服务是其身份使然,这是李氏自身的政治立场和政治理念所决定的。

李氏也曾大力支持中山大学各方面之建设事业,不仅亲自过问学校教育事务,多次赴中山大学演讲,并在特殊困难的时期给予其经费保障,为中山大学发展助益良多。当然,李济深借中山大学之特殊地位表达教育理念也是真实的,如其借教育而谋社会发展,借学术思想进步而谋国家民族根本改进之理念等。这对于一个地方军人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不能因为李济深的军人身份而否认其具有的教育情怀。李济深应戴季陶邀请代表政治分会来到中山大学颁授校旗校训校徽时曾发表演讲,表达他对中山大学的高度重视和对中山大学学子的期待。他说:“这个中山大学是第一中山大学,是总理亲手所创的大学,政治分会唯一的希望就在于中山大学……中央于今天把‘行易知难’的校训授给中山大学,就是希望中山大学把这唯一的生路打开,发展出去。”③《政治分会主席李济深训话——对于中山大学的希望》(1927 年11 月7 日),《政治训育》1927 年第2 期,第2—3,3页。可见他确有通过教育促进社会发展进步之期待。直至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于1928 年初取消——“经管事项及文卷款项物件,着交由中山大学教务部接收”④《令国立中山大学政治训育部办理结束文》(1928 年1 月6 日),《中央政治会议广州分会月刊》1928 年第2 期,第93页。之后,李济深仍支持中山大学之各项建设事业,还曾多次对学校学生发表演讲。抛开政治倾向不说,这些做法表明了李济深与中山大学的密切关系,表现了他对学校一如既往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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