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分析
2021-01-03马丽嘉
马丽嘉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左传》是我国第一部叙事完整的编年体史书,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时它保存着先秦时期的完整语料,语言生动规范,语法现象丰富,在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作为复杂的语法结构,在《左传》中的出现频率较高,让人无法忽视。本文以郭丹、程小青和李彬源译注的《左传》[1]为研究底本,通过人工搜集的方式归纳和整理了530 处语料,根据表义功能和语法功能将“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划分为词组化结构和宾语前置结构,进而从结构及结构成分的具体类型和特点两方面考察,揭示和解释“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在语义和语法上的特点。
1 “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界定
《左传》中的“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可以分为两种类型,即“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和“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宾语前置结构。我们对这两种结构的界定主要从表义功能和语法功能两方面展开。
1.1 “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界定
词组化是语法单位失去独立语调进而始终保持词组状态的一种现象。我们把这一种结构称作词组化结构的原因是,强调助词“之”在整个结构中起的作用即使主谓词组词组化为偏正词组并取消整个结构独立成句的可能性。“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特点是:“之”作为结构助词位于主谓词组的主谓之间,取消其独立成句的可能性,使其词组化以成为句子的一个成分或者复句中的一个分句,所以该结构后面总有后续句。在表义功能方面,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表示对人、事物的介绍或对事情的陈述、解释。在语法功能方面,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语法单位可以充当主语、宾语、状语,或者是复句中的一个分句。
1.2 “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宾语前置结构的界定
汉语的一般词序是主语、动语、宾语。语言是变化发展的,词序也是这样的。早在先秦时期,汉语的词序与现代汉语相比就有了差别。在先秦的汉语中,宾语前置是一种常见的语法现象。马建忠先生在《马氏文通》中说:“凡止词先乎动字者,倒文也。”[2]因此,宾语前置结构指的是在一定情况下,在语法单位线性排列的平面上,作为“止词”[2]的宾语出现在动语之前的语法结构。在语义方面,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宾语前置结构的句子表示对人、事物和事情的强调。在语法方面,“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宾语前置结构的语法单位一般直接独立成句。
2 《左传》“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
《左传》中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用例共计530 处,其中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有384 个,约占总数的72.45%,因此“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成为“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主要类型。
2.1 谓词性成分的分类
谓词性成分是指不以词性来判断的具有陈述功能的词或短语。黄伯荣和廖序东的《现代汉语》将谓词定义为在句法功能上“主要充当谓语、述语和补语的词”[3]。谓词是指单个动词和单个形容词,谓词性短语则指通常以动词、形容词为中心并能在语法功能上与谓词相当的短语。因此,谓词性成分可分为动词性成分和形容词性成分,既包括单个谓词,也包括主谓短语、述宾短语、以谓词为中心语的偏正短语和以兼语短语为主的复杂短语等。
谓词性成分是《左传》“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中的一个重要组成成分。它在《左传》中可分为动词性成分和形容词性成分,具体有词和短语两种形式。
2.1.1 动词性成分
《左传》中含有“名词+之+动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有339 个,占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88.28%,成为“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主要类型。其中动词性成分的结构比较复杂,我们将其归纳为以下四种类型:
2.1.1.1 单个动词
动词性成分的结构类型之一是单个动词。含有这种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是76个,占含有“名词+之+动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22.42%。它是指动词作为光杆单位出现在名词和助词“之”的后面,成为主要的成分,一定不会连缀其他句子成分(除了“也”等句末语气词)。例如:
(1)四者之来,宠禄过也。(隐公三年)
(2)齐侯之出也,过谭,谭不礼焉。(庄公十年)
(3)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请使衰从。”(僖公二十三年)
(4)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成公二年)
以上四例出现在助词“之”后的句子成分为单个动词即“来”“出”“文”“王”和“霸”。其中出现了名词作动词使用的词类活用用法,“文”应当解释为“擅长写文章”,“王”应当解释为“称王”。
2.1.1.2 述宾短语
动词性成分的结构类型之二是述宾短语。含有这种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是168个,占含有“名词+之+动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49.56%。这种用例情况说明这种结构出现的频率最高,是动词性成分的主要结构类型。它是指充当述语的动词出现在名词和助词“之”的后面,并带一个宾语,这个宾语可以体现为体词性,也可以体现为谓词性。这种结构大致可以反映动作和受动作支配的事物之间的关系。例如:
(5)公之为公子也,与郑人战于狐壤,止焉。(隐公十一年)
(6)郑昭公之败北戎也,齐人将妻之。(桓公十一年)
(7)晋之启土,不亦宜乎!(庄公二十八年)
(8)郑之入滑也,滑人听命。(僖公二十四年)
(9)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文公六年)
(10)伯州犁曰:“子姑忧子皙之欲背诞也。”(昭公一年)
(11)君何急焉?臣闻小之能敌大也,小道大淫。(桓公六年)
(12)仲尼曰“:鲍庄子之知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成公十七年)
以上八例助词“之”后的成分均为述宾短语,其中述语分别为“为”“败”“启”“入”“云”“欲”“能”和“知”。述语带的宾语根据性质可以分为两类,前四例宾语为简单形式的体词性成分即“公子”“北戎”“土”和“滑”,后四例宾语为兼有简单和复杂形式的谓词性成分即单个动词“亡”和“背诞”、述宾短语“敌大”、状中短语“不如葵”。
2.1.1.3 以动词为中心语的偏正短语
动词性成分的结构类型之三是以动词为中心语的偏正短语。含有这种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是82 个,占含有“名词+之+动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24.19%。它是指名词和助词“之”的后面出现一个以动词为中心语的状中短语。其中的状语可以是简单的副词,也可以是复杂的介宾短语。例如:
(13)谋之多族,民之多违,事滋无成。(襄公八年)
(14)不然,夫岂不知楚师之尽行也?(桓公十三年)
(15)成季之将生也,桓公使卜楚丘之父卜之。(闵公二年)
(16)虢射曰:“皮之不存,毛将安傅?”(僖公十四年)
(17)梁丙曰“:甚矣哉,子之为此来也!”(昭公三年)
以上五例助词“之”后的成分是以动词为中心语的状中形式的偏正短语,这类状中短语的状语成分性质复杂,可以是单个副词“多”和“尽”(此“尽”解释为“都”,应当归属于副词)“将”“不”,也可以是复杂的介宾短语即例(17)中的“为此”,应当解释为“为了这件事”。
2.1.1.4 以兼语短语为主的复杂短语
动词性成分的结构类型之四是以兼语短语为主的复杂短语。含有这种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是13 个,占含有“名词+之+动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3.83%。《左传》中的语法现象丰富而复杂,动词性成分的结构类别中就有一类表达复杂的语法关系的短语。这类短语有一大部分是兼语短语,有一小部分是连谓短语,还有一小部分是述补短语等。例如:
(18)寡人之使吾子处此,不唯许国之为,亦聊以固吾圉也。(隐公十一年)
(19)寡君之使婢子侍执巾栉,以固子也。(僖公二十二年)
(20)行父惧晋之不远犹而失诸侯也,是以敢私言之。(成公八年)
(21)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襄公三十一年)
(22)陈辕宣仲怨郑申侯之反己於召陵,故劝之城其赐邑。(僖公五年)
(23)士鲂如京师,言王叔之贰於戎也。(襄公五年)
以上六例助词“之”后的成分是复杂短语。例(18)和例(19)是动词“使”具有使令意味的兼语短语,其中“吾子”和“婢子”既充当动词“使”的宾语,又充当“处此”和“侍执巾栉”的主语。例(20)和例(21)是由两段有具体关系的谓词性成分组合而成的短语,其中“不远犹”和“失诸侯”“不时”(意为“不按时节而来”)和“朽蠹”连缀成兼语短语。例(22)和例(23)是由动词述语加上表示结果、状态、方向等的补语组合而成的短语,由介词“于”具体表示语法关系,其中介词“于”之前的“反己”“贰”为述语,述语后的“于”和“召陵”“戎”分别构成状语,具体充当表示地点和对象的补语。
2.1.2 形容词性成分
《左传》中含有“名词+之+形容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有45 个,占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11.72%。这种用例情况说明“名词+之+形容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比较少见的类型。其中形容词性成分的结构有以下三个类型:
奋斗精神彰显了共产党人为民族谋复兴的历史使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提供了强大的精神武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要弘扬坚定理想、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始终坚定理想信念,进行伟大斗争、建设伟大工程、推进伟大事业,以不畏艰辛、励精图治的精神状态和艰苦奋斗、顽强拼搏的作风,克服前进道路上的重重困难。坚定理想信念,引导共产党员成为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的忠实信仰者和实践者,推动全党更加自觉地为实现新时代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而不懈奋斗。
2.1.2.1 单个形容词
该结构的类型之一是单个形容词。它是指名词和助词“之”之后只出现一个形容词,不再加上其他的句子成分(除了“也”等句末语气词)。含有这种结构的词组或分句总数是27 个,占含有“名词+之+形容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或分句总数的60%。这种用例情况说明这种结构出现的频率最高,是形容词性成分的主要结构类型。例如:
(24)古人有言曰:“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宣公十五年)
(25)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昭公三年)
(26)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僖公三十年)
(27)王、伯之令也,引其封疆,而树之官。(昭公一年)
以上四例名词“鞭”“公室”“臣”和“王、伯”分别加上助词“之”之后,再出现了一个单个形容词“长”“卑”“壮”和“令”,不加任何其他的成分。
该结构的类型之二是两个或两个以上形容词并列的短语,其中的形容词意思相近或相异。含有这种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是7 个,占含有“名词+之+形容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15.56%。例如:
(28)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昭公二十年)
(29)不然,平王之温惠共俭,有过成、庄,无不及焉。(昭公二十七年)
以上两例中“专壹”和“温惠共俭”是联合短语,分别由意思相近的形容词“专”“壹”和意思相异的形容词“温”“惠”“共”“俭”并列组合而成。
2.1.2.3 以形容词为中心语的偏正短语
该结构的类型之三是以形容词为中心语的偏正短语。它是指名词和助词“之”后出现一个以形容词为中心语的状中短语。这种短语的状语一般由副词来充当。含有这种结构的词组或分句总数是11 个,占含有“名词+之+形容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24.44%。例如:
(30)民患王之无厌也,故从乱如归。(昭公十三年)
(31)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僖公二十四年)
以上两例中副词“无”和“不”作状语,形容词“厌”和“类”作中心语,分别连缀起来解释为“不满足”和“不好”。这种用例是以形容词为中心语的状中短语的典型用法。
2.1.3 小结
“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主要类型,其中的谓词性成分主要表现为动词性,少量表现为形容词性。表现为动词性的谓词性成分的主要结构类型是述宾短语,而表现为形容词性的谓词性成分的主要结构类型是单个形容词。
通过对词组化结构中的谓词性成分性质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虽然先秦时期以来的汉语一直在变化发展,但是一些基本的语法关系仍然稳固地留存下来。表现为述宾结构关系、偏正结构关系和述补结构关系的述宾短语、状中短语和述补短语可以充当“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中的谓词性成分,这种情况表明基本的语法关系已经在先秦时期出现。这三种结构关系从先秦一直保留到现在,在现代汉语的“吃饭”“飞快地吃”“吃得很快”等语法单位中体现出来,成为现代汉语的基本语法关系。
2.2 词组化结构的语法功能
语法功能是指作句法成分的能力。所谓作句法成分的能力是指在语法结构中出现的位置,即能否作主语、谓语、宾语、定语、状语、补语、中心语和独立语这八大成分中的一个或几个。《左传》中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语法单位可以分为词组和分句两种形式。其中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具有一定的句法功能,即可以充当句子的主语、宾语和定语的功能。而其中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分句则具有一定的构造复句的功能,即可以充当复句的一个必要成分,这种情况说明含有这种结构的分句并不能作为一个独立的句子单独使用。
2.2.1 “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的句法功能
《左传》中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有259 个,占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67.45%,是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语法单位的主要形式。我们一般认为这种结构的词组的成因是“:助词‘之’用在主谓词组之间,取消其独立成句的可能,使之成为名词性的偏正词组,继而使这种偏正词组可以充当句子的一个或几个不同的句法成分。”[4]我们将这些词组按照句法功能划分为以下三个类型:
2.2.1.1 主语
充当主语且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有72 个,占词组总数的27.80%。这种主语一般在句首回答“谁”或“什么”等问题。例如:
(32)子之欲归,不亦宜乎?(僖公二十二年)
(33)君子之不虐幼贱,畏于天也。(文公十五年)
(34)东道之不通,则是康公绝我好也。(成公十三年)
(35)心之精爽,是谓魂魄。(昭公二十五年)
以上四例的助词“之”各用于主谓词组“子欲归”“君子不虐幼贱”“东道不通”和“心精爽”之间,取消其成句的独立性,使其成为名词性的偏正词组继而可以充当整个句子的主语。这些名词性的偏正词组与其后的词组形成主谓之间的陈述与被陈述的关系。虽然词组后都加上了逗号,看似使“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成句,但是实际上因为语气停顿、句子较长和解释原因,适当断开了主语和谓语。四个例句的意思应当解释为“你想要回去,不也是应该的吗?”“君子不虐待年幼的人和卑贱的人,是畏惧天道。”“东道不通达,是康公断绝与我的友好关系。”和“心神精明,这说的是魂魄。”
2.2.1.2 宾语
充当宾语的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有118 个,占词组总数的45.56%。这种情况说明充当宾语的功能是这类词组的主要句法功能。宾语也可分为名词性宾语和谓词性宾语。在助词“之”使主谓词组变为名词性的偏正词组的情况下,这种“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只能充当名词性宾语。而名词性宾语俯拾皆是,在句末常解释前面事态的原因、目的等。例如:
(36)臣闻小之能敌大也,小道大淫。(桓公六年)
(37)吾兄弟之不协,焉能怨诸侯之不睦?(僖公二十二年)
(38)范宣子数吴之不德也,以退吴人。(襄公十四年)
(39)楚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也,欲去之。(昭公十五年)
(40)夫差!而忘越王之杀而父乎?(定公十四年)
以上五例助词“之”使主谓词组“小能敌大”“诸侯不睦”“吴不德”“朝吴在蔡”和“越王杀而父”变为定中词组。这些定中词组处在动词后充当整个句子的宾语,且动语和宾语紧密连接。五个例句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的部分可以解释为“微臣听说小的东西能克制大的东西”“哪里能怨诸侯之间不和睦呢”“范宣子责备吴王没有德行”“楚国费无极害怕朝吴在蔡国”和“你忘了越王杀害你父亲的事情了吗”。
2.2.1.3 状语
充当状语的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有69 个,占词组总数的26.64% 。状语可根据语义类别分为限制性和描写性的两类。我们发现这类词组的用法特殊:虽然这类词组可以充当状语,但是在具体情况下它们会进一步充当限制性状语,用来表示时间。例如:
(41)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隐公四年)
(42)楚子之为令尹也,为王旌以田。(昭公七年)
(43)楚子之在蔡也,矍阳封人之女奔之。(昭公十九年)
(44)君之在晋也,志父为主。(哀公十七年)
以上四例都是“人称+之+动作”结构的词组充当句子的限制性状语,前两例意思为“在……的时候”,用来表示时间。
2.2.2 “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分句的功能
《左传》中除了词组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语法单位即分句含有此种结构,总数为125 个,占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词组化结构的词组和分句总数的32.55%。虽然分句能够独立成句,但是我们在这里所说的分句是一种特殊的分句即失去独立成句的可能性的分句。由于结构名称表述简单的需要,我们就将这种失去独立性的分句简称为“分句”。我们一般认为这种分句的成因是助词“之”倾向于用在分句的主语和谓语之间,取消其独立成句的独立性,使其成为一个复句的必要成分。在一些情况下,即使分句不能独立地表达完整的句子意思,这种用法也会使分句增加一点假设的意味。例如:
(45)国之将兴,明神降之,监其德也。(庄公三十二年)
(46)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昭公二十年)
(47)以道之不通,先入币财。(昭公二十六年)
(48)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哀公十四年)
以上四例都是两个或三个分句分别构成一个复句,其中的分句即“国之将兴”“若琴瑟之专壹”“以道之不通”和“子之伐之”是由助词“之”用在主语和谓语之间构成,它们不能独立运用,一定要和其他分句组成复句表达一个完整的句子意思。在例(46)和例(48)中,分句增加了假设意味,可以解释为“如果琴瑟声音专一”“如果你要讨伐它”。
2.2.3 小结
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语法单位表现出的词组形式多于分句形式。而且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词组的句法功能比较丰富,充当宾语多见,其次是主语、状语。而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分句的功能单一,只是起构造复句的功能,在一些情况下会增加假设意味。
通过对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语法单位功能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自先秦以来这种结构的一些句法功能保存下来,不过这种结构的文字表述方式发生了变化。同时我们发现含有这种结构的词组有充当限制性状语的功能。名词性的偏正词组充当主语、宾语、限制性状语等句法成分的功能在先秦已经出现,并从先秦保留下来。这样的词组甚至在现代汉语中衍生出更加复杂的词组结构充当主语、宾语、状语等句法成分。结构助词“的”在“唐宋时期写作‘底’”[4],王力先生从声韵角度出发说明“底”来自“之”。在现代汉语中,我们一般用结构助词“的”代替“之”表示整个词组的偏正结构关系。
3 “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宾语前置结构
《左传》中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宾语前置结构的句子有146 个,占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用例总数的27.55%。这种情况说明“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宾语前置结构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另一个重要类型。
3.1 非代词宾语前置句的格式
本文根据宾语所属的词类情况,把所有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宾语前置结构的句子称为非代词宾语前置句。在非代词宾语前置句中,宾语由不属于代词的名词性单位担任,结构中代词“之”的功能是复指宾语。这些非代词充当宾语的前置句的结构复杂,有以下三种格式: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作前置宾语的疑问句式、“(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和“名词+之+谓+乎(也等句末语气词)”式。
3.1.1 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作前置宾语的疑问句式
含有这种结构的句子有89 个,占句子总数的60.96%,因此成为非代词宾语前置句的主要类型。其特点是:在有“何”作为形式标志的疑问句中,疑问代词“何”与其他单位组成名词性的短语,继而充当前置的宾语“,之”起复指宾语的功能。例如:
(49)姜氏何厌之有?(隐公一年)
(50)辰嬴贱,班在九人,其子何震之有?(文公六年)
(51)民各有心,何上之有?(昭公四年)
(52)国不竞亦陵,何国之为?(昭公十三年)
以上四例中的疑问句“何厌之有”“何震之有”“何上之有”和“何国之为”是由“何”分别与其他词“厌”“震”“上”和“国”组合成短语作宾语,而后前置,并有“之”复指前置的短语宾语。它们的意思分别是“有什么满足呢”“有什么威名呢”“有什么上位者呢”和“成为什么国家呢”。
3.1.2 “(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
含有这种结构的句子共有26 句,其特点是:叙述句中为了强调宾语,要把宾语前置,在宾语后用“之”代词复指。根据是否有“唯”的形式标志,本文将句子具体划分为两种类型:“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和“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
3.1.2.1 “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
含有这种结构的句子最多,有21 个。例如:
(53)劳之不图,报於何有?(僖公二十八年)
(54)文子曰:“厉之不如。”(襄公二十六年)
(55)我楚国之为,岂为一人?(襄公二十八年)
以上三例中的否定句“劳之不图”“厉之不如”和肯定句“我楚国之为”为了强调宾语,名词“劳”“厉”和“楚国”作前置的宾语,并用“之”复指宾语。三句可以分别解释为“没有想尽什么劳力”“不如厉鬼”和“我为的是楚国”。
3.1.2.2 “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
含有这种结构的句子只有5 个。例如:
(56)人有言曰“:唯乱门之无过。”(昭公二十二年)
(57)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赐;不才,吾唯子之怨。(文公七年)
以上两例中的否定句“唯乱门之无过”和肯定句“吾唯子之怨”都是“唯”位于前置的宾语“乱门”和“子”之前,并有“之”复指宾语。两句分别解释为“不要经过动乱人家的门前”和“我怨恨你”。
3.1.3 “名词+之+谓+乎(也等句末语气词)”式
含有这种结构的句子有31 个,其特点是:在叙述句中,为了强调宾语,把宾语前置。非代词的单位充当动词“谓”的宾语即“名词”进而前置,结构中的“之”复指前置的宾语。例如:
(58)此三志者,晋之谓矣。(僖公二十八年)
(59)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宣公十六年)
(60)成子曰:“非长之谓乎?”(昭公七年)
以上三例中的肯定句“晋之谓矣”“是无善人之谓也”和“非长之谓乎”为了强调宾语,把充当宾语的名词“晋”和述宾短语“无善人”“非长”前置,并用“之”复指。三句可分别解释为“说的是晋国了”“这说的是没有善人存在了”和“说的不是年长”。
3.1.4 小结
总而言之,《左传》中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非代词宾语前置句有三个固定格式: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作前置宾语的疑问句式、“(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和“名词+之+谓+乎(也等句末语气词)”式,其中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作前置宾语的疑问句式是主要格式。
通过对宾语前置结构类型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宾语前置在先秦的句法现象中较为典型。自先秦以来,古代汉语中一些特殊的句子结构已经逐渐消失。就宾语前置而言,它是古代汉语词序的一个重要方面,但没有留存到现代汉语中。除了一些流传至今的熟语可见这种特殊的语法现象之外,现代汉语的词序一般是“主—动—宾的词序”[5]。这种古今词序的不同体现了古今语法现象的差异,进而体现了语法的历史层次性。同时我们发现:宾语前置可以出现在否定句中,可以出现在疑问句中,也可以出现在肯定句中且不需要特殊词的提示。
3.2 宾语前置结构的句法特征
综上所述,满足“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非代词宾语前置句有三个固定格式: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作前置宾语的疑问句式、“(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和“名词+之+谓+乎(也等句末语气词)”式,它们各有各的句法特征。
3.2.1 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作前置宾语的疑问句的句法特征
首先,带有疑问代词的短语作前置宾语的疑问句的主要结构是“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复指代词‘之’+谓词性成分”。
其次,在一些情况中,疑问句中会出现助动词或副词,且助动词或副词出现在复指代词“之”和“谓词性成分”之间。例如:
(61)虢多凉德,其何土之能得?(庄公三十二年)
(62)不然,其何劳之敢惮?(襄公二十八年)
(63)自践土以来,宋何役之不会,而何盟之不同?(昭公二十五年)
以上三例中出现助动词“能”“敢”和副词“不”,且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位于它们之前。
再次,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和“之”一般紧贴在一起,形成的句法格式主要是“带有疑问代词‘何’的短语+‘之’”。
最后,这类句子句末一般不带上语气词,句首有时会带上语气词“其”表示揣测、反诘的语气。
3.2.2 “(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句子的句法特征
首先,这种结构的句子主要是肯定句,也可能是否定句。在否定句中,有的否定词“无”“不”等出现在谓词性成分之前,有的出现在整个句式之前。例如:
(64)文子曰:“厉之不如。”(襄公二十六年)
(65)寡人之使吾子处此,不唯许国之为,亦聊以固吾圉也。(隐公十一年)
(66)侨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襄公二十四年)
以上三例中“,不”既可以出现在整个句式前,也可以出现在谓词性成分前,而“非”只出现在整个句式前。“不”出现在句式前时,这个句子含有“唯”,而“非”出现在句式前时,这个句子不含“唯”。
其次,一般名词或者名词性词组作介词的宾语时常常前置。例如:
(67)晋居深山,戎狄之与邻,而远于王室。(昭公十五年)
以上一例“戎狄”作介词“与”的宾语前置,肯定句中名词宾语也可前置,也是为了强调宾语,此例中“戎狄”与后面的“王室”形成对比,强调“戎狄”。
最后,这类句子句首、句末一般不带语气词。
3.2.3 “名词+之+谓+乎(也等句末语气词)”式句子的句法特征
首先,这类句子一般用于一段叙述之后,表示对事物的解释或总结。
其次,这类句子句首可以有语气词“其”,句末一般带上语气词“乎”等。
3.2.4 小结
宾语前置句的这四类格式是否与句首和句末语气词共现是一个新的值得研究的方面,我们进一步探究到这四类格式在这一方面表现出各自的特征。
代词“之”作宾语的否定句句首不带上语气词,句末一般带上语气词“也”。带有疑问代词的短语作前置宾语的疑问句句首有时会带上语气词“其”表示揣测、反诘的语气,句末一般不带上语气词。“(唯)+名词+之+谓词性成分”式的句子句首不带上语气词,句末一般不带上语气词。“名词+之+谓+乎(也等句末语气词)”式的句子句首一般带上语气词“其”表示揣测,句末一般带上语气词“乎”“矣”等。
4 结束语
《左传》中含有“名词+之+谓词性成分”结构的语法单位频现, 这种现象引人深思。我们从表义功能和语法功能两个方面出发,将此结构分为词组化结构和宾语前置结构,其中词组化结构是主要的结构类型。以词组化结构为对象的研究分析了谓词性成分的类型和结构的语法功能,发现词组有充当限制性状语的功能。以宾语前置结构为对象的研究分析了结构类型和结构的句法特征,发现宾语前置可以出现在肯定句中且可以不需要特殊词的提示,以及三类格式在是否与句首和句末语气词共现这一方面体现的特点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