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多学科理论与方法的交流与互鉴
——“环境史研究的区域性与整体性”学术会议综述

2021-01-03张丽洁

昆明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生态环境研究

王 彤,张丽洁

(云南大学 西南环境史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091)

2019年9月21日至22日,由云南大学西南环境史研究所主办的“环境史研究的区域性与整体性”国际学术会议在云南大学东陆校区召开,来自国内外80余位不同单位和领域的专家学者参会。与会者们就环境史理论与方法,主题与内容、视角与路径等方面进行了深入交流和探讨,研究领域涵盖全球与区域环境史,农业、水利与环境、区域灾害及其应对机制、黄河生态水环境、历史动物研究,以及其他环境问题等诸多主题。特别是人类学、生态学和环境科学等领域学者加入,给环境史研究注入了新的视角和方法,使这次会议更兼有包容性、前瞻性和现实关怀意义。

一、环境史理论与方法的再探讨

中国环境史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兴起以来,经历了从借鉴和吸收国外优秀环境理论与方法到自我探索符合本土环境史理论与方法的转向。随着中国环境史研究的日趋成熟,越来越多的学者更加注重从自身的环境实际出发,积极融入其他学科的理念与方法,理解和研究中国历史环境问题。本次会议亦是汇集了历史学、民族学、生态学学者从各自领域视角再次阐释了环境问题的研究方法与路径,大大拓展了环境史研究面向。

(一)全球环境史案例与方法研究

中国环境史虽然兴起已有四十余年,但学界对环境史的认识一直处于拓展和深化之中,环境史的理论与方法的内涵和外延亦在不断深入和扩大。云南大学尹绍亭教授基于对日本海东岸受大海啸侵袭地区的实地考察,认为2011年日本海东岸的海啸灾害是自然变化和人类活动共同作用的结果,人在与自然相处过程中需要进一步明确自己的“生态位”,才能和自然和谐相处,避免灾害的发生。吉首大学杨庭硕教授认为,环境史理论与方法的重建,需要自然与社会二者演变规律并重,要在探讨两者交汇点、结合机制和方式的基础上,揭示历史上人与环境的利弊得失,总结经验教训。研究者不仅要注重因地域、时段的不同所表现的异与同,在辩证统一的关系格局下,确保人与环境共生共存,应既关注其“共性”,也要注重“特性”,还应先界定时空限度,以及民族地区自然与生态环境差异,不可错乱了时空维度、文化与环境的维度、文化与生态的维度。厦门大学钞晓鸿教授以英国景观史家霍斯金斯的《英格兰景观的形成》一书为切入点,认为环境史学的学术史通常在包含历史研究学术史的做法外,其还具有自身的特点,环境史研究中的史学史在内容、时限、视野、方式、方法等诸多方面以不同程度展现,需要进行仔细的梳理和辨析。云南大学段昌群教授认为,全球百年生态环境变化和八大环境问题是一个过程性积累效应,环境史需要借鉴环境科学等其他学科的理论与方法,在呈现全球不同阶段环境面貌的同时,厘清人与环境关系问题的实质。云南大学周琼教授认为,中国环境史研究既需要以整体史思维关注及选择相应的环境史碎片,要注意整体研究与个案研究的关系,厘清二者的差异,避免同质化;又要注意协调学科整体发展与碎片研究共同推进,避免“大而空”的弊端,处理好整体环境与碎片环境研究的平衡关系。[1]

与环境史刚兴起时相比,当下环境史研究在理论与方法方面有进一步拓展,年轻学者更是以现有环境史研究为基础,积极引入其他学科比较分析的方法,试图建立新的理论与方法分析框架,并就其中的热点问题进行剖析和探索。重庆科技学院程鹏立副教授认为,借鉴环境社会学强调社会变量和实地调查的研究方法,有可能弥补环境史研究的不足;他通过对环境史和环境社会学的比较,并尝试对环境社会学关注的一个“癌症村”案例进行分析,把环境史和环境社会学研究的互鉴运用到实践,建立一个新的分析框架。[2]九江学院郑星讲师以定量分析的视角,从文献年际变化趋势、基金资助文献、期刊来源、高产作者和核心机构进行量化分析了1999—2017年间CNKI数据中的环境史论文,梳理出环境史研究热点及主题演化脉络,其认为我国未来环境史研究既要进一步加强环境史史料的收集和整理,推进环境史学科的发展,同时亦要推动学科交叉研究,拓展研究领域,加强学科建设,推动建立学术共同体。[3]

(二)区域环境史理论探索与构建研究

中国台湾学者王明珂研究员从流传于中国西南地区的两则神话谈起,分析其中蕴含的多元族群并存内容,以及人们讲述这些神话的人类生态意义。其认为这是由中国西南地区丰富而复杂的地形、地貌所形成的,多元环境也发展出多元生计的族群,形成多种族群并存局面。他从人类学和民族学的视角,呈现出了西南地区多样自然环境和多元族群关系交织互动的环境与社会发展过程。中国人民大学夏明方教授详细梳理了江淮流域从史前到现代环境变化脉络及社会经济变迁历程,认为不管江淮的空间如何盈缩无常,但它位处长江、黄河之间的“中间地带”位置不变,但也总处于一种流动的状态和捉摸不定的感觉。南宋以前,江淮发展有着自身的体系,南宋黄河夺淮后,淮域走衰,成为被人们忽略和遗忘的“沦陷区”,使两淮地区的生态系统发生了根本的转向。在今后的生态史研究中,需要结合国内外社会经济史的理论与方法,进一步关注“生态脆弱带”地区的环境变化,以及人与自然关系变化背后的复杂动因。辽宁大学滕海建教授在梳理当前“东北区域环境史”研究的主题与内容、框架与线索及问题与困局、范式与路径的基础上,认为对自然与社会关系的探讨应当有时空框架,分区、分时段,专题和个案研究与全局、长时段的整体研究有机结合起来,以多维、多线、多要素,复杂关联,以及这些概念范畴和逻辑,来解析和构建区域环境史。[4]

二、环境史主题与内容的再深化

中国的环境史研究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兴起至今,不但在研究理论与方法上有进一步提升和拓展,而且在研究主题和内容上亦不断扩大和细化。与会不同领域学者分别从农业、水利从环境关系角度,进一步分析农业经济社会的发展对环境变化的促进作用,又有学者对不同区域灾害发生的原因及其与环境变化的关联,以及灾害应对情况进行了探讨。研究内容逐步细化,不仅着眼于对黄河环境变迁等与现实环境相关的重大生态问题的进一步探讨,亦有对历史动物问题和其他具体环境问题的深度反思。

(一)农业、水利与环境研究

区域社会经济发展深刻地影响着环境变化,特别是不同历史时期农业水利工程、作物引种、农业技术等社会经济政策、农业科技水平、作物种类的变换对具体区域生态环境带来的改变与塑造,以及对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

上海师范大学张剑光教授详细探讨了唐宋时期华亭县人地关系的变化与自然环境的变迁的相互关系,认为历史时期农田水利建设在环境塑造与变迁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自唐天宝以后,华亭县人口逐渐增多,农业水利随之日渐兴盛,建设了广大的圩田,至南宋形成了圩田农业经济。水利的发展深刻地改变着华亭县的自然环境,但不合理的开发也在很大程度上也限制了当地社会经济的发展。[5]湖南大学刘志刚副教授认为,清代至民国时期,洞庭湖虽淤出了数百万亩肥沃的湖田洲土,长期居于粮食主产区的地位,但因“垸老田低”与不合理的农业开发,造成了繁荣背后的巨大生态危机,即地力的不断衰退。历届政府虽采取了诸多解决措施,但收效甚微,可见地力衰退的隐性生态问题值得我们进一步关注。[6]南京农业大学李昕升副教授考察了明代以来南瓜在我国引种和传播情况,认为南瓜能够传遍中国大江南北,遍布零星土地和边际土地,主要和南瓜的生态适应性有关。以南瓜这一特有的细部之“物”作为突破口,可以管窥南瓜引种与自然生态、社会政治、思想文化及个人生命之间的复杂关系。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杜新豪副研究员认为农业占候是中国古人对未来的某个特定时期或一段时期内晴雨、水旱、丰歉等情况的预测,以期合理安排农事活动,获得农业的好收成。他从社会史的角度,分析日用类书中农业占候兴起的缘由,以及它的主要内容、占候对象以及它的潜在读者群体。扬州大学王旭讲师认为,中国古代国家的中央集权与漕运是相互影响的关系,并影响着漕运周边地区环境发展走势。唐安史之乱后,淮南东部地区,无论是人口、经济等方面都在国家的漕运体系和农田水利事业中均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水利和漕运的发展与国家政治、自然环境保护紧密相连,促进了水利工程功能的不断变化,也折射出自然环境与社会经济发展的矛盾。

(二)区域灾害及应对机制研究

人类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与灾害抗争的历史,灾害发生的频次、范围及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在不断扩大。人们在经历各种灾害的过程中,防灾、避灾和减灾的方法、技术、制度等措施亦在不断发展,对灾害防治起到了很好的资鉴作用。

兰州大学张景平研究员重点考察了民国时期河西走廊由洪水灾害引发的社会现象,认为时人对土地利益的片面过度追逐造成了当地自然环境的过度开发,致使灾害的发生。他剖析了近代河西走廊洪水灾害中三个极为典型的现象,认为在河西走廊干旱的自然条件以及传统技术条件下,洪水治理的高昂成本使地方社会更趋向于选择忍受洪水带来的损失。南京农业大学吴昊讲师重点关注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洛阳的灾害,认为洛阳城市灾害的发生与城市资源开发及环境变迁有着密切关系。他从魏晋南北朝时期洛阳灾情概况分析入手,发现洛阳的灾害具有高发性、并发性和不均衡性等特点。此外,在灾害的影响之下,洛阳的城市建设出现了修建、破坏和再修复的循环往复的过程。复旦大学徐正蓉博士研究生以南京玄武湖为中心,考察了极端水灾在栖、食等社会层面的直接响应,展现了不同社会背景下,同一响应内容因观念、技术、政策的不同而出现的不同结局,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气候变化的社会响应。[7]云南大学王彤博士研究生探讨了20世纪70年代云南德宏地区的疟疾类型特征及其防治情形;受当地生态和社会环境影响,德宏是疟疾高发区,在20世纪50~70年代,德宏地区疟疾防治在不同的时段内,随着政策的变化,疟疾流行呈现出不同特点,反映了国家对地方社会治理的波动。

灾害的发生势必会造成社会经济的破坏和社会秩序的不稳,因此灾前预防和灾后重建是任何政权都需要准备和应对的,清代荒政借鉴了历代之经验教训,各项制度措施逐渐趋于完备。云南大学聂选华博士讨论了清末云南积谷备荒制度的建设。他认为清末云南省的积谷备荒开始于光绪十六年(1890年),于宣统元年(1909年)停止办理积谷,这项制度的实施取得了较为显著的成效,是西南边疆地区积谷备荒制度的重要实践,而对制度的调整和优化则推动了西南边疆地区仓储备荒机制的发展和转型。四川大学牛淑贞教授分析了清代“照以工代赈之例”政策的变化及其得失。认为该政策属于以工代赈制度的外延,它的施行完成了大量民力无法完成修复的灾毁民埝,反映的是政府关注民生的执政理念,但由于受到工价支付标准低、经办人员侵蚀工费等因素的影响,该政策的施行效果的评估不可过高。[8]

(三)黄河生态水环境研究

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其中上游流域也是中国先民最早活动和生活的场所,长期超负荷的开发行为不但导致了黄河流域局部地区的生态破坏,而且影响了区域社会的发展与国家的稳定。明清以来,中央王朝倍加重视黄河环境的改良,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治理。

中国人民大学赵珍教授对清代青海西部地区蒙藏之间的“抢案”的生态解析。其考察了自清乾隆至咸丰年间发生在该地的藏族强掠蒙古人牲畜财物的事件,以及清政府采取的会哨、处理“抢案”和助蒙古自保的相关措施,认为清廷在实施会哨过程中,充分依据黄河结冰期等气候特点以及草场枯荣的季节变换规律,从中显示了人类社会自身发展必须遵循与自然在同一系统协调演进的基本原理。山东大学贾国静教授从生态史的角度考察了清代河工,重点关注了清代黄河尾闾的治理。其认为清代黄河治河实践以黄淮运水系青口和云梯关外尾闾处,疏治尾闾则牵动着更为复杂的人与自然的关系。透析河工问题背景之下复杂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清廷的认知和实践则带来了更加复杂的影响。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孙景超助理研究员重点探讨了黄河流域水利环境变迁与争取边界调整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但政区边界的调整通常也是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成为导致“山川形便”这一原则不能贯彻的重要原因。淮阴师范学院李德楠教授探讨了明清时期的蓄清刷黄之策对区域环境的影响,重点阐述了对泗州城水环境变迁的影响,明清时期的洪泽湖治理所遵行的是“蓄清刷黄济运”,意在治理黄淮的水运环境,但引发了新的水环境问题,即泗州城水环境变迁。云南大学张丽洁博士研究生讨论了清代河南省额定河工款项管理制度,主要利用清代河工钱粮档案资料复原了河南省定额河银的空间分布形态,认为河工经费管理制度存在的规定与制度执行上的内在矛盾导致额定河银征收的困难,使得定额制度本身难以建立,最终使得黄河河工经费在乾隆后期之后迅速成为国家财政的沉重负担。

(四)历史动物研究专题

动物作为生态链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其数量和种群的分布变化深刻影响着整体环境质量的高低,而特殊动物物种分布范围的盈缩和数量增减更是环境变化的晴雨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与动物关系一直处于不断变动之中,从而在很大程度上亦反映出了环境变化尺度。动物环境史研究转向不仅有助于从另一视角理解环境变迁的过程,还让我们对动物认知和情感史有了更为全面的了解。

中国科学院大学曹志红教授多年以来致力于历史上“虎”的研究,提出了历史时期虎患问题的研究视角与方法;认为当前“虎患”研究有以还原历史事实为主,逐渐转为环境史、生态学等学科多学科交叉研究的趋势;未来虎患问题的深入研究可通过可视化的手段,呈现虎患烈度以及人虎冲突的烈度,以细化研究问题。云南大学耿金讲师重点关注了中西方对麻雀认知和态度的变化历程,透析了这种变化背后的内在文化逻辑。中国古代对麻雀有着复杂感情,20世纪50年代对麻雀的认知和态度出现极大转变,初始是外来物种,而后则极力反对,采取灭雀行动。上述转变的过程与人类思想、文化观念、政治诉求有着密切的关系,对麻雀认知和态度的变化折射出人类中心观思想的普遍存在。南昌大学吴杰华讲师考察了中国古人对蛇的自然感情及自然文化的变迁。认为古人对蛇的认识大致以五代宋初为限,在此以前古人蛇的认识以恐惧为主,对斩杀蛇的行为以颂扬居多。古人对蛇的认识逐渐发生转变,还深刻影响着中国古代的蛇文化。陕西师范大学张博博士研究生重点关注20世纪50~60年代内蒙古的“打狼保畜”运动,梳理和分析了内蒙古牧区打狼活动的演变历程及其产生的影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打狼运动背后反映的是传统草原牧业生产方式的大变革,传统的“人兽共存格局”逐渐被打破,动物“资源化”的观念出现。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姜鸿博士研究生以大熊猫为例,考察了近代以来中国野生动物走向世界的史实,揭示了其背后复杂的文化和政治等因素。其认为近代欧洲文明在全球范围内的扩散重塑了野生动物的价值,博物学和全球贸易给传统文化带来冲击,博物学知识的产生在商业、生态和文化方面引发了连锁反应,最终在文化、生态等方面的产生影响。

(五)其他环境问题研究

工业革命以来,随着第二、第三产业的发展,环境问题日趋多样和复杂,如何在实现人类自身发展的基础上,促进环境的不断修复和改善。这不仅需要转变发展方式,亦需要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和经验。历史学者试图从中外发展史中的突出环境问题个案中,寻找破解环境难题的方法。

云南省社会科学院杨福泉研究员从云南旅游地的非土著动物放生导致外来物种侵入及与旅游人口超过地方生态承载量两大问题入手,通过抚仙湖乌龟的盲目放生和丽江水资源过度开发的两个典型案例,认为当代旅游发展和与民众认知会引发社会生态问题,需要处理好环境与发展的关系,做到有序持续的开发。郑州大学高凯教授主要梳理和分析了中国历史上“霾”增多的原因及其启示;认为中国历史上霾的产生不仅与历史气候、政治、人口等要素有关,还与新作物的引种推广以及农业不合理的开垦有关;应当在客观地认识古代霾发生的同时,要更加重视气候变化及其可能带来的粮食安全等问题。[9]北京林业大学李莉副教授讨论了林业史研究中的环境问题。其在系统梳理近年来北京林业大学林业史丰硕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重点分析了其中与环境史交叉的相关研究问题及研究方法,并对今后学科间的合作提出预期。西安交通大学裴广强博士主要梳理和分析了近代以来美国的能源消费和大气污染之间的一般性关系,认为对中国的大气污染治理具有重要的启示性意义,并从能源的消费结构、能源服务和能源效率的维度出发,分析了近代以来美国的大气污染问题和主要原因,认为提高能源效率是解决污染问题的长效途径。

三、环境史视角与路径的新动向

景观是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环境史与景观史在研究对象和内容有交叉和重叠之处,特别是人与自然的互动深刻地影响了景观的变化和塑造,所以景观的变化从侧面反映了环境的变迁。同时,近代以来,随着科技的发展,城市环境面貌变化尤为巨大,从城市环境变迁视角出发,汲取环境建设与保护的经验教训,亦是学界关注的焦点。

(一)景观与城市环境史研究

复旦大学安介生教授分析了历史时期杭州城景观体系的形成和变迁。首先厘清了历史时期杭州地区的建置沿革,并进一步分析了历史时期杭州地区的山川结构与景观,并通过对杭州城市景观变迁过程中的自然景观的总结,即自然山丘景观、浙江西湖及水井景观和海运、河运与杭州城市发展;最后选取了三组最有代表性的杭州城市的景观群落,即宫殿景观群落、西湖及杭城园林景观和市井文化及娱乐(生活)景观,全面考察了杭州都市的景观体系。北京林业大学郭巍教授认为圩田景观是一种空间结构和文化表达的结果。其在利用多种图像资料、传统方志等文字资料以及实地考察的基础上,重点考察了宁波平原的圩田景观及其与宁波日月二湖的营建的关系,探讨了其形态的发展与宁波传统城市的关系,为理解中国东南沿海平原地区传统城市的景观提供新的角度。[10]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徐冉讲师分析了清代文人写山诗中的贺兰山景致描写,重点突出了对寒、雪、泉、松等自然景观的认识,并运用生态学和植物学相关知识的分析,很大程度上复原了清代贺兰山的气候、水文等生态环境变化状况,认为尽管诗词中有文学意向的发挥,但诗词中对自然环境的描述,是基于对具体环境的实体景观的感知,对我们了当时环境状况变化具有重要意义。

城市用水及水环境变化一直受到学界的关注。天津师范大学曹牧讲师通过考察天津英租界解决供水问题的过程,深入展现和证明了城市建设与环境、社会要素之间的互动关系。租界内侨民受到中西方文化差异的影响,他们对生活用水的要求与中国人的迥异。为其满足水源需要的解决方法,在河水和井水这两大水源中选择何种为水厂之水源经历了较为漫长的过程,最终是在天津独特自然环境的影响下才最终得到了选取海河水作为水源的结论。实际侨民在租借的供水需求从根本上来说是出于生存的需求,而最终租借的供水方案的确定是由本地环境和规划经验综合作用后的结果,是城市中人与自然互动关系的体现。[11]青岛大学赵九洲教授重点探讨了德占时期青岛城区的“供水革命”。受当地水文、地质条件的影响,青岛城区的淡水实际极度缺乏。由于传统用水模式难以满足日益增加的用水需求,以及当时存在的传染病等公共卫生问题,德国人进入青岛后逐渐开始规划新的供水体系,并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自来水管网建设。但德国人在青岛的“供水革命”并不彻底,传统的用水模式依旧存留。同时,由于自来水工程建设所需,在拆迁了大量村庄的同时,水源保障措施对当地传统的生活方式产生了影响。在自来水逐渐商业化的过程中,还存在歧视性的定价政策,中国人取用较多的公用水龙头的定价总体高于“欧人区”。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梁苑慧教授通过梳理历史时期昆明莲花池景观变迁的历史,认为莲花池属于昆明城中较小的一个城市环境空间,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下,莲花池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在历史时期经历了开发、利用、破坏和再次被开发的大致历程。莲花池的景观变迁在一定程度上是历史环境变迁的一个缩影,近代城市化进程对莲花池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而现今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诉求下的“景观再造”,既是对工业革命的反思,也是为未来城市发展提供历史的思考。

(二)自然资源与技术选择路径研究

云南省少数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办公室和六花副研究员以明清木氏土司在金沙江流域的金矿开发为例,考察木氏土司政权的势力扩张、移民垦殖、人口格局乃至区域文化与环境的互动。其认为木氏土司有效的行政管理政策,促进了其对资源的开发利用,改变了区域的聚落、人口分布和资源转移路线,是本区域生态变迁的主要内驱力。[12]北京大学王长命讲师认为明代河东盐池环境的退化与时人采盐生产方式和知识储备及技术选择密切相关。他爬梳了明代有关河东盐池湖底矿床层序记载的文献,并利用现代盐湖矿床剖面材料加以解释和说明,进而分析盐根埋深、矿物组分情况及环境指征,指出明人利用湖底矿物层序中“盐根”为指征,开发了他们视作盐根“衍生物”的盐板,致使盐板分布与盐板畦田的区域重合。南开大学方万鹏讲师认为,中西方学界受历史经验差异的影响,对水能利用研究的方法和路径明显不同,双方应搁置历史经验差异的成见,相互借鉴,取长补短,以期更为准确地刻画出水能利用历史的原貌。云南大学杜香玉博士从环境史视角出发,详细梳理了20世纪以来国人眼中的橡胶认知过程,对橡胶及其作用、认知的历史功过进行梳理、探究,还原不同时期橡胶的时代面目,再现学者眼中外来物种的经济化、本土化、逆生态化历程,对当今生态治理及本土生态修复具有极大的资鉴作用。

随着环境史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亦有学者结合数字信息技术和ArcGIS技术路径,对区域环境要素的细微变化进一步分析,找出其变化规律和趋势。中国灾害防御协会灾害史专业委员会徐海亮教授通过利用20世纪60年代以来实测气象资料,结合干旱灾害记载,重建了西南地区省市气温、降水变化和干旱灾害的60年序列,认为西南地区年代际气温普遍趋增、相应降水趋减,干旱化态势持续发展。随着部分重要大气环流系统及要素的正、负位相在世纪交接前后的相互转化,20世纪70年代以来中国气候正发生深刻、复杂的变异,出现东部“北涝南旱”、西南持续干旱化的新格局。[13]云南大学潘威副教授以多种历史文献材料为支撑,在ArcGIS环境下重建了1644年以来,今浙江、上海、江苏地区的入境台风方向。他通过综合考察包括源地、拐点、频率、强度、发生时间、生存时间和运动路径等台风生成要素,判断台风的运动机制和造成的社会影响。

(三)环境保护的律法与规约研究

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民族研究所师有福研究员认为红河彝族祭祀仪式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保护传统。他以2019年翻译完成的弥勒彝族支系阿哲《祭龙经》13篇(抄于1923年)为基础,详细介绍了《祭龙经》的保存地的文化地理和祭龙仪式情况,及其篇章结构和反映的主要内容,认为《祭龙经》中的仪式体现了对自然的崇敬,既有对村民道德的教化、也传承了古老文明的行为准则,对森林保护的一种民族传统模式。贵州师范大学刘荣昆教授通过对黔西南护林碑刻的分析,认为清代黔西南地区出现大量涉林碑刻,既是应对人地关系矛盾的具体措施,其间又蕴含着强烈的生态意识,不仅内化于心,更外化于行,成为保护森林、保护生态的优良乡土文化传统。[14]

亦有学者从官方法律文本、机构设置及民间规约入手,探讨了古代环境保护的措施及效用,如阐述法律文本,民俗意识及契约精神在不同时段、不同场域中发挥的不同作用,特别探讨了国家和民间执行情况对环境保护的实际效果。湘潭大学刘海鸥教授从法律和行政两方面梳理了明清两代皇家陵园、苑囿、猎苑、围场等特殊区域的管理和保护措施,认为明清政府颁布了大量的法律、设置了规范严密的管理与保护机构,形成了完备的特殊区域保护法律制度,客观上有利于珍稀动植物资源的保护,但亦有一些失败教训带给我们深刻的警示与反思,如某些特殊区域保护的法律在制定、适用、执行过程中未能兼顾民生,导致特殊区域保护与民争利,甚至影响到封建帝国的统治根基。湘潭大学李天助博士研究生认为,清代在国家法律之外,还有民间保护规约保障着社会运行,其中以蕴含着森林资源保护、水资源保护、动物资源保护、矿产资源保护以及城镇环境卫生治理等丰富的生态保护内容,并在具体实践中形成了包括举告、裁断、执行等在内的了一套完整的“司法”程序,有效地填补了国家法律在基层社会调控作用不足和缺乏柔性的缺点,构成一种乡村生态环境保护的内生秩序,可为当今生态文明建设带来启发和借鉴。石家庄铁道大学张学礼副教授以环境保护机构档案资料基础,从构建全社会生态管理、健全生态管理机构、提升生态敬畏意识等方面梳理出20世纪七八十年代石家庄地区生态社会管理的现状、经验与启示,以期为当代生态社会管理提供借鉴和思考。湘潭大学张小虎讲师总结了国家公园与保护区建设、森林、水及土壤资源的保护历程,认为虽然南非的殖民地化与经济发展同步进行,南非环境资源问题爆发、环境资源立法的历史进程与殖民者经济开发和政治偏见相互交织,为殖民者掠夺自然资源、破坏黑人生存环境披上了合法外衣,但在客观上起到了保护自然资源的作用。

四、环境史研究的探索与展望

本次会议不仅汇集了来自中外环境史学者的进一步探索和讨论,更吸引了来自历史地理、农史、科技史、环境科学等其他领域学人的探究和研讨。在环境史研究理论、方法、主题和内容等方面均取得了长足进展,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本次会议体现了历史与现实的良好沟通与对接功能,环境史现实关怀功用得到彰显。黄河流域的生态安全与保护关系着中国社会经济的持续发展,习近平总书记于2019年9月18日上午在河南省郑州市主持召开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会议,提出要治理好黄河。本次会议中赵珍、贾国静等多位学者亦就明清时期黄河流域开发及其生态问题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并从环境史视角阐述了黄河水利兴修及其治理背后的环境动力及其变化过程,总结了历史上黄河治理的经验教训,以供当下资鉴;雾霾和水土流失问题亦是当前环境发展中不可回避的问题,如高凯对历史上“霾”产生的自然和社会背景进行了厘清,对林业开发中的资源破坏进行了梳理,在分析和总结原因及结果的基础上,提出了相应的治理措施,亦值得当前参考。

其次,本次会议体现了多学科的交流与对话,环境史多学科互动的特征得到加强。本次与会学者分别来自历史学、民族学、人类学、历史地理学、生态学、环境科学等不同学科领域,并就共同的环境史理论与方法问题进行了对话与互鉴。不同学科学者充分发挥学科之长,在环境史研究中充分融入本学科知识,提出了很好的理论框架和技术路径。例如,王明珂研究员从生态人类学的角度,提出了族群的生态适应性问题;尹绍亭通过对日本东海岸大海啸的实地考察,认为灾害的发生是自然和人为多种合力的结果,需要环境史研究者需要在实地观察和了解的基础上,进行科学的分析和严谨的论证。徐海亮和潘威分别通过数字信息技术和ArcGIS技术的运用,很好地复原和预测了区域环境的变化规律及其走向。同时,与会者们还试图构建中国话语体系的环境史理论,强调本土化与国际化的融合,在充分利用现有中外研究基础上,思考中国环境史研究的方法和路径,如方万鹏等分别对中外学界的相关问题研究分野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反思,认为中外研究必须相互摒弃偏见,取长补短,才能实现本土与国际的有效结合。

最后,本次会议体现了环境史的知识理论转向,环境史的反思和批判精神得到发扬。21世纪以来,随着环境史研究理论与方法的不断深入,主题和内容的不断拓展,学界对环境的关注从对环境各要素发展及环境变迁逐渐向环境技术、政策、文化等深层次环境问题研究,越加明确地将知识史作为探讨环境及社会变迁的一种手段或分析工具,以探讨环境的累积、演变、选择与被选择的历史过程,从而解释出具有差异性、断裂性的不断变化的环境与社会发展史。又如:师有福、刘荣昆、刘海鸥等皆从环境知识理论视角出发,对环境法律法规及民间生态规约背后的生态文化逻辑进行了较为深入的解析;解构了区域社会发展的环境社会因素,特别是从政治制度、风俗习惯、社会结构等局部或微观角度出发,由此探索环境及社会各具体组成部分的变迁过程,以及这种变迁与知识的关联程度,并由此而上,探索知识变迁在何种程度上影响社会形态变迁。[15]

当然,与会者无论是从整体或是方法上、区域上或是具体研究内容上,仍需继续深入研究。首先,在研究方法上,本次会议以历史学、民族学和人类学学科的学者居多,他们多从人类学和民族学视角阐释环境史未来发展的路径,而但生态学、环境科学等学科的学者相对较少,缺乏自然科学方法的借鉴与融通。在研究区域上,多集中于古今中国环境问题的探讨,但国外环境问题并不多见,尤其不见南美洲、非洲、澳洲等地区的环境史研究成果。此外,从研究主题和内容上看,有关火灾、疾病的灾害研究相对较少。但瑕不掩瑜,本次环境史会议的召开,推动了中国环境史研究的不断向前,特别是随着中青年学者队伍逐渐壮大,给环境史研究注入了新的血液和力量,未来可期。

猜你喜欢

生态环境研究
FMS与YBT相关性的实证研究
长期锻炼创造体内抑癌环境
“生态养生”娱晚年
辽代千人邑研究述论
一种用于自主学习的虚拟仿真环境
住进呆萌生态房
生态之旅
孕期远离容易致畸的环境
视错觉在平面设计中的应用与研究
EMA伺服控制系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