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所有制改革与竞争性国有企业自生能力

赵静静 蔡 锐（通讯作者）

（沈阳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 110168）

一、引言

推动国有企业完善现代企业制度，积极发展不同所有制资本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经济，是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方式。混合所有制改革（简称“混改”）已成为全面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简称“国企改革”）的发展路径，也是推动国家产业结构调整、提高国有企业发展活力和竞争力、促进国民经济增长的重要途径。目前，我国正处于“分类改革与治理”时期，竞争性国有企业具有显著的市场化特征，最适合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1]。市场经济体制发展进程中，竞争性国有企业缺乏自生能力，产生预算软约束、竞争力低下等问题，导致其面临严重的政策性负担[2]，因而解决自生能力问题是国企改革的根本[3]。竞争性国有企业应按市场化规则，以经济效益最大化为目标，通过混合所有制改革积极引入非国有股东，建立制衡有效的股权结构以完善企业治理机制，减轻软预算约束，提高资本运营效率，增进企业创新力、抗风险能力，加快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独立市场主体，以增强企业自生能力。

二、竞争性国有企业需要通过混合所有制改革来提升自生能力

1.我国竞争性国有企业自生能力有待加强

根据高明华[4]、黄慧群[5]等学者对竞争性国有企业内涵和功能的界定，以及国务院颁布的《关于国企功能界定与分类的指导意见》，可将竞争性国有企业定义为除垄断类、公共政策和特定功能类国有企业之外，广泛存在于制造业、建筑业、批发业和零售业等竞争充分、资本密集行业中的国有企业。

竞争性国有企业是我国支柱性产业领域的重要主体，必须保持国有经济的绝对优势，呈现国有绝对控股或相对控股的股权结构特征；又从属于充分竞争行业，实行商业化运作，是市场价格的接受者，进行无条件纳税，而且没有政策性优惠或补贴等预算约束特征。因此，竞争性国有企业既不同于公益性或垄断性国有企业，也不同于完全市场竞争中的民营企业，其成长受制于市场竞争因素和政府治理因素的双重制约。这决定了竞争性国有企业的自生能力成长具有独特性[6]。

自生能力（Viability）指的是在充分开放、竞争的市场经济环境中，正常经营企业在无政府等外力保护和扶持下，可获得市场可接受的预期利润率的能力[7]。它是企业在市场竞争中经营成功的必要条件，关系企业的持续盈利和稳定发展。如前所述，竞争性国有企业自生能力不仅和企业自身技术、管理、创新能力、核心竞争力等内生条件有关，也受政府治理的有效性如政府的弱干预、政策支持，以及产品、经理人等要素市场竞争的有效性的影响[6]。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以及国有企业一系列改革，竞争性国有企业已摆脱因要素禀赋结构问题引起的自生能力低下问题，但仍存在着因创新不足、管理落后以及“政府干预”、市场机制不完善等内外部因素引起的自生能力不足问题，尤其是“政府干预”带来的政策性负担，导致企业预算软约束问题仍很严重，所有者缺位、产权不清引起的委托代理问题仍较突出，而且约束与激励机制不健全，致使不少竞争性国有企业经营效率低、价值创造力弱等现象十分明显。

2.混合所有制改革可增强国有企业自生能力

中共中央在2013年十八届三中全会上审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提出推行混合所有制改革。具体来讲，它就是国有企业通过引入非国有资本，形成混合、多元的股权结构，促进各类所有制资本共同发展，从而为国有企业高质量发展注入更多活力。2018 年，国企改革提出“双百行动”，指出推进处于充分竞争行业和领域的商业类国有企业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以凝聚起全面深化改革的强大力量，因而竞争性国有企业成了我国混改数量最多、混改力度最大的类别，也是当前我国国企混改的加速器、突破口[8]。

国有股权比例过高是竞争性国有企业缺乏自生能力的重要原因，通过增资扩股、引入战略投资者、员工持股、并购重组、出资新设、战略合作协议等方式[9]以及“分类、分层、分隶属”和“因企施策、因业施策”推行的混合所有制改革，不仅可以通过国有资本改革以实现国有资本保值增值，提升国有资本效率[10]，还可以通过改革机制体制、强化预算约束，改进企业运营、监管、信息披露和利益分配等治理机制，提升企业经济绩效和创新能力。在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国有企业里，非国有股东持股使其拥有一定“话语权”，可以对企业的经营、决策进行有效监督，抑制企业非效率投资，降低企业资产负债率，缓解企业一股独大、内部人控制问题，进而提升企业绩效。非国有股东还可以向企业派遣董监高等人员以完善企业董事会、监事会、经理层等等层面的治理机制以增强企业内部治理机制的有效性，降低企业代理成本，并充分发挥非国有资本的技术、资金等资源优势，使企业拥有更强的创新能力和市场竞争能力，从而减轻了企业由于缺少自生能力而诱发的政企不分、裙带关系、效率低下以及政府对企业的不当干预等表象问题[11]。总之，混合所有制改革可以不断释放竞争性国有企业活力，增强企业发展内生动力，改善企业竞争力低下问题，最终增强企业自生能力。

三、竞争性国有企业通过混改提升自生能力的路径

1.通过混改减少政府干预

竞争性国有企业要通过引入非国有资本，让渡国有股东所有权进行混改，以形成多元股权结构，弱化国有资本行政强势地位。政府的弱干预可以使企业的运营管理和商业决策尽可能地按照市场规则开展，缓解行政干预下的“内部人控制“问题，改善效率低下问题，由此提高企业自生能力。朱磊等[12]指出竞争性国企在政府放权较多状态下进行混改，更能促进企业创新。的确，竞争性国有企业通过混改可以大大减少政府干预，降低竞争性国有企业政策性负担，增强市场配置资源功能，扩大企业经营自主权，有利于非国有股东参与企业经营，对控股股东有效制衡和监督，防止通过“掏空行为”来获利，还使非国有股东有更大可能委派董事和高管进入企业，以更好地改革商业模式、完善治理机制。这会大大减轻企业的预算软约束和寻租、裙带关系行为，从而使企业拥有良好自生能力；同时也会增加政府收益，使政府又有更多的放松干预激励，进一步增强自生能力。如格力电器采用股权转让方式进行混改，由政府主动出让国有资本，将第一大股东权力转让给战略投资者，在2019年12月与坚持创新驱动、进行长期价值投资的高瓴资本签署混改协议。混改后格力电器无实际控制人和控股股东，促使了非公有产权与公有制产权的有效融合，并形成了内部控制权的互相协调与制衡。这带活了企业经营，促进了企业自生能力的生长。

2.通过混改促进经理市场竞争

在“内部人控制”、信息不对称和预算软约束下，竞争性国有企业经营者对经营绩效不敏感，工作积极性低，主要追求业绩稳定和短期效益以换取“职位晋升”，并且利用职权之便产生的过度在职消费等道德风险和权力寻租等逆向选择问题较多。因此，要通过竞争性国有企业混改，实现以市场竞争来选聘经理人，通过完善经理人职业化、契约化机制以形成专业、开放的经理人才市场，还要引入员工持股模式进行混改，以提升竞争性国有企业绩效水平[8]，优化股权制衡度。这不仅可明晰经营者的职业经理人身份，实现去“政府化”选聘行为，促进经理人努力工作、提高效率以改善企业绩效的欲望，加速竞争性国有企业从行政性向经济型治理的转变，还可以使经理人与企业层面的利益保持一致，缓解代理冲突，从而提升竞争性国有企业效益和发展活力，促进其自生能力的生长。中国建材集团建立混合所有制企业就证实了本文观点。中国建材所处行业竞争较为激烈，于是其利用市场化的资本运营模式和自身资源平台优势，引入多个民营水泥企业进行混改，大力推行职业经理人制度，并开展员工持股计划，给予经理人股权激励，从而将资本和劳动要素有效结合，不仅实现了规模经济，提高了经济效益，而且健全了激励约束机制，提高了经理人市场竞争和企业创造力，使企业更好地留住了核心人才，进一步增强了企业的自生能力。

3.通过混改增强动态创新能力

动态创新能力表现为企业建立、调整、配置企业内外部的异质性资源，适应快速变化的环境的能力[13]，这一内生独特资源可以为企业带来动态竞争优势，是形成企业自生能力的关键。竞争性国有企业要通过混改引入非国有资本的技术优势、管理经验、创新能力等资源要素，提高资本配置效率，激发竞争性国有企业的内生动力从而促进内生成长，以形成产业内竞争优势，提高核心竞争力和产品市场份额，从而增强竞争性国有企业动态创新能力。云南白药2016年进行增资扩股，相继引入非国有资本新华都与江苏鱼跃，但由于未能将其带来的资源进行有效整合，以改善自身发展缺陷来以提升企业的动态创新能力，因而云南白药混改后的财务绩效没有明显改善。对比之下，中粮集团并购蒙牛乳业，实现国有资本和民营资本有机融合，并且派驻三位非执行董事，通过健全股东会、董事会以及经理层层面的制度建设，增强企业制度创新和管理创新能力，使其形成自身的动态竞争优势，因而混改后企业并购绩效明显提高。

4.通过混改提高人力资本配置效应

竞争性国有企业要通过引入机构投资者、民营和外资等异质性股东，为其带来技术、管理经验、勇于创新的企业家精神，并通过异质股东派遣人员对其进行管理和监督，以产生人力资本溢出效应，增强竞争性国有企业自生能力。一方面，非国有股东间对现有资产和新资产进行整合，可以带来增强企业竞争优势的稀缺性资源，进而产生资源最大化配置效应，使企业在变化的环境中快速适应，扩大生存空间，从而为企业创造效益，这体现了人力资本配置效应。另一方面，非国有股东委派的董事、监事和高管人员合理利用资源和自身能力优势，充分发挥管理才能、战略指导才能，进行有效决策和监督，并与企业原有董监高人员进行人力整合，人力资本配置效应可以减少生产、经营以及市场交易的成本，提高企业文化整合能力和公司治理效益，从而增强自生能力。安泰科技这一竞争性国有企业，于2015年通过股权置换和资产置换来合并民营企业天龙钨钼，进行“换血”式混改，增强人力资本配置效应和动态创新能力，进而提升了企业自生能力即是典型例子。安泰科技主业为钨钼，天龙钨钼是钨钼材料行业的领军民营企业，二者进行资产融合，实现了资源整合效应，并利用两者在研发、生产和销售环节具有的不同优势，产生经营协同效应，提升企业生产经营效率，还采用了员工持股计划、业绩承诺和人员整合等其他混改措施来发挥人力资本配置效应，进一步激发了员工活力，优化了治理结构，从而增强了安泰科技的整体竞争力。

三、总结

《国企改革三年行动方案（2020－2022年）》中明确要求，国有企业要健全市场化经营机制，积极发挥经济功能去创造市场价值，稳妥深化混合所有制改革。而自生能力低下会影响企业竞争力，加诸竞争性国有企业战略性政策负担，从而降低改革效果。竞争性国有企业在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时要通过建立均衡合理的股比结构来尽量避免政府干预，推进市场化改革，使政府放权与市场活力之间保持平衡，以促使混改产权融合效应最大化；要建立职业经理人制度，对经理层进行去行政化管理，并采用员工持股计划以形成有效的经理人市场竞争，增强企业制度动力；要充分整合非国有股东的技术、人才、资金等战略性资源，使要素配置效率最大化以提高企业的动态创新能力；要充分重视“人力资本”溢出效应，通过人力资本的合理配置来提升企业的各项体制机制动能。这样才能有效降低企业预算软约束，激发企业内生活力和发展潜力，使其真正成为市场竞争主体，从而提高企业自生能力，使企业获得长久发展。此外，竞争性国有企业还承担着降低失业率等调节经济的社会性责任，因而在混合所有制改革过程中还要重视其承担的由冗员、养老、住房、医疗等政策负担而引发的预算软约束问题[2]，从根本上使预算软约束硬化，减少企业与政府间的信息不对称，最大化政企分离，从而真正优化企业各项决策和监督机制，探索出适合我国国情和企业发展的混合所有制企业治理方式，从而取得预期的混改效果，持续提高企业自生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