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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生存美学视野下的“灾难人物”
——以《霍乱时期的爱情》为例

2021-01-02薛青青

中国医学人文 2021年4期
关键词:福柯灾难阿里

文/薛青青

作者单位/辽宁大学文学院

生活中,我们经常和灾难不期而遇。灾难击打着我们面对生活的信心,试炼着我们的意志。《霍乱时期的爱情》的大背景设立在19 世纪末到20世纪初霍乱暴发期。小说中的主人公虽然没有感染霍乱,但是沾染了比霍乱还要疯狂的爱情。他们也曾期待破空后如坠深渊,歇斯底里的程度一点都不亚于霍乱对人的摧残。然而,三位主人公都没有因为暂时的受挫而否定人生,反而越挫越勇,开辟出全新的生命境界。对于我们来说也如此,虽然无法改变眼前疫情大环境,但是可以同小说人物一样调整自己的内心和行动。走进文学人物,我们将寻到绝处逢生的希望。与这些文学人物对话,我们将从他们身上获得跨越困境的勇气。

此外,福柯作为20 世纪法国最具影响力的影响家之一,终生跋涉于现代性危机处理领域。他的生存美学理论立足于生活实际,结合不确定性、间离性的人生语境展开,可以给危机处理人员提供应时应景的借鉴。本文将采用福柯的生存美学理论对《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灾难人物”进行重新解读,既有参考对象又有理论依据。整体将分为“灾难人物”的生命体验、福柯生存美学下的“灾难人物”、对当下疫情生活的启示三个部分展开论述,以期揭示作品人物的审美意蕴及其现实意义。

“灾难人物”的生命体验

周遭环境里,不同人物的生命体验各自精彩。有的提前选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主动与灾难交锋;有的走到中途选择“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回报以歌”,武装起来与灾难战斗;还有的在挣扎中了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最后才选择让心灵变得纯净以潇洒度日。《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三位主人公分别对应这三种状态:乌尔比诺在创伤中取得了突破、阿里萨在质疑中经受了历练、费尔明娜在俗世中实现了超越。

乌尔比诺:在创伤中突破

乌尔比诺医生在童年时目睹了霍乱给整个城市带来的破坏力,更是切身体会到疫情夺走一个人的生命会给家庭注入多少伤痛。他的父亲也是医生,在几十年前的那场霍乱中因为没有医学处理经验导致感染病毒而失去了生命。这种伤害对于小乌尔比诺来说简直五雷轰顶,霍乱成为他一生的心病。

痛定思痛,父亲的遭遇并没有全然击垮乌尔比诺,反而使他对父亲的医学职业提起兴趣。经过多年勤奋钻研,学成归国后的他志气满满,一心想要接过父亲的衣钵。尽管城市看上去更加破败和萧条,城市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仅存的乡恋还是使乌尔比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在那片即将被废弃土地上,生态环境不堪入目,霍乱卷土重来,乌尔比诺医生身边死亡人数锐增。他整天穿梭于大街小巷救死扶伤,奔走在各件大大小小的事情中。仁厚的心性和沉重的使命感催着乌尔比诺成长。经过不计其数的思想蜕变,乌尔比诺医生将过去的伤心之地变成了安身之处,最终在重返创伤中取得了自我突破。

阿里萨:在质疑中历练

阿里萨在年轻时相遇了女主费尔明娜,将费尔明娜看成自己的全世界。二人书信交流持续了好长时间,互诉衷肠。那时阿里萨的心中燃起了一团火,无论干什么都心劲儿十足。直到某天,阿里萨惨遭费尔明娜嫌弃拒绝,像是染上了霍乱般无精打采。原本积极处世的他一度沉浸在自我怀疑中,渐渐丧失了自信。

“那冰冷的眼睛、青紫色的面庞和因爱情的恐惧而变得僵硬的双唇”1同霍乱患者别无二致。阿里萨的生命岌岌可危,无奈流浪到另外一个地方开始工作,生活才出现转机。私生子的身份、傲慢无礼的上司和不如意的爱情使阿里萨受尽屈辱,少得可怜的工资也仿佛在嘲笑他的软弱。但长时间地压迫磨砺出阿里萨势不可挡的决心。不管多么艰难的工作,在他眼里都成了对抗命运的工具。随着时间对过往的冲刷,阿里萨看似瘦削的外表内升起一股无畏的勇气。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其他事物中,工作能力见长。此外,阿里萨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部分遗产,一跃过上了体面的贵族生活。由不被人看起的过去过渡到人人称羡的光明未来,阿里萨无论在肉体或是精神方面都付出过惨烈的代价,但最终他成为了人生赢家。

费尔明娜:在俗世中超越

费尔明娜的日常生活里处处充斥着偏见。有太多约束要消耗费尔明娜的精力:她的父亲认为费心培育女儿嫁入名门望族这件事理所当然,自己也将同得荣耀;她的丈夫觉得女人应该贤淑安分,安排好家庭杂务是首要任务;她的儿女认为人到老年就应该放下欲望,一味追求新感情是为老不尊的行为。偏偏费尔明娜不甘随波逐流,逃离了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

费尔明娜没有被俗世无所归依的霍乱大环境同化。她了解自己的处境,也知道想要抵达何处,敢于遵从自己的内心而活。在青年时,费尔明娜结识了阿里萨,不顾父亲反对爱的热烈。后来,在街头遇到骨瘦如柴的阿里萨,她的想象破灭决然与之分手;在中年时,费尔明娜觉察到丈夫乌尔比诺医生在外行医中背叛了自己,不顾婚姻安定质问争吵,在焦虑中捍卫自己的地位;到了老年,费尔明娜心理缺乏安全感。儿女们不理解母亲的情感危机,致使费尔明娜不顾众人反对离开了家。在那个霍乱的年代,费尔明娜抵达了灵魂安歇的地方,在俗世中实现了超越。

福柯生存美学下的“灾难人物”

福柯的生存美学理论注重艺术化“经验”积累,强调“实践”以关怀自身。这些智慧的观点为文本和现实架构了一座桥梁,可以使读者自由往返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对疫情生活下的个体生命意义开启真正考量。

“疯癫”催人勇敢

在福柯眼中,“疯癫”是一种隐喻,指代一种偏执的状态。具体来说,“疯癫者”偏执于自我主体,不愿再受客观条件的宰制,实现了对自身生命的自由引领。福柯认为“疯人”并非是非不分,相反他们为避免自身沦为现实的“奴隶”作出了积极努力,即“疯人”不是对理性简单地拒斥,而可以同理性进行讽刺性对话。从某种意义上说,“疯癫”者手中掌握真理,可以引导人走出精神牢笼。

人物在“疯癫”过后,将迎来深刻的自省与重生。《霍乱时期的爱情》背景环境恶劣,在那个地方随处可见战争和疟疾扫掠过的痕迹。身处其中的民众无所归依,很容易变得疯狂。阿里萨就曾被人当作“疯子”,内心脆弱而敏感,精神将近崩溃。但在阿里萨平复情绪的过程中,原本“疯癫”的劲头化为了其抵抗孤独的动力,让他在煎熬的日子里找到了救命浮木。费尔明娜的行为也如此。她在晚年失去了丈夫乌尔比诺医生,产生一系列不适、焦虑、恐惧等心理,有时还会感到极度愤怒、痛苦和绝望。那时的她也可以看成“疯癫”者,作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走向旧情人阿里萨来填补内心情感缺失。“疯癫”成为了她对抗时代孤独与死亡的良药。

“经验”使人老练

自古希腊以来,先贤们一直注重在生活中撷取实践智慧,总结经验。福柯也看重经验积累,认为“经验是‘拔除自我’的再生动力,不是约束和限制自身的局限,而是不断地跨越惊险时空的力量。”2借助开始体验时一系列诸如陶冶、塑造等环节的反复锤炼,个体将渐渐褪去恐惧和盲目,在忍耐中生出老练。“人们可以使自己的生活变成一部艺术作品的观念。”2正是阅历经验将生活雕刻成了艺术品。

只有在困境中形成一套生存法则,才能让人生处变不惊。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人们每天都面临着死亡威胁。他们必须时刻将自己处于警惕状态,清醒地感知身边尚存的危险隐患,才能尽量避免受到伤害来维护自身的权利。这群人一次次同死亡擦肩而过,又在侥幸存活中燃起新的希望。他们在光明与黑暗的反复循环中,延展着自己的心力。文中乌尔比诺医生告别丧父之痛,重返家乡小城;费尔明娜抛弃年龄偏见,重新踏上爱的旅程;阿里萨毅然孤帆远航,与费尔明娜选择了诗与远方。他们在负重中前行,摸索出掌握自身命运的“经验”,用过往经历加添了自己生命的厚度。

“实践”让人解放

无论是遭遇“霍乱”情绪暴发时的“疯癫”还是冷静下来“经验”的累积,最终都要落实到“实践”上来。在福柯看来,“自身的实践是对自身进行‘教育’‘纠正’和‘解放’的实践过程”2。当你面临挑战,单凭一腔热血远远不够。只有让冒出的想法扎根于实处,通过实践来成全想法,才能算切实参与了某件事。

现代人注重理性基础,看待问题时常停留于形而上的层面。随着文化发展,规则对人的约束力越发增大。“人越来越失去他的原本。自然的自身,变成受到种种制约的主体。”2目前,我们急需挣脱这种辖制。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费尔明娜失去丈夫后内心空洞,身边还裹挟着诸多不安因素。不走出去,她只能在原圈子中打转。经过再三考虑,费尔明娜借助重拾青春记忆,反复印证对方想法、与儿女多次争执、远行考察给心灵放假等切身实践才逾越了眼前一切障碍和界限。她大胆向一切不可能发出挑战,成为了自身命运的主人。

对当下疫情生活的启示

从福柯生存美学的角度审视文学作品中的“灾难人物”,可以给我们的现实生活予以提醒。通过阅读《霍乱时期的爱情》,我们发现灾难就像镜子:直面灾难,将洞见生活真相。而在真相面前,唯有诗性生存,才能领略到人生至美。

直面灾难,洞见生活真相

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谈到“愚人船”——“这种船载着那些神经错乱的乘客从一个城镇航行到另一个城镇,疯人便因此过着一种轻松自在的流浪生活。”3我们的历史总是将危险的、有害的、怪诞的人群以各种名义加以驱逐和禁闭,却不知这些疯狂人群应该是“主体”的代表。

小说中,“那个逐渐被理性侵袭、传统与现代杂糅的社会,遭受情感折磨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也被认为是具有疯魔性质的人。”4痛苦会加剧人类的需要、困顿、恐惧、意愿和要求,还常常会引起个人的失灵与失败的幻想。5直面灾难,洞见生活真相。经历过风雨的人看生活更透彻,应该对他们投以关怀,而非蔑视或排斥。一味将其远离或驱逐,是极其不明智的做法。善待且珍视他们的生存经验可以给未来出现类似遭遇的我们提供前车之鉴。

诗性生存,领略人生至美

“人生的最高价值,人类生存的真正本质,就在于它的审美性……美的生活并非只是轻松愉快的享受过程,而是充满冒险、困苦、失败和曲折的历程。没有生存美学,一切人类创造物,终究都会成为功利性和工具性的。”2我们应该学会诗性生存,即用审美的眼光对待生活不顺。

对于阿里萨,失去费尔明娜的他一度失控。几经周折,绝望鞭策他在沉默中爆发,催促他做出调整。最终,他对费尔明娜的付出换来了回报;对于费尔明娜,她曾经说道:“一个世纪前,人们毁掉了我和这个可怜男人的生活,因为我们太年轻;现在,他们又想在我们身上故伎重施,因为我们太老了。”1失去乌尔比诺医生的费尔明娜还想去爱,又害怕去爱,但想起五十多年前的遗憾决定再试一次。她与阿里萨携手登上升起“黄色”旗不许靠岸的船,永远放逐。放逐从理性来看是愚蠢,从生存美学来看却是智慧。只有诗性生存,才能领略人生至美。战争、霍乱等灾难没有磨灭她俩对美好的向往。两人53 年后再次走到一起,诠释了霍乱时期爱情的完美含义。

结 语

灾难会突出人的生命意识。在灾难围困时,人类才会真正开始思索生命的意义。真正的生存之美,在充满褶皱的生活历程中释放。福柯一生所关怀的基本问题,也是始终困扰我们生活命运的问题。其理论善于反思日益增加的社会负效应下人类如何安身自处。这样的思考对当下如何面对世界中的不稳定灾难因素具有启发作用,类似的精神探索应该坚持。不足的是,目前学界对福柯生存美学理论的研究还不够成熟,所以用其分析“灾难人物”难免带有乌托邦色彩,还需日后继续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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