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春天也生长乡愁

安 然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间，宅在家里有不少空闲，于是去踏青，对春野就有了一份新的抒怀。

最吸引人的自然是各种花朵。然而，我偏爱的是花朵下面的野草，香艾、茵陈、荔枝草、酸模、荠菜、苦荬菜、蒲公英、野荞等。从前，我只识得香艾、野荞和荠菜，如今认识更多了，很有成就感。小时候总想知道地球内部是什么样子，现在知道地球中心是铁和镍组成的。这种坚硬和高热一点也不浪漫，倒不如去辨认地面上的花花草草来得好玩。

比尔·布莱森在《万物简史》中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本保存38 亿年之久的发霉记录本，涵盖了反反复复的调整、改造、变更和修补，我们甚至与水果蔬菜十分接近……所有生命都是一家。”这个理论转移到这里来，也就是说在38 亿年前，我们和茵陈是亲戚。

和很多宅在家里的人一样，我在这些日子学着用野菜做各种美食，米粒棵、面条、馒头、烙饼、炒蛋，一一试来，简直入迷。成果秀在朋友圈，引得赞赏一片。

难道气味芳香、可供食用的茵陈不值得赞美吗？我突然这样想。于是，我临窗听雨，点香端坐，深情地把文字献给茵陈……

孰料，写着写着跑题了，离得十万八千里，于是干脆撒开蹄子跑……写作的魅力，就在于始料不及。我在文字里策马奔腾，如同在原野之上，好玩得很。写作多数时候是件可控的活儿，只有在很少的时候出现意外。然而，一旦出现也必是缪斯的引诱。

于是，我将茵陈作为主角，用它衬托人世的温存和深深的慈悲。从一株茵陈写到一段家族史，意外种豆得瓜。

文中的姑姑是我心中的一个谜。其实，我从来没有亲近过她，根本没有办法亲近。直到如今，我还怀疑她身份的真实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写下这个故事，一直到文章写到一半也没有。然而，故事竟然就这样暗暗地从心底浮出来……

文字有自己的脚，它找到了我，就像文中那个姑姑找到我父亲一样。

现在，我重回江口村，在那片李花林里。我是“押”着先生开车把我送到江口村的——在内心深处，我已经不自觉地承认我就是从那儿来的人。我是个有来处的人！而姑姑就是为我守护故园的人。

在江口村，站在故园的半坡上，在李花林里，我拥有犹如回到生命最初摇篮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