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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母亲送走他们

2020-12-28刘厦

地火 2020年4期
关键词:姨父二姨大姨

刘厦

在人生路上,能够有几个相互陪伴着走过大半生的亲人是多么珍贵,然而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短短几年里,母亲兄妹四人,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我看着母亲一个一个送走他们,与他们永别。

那天我们正从医院走廊向外走,经过一上午排队预约,忍受让人窒息的汗味和焦虑的拥挤,只希望快点回到门外那夏日的阳光中。但就在这时,我接到了表哥的电话,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你姨不行了。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习惯了二姨的心脏病,习惯了她常把死挂在嘴上,就以为死只是一个可能,是一件永不会发生的事了,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是那么突然。

父母加快脚步,把我们先送回住处,母亲便打车匆忙赶往了二姨所在的医院。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

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我仿佛看见了一辆火车,它说来就来了,不容分说,不会延迟,要把一个正在生活着的人带走。所有的人都不许她再见了,所有的话都不许她再说了,昨天刚买的衣服也不许再穿了,正打算要包的粽子也不许再包了。只许她一个人赤裸着走,就像来时一样,而且永不许回来。所有的亲人都向那个站台奔跑,只为赶在火车开走之前,与她道别。我仿佛看见,忙碌的生活有了边缘,这个边缘离人群这样近。

母亲在重症监护室见到了因为脑出血而已经脑死亡的二姨,母亲使劲喊她的名字,挠她的手脚,只希望把她喊回来。然而,二姨已经坐上了那列火车,什么也听不见了。

兄弟姐妹中和母亲最亲近的就是二姨,这不仅因为她们是挨肩的,更因为她们的婆家是紧挨着的村,傍晚天黑之前也能骑着自行车转一遭,所以二姨来的特别多。但她和母亲的性格却很不一样,母亲活气,二姨死倔,母亲爱说爱笑,二姨话少好恼。二姨做针线活要一针不差,在生产队摘棉花要把头秤。或许这种要强的个性注定会有太多不如意吧。我小时候,总感觉二姨来的时候天就阴了,让人压抑。后来我经常在背后调侃二姨,说她是先天性抑郁症。

母亲小时候学针线活,第一回纳鞋底纳得不均匀不周正,二姨看到就恼了,对母亲大发脾气,当即就用剪刀把母亲纳的鞋底绞了。母亲终究没有学会做针线。直到后来,我也能明显感觉到母亲说话会迁就着二姨,因为母亲了解她,不想让她不痛快。母亲不会针线活,我们姐弟仨小时候的棉袄棉裤棉鞋,就都成了二姨的事。不知这样做了多少年,直到我们长大一些,不再穿自己做的衣服和鞋了。

记得弟弟六岁该上学了,二姨便给弟弟和表妹一人做了一个布头拼凑的书包(他俩同岁)。我和姐姐看到他们的新书包很是羡慕,二姨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便给我们这两个不能上学的孩子也一人做了一个,我们高兴极了。虽然我们从未把书包背到过学校,但我们却因此觉得自己是和他们一样的学生了。这两个书包在我们家挂了多年,装着我们的课本和铅笔盒,陪伴着我们自学的时光。

母亲总说二姨苦,这苦不仅是生活上的,更是心里的。二姨心里有一股傲气,但命运却给了她伴随一生的两个磨难,疾病和贫穷。这让她的这股傲气便成了苦的来源。

在我五六岁时,二姨父突然胃穿孔,在省城做了手术才保住了性命,但以后却不能再干重活了,只能在果树队看仓库。二姨父有病欠下的债,就成了二姨使劲挣工分的动力(他们村一直延续着生产合作社的模式)。我十一岁那年,二姨家的债还得差不多的时候,二姨高烧一个月,汗珠一个接着一个地滚,体温却持续四十度。在村里和县里输液都无效,医生说,不是心脏病就是白血病,你们去省城医院吧,结果二姨在省城医院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住了一个多月的院,烧终于退了,但医生建议尽快手术,手术费需要两万元。二姨坚决不做,便出院回家了。

母亲反复劝她,说钱的事会替她想办法,不用担心,但她就是不肯。当时我觉得她太固执了,但现在想来特别理解她。那时候,她的一双儿女一个十五岁一个九岁,万一有什么危险,孩子们怎么办。再说,那次她住院又欠下了不少债,再加上手术费,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二姨多年后还经常跟母亲感慨说,你是不知道为钱嘬瘪子的滋味啊。后来的好几年里,只要她身体因为心脏又出现什么不适,水肿、气短、胸闷,母亲都会再次劝她,有时候二姨便说,等着儿子长大后挣了钱再做。

二姨嘴里的人,让人听上去总是傻点,只要和她来往稍多些,总会被她挑出理儿来。她唯一能看上的人,就是她的儿子。在二姨艰难的日子中支撑她的,就是她的孩子,这份希望也维护了她心中的那份傲气。

或许正是有了二姨这份绝对的欣赏,表哥非常有出息。他大专毕业后,进了省城一家建筑公司,靠自己的努力,三十岁出头就当上了资产过亿的公司总经理,而且也给小妹在省城安排了工作。他们每次过年回村,都是开着宝马、奥迪,穿着貂绒大衣,二姨也是几千块的羽绒服穿着,金耳环、金手镯带着,而且表哥还会一拨一拨地宴请亲友,引来不少乡亲们的夸赞。我能感觉到,表哥的心里也有一股傲气,他这样高调,不仅是为了在别人面前找回以前生活中没有的面子,更为了完成母亲的期盼。

表哥没有忘记给二姨做手术的事,他一有能力就给二姨做了手术。虽然近二十年过去了,手術费翻了几倍,虽然二姨的身体已发生了很多不可逆的情况,但二姨等到了。

遗憾的是,在表哥成功前两三年,二姨父得癌症去世了。他没有看到他那个家扬眉吐气的一天。多少次,表哥喝多了,都会哭诉想他爹。

二姨父的离世,对二姨打击很大。她感觉自己突然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游荡在这个世界上。好几年里,二姨三句话就拐到了二姨父身上,如果继续下去,就又会泣不成声。二姨让我发现,对于儿女成家后,丧偶的老人来说,那种孤独是为家庭忙碌的人无法理解的。

二姨父去世后,二姨便跟着表哥去了省城,在那里度过了她人生最后的十年。都说她去享福了,但母亲依然说她活得苦,依然牵挂着她。虽然表哥把二姨的吃穿用药都挂在心上,但对于二姨来说,除了为儿子的孝顺感到欣慰,是否还会感受到权力和能力的丧失呢?再加上她心脏的慢性衰竭和腿疼,走几步路就大汗淋漓,基本失去了行动的自由,这是否让她感觉没有了希望呢?表哥怕二姨闷得慌,经常带她出去散心,但更多的时光是她独自要面对的。

尤其是最后两年,表哥为了孩子上学,在学校附近临时租了房子,二姨便一个人留在了表哥的家中。她经常夜晚11点来电话,她知道母亲睡得晚,而且这时候母亲也不用做家务了。电话依然会把压抑的气氛灌满屋,二姨会反复说当天的、几天前的、几个月前的,甚至是多年前的痛苦经历,这让我感觉她的生活是多么空虚。二姨从来不主动挂电话,如果陪她聊下去,她能说一夜。这让我想象挂掉电话后她周围是怎样一种寂静。

母亲经常说,她一个人在那里可等什么呢?

等待着儿女们忙碌之余的逗留吗?等待着自己的病消除的那一天吗?等待着姨父的回来吗?或许正是因为她没有什么好等的了,她便等来了死亡。

在一个麦浪金黄的日子里,二姨又回到了她熟悉的村庄,和二姨父团聚了。

母亲多少次拿起电话想给二姨打,才发现再也打不通了。多少次下雨,母亲都会说,你二姨在地里呢。二姨走后的第一个除夕夜,母亲一个人坐着悲痛地感叹道,霞,你怎么就死了呢?越说声音越颤抖。

母亲觉得二姨死得憋屈。可是,如果她有留下遗言的机会,她会说些什么?面对活着和死去都无法改变的无奈,她还想说什么呢!

二姨的一生让我思考,什么是幸福。

而第一个走的是舅舅。

那是一个寒冷的腊月,母亲接到电话便匆忙赶到县医院。整个病房都响彻着舅舅的哮鸣声,那声音就像无形的大海在咆哮,它即将把舅舅淹没,舅舅挣扎着,在浪头的间隙中呼吸着,这样的挣扎让他顾不上喝水,顾不上说话,顾不上睡觉。他躺不下,只能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脸上扣着呼吸机,就连他的目光也极度疲惫。他见到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行了乔。并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让母亲心疼。

在这恐惧的大海岸边,再多的亲人也只是守着,看着。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不仅舅舅自己预感到了死亡的来临,医生也说已经转不得院了。但是母亲却不相信,我知道她那个时候一定觉得,活和死之间隔着什么,至少隔着一段遥远的路,她一定觉得,正常死亡都是老人的事,而在她的印象中,舅舅还不够老。

不要紧,能好了。她用轻松和坚定的口气安慰舅舅,也安慰着她自己。

那天母亲离开医院时天已经黑了,本打算第二天再去看他,谁知那次不被母亲当成永别的见面,却真的成了她和舅舅的永别。现实中的死亡,不是艺术作品中的精神结局,而是生被死最终吞噬的过程。这个过程没有给要走的人和世界告别的机会,有的只是痛苦地挣扎。在生物法则面前,情感是微不足道的。每个人的人生尽头,都是不了了之的。

第二天早晨,一开门便迎来了报丧的人,说没有舅舅了。

舅舅走的时候才六十八岁。母亲的家族中大部分人寿命都不长,姥姥也是气管炎哮喘,六十六岁就走了,那个时候根本得不到什么有效的治疗,而舅舅,儿女孝顺,无论是生活的照料,还是对疾病的治疗都非常周到及时,但却仅仅延长了两年,仿佛在基因中一些东西已注定了,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母亲说舅舅年轻的时候很帅,村里的姑娘们说他长得像《铁道卫士》中的高科长。兄妹四人当中,我觉得母亲和舅舅长得最像了。肉肉的圆脸,肉肉的鼻子,一笑露出两个酒窝。舅舅皮肤更黑,所以牙也格外白亮。那样的笑容在我心中也成为了纯朴、善良的代名词。

母亲经常说舅舅懒,舅舅听了就笑笑。在他眼中,小十三岁的妹妹永远是孩子。

母亲说的懒,不是不思进取的堕落和拖延,而是一种天生的与世无争。和世界保持一种距离,更愿意顺其自然,没有过高的要求,格外珍惜现状。我感觉这样的观念不仅在舅舅身上存在,更像一种家庭气氛,在这个家里的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地荡漾着,只是在舅舅身上更明显一些。他眼中看不到与他人的攀比,看不到不进则退的生活危机。

经常听母亲戏说,以前家里的猪下了小猪仔,舅舅就和同村的一个人一起去集上卖。那个人很聪明,扯得小猪仔知啦乱叫,即能引起注意,也顯得小猪仔格外欢实,不一会儿就都卖了。而舅舅的小猪仔和他一样淡定,在集上和他一起蹲了一个上午,就一起回来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释然,舅舅家一直没有过上多富裕的生活。但我相信,也正是这种释然,让舅舅的人生少了不少焦躁,多了不少平淡的乐趣。

在我的印象中,舅舅喜欢蹲在东屋门前抽烟,他很少说话,只是看着我们笑,夕阳会让他洁白的牙齿闪光。院子的西边,是拆开各自歇着的骡子和骡子车。骡子会在一天的疲惫后,在地上打一个滚儿,看着特别解乏,就像舅舅抽一阵烟一样。

舅舅经常用这架骡子车接送我们,我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舅舅会在车上铺两床被子,为的是我们坐上去软和。骡子车前高后低,倾斜着我们坐不住,还得让母亲扶着。但我们却格外兴奋,因为离这个大动物很近,这个大动物让我们又害怕又好奇。看着它一扭一扭地往前走,我们颠簸的节奏和它一样。舅舅坐在最前边挥着鞭子。

记得有两次,母亲和父亲吵架,母亲便让我和姐姐一人一头,坐在八九十年代的那种竹子做的儿童车上,再在中间放一块竹板,把两三岁的弟弟放上去,这样她便可以一个人推着三个孩子回娘家了。两村之间也就距离三公里左右,每次走到了娘家,母亲的气也就消了。再像说闲话儿一样,跟舅舅说说,就烟消云散了。在晚霞的照耀下,舅舅就又牵着骡子,慢悠悠地,送我们回家了。

那时候有骡马车的人家很多,但接送妹妹回娘家,却是舅舅给命苦的妹妹特殊的关爱。

舅舅五十岁左右时就患了脑血栓和气管炎,成了半自理的状态。没有了舅舅的接送,我们去得少了,但母亲依然习惯于回娘家,甚至更多了一些,这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牵挂常年有病的哥哥,二是母亲看到生活的艰难更多了。因为回到那里,母亲不再是生活的强者,而可以暂时做委屈的孩子。因为回到那里,母亲可以毫无顾忌地倾诉,说什么都不会被挑理,不会被笑话。

舅舅患脑血栓后,情绪容易波动。每次母亲提到我们,他都会泣不成声。

虽然姥姥、姥爷不在了,但那个地方依然是母亲的家,舅舅依然是母亲的心灵后盾。而这个后盾,不光是舅舅,还有妗子。

妗子在母亲八岁的时候就进了门,母亲一直把妗子当成兄弟姐妹中的一员。妗子在我的印象中,是典型的传统好媳妇。比如照顾卧床的姥爷,妗子从不指望舅舅、母亲和姨,抓屎擦尿都当成自己的事。姥爷咽气的时候也是紧紧抓着妗子的手。

八九十年代物质没有这么丰富,只要我们家需要的,而舅舅家有的,妗子都会毫不吝啬地拿出来。她的大方程度和经济条件并不匹配,比如,别人家送亲戚花生,论的是篮子,而妗子用的却是编织袋。从某个角度说,人们对财物的重视程度,要看它所对应的情感是否重要,看重情感了,自然就轻视财物了。

妗子知道母亲忙,所以她每年端午节都会包两锅粽子,一锅是他们家的,一锅是给我们的。端午这天天一亮,表哥就驮着粽子到了。年年如此,直到妗子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去村里的小超市都找不到家了,母亲才不许妗子再给我们包了。

舅舅去世三年后,妗子也走了。

记得吊唁妗子回来,母亲自言自语了一句,没家了。

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

世间的人们,就像一年一度的草,生时默默无闻,死时更是不声不响,只在亲人的心中留下无声的回忆。

大姨的一生极为平坦,生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嫁到外村,二女儿嫁的本村,小儿子在家务农。大姨年轻的时候给村里的人裁剪衣服,上了岁数就看孙女。正是因为大姨和蔼慈祥,不仅孩子们孝顺,孩子们的孩子也很愿意围绕在她身旁。大姨父一辈子热情、实在,七十八岁寿终正寝。大姨虽没有大福大贵,但平平淡淡,或许这就是最幸福的人生吧。

大姨比母亲大十七岁,很像母亲的一个长辈。母亲三岁时,大姨就出嫁了,母亲从六岁起,一到星期天就和九岁的二姨走五六公里去大姨家。如果每个人小时候都有一个常去而且特别向往的亲戚家,并留下许多童年快乐的回忆,那么大姨家就是母亲这个快乐的回忆。

从母亲记事就存在的大姨,一直在不远处见证着母亲的生活,六十多年过去了,仿佛大姨与那些老树、村庄一样,是永恒不变的东西,但现在她要走了。

母亲去见大姨最后一面时,正是新冠疫情防控最严格的时候,母亲给小区门口的执勤人员说了半天好话,才允许她在非出入时间出去。大姨村的路都封了,母亲就在田间道上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迎着寒风,走向那个悲痛的消息。

大姨一直在昏睡,但来的人跟她说话,她都会睁开眼,也能说出是谁。她躺在护理床上,身体变得瘦小,干枯卷曲得像一枚秋天的树叶。

她的二女儿在讲自己的外孙女,外孙女的作文、裙子、聪明;大女儿靠大衣橱站着,听人们聊天;七十岁左右的小姑子断断续续地给大姨的娘家人说着都知道的往事;儿子进进出出忙着,但这忙不再是为了母亲的救治,而是在张罗母亲的后事。

屋里的门帘大掀着,屋里一点热气也没有,没有人考虑大姨冷不冷了。母亲说喂两口水吧,他们说算了,万一再呛死了,仿佛现在要等的只是她自己死去。

母亲感到一阵寒风吹来。

大姨活到了八十岁,算是母亲家族中寿命最长的一個了,她也是病病歪歪的,心脏病、脑血栓,经常住院,就是因为孩子们孝顺,才多次化险为夷,坚持到现在。二女儿不仅吃穿想得周到,还会想着法儿让大姨开心。儿子为了守在父母身边,没有像他村的大多数男人那样外出打工,只在家里种地。

而现在,他们放弃了,或者说他们觉得把人需要尽力的事都已经做了,只剩下听天命了。

在母亲看来,对亲人生命的呵护不应该因这呵护是否还有意义而决定。而在更多人看来,死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当它来了,需要的是换一种方式对待。

我不知是母亲更慈悲,还是他们更豁达。

我看见,死的意义对于人生的不同阶段是截然不同的。或许,当一个人从人命关天的阶段活到死就是一闭眼的事时,人生就圆满了。或许,生命的长度就是接受死亡的过程。

大姨在那天夜里走了。

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小时候样子的人了,母亲儿时的时光更像一个传说了。就像所有的故事,终将成为无人见证的历史。

如果一个人活成了虚无的历史,世上再无了解他的人,那么这个世界还值得留恋吗?

母亲一个人坐着发呆的时候多了,望着窗外很久之后会说一句,都走了。

与母亲血肉相连的兄弟姐妹都化作了泥土,母亲用活着,感受着死的滋味。

或许我还不够老,但我离母亲太近了,通过她的目光,我看见了人生末尾处的孤独和恐慌。就像一阵秋风刮来,秋叶都纷纷落下,飘向了远方,枝头只剩下一枚叶子在风中颤抖。

我又能为母亲做些什么呢,面对苍茫的人间,我只能将母亲的手抓得更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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