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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前后皖籍留日学生述论

2020-12-28代先祥

关键词:甲午战争安徽

代先祥

摘 要:甲午战争前后(1890-1897)是皖人留学日本的肇始期,文章考证出其间有5人赴日求学,并将皖人留学日本的起始时间追溯至1890年。学界对这批学生的留日身份存在争议,基于对“留学”概念的理解差异,文章把皖人留学日本的源头界定为1890年、1896年和1896年之后三个时间点。追溯皖人留学日本的起始时间,有助于澄清皖人留学日本的一些基本史实,深化清末民初皖人留日史研究

关键词:安徽;留日学生;甲午战争

中图分类号:K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1101(2020)06-0045-04

Abstract: Around the Sino-Japanese War (1890-1897) was the beginning period 0f the Anhui people to study in Japan. The article verified that 5 people went to Japan to study during the period, and the beginning of Anhui people studying in Japan was traced back to 1890. The academic circles have disputes on the status of these students studying in Japan. Based on the difference in understanding of the concept of “studying abroad”, the article defines the origin of Anhui people studying in Japan as three points in time: 1890, 1896, and after 1896. Tracing back the starting time of Anhui people studying in Japan helps to clarify some basic historical facts of Anhui people studying in Japan, and deepens the research on the history of Anhui people studying in Japan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Key words:Anhui;Oversea students in Japan;The Sino-Japanese War

在清末留学日本的热潮中,安徽是比較活跃省份之一,留日学生人数一度位居全国前列。根据留日学生数量的变化,清末安徽省留日运动的发展可以分为四个时期。第一时期从1890年至1897年,这一时期清政府尚无固定的留学政策,但已经有部分安徽籍学子远赴东洋,领先于诸多省份,可称之为“肇始期”;第二时期自1898年至1904年,这一时期在各省纷纷派遣官费留学生的情形下,安徽省府却迟迟没有反应,皖籍留日学生主要是自费生和外省官费生,故可称为“滞后期”;第三时期自1905年至1906年,这一时期安徽本省开始派遣官费留日学生,赴日人数激增,在1906年达到顶峰,故可称为“巅峰期”;第四时期自1907年至1911年,这一时期留日运动逐渐降温,皖籍留日学生逐年递减,故可称为“递减期”。本文仅对第一时期即甲午战争前后的皖人留日情况进行考察,后面三个时期以及学界关于清末民初皖人留日运动的研究和争议,另有专文论述。

一、皖人留学日本的肇始

最早赴日留学的安徽籍学生,是清政府驻日使馆招收的两名“使馆生”。

1877年清政府在日本东京设立公使馆,并任命何如璋为首任驻日公使。何如璋赴任时并没有带日语翻译,主要是因为时人以为中日“本同文之国,无须另立译官”。结果到日本后才发现“日本文字颠倒,意义乖舛”,公使馆工作一时陷入困境。为解燃眉之急,何如璋不得不临时雇佣两名日本通事,并向总理衙门建议从国内招募“华童学习日本语言文字,以备将来之选”。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构想在何如璋任内并未实施。因此,第二任公使黎庶昌1881年履职时,再次以日语翻译人才不足为由,“奏请招致学生设馆肄习,以三年为期”[1]79最终,经过两任驻日公使的努力,以培养日语翻译人才为目标的东文学堂,于光绪八年(1882)九月在驻日使馆内创立。

自1882年开馆至1888年暂停,东文学堂先后聘请了两名日文教习,招收了14名学生。其中,贵州、福建、天津、浙江各1人,还有10人籍贯不详(见表1)。据王宝平考证,这些学生学习期限长短不一,有的超过4年,有的则不满1年,还有学生出现二次入学的情况[1]84。

经过五年多的培养,光绪十四年(1888)正月,再次出使日本的黎庶昌认为使署翻译人员业已敷用,决定将东文学堂暂行裁撤。尚未毕业的学生,或是撤回国内,或是转入日本学校学习邱文元、姚文棠、叶松清3人于光绪十四年正月回国内,张文成、唐家桢、冯国勋3人分别转至日本私塾同人社和二松学舍学习。。

但是,到第五届驻日公使李经方出使日本时,又遇到了翻译人才不足的老问题。“接任大臣李经方以使署及各口理事署与日本往来交涉,东文为多,翻译各员后难为继,咨请照案延订东文教习一人,开堂教授,并派随员一人监督事务,一应用项,照章开支。均经臣衙门覆准在案。”[2]

这样,鉴于日语翻译人才不足的问题依然存在,李经方一改前任做法,将停办三年的东文学堂重新恢复。对于复设后学堂的办学方式,东文学堂的毕业生李凤年在回忆中有所述及:“当是时,合肥李公使伯行深虑我辈年少不更事,一旦派入日本公立、私立各学校内寄宿留学,出入自由,耽于山水秀丽,芳草美人,难以稽查管束;际斯国家需才孔亟之秋,不但难期学业猛进,且有堕落之虞。是以专折具奏,设立东文学堂,于节署构内,其地址在三王山(又名星冈)之左,南与锅岛侯宅北邻。”[3]

光绪十六年(1890)十二月,赴日履新的李经方从国内招收了6名学生,分别是:吴允诚、段芝贵、李凤年、方楙勲、沈汝福、王达月(见表1)。其中:吴允诚,字守臣,安徽池州人;段芝贵,字香岩,安徽合肥人。吴允诚的生平已无从考证。段芝贵倒是赫赫有名,系民国初年的风云人物,与另一皖系军阀段祺瑞并称大小段;他于1885年保送入天津武备学堂学习,毕业后以同乡关系随李经方东渡日本;1892年冬回国,不久投靠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编练新军,备受信任,先后担任察哈尔都统、陆军第一军军长、江西宣抚使、湖北都督、奉天将军兼巡按使等职;袁氏复辟帝制期间,段芝贵鞍前马后,尽心竭力,深受宠幸,获封洪宪一等公爵。

由此可知,皖人留学日本的最早时间应是1890年,吴允诚和段芝贵是第一批赴日留学的皖籍学生。目前学界关于皖人留学日本的起始时间有1896年说[4]、1899年说、1902年说、1905年说和1906年说,尚未有研究提及1890年。

二、1896年留学日本的皖人

1896年赴日的皖籍学生,同样是由驻日公使馆招收。彼时正是甲午战后,临危受命出任第七届驻日公使的裕庚,原本计划恢复因战争而停办的东文学堂。但是,在与日本文部大臣西园寺公望协商后,裕庚决定将学生直接送至日本学校学习,并派遣横滨领事吕贤笙从上海、苏州一带招收了13名学生,交由高等师范学校校长嘉纳治五郎管理。早稻田大学教授实藤惠秀在《中国人留学日本史》中给出了这13人的名单:唐宝锷、朱忠光、胡宗瀛、戢翼翚、吕烈辉、吕烈煌、冯訚谟、金维新、刘麟、韩筹南、李清澄、王某、赵某[5]1。不过,日本外务省外交史料馆所藏《在本邦清国留学生关系杂纂》中收录的裕庚五月初八日致西园寺公望的书信中所附的名单,同实藤惠秀提供的名单有所出入,他们是:韩寿南、朱光忠、冯訚模、胡宗瀛、王作哲、唐宝锷、戢翼翚、赵同颉、李宗澄、瞿世瑛、金维新、刘麟、吕烈煇[6]168。两相比较,虽然都是13人,但有1人(吕烈煌与瞿世瑛)名字完全不同。此外,朱忠光(朱光忠)、冯訚谟(冯訚模)、韩筹南(韩寿南)、李清澄(李宗澄)、吕烈辉(吕烈煇)等4人名字都相差一字。实藤惠秀名单上的王某和赵某,在裕庚名单上则具明王作哲和赵同颉。这两份名单哪一份才是准确的呢?追踪这些学生赴日后的动向有助问题的解决。实藤惠秀在书中提到,这13人抵达日本两个星期后,韩筹南、李清澄、王某、赵某即因生活不适离校归国,随后又有金维新、刘麟两名学生中途退学。到1899年三年学习期满时,只有唐宝锷、胡宗瀛、戢翼翚等7人顺利毕业[5]19-20。据原浙江大学日本文化研究所副教授吕顺长考证,李宗澄等4人回国后,驻日公使馆又分别从福建和安徽补招了黄涤清和吕烈煌[6]169。据此,吕顺长认为准确的13人名单应是:唐宝锷、朱忠光、胡宗瀛、戢翼翚、吕烈辉、瞿世瑛、冯訚模、金维新、刘麟、韩寿南、李宗澄、王作哲、赵同颉。即从实藤惠秀名单中去掉吕烈煌,补入瞿世瑛[6]169。筆者查阅了这13人籍贯,发现安徽籍有两人,分别是胡宗瀛和吕烈辉(见表2)。

胡宗瀛是安徽休宁县人,1899年毕业后又转入日本专门学校就读,归国后被授予进士出身,晚年曾在伪满洲国任职。吕烈辉是安徽泾县人,曾任高等判事,学校教授,40岁自缢。后来补招的吕烈煌也是安徽人,系吕烈辉之弟,曾任外务部翻译科科长[7]。这样,自1890至1897年,在清末皖人留日运动的肇始期,共有5名安徽籍学生赴日留学(见表3)。

三、甲午前后皖籍留日学生的特点及其身份争议

甲午前后皖人的留日运动,构成了全国留日大潮初起之时的点点浪花,虽然人数稀少,但是特征明显,影响深远,对日后安徽各地皖人赴日留学有镜鉴意义。

首先,地缘或血缘色彩浓厚,具有明显的乡土性。第六届驻日公使李经方从国内招收的6名学生有两人是安徽籍。其中,段芝贵和李经方还是合肥同乡。段幼时即在李鸿章家族开的义和当铺当学徒,同李家颇有渊源。第七届驻日公使裕庚委托驻横滨领事吕贤笙(安徽人)招收的13名学生中,同样有两名是安徽籍。内中,吕烈辉是吕贤笙族亲。而后补录的吕烈煌则是吕烈辉的弟弟。

其次,留日经费由使馆支付,具有官费性质。据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军机处录副》“外交类·中日琉”,当时在东文学堂就读的学生,每月都会从使馆领取10两到30两不等的生活费,而且逐年递增。如段芝贵和吴允诚自光绪十六年12月20日至光绪十七年12月10日,每月领取月薪10两。到了光绪十八年,段芝贵的月薪涨至20两[1]87。在日本学校就读的胡宗瀛、吕烈辉、吕烈煌,每月也能从使馆领取50两生活费。

第三,留学目的明确,主要是为使署培养翻译人才。招收留日学生的东文学堂,无论是1882年的创建,还是1888年的停办,以及1890的重设,都和日语人才的需求有关。首批学生在第二届驻日使团中标明的身份就是东文翻译官。后来裕庚裁撤东文学堂,也是因为学堂培养效果不佳,学生“荒其本业,不加温习,一经传语,动辄贻笑,翻译东文,错谬多端”[8]276,因此才决心将学生送至日本人学校学习。

由于这一时期赴日的皖籍学生,都是为使馆设立的东文学堂招收,并且经费由使馆支付,目的也是为使署储备翻译人才。因此,有个别论者对他们的留学生身份提出质疑。如有论者援引第二任驻日公使黎庶昌的一份片奏,认为东文学堂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日语学校。黎庶昌在该片奏中称:“计自光绪八年九月开馆以来,所招学生,时时督率,三年后如何给与职衔薪俸,请预定章程等因。”[8]99既然这些学生在肄业后即能“给与职衔薪俸”,说明东文学堂实际上是驻日使馆临时开设的内部培训中心,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日语学校,就读于此的这些学生也就不能定性为留学生[9]。对于1896年招收的13名青年,虽然已由东文学堂转入日语学校,但仍有论者不认同他们的留学生身份。论者指出,这些青年的所谓“留学”,不过是在延续原使馆东文学堂的基础上的略加变通,即将使馆独办的东文学堂改由日本文部省委托的高等师范学校兼管部分教务,课程由专务日文扩大到一些基础科目,学堂由使馆迁到高等师范学校附近,但这并未改变东文学堂的性质。因为,使馆培养翻译人员这一培养目的没变,学堂及学生隶属于使馆这一隶属关系没变。论者还举例说,这些学生本人也没有把1896年视为留学生涯的开端,他们在留学题名录上签署到东日期时,均以日后他们转入日本专门学校时间为准[10]。

尽管如此,多数学者还是将这13人视为留学生,并认为他们负笈东瀛是中国留学日本之始。实藤惠秀在《中国人日本留学史》的开头就指出13名学生赴日是中国人留学日本的发端[5]1。黄福庆认为:“此13名留日学生并非清政府计划下所派遣者,当时清廷尚无固定的留学政策,裕庚此举,只是基于驻日使馆业务上需要之半官方式‘使馆学生。惟他们已正式进入日本学校就读,故应视为中国最早之留日学生。”[11]沈殿成也认为:“十三人是被招募到中国驻日公使馆学习日语的,并非是留学生”,但他们已经“走入日本学校,就成了实际意义的留学生,并且是近代中国第一批留日生。”[12]

笔者认为,这些争议实际上涉及到对留学概念的理解。何谓留学,《现代汉语词典》的定义是“留居外国学习或研究”[13]。如果按照这个解释,驻日使馆于1882年从国内招收的学生应为中国最早的留学生。如此,则皖人留学日本的起始时间就可以追溯至1890年,即段芝贵、吴允诚赴东文学堂求學之时。如果认为留学不仅是留居外国,而且还要进入外国人开办的学校学习,则东文学堂学生张文成、唐家桢、冯国勋3人转至日本私塾,是近代中国留学日本之嚆矢。而皖人留学日本的开端就是1896年,即胡宗瀛、吕烈辉等13名学生被送入嘉纳治五郎主持的东京高等师范特别班。如果认为留学必须是由国内派遣或由民间自赴至国外,并进入外国学校就读,则皖人留学日本的源头应在1896年之后。

参考文献:

[1] 王宝平.近代中国日语翻译之滥觞——东文学堂考[J].日语学习与研究,2014(2):45.

[2]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宫恭王府档案总汇——奕秘档(第10册)[M].北京:国家图书出版社,2009:52.

[3] 李凤年.日本留学追忆录[J].中国留日同学季刊,1943(3):136.

[4] 陆军.清末安徽留日学生述论[J].昆明学院学报,2012,34(2):83- 86.

[5] 实藤惠秀.中国人留学日本史[M].谭汝谦,译.上海:三联书店,1983.

[6] 吕顺长.清末中日教育文化交流之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7] 董守义. 清代留学运动史[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191.

[8] 故宫博物院文献馆.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卷5)[M].台北:文海出版社,1970.

[9] 汪帅东.驻日使馆东文学堂考探[J].东北亚研究,2015,29(4):25-29.

[10] 桑兵.留日学生发端与甲午战后的中日关系[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1986(4):25-29.

[11] 黄福庆.清末留日学生[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75:13.

[12] 沈殿成.中国人留学日本百年史[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42-45.

[13]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831.

[责任编辑:吴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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