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链视角下对《红楼梦》第五回的原/译文对比分析

黄永程

摘要：话题链是篇章组织的重要概念，在汉英篇章翻译中起着重要作用。本文从话题链的角度出发，以《红楼梦》第五回的话题结构为研究对象，对其汉英回指的差异进行对比分析，并采用举例分析的方法，对汉英话题链的特点进行探讨。通过对比原文和杨宪益英译本里对于话题链的处理方式以及译文的语篇连贯，得出汉语话题链注重语义上的连贯，而英语话题链强调形式上了衔接的结论，以期为汉英翻译实践带来启示。

关键词：红楼梦;话题链;回指;汉英对比

1.引言

话题链的概念是Dixon于1972年提出，并得到了广泛的探索与发展。然后由曹逢甫（Tsao 1979：vi）进一步探索，并将其定义为语篇中统摄一个或一个以上小句的纽带，这些小句通常由一个话题引导。Li &Thompson （1981：659） 认为话题链是指在篇章中，第一个小句出现了指涉对象，其后的小句均对该对象开展描述。屈承熹（2006： 250）认为话题链是“一组以零回指形式的话题连接起来的小句”。王文斌和何清强（2016; 659-670）通过总结前人的观点，将话题链定义为：“1） 由一个话题引导的一组小句，不管之后小句有无显性回指，2）在一个篇章内部，即使一个小句也可以构成一个话题链; 3）单句不能构成话题链，因为话题链存在于篇章中。”屈承熹（2006： 269）和孙坤（2015）认为话题链是汉语篇章组织的重要概念和最为有效的核心组织方式之一;王文斌和何清强（2016： 670）指出汉语话题链通过其显著特点，即零回指表现出与英语篇章结构巨大差异。基于此，本文将对比汉语与英语话题链的特征。

2.《红楼梦》第五回的话题链分析

本文根据王文斌（2016）的观点将话题链分为了典型话题链、套接式话题链和内嵌式话题链。并采用举例分析的方法，对《红楼梦》第五回汉英话题链的特点进行探讨。

2.1汉语典型话题链与其英译的对比

典型话题链是围绕一个话题引发的若干小句，句与句之间不出现子话题或新话题。下文分别以《红楼梦》第五回的话题链例子及其英译来分析各自的回指情况。

（1）a. ①就是宝玉黛玉i二人的亲密友爱，②i也较别人不同，③i日则同行同坐，④i夜则同止同息，⑤i真是言和意顺，⑥i似漆如胶。（曹雪芹：28）

b. And Baoyu and Daiyu had drawn closer to each other than all the others. By day they strolled or sat together; at night they went to bed in the same apartment. On all matters， indeed， they were in complete accord.（杨译：31）

（1a）整段文字的话题是“宝玉黛玉”，后面5个分句（②③④⑤⑥）都基于这个话题展开描述，整段文字语义上有5处回指而全部采用零形式。在其英译（1b）中，they是Baoyu and Daiyu的变体，即采用了代名词形式的回指来指代前文中的Baoyu and Daiyu，因而整段英译中出现了3次对Baoyu and Daiyu的显性回指，以保证话题链中的话题的完整性。

（2）a. ①那宝玉i也在孩提之间，②i况自天性所禀来的一片愚拙偏僻，③i视姊妹兄弟皆如一体，④i并无亲疏远近之别。（曹雪芹：29）

b. Baoyu was still only a boy and a very absurd and willful one at that， who treated his brothers， sisters and cousins alike， making no difference between close and distant kinsmen. （杨译：31）

（2a）中，整段话都是针对“宝玉”这一话题展开描述，在语义上共出现了3处回指，分别是句②③④，且全部采用零形式，讲述宝玉待人平等的慈悲天性。但是在英译（2b）中，杨先生则通过who引导的定语从句将汉语话题链中的分句蹂入英语主句之中，实现回指。

（3）a. ①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i，②i年纪虽大不多，③i然品格端方，④i容貌美丽，⑤人人都说黛玉不及i。（曹雪芹：28）

b. But now Baochai had suddenly appeared on the scene. Although only slightly older， she was such a proper young lady and so charming that most people considered Daiyu inferior to her. （杨译：31）

（3a）整段文字的话题是“薛宝钗”，其后4个小句（②③④⑤）均采用零回指。由于句⑤讲述薛宝钗比林黛玉好，因而“薛宝钗”这个话题投射到句⑤，作为“黛玉不及”的宾语，这实现了话题与宾语之间的通达。其英译（3b）中， she， her是对Baochai的显性回指，即其英译在话题Baochai之后出现了2次显性回指进行确认。

通过对（1）-（3）汉英句子的分析，可以看出汉语的一个话题链往往是先引出话题，再通过一系列的小句描述，且這些小句均采用了零回指，整个汉语句子的结构显得松散，依靠汉语语义实现所有小句的紧密联合，而英语则注重句与句之间形式上的衔联与延续，所有汉语里采用零回指的小句在其英译版本里均通过显性回指呈现出来，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汉语偏向意合，英语偏向形合的特点。

2.2 套接式话题链与其英译的对比

套接式话题链是指两个话题链首尾相接，旧链还未结束，新链便紧接而起。（屈承嘉 2006： 255）。屈承嘉（2006 ： 256）借用赵元任（Chao 1968： 124-129）所提出的兼语式概念，把身份同时为旧话题链末尾和新话题链开端的小句称为兼环（pivot）。

（4）a. ①秦氏笑道：“②不怕他i恼，③他能多大了，④i就忌讳这些个？⑤上月你没有看见我那个兄弟j来了，⑥j虽然和宝二叔同年，⑦两个人要站在一处，⑧只怕那一个还高些呢。”（曹雪芹：29）

b. “Good gracious！” Keqing smiled. “I wont mind his being offended if I say hes still a baby. At his age such taboos dont apply. Didnt you see my brother who came last month？ Hes the same age as Uncle Baoyu， but if they stood side by side Im sure hed be the taller.” （杨译：32）

（4a）中虽然句①②⑧的主语是秦氏，但第一个话题却是宝玉，句②③都用“他”来指代宝玉，句④则用了零回指，讲述宝玉还在孩童间不忌讳睡秦氏的房间。第一个话题链没完，就引出第二个话题链，第二个话题是出现在句⑤的“我那个兄弟”，句⑥用了零回指，句⑧则用“那一个”来指代“我那个兄弟”这个话题。总得来说，句②③④是围绕“宝玉”的第一个话题链，句⑤⑥⑦⑧则是围绕“我那个兄弟”展开的第二个话题。其英译（4b）采用的是显性回指，既把汉语中省略掉的主语以“I”的形式显现出来，又通过“宝玉”的变体词he和his，指明第一个话题，带出第一个话题链，随后以疑问句的形式实现转折，引出第二个话题链，再通过my brother这个词引出第二个话题，其后出现的he都是my brother的显性回指。

（5）a. ①（宝玉i）i当下随了仙姑进入二层门内，②i只见两边配殿j皆有匾额k对联，③i一时看不尽许多k，④i惟见几处k写着的是“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暮哭司”、“春感司”、“秋悲司”。（曹雪芹：31）

b. He followed the goddess through the second gate past two matching halls on both sides， each with its tablet and couplet. He had no time to read them all but noticed the names： Board of Infatuation， Board of Jealousy， Board of Morning Tears， Board of Night Sighs， Board of Spring Longing and Board of Autumn Sorrows.（楊译：34）

（5a）中的主语是“宝玉”，以零形方式出现，后面三个小句（②③④）的主语与句①一样，均采用零形主语，但句①是围绕“宝玉”这个话题展开，句②是围绕“配殿”这个话题展开，句③④则是围绕“匾额”这个话题展开，一共三个话题链，三个话题链都是一环扣一环，所有语义上可回指的地方都采用了零回指。其英译（5b）用he把汉语省略的主语补上，并指出第一个话题，后续通过two matching halls指明第二个话题，通过tablet指明第三个话题，再利用them和the names回指tablet，在句子结构方面，其英译通过整合汉语中小句，以两个独立的句子囊括三个话题链的内容。

（6）a. ①宝玉i看了，②i便知感叹。③i进入门中，④i只见有十数个大橱j，⑤j皆用封条k封着，⑥i看那封条k上皆有各省字样。（曹雪芹：31）

b. Grasping the meaning of this and strangely stirred， Baoyu entered and saw more than ten large cabinets， sealed and labeled with the names of different localities. （杨译：34）

（6a）中的主语是“宝玉”，且后面五个小句（②③④⑤⑥）均采用零形主语。①、②、③、④小句为第一个话题链，是围绕“宝玉”这个话题展开的，描述了宝玉初入薄命司的情形，在句④中，充当宾语的“大橱”使得话题发生了转换，句⑤便是围绕“大橱”这个话题展开，并采用了零回指，而句⑤中的“封条”使话题再次发生转换，句⑥是围绕“封条”这个话题展开的，即共3个话题链，句④充当第一个与第二个话题链中的“兼环”，而句⑤则充当第二个和第三个话题的“兼环”。其英译（6b）用Baoyu和large cabinets分别指明了第一个和第二个话题，通过独立主格结构和并列句把汉语中的小句连在一起，独留一个主语，并用非谓语句整合第二个和第三个话题。

通过对（4）-（6）的分析可知，汉语套接式话题链中尽管有两个以上话题，但话题之后的所有小句均可采用零回指，虽然表面上看篇章结构有点离散，但话题链之间都是一环扣一环，通过语义紧密结合，且强调主话题主语，弱化次话题主语，而相应的英译则注重句子间的勾连性与延续性，除非是并列成分，必采用显性回指。

2.3 内嵌话题链与其英译的对比

内嵌话题链是指内部结构较为复杂的话题链，即一个篇章中的描述虽然是围绕一个主话题，但其中穿插了子话题链，且很多情况下会出现若干子话题链，但这些子话题链都服务于主话题链。

（7）a. ①说林黛玉j自在荣府，②一来贾母i万般怜爱j，③j寝食起居一如宝玉，④i把那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孙女儿倒且靠后了;（曹雪芹：28）

b. Since her coming to the Rong Mansion， the Lady Dowager had been lavishing affection on her， treating her in every respect just like Baoyu so that Yingehun， Tanehun and Xichun， the Jia girls， all had to take a back seat. （杨译：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