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江湖里的“马宗师”

聂阳欣

11月25日晚上7时40分，广州市白云区万福希尔顿酒店，马保国身穿月白色太极服，面色平静地从一楼中餐厅走出来，准备乘电梯回客房。两个高瘦的年轻男子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边。在我试图上前自我介绍时，他们推出手臂拦住我，说：“马老师不接受采访。”直到电梯门关闭，马保国对我的出现没有做任何反应，甚至没看我一眼。

马保国来广州原本是要参与一场快手网红自发举办的拳击赛。晚上6点，活动开始，一个小时后，仍然没有马保国要出场的迹象。一位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告诉我，快手对马保国进行了限流，如果他在直播间出现，快手将会做封号处理。

活动主要发起人和后台统计数据的工作人员知道，没有马保国出场，他们的流量将大受影响。一个网红在直播中途甚至喊出“活动结束后将与马保国私下对决”的噱头来吸引观众。而马保国则从这个晚上起对外保持沉默，不再更新微博，还删去了25日一条说明“真爱粉已开至三群”的微博。

11月28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马保国闹剧，该立刻收场了”，随后B站和微博相继发出公告，将严格限制对马保国进行炒作和营销的内容，并将网友创作的恶搞视频定义为对马保国的批判和讽刺。无论真的沉溺其中，还是逢场作戏，马保国的武术大师之梦轰然破碎。

事实上，几乎没有人把他当作大师。参与到这场网络狂欢的人，只是用他的形象，编排自己的乐子，用他的话语，作为狂欢的准入证。像孔乙己一出现在咸亨酒店，店里就充满快活的气息一样，马保国每一次在网络上出现，网友们都能乐此不疲地开始新一轮的群嘲。

孔乙己辩驳偷书时说出“窃书不能算偷”，接着满口之乎者也，以读书人的骄傲回避交流，马保国更胜一筹，将比试输了全在于自己“点到为止”，却批评对方“不讲武德”，并以“传统功夫的价值在于养生健身和防身自卫”来解构网友们对竞技输赢的价值判断。

对于外界的质疑，马保国显然“有备而来”。他从来一副老神在在的大师姿态，言必称自己是在引导年轻人正确认识传统功夫。此次来参与网红拳击赛，他的理由便是来监督年轻人有没有遵守武林传统“点到为止”。虽然这场拳击赛里并没有多少人真正练过武术，但不妨碍“马大师”想要在武林立威的“雄心”。

这份“雄心”于2017年开始频频显露。徐晓冬与雷雷比试完胜后，马保国先批评雷雷“不懂实战”，后向徐晓冬发出挑战，两人最后因警方干涉没有比。今年3月张伟丽拿下UFC冠军后，马保国又发出评论“动作很可惜”，扬言要和张伟丽切磋，“我点到为止，不伤她”。

网友们对于这位“大师”实力的好奇终于在5月他与王庆民的对战中得到满足。30秒内，马保国被业余拳手王庆民打倒3次，最后直挺挺倒在地上。事后，他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出拳那么慢，但看过视频的人都知道，他何止是慢，几乎是没有出招。他僵硬地摆着架势，面对王庆民的进攻，不断地向后退，偶尔打一拳，踢一腿，完全没有章法。

他稱自己的形意功夫为武术名家尚济传授，并出了一本《尚济形意拳练法打法实践》。不知道他在“点到为止”的比试中有没有想起尚济主张“实打实砍，并无半点虚情假意，却又都是招法分明，风格突出，令人一望便知是哪家哪派，哪个拳种”。尚济说，乱打乱踢只能算作“顽童打架、莽夫斗殴”。

又或许，尚济只是马先生招揽门馆学徒的一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