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阴法治疗扩张型心肌病的中医研究进展

秦佳枫 赵永江

（上海市奉贤区中医医院 上海201499）

扩张型心肌病（Dilated Cardiomyopathy,DCM）表现为一侧或双侧心室扩大，以致心室收缩功能障碍，且常常伴有恶性心律失常、血栓甚至猝死等。扩张型心肌病目前无法根治，呈慢性进行性发展，并且死亡可随时发生于疾病的任何一个阶段，是难治性心脏病之一[1]。近年来，扩张型心肌病的患病率呈持续上升趋势，男性患病率约为女性的3倍，平均发病年龄为40岁。本病发病隐匿，病因尚未明确，病理生理机制复杂[2]。目前对于该病，西医除心脏移植外，仅限于对症治疗，尚无特效的治疗手段，故中医学在治疗此病时可以发挥一定的优势。中医学认为，心（阳）气亏虚是扩张型心肌病的基本病机。笔者认为，对于该病，临证在补阳的同时，也应该重视养阴。现从扩张型心肌病的病名、病因病机、中医药治疗等方面对扩张型心肌病的中医研究做一综述：

1 病因病机

中医并无扩张型心肌病病名，但可归属于中医学“心胀、心痹、心悸、喘促”等疾病范畴，且大多可以从古籍中考证，例如《黄帝内经·素问》“痹论”提出：“心痹者，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记载了DCM心体肥大、心功能不全的一系列症状特点。《黄帝内经·灵枢》“本脏篇”有云：“心小则安，邪弗能伤，易伤以忧，心大则忧不能伤，易伤于邪。”从中可以看出心气亏虚为发病的内在原因，而外邪侵袭是发病的诱因。《医醇剩义·胀》对此有着更深刻的补充：“心胀者，烦心短气，卧不安。心本纯阳，寒邪来犯，阴阳相战，故烦满短气而卧不安也。”

本病的病因病机较为复杂，大多责之于先天禀赋不足，后天劳损过度、失于调养，包括家族遗传与基因缺陷因素、免疫系统异常等。另外，现代社会条件优越，平素或喜食肥甘厚味，贪凉饮冷，或多吹空调，以致人体正气亏虚，邪毒侵袭，邪正交争，发为本病。本病病位在心，并与肺、脾、肝、肾等脏器息息相关。病机可以概论为本虚标实，虚实错杂。

传统观点认为，心（阳）气是心脏泵血的原动力，心气虚是心脏功能衰竭发生的始动因素。而笔者在临床实践中发现心之气阴两虚是本病发病的最主要病机，“气虚则鼓动无力，阴亏则形体不充。”扩张型心肌病心功能不全患者年纪普遍较高，加之多种有害因素长期作用于心脏，以致心脏功能失常，无力推动血脉运行。“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能生血，血能载气。”心气虚损日久，以致血液生化不足，同时，心血为心阴之源，故最终导致心阴不足。另外，慢性心功能不全患者长期反复大量使用利尿药物以及温燥（如人参、附子之类）、淡渗（如泽泻、猪苓等）等耗伤津液的中药，使得心阴愈伤。中医理论素有“阴阳互根”之说，笔者认为阴阳不可偏颇，临证补阳的同时，也应该重视养阴。诚如朱丹溪所言“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张景岳亦有“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之论述。清代叶天士亦主张治疗心系疾病宜用甘柔养心阴之法，反对妄用辛散走泄之品[3]。

2 现代名医对扩张型心肌病的认识

至现代，名老中医李七一教授曾提出心胀等心系疾病的治疗在温补阳气的基础上，更应该重视阴虚，认为扩张型心肌病心力衰竭属本虚标实之证，其中本虚以气阴两虚为主，标实责之于水湿痰瘀互结，独创心衰Ⅰ号方以益气养阴、活血利水，临证随症加减，取得了较好疗效[4]。翁维良名老中医亦指出本病病机特点是本虚标实，本虚为气阴亏虚，标实以血瘀为主，治疗原则以益气养心、活血化瘀为大法。其中，益气之药首推生晒参与黄芪[5]。李长生教授认为扩心病慢性心功能不全的病机以心之气阴两虚为本，血瘀水泛为标，总结自身多年临床经验研制出了生脉养心颗粒，治疗气阴两虚型心功能不全，在临床实践中显示出了独特的疗效[6]。柳强等[7]总结张晓星教授治疗扩张型心肌病经验，中老年心胀患者以气虚最为常见，其次为阴虚，标实证以血瘀为主，临证强调益气养阴、化瘀通络，中西并用，常以生地、麦冬、知母、五味子、女贞子、墨旱莲、枸杞子等益气养阴宁心。张永康老师认为心血管疾病患者多以久病者及中老年人为多，治疗应以补虚为主，祛邪为辅，临证常常以原明忠导师经验方“益气通脉汤、益气强心汤、益气复脉汤”三方加减[8]。三方均以生脉饮为底方，辨证以益气养阴扶正气为主，兼加以活血化瘀祛痰之品，效果显著。张培影总结多年临床经验，认为本病病机总在正气虚而邪气实，提出了“气阴两虚与瘀毒犯心并存”的创新理念，创立黄芪保心汤（黄芪、党参、麦冬、五味子、鳖甲等）补气滋阴，解毒祛邪[9]。

3 扩张型心肌病的临床治疗

3.1 中药治疗 俞鹏等[10]研究益气养阴方（黄芪、生晒参、麦冬、五味子、茯苓等）治疗扩心病心力衰竭患者的效果，发现该方能显著改善患者心功能水平，减轻患者的病痛，并且可以降低再住院率及心血管事件的再发率，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质量。王益军[11]自拟益气养阴方（白芍、党参、黄芪、麦冬、玉竹、黄精、五味子等）治疗心功能不全患者80例，结果显示治疗组临床症状、脑钠肽水平、左室射血分数、心功能分级等指标与对照组比较均明显改善。李泽飞等[12]自拟益气养阴方（黄芪、车前子、党参、南北沙参、麦冬、玉竹等）治疗慢性心力衰竭患者90例，结果表明以益气养阴法为核心辨证治疗慢性心力衰竭在提高患者的左室射血分数、增强心功能水平、改善中医证候等方面明显优于单纯西药治疗，且安全性高，未发现明显毒副作用。杨柳等[13]以益气养阴活血方（炙黄芪、桂枝、麦冬、五味子、川芎、当归、熟地等）治疗慢性心功能不全患者64例，将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对照组予常规基础治疗，治疗组予益气养阴活血方治疗，结果提示治疗组患者体内血清B型脑钠肽、内皮素及降钙素原水平显著降低，表明应用益气养阴活血方有利于患者病情的恢复。王佑华等[14]研究由龙华医院研制的具有益气养阴、活血利水作用的协定方扩心方（黄芪、黄精、丹参、瓜蒌皮等）治疗扩心病患者88例的效果，其中治疗组43例予以常规西药联合口服扩心方治疗，对照组45例单纯予以常规西药治疗，结果显示治疗组在心输出量、心脏指数、左室射血分数方面明显优于对照组（P＜0.05），而左室舒张末期内径、血清脑钠肽水平明显低于对照组（P＜0.05）。勾韦华[15]研究养阴活血复脉汤（人参、麦冬、生地、牛膝、五味子等）治疗慢性心功能不全患者的疗效，结果发现养阴活血复脉汤不仅可以提高临床治疗效果，延缓病情进展，还对患者的预后有帮助。李靖玲[16]观察了心律失常患者75例的治疗效果，对照组37例给予常规西药治疗，观察组38例在常规西药治疗基础上加服具有益气养阴活血功效的参松养心胶囊治疗，治疗6个月后，结果显示对照组治疗总有效率为78.38%，低于观察组的94.74%（P＜0.05），表明参松养心胶囊能降低心肌细胞自律性，调节自主神经功能，能够有效抑制心律失常的发生。徐宏骏等[17]研究第一个具有离子通道研究证据的中成药稳心颗粒治疗扩张型心肌病室性早搏的效果，发现其不仅具有益气养阴、活血定悸功效，还有稳定细胞膜、阻断折返激动等作用，从而可消除扩张型心肌病期前收缩的发生，有效治疗多种因素引起的心律失常。白志冬等[18]观察出自《医宗金鉴·删补名医方论》具有益气生津、养阴之功的生脉保元汤治疗扩张型心肌病合并心力衰竭的疗效，结果显示生脉保元汤加味治疗扩张型心肌病合并心衰效果显著，表现在可调节神经内分泌功能，并且改善了患者心功能和临床症状。

3.2 中药注射剂治疗 许伟源等[19]将87例扩张型心肌病伴心力衰竭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与对照组，对照组46例给予常规西药治疗，治疗组41例在常规西药治疗基础上加用益气固脱、养阴生津之功效的参麦注射液治疗，均治疗2周，发现参麦注射液联合常规西药治疗扩张型心肌病心力衰竭患者，既能改善患者心功能水平、增强患者的运动耐受量，又能抑制患者心室重构。王敏等[20]研究发现，采用参麦注射液治疗扩张型心肌病患者，既能增强患者免疫力，又能增加患者心肌收缩力，提高心输出量。另有实验研究提示参麦注射液能对抗氧化应激，对缺氧/复氧心肌细胞具有修护作用[21]。史丽等[22]采用“补气养阴第一方”的生脉注射液联合常规西药治疗扩张型心肌病心衰患者38例，与以常规西药治疗的对照组38例患者比较，结果治疗组患者心律变异指标及心功能指标均较对照组显著改善，换言之，生脉注射液可提高扩张型心肌病患者的疗效。王文丽等[23]研究发现生脉注射液可降低扩张型心肌病患者的QT离散度，降低恶性心律失常的发生率，稳定心肌细胞电活动。邢清敏等[24]通过实验研究发现生脉散可有效改善DCM大鼠心功能，抑制心肌损害，并指出可能的作用机制与抑制TLR-4/NF-κB信号通路下游炎症因子有关。李广阔[25]研究具有益气生津、敛阴止汗功效的益气复脉注射剂治疗扩张型心肌病伴心力衰竭患者的疗效，证实益气复脉注射液对扩心病心衰患者疗效确切，表现在其可显著改善患者的临床症状，并提高左室射血分数，患者6分钟步行距离延长，血浆脑钠肽水平降低。

4 小结与展望

综上可知，中医“心胀病”与西医学的扩张型心肌病相类似。西医对于扩张型心肌病主要以对症治疗为主，长时间使用西药必然会导致副作用发生，而一些外科介入方法因其有创性及价格高昂限制了临床普及。中医药治疗心胀病历史悠久，以“阴阳互根”理论为依据，创建了养阴法等有效方法，能较好改善患者生活质量，延缓病程，降低复发率，降低再住院率及病死率，且不良反应少，值得临床推广应用。但目前对中医药治疗扩张型心肌病的相关研究也存在着一定的问题，若能进行更为科学严谨的临床研究，逐步形成系统化、规范化的中医药治疗标准，使得现代医学与中医学更好地结合，取长补短，必将能为DCM患者带来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