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锚

严明

一位南非的出租车司机二十多年来一直在找一首中文歌，只要他的车载到中国乘客，就会试探地问询，然后把记忆中的曲调哼一哼，让中国人辨听，以求歌名。

可是，多年来，他苦求不得。所有中国乘客听了他那莫名其妙的哼唱后，给出的答案都是摇头说抱歉。

直到这一天，有两位来自中国台湾的青年男女搭乘他的车，黑人男子又哼起那首歌，求歌名。女乘客隐约觉得她知道，掏出手机，在网上查找出一首歌的视频，交给司机。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那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

黑人司机激动炸了！开始跟着哼唱。还把车停到路边，找出连接线把手机接到车载播放器听歌，直至泪目……

这是他妈妈最喜欢的歌。他很小的时候在老家，他的妈妈常带他去一家中国人开的店铺玩，店里经常播放这首歌，并成了他妈妈的最爱，时常在家中唱给他听。后来，他的妈妈去世了，小时候常听妈妈唱的这首歌成了他思念母亲时的一种寄托。

视频里，黑人司机晃着头跟着音乐含糊唱到末尾“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想必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我想说，音乐跟他当时的眼神特别配，配得上他这么多年的找寻和想念。

這些歌，是音乐家在时空里用爱设置的链接，是悄悄植下的心锚。

（朱伟摘自《长皱了的小孩》，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刘昌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