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情做好的“三条边”

吴军

偶尔做成一件事并不难，有些时候仅仅是运气使然，难的是找到系统的方法，获得可复制的成功。所谓最具普遍意义的通向成功的方法论，从根本上说，就是搞清楚做事的边界或者极限，搞清楚做事的起点，以及从起点通向边界的道路。我把它们称为做事情的“三条边”，如图所示。

下面的一条线是基础，我把它称作基线。它可以被理解成到今天为止，人类掌握的科学、技术、工程和其他知识，或者理解成人做事情时要掌握的知识。对不同的人来讲，这条线的高度是不同的：对一个专家来说，这条基线很高；对一个刚入门的从业者来讲，这条基线就很低。

我们做所有工作，都应该建立在这条线的基础上，而不是从它的下面做起。

这一点很重要。直到今天，我们在电视上还能看到一些励志节目，介绍几个民间发明家努力研制小飞机或者电动汽车的故事。电视台励志的本意固然好，但那种不讲究科学、蛮干胡干的做法，给年轻人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很多人花了一辈子时间，甚至用全部积蓄搞出来的东西，对社会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做成了，水平也太低了。而水平太低的原因，是其脚下的那根基线太低了。

假设研制飞机的专业团队所在的基线有3层楼高，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发动机专业毕业生的基线是在地平线上，那么，那些民间发明家的基线就是在地下3层。做事情最有效、最容易成功的办法，是先将自己的基线提高，而不是从地下3层做起。比如，通过学习达到北航毕业生的水平，也就是地平线的水平，而不是关起门来自己琢磨，花一辈子时间慢慢爬到这个水平。

很多在专家看来是常识的知识——在工作中不需要太动脑子，拿来就能用的知识——对另一些人来讲，就是高深莫测的新知。可以想象，二者谁更可能把事情做成功。

我们接受教育的目的，就是提高自己的基线。大学毕业生就比中学毕业生的基线高得多。大学毕业的人还会不断参加培训和学习，也是为了提高基线。很多时候，我不主张大学生退学创业，因为这会导致他们的基线太低。

理論极限

图中最上面的那条线，是理论极限，也是无法突破的，比如，光速、绝对零度、能量守恒定律，以及数学上的很多极限，等等。

专业人士和业余爱好者的一个差别在于，是否了解极限的存在。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为什么火电厂或者轮船上使用的涡轮蒸汽机的效率，达到60％左右后就无法再提高了？因为不论工艺如何改进，蒸汽能达到的最高温度是有限的，热力学中的卡诺定理限定了蒸汽发动机效率的上限。有了这个理论基础，任何一个研究发动机的人，做起事来都不会异想天开，也不会问出“为什么蒸汽机的效率达不到90％”这样的傻问题。但是，不知道卡诺定理的人，就有可能去追求达不到的效率。

攀登的阶梯

有了基线，也知道极限在哪里，这还不够，还要有一个能够扶着向上攀登的绳索或者阶梯。

我用工程上的例子来说明。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主体育场鸟巢，在工程上是一个了不起的建筑。如果早建20年，全世界都做不到，因为那时的基线太低。比如，技术上还做不到进行超大规模的钢结构施工。到北京奥运会举办前夕，实现鸟巢的建筑基础有了，也就是有了一条基线。但是，要把鸟巢从图纸变成现实，还需要扶着一条“绳索”往上爬，这就是工程师的任务。

据鸟巢总工程师李久林先生讲述，这件事并非一个简单的施工建设问题，而是要从建筑工程勘察、结构设计到施工过程，加上施工技术管理、科技研发管理，建立一整套可行、高效的方案。这些方案就是我在图中画的连接基线和极限这两条线的斜线。

为什么这条斜线下面粗、上面细呢？因为靠近基础的部分做的人很多，各种行之有效的方法也很多；而越往上，目标的难度越大，常常就没有太多的道路可供选择，甚至很多道路要靠自己探索，因此越来越细。

专业人士通常有着良好的训练，下面的一条线基准较高，也清楚上面的一条线在哪里，缺乏的可能只是第三条线，即从下往上的那条斜线，他们要做的就是沿着那条斜线往上走。

找不到上下两条线，是蛮干、傻干；找不到第三条线，永远只能是纸上谈兵。

（摘自《格局：世界永远不缺聪明人》，中信出版社，张云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