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期间宁夏省爱国卫生运动研究

陈永博，张新军

(宁夏大学 人文学院，宁夏 银川 750000)

1952年到1953年，中国共产党宁夏省委及宁夏省人民政府响应党中央的指示(1)论文中所涉及的宁夏省的行政范围与今日的宁夏回族自治区(1958年成立)的行政范围有一定的差异。1952到1953年宁夏省人民政府所下辖的行政地区包括2市、13县、2旗，具体地区为：2市为银川市、吴忠市，13县分别为永宁县、贺兰县、平罗县、陶乐县、惠农县、灵武县、中卫县、中宁县、同心县、盐池县、金积县、宁朔县、磴口县，2旗分别为阿拉善左旗和额济纳旗。，领导宁夏人民进行了一场以“粉碎美帝细菌战”为主题的爱国卫生运动。学术界有关这一运动的研究主要分布于宁夏省抗美援朝运动的“反对美帝细菌战”一节里面[1]，基本没有对这一运动进行单独完整的研究。鉴于此，本文将从这一运动的起因、宣传动员的方式、人民对动员的响应、成果、特点、意义等方面进行研究论述，权作抛砖引玉，请各位专家学者批评指正。

一、爱国卫生运动的兴起

1952年开始的爱国卫生运动源于美军在朝鲜战场及我国东北等地进行的细菌战争。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帝国主义迅速派兵干预，并派遣第七舰队入侵台湾海峡，美军飞机多次轰炸我国东北，将战火烧到我国境内。在我国政府的多次警告与控诉无效后，党和政府应朝鲜的请求及对我国安全的考虑，被迫派遣中国人民志愿军进入朝鲜抵抗美帝国主义的侵略。经过志愿军的英勇奋战，将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赶回三八线以南，双方逐渐沿三八线形成拉锯状态。为了改变这种对其不利的状况，从1952年1月底到2月中旬，侵朝美军多次在朝鲜战场及我国东北等地大量播撒带有鼠疫、霍乱等烈性传染病的毒虫[2]。因美军撒布毒虫引起“朝鲜有鼠疫9名死6名，霍乱3名死3名。在东北有不明脑炎21人死17人。另各地急症死亡家畜500余，其中7匹死于炭疽，证明与敌人撒布菌毒有关。478匹诊断不明”[3]276。美帝国主义妄想以细菌战击败中国人民、击败中国人民志愿军。

美军敢于冒着违犯国际法的行为在朝鲜战场上进行细菌战，其一，当时主要的国际机构联合国被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集团所掌控，充当美帝国主义在全球侵略扩张的帮凶，中国政府根本就不可能通过这一机构去制裁美国政府的违法行为；其二，美帝国主义在全球拥有巨大而先进的宣传机构，掌握着舆论界的话语权，这无疑可以大大降低进行细菌战的负面影响；其三，中朝两国远离美国本土，美国在此进行细菌战不会对本国产生较大的危害，不会损害美国自身的利益，虽然存在危害侵朝美军的风险，但美军先进的医疗与后勤体系完全可以避免此类事件的发生；其四，中美两国在军事实力方面的巨大差异。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英、法、德、美、日等强国开始在战争中使用生化武器，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各强国均在大力发展生化武器，这就造成各强国之间生化武器的势均力敌，形成了一定的制衡关系，各强国之间谁也不敢轻易地使用这种武器，使用者一定会遭到对方的报复，而且还存在使用不当危害到自己的情况。但在中美之间却不存在这样的制衡关系，建立之初的新中国连军队基本的枪械都不能自给，就更谈不上拥有科技含量比较高的生化武器去制衡美军了。这种存在于中美两军实力之间的巨大失衡，是美军在朝鲜战场上有恃无恐地进行细菌战的主要原因。

面对美帝国主义发动的灭绝人性的细菌战，中共中央于1952年2月21日向各地党委发出指示，指示各地“发动一个控告和反对美帝这一新罪行的运动”[4]。为了领导这一“爱国的卫生防疫运动”[5]，中共中央于1952年3月14日成立了中央防疫委员会[3]283,各行政区则先后成立了地方防疫委员会。同年11月26日，毛泽东主席又为即将召开的全国卫生会议题写了“动员起来，讲究卫生，减少疾病，提高健康水平，粉碎敌人的细菌战争”[6]的题词。12月，中共中央因防疫反美的直接目的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色彩，将各级防疫委员会改为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领导这一伟大的政治运动。随着毛泽东主席的号召与中央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的设立，爱国卫生运动迅速席卷全国，成为人民卫生事业必不可少的一部分[7]。

中央决定在全国开展爱国卫生运动有时事政治方面的原因，即粉碎美帝国主义发动的细菌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实际情况的需要。新中国成立后，人民群众在政治上站起来了，但生命与健康却仍然受到各种传染病与地方病的威胁，各地卫生状况异常严峻。如“南方13个省，血吸虫病、丝虫病、钩虫病、疟疾和肠道传染病到处肆虐……北方各省则为甲状腺肿大、骨节病、克山病、氟病所困扰”[8]；在华北地区，存在着“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来的垃圾”[9]1116；东北地区的沈阳市仅在1952年就清除垃圾73.5万吨[9]1146；西北地区的兰州市黄河两岸堆积着“近百年的垃圾”[9]1178；各少数民族地区因“疾病不断流行，人口逐渐减少”[10]11。这些严峻的卫生状况促使中央将反对美帝细菌战的时事政治与现实联系起来，时事联系实际，发动爱国卫生运动，在爱国主义的热潮下，既达到宣传时事政治的目的，又达到改善环境卫生与保障人民健康的目的。

二、宁夏省对爱国卫生运动的响应与宣传

没有中国共产党党的宣传动员，就不会有群众的深入参与。早在这次爱国卫生运动开始以前，中央就已经注意到了少数民族地区落后的医疗卫生工作。在少数民族地区建立医院，开办短期卫生训练班，派遣卫生工作组。如“西北卫生部曾组织了派赴宁夏阿拉善族地区工作的性病防治组，进行性病防治工作；并利用宣传队、电影、幻灯、卫生展览会、庙会等广泛进行宣传”[10]11。这些早期的卫生工作无疑为爱国卫生运动的开展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宁夏虽地处偏远省份，但爱国热情绝对不落后于他省。接到中央有关反对美帝细菌战的指示后，宁夏全省于6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爱国卫生防疫运动。为了动员群众参加爱国卫生防疫运动，党政部门多次召集省抗美援朝会、部队、工会、农会、妇联、教育界、宗教界等单位召开全省卫生会议，打通各级干部的思想，并成立防疫委员会，后改名为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领导全省的爱国卫生防疫运动。又确定了“广泛开展、普遍深入、长期巩固”[11]的方针。紧接着党、政、军、工、农、学、宗教等单位在相互配合与合作下，发动党员、团员、宣传员、宣传队、机关干部、积极分子、教职员、学生、宗教界爱国分子等人，用座谈会、院子会、拉话、报纸、读报组、广播、电影、标语、黑板报、壁报、秧歌、快板、活报、戏曲等形式向群众展开宣传教育，宣传开展爱国卫生运动的好处。如1952年8月，宁夏省人民政府召集省文工团、友协、抗美援朝分会、新华书店、畜牧处、妇联会、卫生处等7个单位，组成宁夏省联合宣传队，前往阿拉善旗进行宣传慰问活动[12]197；贺兰二区团支部配合着行政，深入宣传了讲卫生的好处[13]；工业学校的全体同学，在银川市向群众宣传防疫知识[14]；明正女中雷云霞放学回家吃饭后，到市场去宣传美帝使用细菌武器的罪行，让群众都要把爱国防疫运动做好，来消灭美国侵略强盗[15]；同心六区一乡完小全校师生组织宣传组和黑板报组及检查组，利用课余时间在群众中进行爱国卫生运动宣传[16]；盛夏创作防疫常识快板:“美国强盗吃败仗，狗急发疯想跳墙，国际公法全违犯，黑心使用细菌战……病人吐的东西要盖定，免得传染一阵风”[17],供各地宣传人员向群众宣传防疫知识；马万泰通过自己打鼠的实际行动和耐心宣传，改变了身边群众认为“老鼠还能打得完、老鼠不敢惹，越打越多”[18]等落后观念，群众纷纷加入打鼠队伍；宁夏日报则持续报道了大量有关侵朝美军进行细菌战的新闻、细菌战的防御法、一捕五灭(2)一捕五灭:爱国卫生运动的内容之一。一捕即捕捉消灭老鼠，五灭即消灭清除苍蝇、蚊子、跳蚤、虱子、臭虫，它们均为危害人民健康的病毒、细菌的传播媒介或宿主。的方法等[19]；西北人民出版社编印了《妇婴卫生图解》《妇幼保健常识》《预防兽疫常识》等书籍[12]291-292。通过这些形式多样的宣传，爱国卫生运动逐渐达到了家喻户晓路人皆知的程度，群众逐渐转变了认识。如马万泰说：“我原先是个贫农，成年少吃没穿，也不知道啥叫卫生，一辈子也没讲过卫生。在卫生运动开展以后，我听了政府的爱国卫生宣传，又看到了一张美帝用老鼠、苍蝇散布细菌的图画，我才明白了讲卫生的重要，才知道打苍蝇、捉老鼠，就是抗美援朝的实际行动。”[18]像马万泰一样过去不知道讲卫生为何物的广大人民通过党和政府的宣传认识到了开展爱国卫生运动就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就是打击美帝，从而改变了人们对卫生工作不重视的情况。

爱国卫生运动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家喻户晓路人皆知的程度，其主要原因是宁夏省内已经建立起完善的宣传网络。从1950年开始为了动员广大人民参加抗美援朝运动，宁夏省内逐步建立起省、市、县(旗)、乡、区、村、队、家庭多级的党的宣传网络，政、军、工、农、学、宗教等单位分布于这些宣传网络之中，配合着党的宣传网络用多种多样的方式对群众进行动员。这种以党的宣传网络为主体，多单位参与、多种方式并用的动员方式到抗美援朝后期日益完善，无疑推动了爱国卫生运动的普及与深入。而且在动员之中省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还使用了党政机关带头示范、分区负责、不定期检查与评比、卫生突击月、订立卫生公约等一系列手段，这些均有助于爱国卫生运动实现“家喻户晓，人人知道”，进而使广大人民参与进来。

宁夏日报刊登的卫生知识(部分)

三、宁夏省爱国卫生运动的成果

没有广大人民的参与，就没有爱国卫生运动的成功。宁夏地处中国的西北地区，气候干旱少雨，是典型的农牧杂居区。整个地区卫生设施落后，人们的卫生意识不强，普遍存在着卫生状况脏、乱、差的不良情形。脏乱的环境中间滋生着病菌，时刻威胁着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虽然也有人意识到了其危害性，但无组织的个人始终没有力量去改变这种状况。在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动员与领导下，广大人民的卫生意识逐渐增强，认识到环境脏、乱、差对自己的危害,迅速在“人人动手，个个卫生”的口号下，以各种实际行动改善着自己的生活环境。贺兰2区10乡原来各家院子里、街道上以至于屋子里，到处都是粪便，一到夏天，臭水坑里的水都变成了深蓝色，臭气熏人，苍蝇、蚊子打成了团，传染着疾病。爱国卫生运动开始后，人们积极行动起来，没多少日子，乡上的3个大臭水坑，40多个小水坑都填平了，差不多每家都盖上了厕所，街上、院子和屋里闹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看起来真是焕然一新，别有风味[13]。金积2区13乡张儒老汉说：“我的院子30多年都没整理过，今年屋里屋外来了一个大清除，结果一整夏天一家人没一个病，毛主席替老百姓真想得周到啊！”[20]银川市3区7街，全街有36个污水坑，污水面积占全街总面积的20%，还分布着造纸户、豆腐房，养猪户，是市内一个典型的产蝇、产蚊区。在开展爱国卫生运动以后，由于区、街干部重视领导，亲自动手，发动群众，修了4条长973公尺的大车道，清除了3083车垃圾、44吨粪便，扑灭了24斤苍蝇，铲除了7250斤杂草，因此改变了旧面貌[21]。同心6区1乡完小，在爱国卫生运动中全校师生46人就打扫出垃圾3吨，修建了厕所2座，打苍蝇37800多个，挖老鼠114个，还刷洗了三间房子，拆洗了100多件衣服，改善了自己身边的环境，推动了全乡的爱国卫生工作[16]。金积的回民马万泰积极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独自捕捉了3846只老鼠，打死了6400多个苍蝇，被选为卫生模范，并到北京参加了第二届全国卫生会议，在会上被选为丙等捕鼠模范[18]。可见，大多数人都在为爱国卫生运动而努力改变着自己，改变着自己的家，为建设新中国、新宁夏而努力。

当然因干部素质、群众认识等原因在爱国卫生运动进行的过程中也暴露出了一些不认真、应付、形式主义等问题。如贺兰四区得胜乡乡长孙兴魁等人忽视爱国卫生运动，拒不执行上级安排的有关爱国卫生运动的宣传与动员活动，影响爱国卫生运动的整体进度。当领导对其进行批评教育时他还说：“要那么干净有啥用呢！”[22]同心县部分地区的群众在捕鼠的过程中割掉老鼠尾巴交任务而放掉老鼠[23]。但这些问题只是少数，并很快被党和政府纠正。总而言之，在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动员与领导下，从1952年到1953年上半年宁夏省的爱国卫生运动获得了巨大的成绩，计捕鼠280多万只，灭蝇59吨多，清除垃圾29万多吨，填平了1.2万多个污水坑[9]1192。

广大人民以巨大的热情参与爱国卫生运动，推动其走向胜利，除了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动员与领导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广大人民对中国共产党、人民政府态度的转变。由于蒋马匪帮过去在宁夏几十年的反动宣传，致使新中国建立初期一些民众对中国共产党、人民政府持怀疑、观望态度。如在解放初宁夏地区的剿匪斗争中，一些落后分子为了自己的生命财产“不但不敢与政府和部队接近，反而给土匪送粮草，通风报信”[24]。这些怀疑与观望逐渐为现实的体会所抵消，人民通过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实际行动逐渐认识到党和人民政府是代表自己利益的，因而有了“共产党是回民的太阳”[25]“宁夏出了红太阳”[26]的说法。根据苏联心理学家纳季拉什维利研究，“如果听众对宣传者的定势(3)心理学术语，也做心向，主要指一个人的心理在过去经验的影响下处于一种准备状态，从而对解决问题具有一定的倾向性、专注性、趋向性；也可以指一个人在某段时间内产的带有倾向的心理趋势。是肯定的，而宣传者本人对他所宣传的观点的定势也是肯定的，那么，听众对所宣传的观点的态度就是肯定的”[27]，人民相信中国共产党、人民政府，也相信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宣传，因而能够积极主动地参与进来，这无疑有助于运动的成功。

爱国卫生运动中的捕鼠模范马万泰(部分)

四、宁夏省爱国卫生运动的意义

抗美援朝期间宁夏省的爱国卫生运动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产生了较大的作用：

其一，该运动作为抗美援朝期间全国反美爱国卫生防疫运动的一部分，击败了美帝国主义妄图以细菌战击败中国人民、中国人民志愿军，进而颠覆新中国的幻想。美帝国主义进行的细菌战不但没有击败中国人民反而更加激起了广大人民的同仇敌忾。银川市各界人民在听到美军播撒细菌的消息后，坚决表示“用实际行动回击美帝的疯狂挑战行为”[28]；中共宁夏省委宣传部长梁大均说：“侵朝美军竟然违背国际公法，在朝鲜前线和后方，连续散布细菌，……我们除表示坚决抗议外，要在工厂、农村、机关、学校、市民中深入宣传，使广大群众进一步认识美帝国主义的狰狞面目，并参加三反和五反斗争的实际行动，壮大我们抗美援朝的力量”[29]；省抗美援朝分会主席、民盟宁夏省支部负责人黄执中说：“美国侵略者在朝鲜前线和后方撒布细菌的滔天罪行，再一次证明美帝国主义是全世界和平人民的死敌！宁夏各族各界人民对这种兽性是绝对不能容忍的”[29]；广大医务工作者志愿要求到朝鲜去扑灭细菌战，卫校学员路振东说：“不把细菌毒焰扑灭，绝不回国！”[30]；惠农县300多名群众愤怒的抗议说：“不打垮美国野心狼不行”[31]。在这种同仇敌忾的气氛中，全省各地民众普遍地召开了座谈会，举行了游行示威，进行了持续普遍深入的卫生大扫除，继续着先前写信慰问朝鲜前线志愿军士兵、爱国生产、爱国捐献等运动，为反对美帝细菌战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为抗美援朝贡献着自己的力量[29]。

其二，该运动普遍地促进了宁夏地区卫生事业的进步。在爱国卫生运动中，全省各地的人民普遍深入地进行了环境卫生的整治，污水坑被填平，道路被修整，许多年积聚起来的垃圾山被清理掉。通过一捕五灭行动，老鼠、苍蝇、蚊子、跳蚤、虱子等传播疾病危害人们健康的东西及适合其生存的环境被消灭，许多地方出现了无蝇村、无蝇户，生活卫生状况大大好转[21]；各区、乡、村都健全了卫生组织，甚至一些互助组里面也设立了卫生委员[32]，这无疑有助于卫生状况的改善。

其三，改变了一些群众落后的观念，起到了移风易俗的作用。在爱国卫生运动开始之前，多数群众的卫生观念淡薄，平时的生活中不讲卫生，如在饮食上许多人都抱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14]的观念，认为自己这么做都多少年了，没有任何问题，因而对爱国卫生运动持怀疑态度。针对这种情况，一些宣传队在下乡宣传时携带显微镜，让群众亲眼观察自己身上的病菌、跳蚤的繁殖实景，通过这种现场教学式的宣传，群众再也不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了”[14]。可见，通过大量的宣传，群众逐渐在生活中改变了自己以前不讲卫生的习惯，纠正了自己以前在卫生问题上的错误认识，这些均是爱国卫生运动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