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税制结构促进经济增长的要素驱动机制研究
——基于LT-TVP-VAR模型的高维运算应用
2020-12-22金春雨
金春雨,董 雪
(吉林大学 a.数量经济研究中心;b.商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一、引 言
自2015年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出以来,单边依靠需求管理带动经济增长日渐乏力,从供给侧发力调整并刺激供给要素以增强内在动力、驱动经济增长迫在眉睫。特别是经济步入新常态时期,“三期叠加”的阶段性特征致使经济下行压力增大,经济增速持续放缓,税收作为财政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推动中国经济结构转型升级方面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当前中国税制结构以间接税为主、直接税为辅,且间接税比重远远高于直接税,扭曲的税制结构是中国经济增长乏力的主要原因之一。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深化税收制度改革,健全地方税体系,逐步提高直接税比重”,推进税收制度改革、优化现行税制结构是新时代背景下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必然选择。有鉴于此,本文从供给侧视角出发,运用时变参数计量模型探究不同时期中国税制结构对资本、劳动、技术等供给要素的动态影响效应,以挖掘税制结构促进经济增长的要素驱动机制,不仅有利于改善中国扭曲的税制结构,促进经济长期平稳增长,更能够为政府相关部门科学有效地调整税制结构提供经验依据,以尽量避免由于政府干预导致的资源错配问题,从而实现有效治国的最终目标。
一直以来,税制结构被学术界广泛关注,税制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效应研究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Harberger基于经济增长核算框架,发现直接税与间接税的变化对经济增长率几乎不产生影响,提出了“哈伯格超中性猜想”[1]。而后,Hall采用新古典增长模型实证分析了税制结构的经济增长效应,发现税制结构的变化对经济增长仅具有短暂的影响效应,进一步证实了“哈伯格超中性猜想”[2]。20世纪80年代,美国经济“滞胀”问题的出现引发了凯恩斯主义学派危机,单纯依赖需求管理刺激经济增长受到质疑,有效需求理论的局限性使得供给学派逐渐兴起,该学派强调了供给管理的重要性。美国总统里根将供给学派作为经济政策调控的理论基础,从供给端出发大力实行减税政策与税制改革,有效缓解了美国的经济滞胀问题。20世纪90年代后,国外学术界掀起了对税制结构经济效应的实证研究热潮,研究观点也一直争议不休,Stoilova等学者认为以直接税为主体的税制结构对经济增长具有促进作用[3];Arisoy等学者则持相反意见,认为间接税对一国经济增长的促进效应更为显著[4]。
此外,还有众多国外学者展开了具体税种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研究。Lee等基于固定效应回归模型利用跨国数据分析了税制结构的经济增长效应,认为企业所得税的增加对经济增长具有不利影响[5]。Arnold探究了主要税种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发现所得税对经济增长具有负向影响,而消费税与财产税对经济增长具有正向影响[6]。Angelopoulos等通过建立DSGE模型分析了英国税收与经济增长的动态影响效应,并指出增加资本税与消费税、减少劳动税有利于经济长期增长[7]。Stoilova基于28个欧盟成员国的数据实证研究了税收结构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结果表明选择性消费税下的税收结构、个人所得税与财产税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更大[8]。
国内学者对税制结构的经济增长效应研究与国外相比起步较晚。严成樑和龚六堂基于内生经济增长模型探究了税制结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表明所得税税率与经济增长率之间的倒U型关系不一定总成立[9]。郭婧和岳希明对学术界有关税制结构对经济增长影响的实证研究进行了归纳,发现大部分学者认为所得税、消费税、财产税对经济增长的不利影响依次减弱[10]。孙英杰和林春运用动态面板模型和门槛效应模型对中国省际间税制结构的经济增长效应进行实证研究,结果表明不同地区直接税和间接税对中国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效果有所差异[11]。曹可成在回顾中国个人所得税改革历程的基础上,指出当前个人所得税制本身存在的问题是弱化收入分配调节功能、加剧收入分配不公的主要原因,完善税制尤为重要[12]。
通过对上述文献的梳理可以发现,国内外学者对税制结构的相关研究较为深入,但仍然存在着以下不足,有待于进一步探究。大多学者都是从需求侧层面展开税制结构的相关实证研究,少有学者从供给层面出发深入探讨税制结构对经济增长影响的要素驱动机制[13];以往税制结构的相关研究多采用面板数据模型、常参数时间序列模型,无法捕捉到税制结构经济效应的时变特征;国内外学者对LT-TVP-VAR模型的应用均采用二维脉冲响应分析方法,且局限于等时间间隔层面的分析,基于多维度视角的三维脉冲响应分析方法应用仍处于空白状态。针对以上不足,本文基于2007年第1季度至2018年第4季度的季度数据,构建了带有潜在门限变量的时变系数向量自回归(LT-TVP-VAR) 模型,实证检验了经济衰退时期、经济扩张时期和经济平稳时期中国税制结构对资本、劳动、技术等供给要素的时变性影响,试图厘清税制结构促进经济增长的内在动力机制,以探索不同时期促进中国经济增长的合理税制结构。
本文的创新之处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本文的实证研究基于时变参数时间序列模型LT-TVP-VAR模型,允许模型系数矩阵和扰动项协方差矩阵具有动态特征,从而能够有效捕捉到不同时期中国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的动态影响效应;第二,运用高维计算优势从冲击时间、响应程度、持续期三个维度对税制结构的经济效应进行了三维脉冲响应分析,进而更为全面地把握税制结构对各要素变量的时变影响特征,这在Nakajima等的二维脉冲响应分析方法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创新尝试[14];第三,针对经济衰退时期、经济扩张时期和经济平稳时期三个不同经济时期,深入探究税制结构的微观经济效应,并对比了不同时期税制结构的有效性问题,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税制结构的相关研究。
二、税制结构影响经济增长的内在作用机理
(一) 基本分析框架
根据内生经济增长理论,一国的经济增长水平是由多个内生变量所决定的,税制结构可以通过影响经济内生变量,进而影响到经济增长水平。本文参照 Mankiw等提出的增广索罗模型,将人力资本引入生产函数:Y=F(K,H,L,A),该模型认为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劳动力水平及技术进步这四个供给要素能够对经济增长产生影响[15]。在规模报酬不变的前提下,生产函数表示为Cobb-Douglas形式如下:
Y(t)=K(t)αH(t)β(A(t)L(t))1-α-β
(1)
其中,Y表示产出水平,K表示物质资本,H表示人力资本,A表示技术进步,L表示劳动力水平,α和β分别表示产出对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弹性。将式(1) 两边同时取对数得:
lnY(t)=αlnK(t)+βlnH(t)+(1-α-β)
lnA(t)+(1-α-β)lnL(t)
(2)
进一步对t求导得:
(3)
GY=αGK+βGH+(1-α-β)GA+
(1-α-β)GL
(4)
通过式(4)可直观的看出,经济增长的动力来源于物质资本、人力资本、技术进步及劳动水平这四大供给要素。税收政策作为重要的供给管理调控工具,对供给要素具有重要的影响。税收政策通过合理优化税制结构,调控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劳动力水平及技术进步供给驱动要素,进而对总供给及经济增长产生影响。
(二) 税制结构影响经济增长的内在作用机理
税制结构由直接税与间接税的比值构成。直接税是直接针对个人和企业的财富进行征税,税负不易转嫁,本文所涉及的直接税主要包括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直接税通过影响个人和企业的可支配财富对供给要素产生直接影响,进而影响经济增长,主要表现为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间接税(商品税) 是针对市场中流通的商品和劳务进行征税,税负能够转嫁。本文所涉及的间接税主要包括增值税、营业税(已停征)(1)2017年起,营业税改为增值税。和消费税。间接税的课征对象较为普遍,税负往往会通过提升商品价格最终转嫁给消费者承担,并通过调节社会资源配置对供给要素产生间接影响,进而影响经济增长,同样表现为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
对于物质资本要素,物质资本投入主要分为个人资本投入和企业资本投入两类。对个人所得税及企业所得税的课征,会减少个人可支配收入及企业可支配财富。对增值税和营业税的课征,会增大企业的生产成本,加大企业的税收负担,进而减少企业利润。对消费税的课征可将税负直接转嫁给消费者,使其面临着更高的商品价格,消费支出增大致使个人可支配财富减少。一方面,为了维持以往的财富收入水平及投资收益率,收入效应会促使个人和企业更多的追加资本投入以获取更高的投资收益率及增加企业利润,有利于经济增长;另一方面,居民和企业的可支配财富减少使得可用于物质资本投入的资金份额减少,从而挤出个人和企业资本投入,表现为替代效应,不利于经济增长。
对于人力资本要素,个人所得税的课征减少了家庭可支配收入,企业所得税的课征在一定程度上也会降低员工的薪资酬劳,同样会减少家庭的可支配收入。商品税的课征间接减少了企业与个人的可支配财富,企业税负的增加会影响到员工酬劳,进而减少家庭的可支配财富。一方面,收入效应促使家庭加大对教育资金的支持与投入以创造更多的未来财富,进而增加未来的可支配收入,有利于经济增长;另一方面,替代效应使得用于人力资本投入的资金被挤出,降低了家庭对教育的投资意愿,不利于经济增长。
对于劳动要素,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的课征减少了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与薪资水平,商品税的课征同样间接影响到了个人的薪资水平与可支配收入水平,进而影响个人劳动与闲暇的时间分配决策。一方面,居民为了维持以往的收入水平会增加劳动供给,获取更多的收入以弥补税收导致的财富减少,体现为收入效应,有利于经济增长;另一方面,征税导致劳动的实际价格降低,闲暇的机会成本减少,降低居民劳动的意愿与积极性,减少劳动供给而更多选择闲暇,体现为替代效应,不利于经济增长。
对于技术进步要素而言,技术进步是一个国家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源泉,是一个企业能够长期立足于市场的关键,而企业所得税、营业税与增值税的征收会加大企业的税收负担,对企业的生产成本、研发创新具有重要的影响。一方面,征税减少了企业利润,收入效应促使企业更多的进行技术研发投入以增强企业竞争力,加强企业在市场中的生存能力,有利于经济增长;另一方面,征税对技术创新研发产生了一定的挤出效应,利润减少导致研发资金不足,企业的创新意愿大大降低,此时需要对科技创新企业进行适当的税收减免和税收优惠政策,以鼓励企业进行创新研发投入,进而增强市场活力,带动经济增长。
综合上述分析,税收政策通过直接或间接地影响资本、劳动和技术要素,进而调节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以促进经济增长。直接税与间接税对供给要素的影响主要表现为收入效应与替代效应两方面,其影响程度和方向取决于收入效应与替代效应的强度大小。直接税对供给要素的影响更为直接,间接税对供给要素的影响更为普遍。税制结构如何通过调控供给要素进而有效促进经济增长,取决于直接税与间接税对供给要素的作用效果。因此,本文试图从供给视角出发,实证检验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的动态影响效应,探索中国税制结构促进经济增长的内在要素驱动机制。
三、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的动态影响
本部分构建LT-TVP-VAR模型,进行变量选取与描述,并对各变量的平稳性进行单位根检验,以确保VAR模型建立的合理性与准确性,随后从供给侧视角出发实证检验了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的时变影响效应,并进行了稳健性检验。
(一) LT-TVP-VAR模型设定
Nakajima等将TVP-VAR模型进一步扩展为LT-TVP-VAR模型,引入潜在门限向量,一方面在考虑参数时变特征的基础上考虑了变量间的非线性特征,另一方面提高了模型参数估计的精确程度,改进了TVP-VAR模型可能存在的过度拟合问题[14]。首先,对于一个m×1维时间序列yt,给出一个p阶滞后的TVP-VAR模型:
yt=ct+B1tyt-1+B2tyt-2+…+Bptyt-p+
ut,ut~N(ut|0,Σt)
(5)
yt=Xtbt+ut,ut~N(ut|0,Σt)
(6)
at=αtosat,αt
=μα+Φα(αt-1-μα)+ηαt,ηαt~N(ηαt|0,Vα) (9)
其中Φα与Vα均为对角矩阵。
(二) 变量描述与平稳性检验
为探究中国税制结构促进经济增长的要素驱动机制,本文选取的变量包括冲击变量和供给要素变量。其中冲击变量为税制结构(T) 变量,借鉴曹海娟的研究,采用直接税与间接税收入的比值衡量[17]。考虑到税收的主要来源,直接税包括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间接税包括增值税、已停征的营业税和消费税;供给要素变量包括资本、劳动和技术。资本由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两部分构成,物质资本(K) 选取中国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的对数值作为代理变量,人力资本(H) 采用教育水平衡量,本文选取公共教育支出的对数值作为教育水平的代理变量。教育支出越高,教育水平越强;劳动力水平(L) 利用城镇就业率衡量,城镇就业率越高,劳动力水平越高;技术进步(A)的选取,参照阳立高等的做法,采用国内专利申请数量的对数值衡量[18]。专利申请数量越多意味着技术水平越高,该指标能够很好的反映中国科技进步情况。
上述所有变量均为2007年第1季度至2018年第4季度的季度数据,这段时间区间包含了2008年左右的全球经济危机、2013年左右危机后的经济复苏及2015年左右的经济新常态等经济事实,因此本文将该时间维度均匀划分为如下三段:经济衰退时期(2007年第1季度—2010年第4季度)、经济扩张时期(2011年第1季度—2014年第4季度) 及经济平稳时期(2015年第1季度—2018年第4季度)。数据来源于《中经网统计数据库》、《万德数据库》、《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在数据处理方面,对税收等需转为实际数据的变量进行平减处理,并运用 X12方法进行季节调整处理。为避免出现“伪回归”问题,在建立VAR模型之前,先对各变量的原始序列和一阶差分序列的平稳性进行检验,检验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ADF单位根检验结果
由表1可知,选取的变量中,税制结构(T) 和物质资本(K) 为平稳时间序列,其余变量均为一阶单整序列。以往的协整检验方法主要有EG检验和Johansen检验,但这两种检验方法要求各变量间关系必须是同阶单整的。Pesaran等提出了ARDL边界协整检验方法,允许变量是原始平稳序列或一阶差分后平稳序列,突破了必须同阶单整的严格限制[19]。因此,为保证VAR模型系统的稳健性,进一步运用Eviews9.0对上述变量进行ARDL边界协整关系检验。经检验,变量间存在着显著的边界协整关系,故可以直接对上述变量进行VAR模型的构建,并根据AIC、SC信息准则确定VAR模型的滞后阶数为2阶。
(三) 供给侧视角下税制结构的时变经济效应
根据内生经济增长理论,一国的经济增长水平是由多个内生变量所决定的。本部分依据增广索罗模型,将人力资本引入生产函数:Y=F(K,H,L,A),该模型认为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劳动力水平及技术进步这四个供给要素能够对经济增长产生影响。基于此,本文从供给侧视角实证检验了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的时变影响效应,深入探究不同时期税制结构促进中国经济增长的要素驱动机制。因此,本部分构建了税制结构(T)、物质资本(K)、人力资本(H)、劳动力水平(L)、技术进步(A)五变量的LT-TVP-VAR模型,探究供给层面下税制结构的时变经济效应,进而探讨税制结构促进经济增长的内在动力机制。本文基于贝叶斯框架下的马尔科夫蒙特卡洛模拟(MCMC) 方法进行抽样,并给出模型的参数进行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供给侧视角下LT-TVP-VAR模型的参数估计结果
表2给出了MCMC方法估计得到的LT-TVP-VAR模型参数的均值、标准差、95%置信区间、Geweke诊断值、无效因子。各参数的Geweke诊断值均小于10% 置信水平所对应的临界值1.65,即所有参数均接受收敛于模型后验分布的原假设;无效因子的最大值为169.11,这表明抽样10 000次下的无关样本个数可以满足模型后验推断的需要,模型的参数估计效果良好。本文进一步测算了LT-TVP-VAR模型参数的潜在门限接受概率,参数(db)1、(db)2、(da)1和(da)2分别为2.2%、31.1%、81.8% 和55.5%,可见除了参数(db)1外,其余参数的潜在门限可接受概率均高于30%,最高概率甚至达到81.8%,说明税制结构与供给要素之间存在着显著的门限效应,LT-TVP-VAR模型是合理的。
在上述模型参数估计的基础上,进一步通过三维脉冲响应分析方法实证检验了中国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K、H、L、A的动态影响效应,图1~4分别给出了三维脉冲响应图的正面图和侧面图,三维坐标轴分别表示响应发生时期、响应持续期及响应程度大小。税制结构冲击对物质资本要素的动态影响效应如图1所示。
图1 物质资本对税制结构冲击的三维脉冲响应图
由图1可知,2007年第1季度至2010年第4季度,时间维度上一单位税制结构的正向冲击引起物质资本先递增后递减的脉冲响应,但波动幅度较小,可见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影响的时变性较弱。在响应维度上,税制结构的一单位正向冲击引起物质资本的正向脉冲响应,税制结构的增大对物质资本具有促进作用。响应的极大值发生在2010年第1季度,响应值为0.04;在2011年第1季度到2014年第4季度,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的冲击效应在时间维度上依然呈现出先递增后递减的趋势,且波动幅度较大,这意味着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的影响效应呈现出较强的动态特征。在响应维度上,一单位税制结构的正向冲击引起物质资本的正向脉冲响应,响应的极大值发生在2011年第3季度,极值为0.18,负向响应绝对值的极大值发生在2014年第4季度,极值为-0.02,正负响应极值差为0.2;在2015年第1季度到2018年第4季度,在时间维度上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的动态影响较为平缓,该时间段脉冲响应的动态特征最弱。响应维度上税制结构的一单位正向冲击依然呈现出对物质资本的正向脉冲响应。从整体的响应持续期来看,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不具有长期影响效应,在响应发生的第6期左右冲击效果基本消失。可见,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效应,直接税比重的增大有利于促进物质资本要素的提升,进而促进经济增长。这主要体现了税收对物质资本的收入效应,明显强于替代效应,且直接税对物质资本的正向刺激作用强于间接税。三个时期的对比可以发现,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的影响效应由强到弱依次为经济扩张时期、经济平稳时期、经济衰退时期。在经济扩张时期,中国经济处于低谷后的复苏时期,投资的相对收益率较高,税收对物质资本的收入效应也最为明显。而在经济平稳时期,中国经济进入相对疲乏的状态,投资收益率也相对降低。经济衰退时期,企业或个人对于资本的投入具有更大的风险,因此该时期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的收入效应最弱。
税制结构冲击对人力资本要素的动态影响效应如图2所示。
图2 人力资本对税制结构冲击的三维脉冲响应图
由图2可以看出,在2007年第1季度至2010年第4季度,税制结构对人力资本的影响效应具有先增后减再增的动态趋势,说明该影响效应具有较强的时变特征。在响应维度上,一单位税制结构的正向冲击引起人力资本正负交替的脉冲响应,但主要体现为正向脉冲响应,表明税制结构对人力资本具有正向促进作用;2011年第1季度到2014年第4季度,税制结构对人力资本的动态影响呈现出先减后增再减的趋势,该时间段的脉冲响应动态特征最为强烈。在响应维度上,一单位税制结构的正向冲击引起人力资本的正向脉冲响应,响应的极大值发生在2011年第2季度,极值为0.07;2015年第1季度到2018年第4季度,税制结构对人力资本的影响效应基本不存在。从响应的持续期来看,税制结构对人力资本具有短期影响效应,在响应发生的第5期后,脉冲响应大小趋近于零。可见,税制结构在每一时期均对人力资本产生了正向影响效应,即直接税比重的增大有利于刺激人力资本要素的投入。众所周知,人力资本的增强能够有效促进中国的经济增长。就国家而言,税收作为中国财政的主要收入来源,税收规模直接影响着中国政府对教育的投入规模,税收规模越大意味着教育投入越大。直接税对人力资本的影响效应主要体现为收入效应,且作用效果强于间接税。税负增加使得家庭的可支配收入减少,但对教育的投资则可以创造更多的未来财富,以获得更多的未来可支配收入。三个时期的对比可以发现,税制结构对人力资本的影响效应由强到弱依次为经济扩张时期、经济衰退时期、经济平稳时期。在经济扩张时期,直接税占比增大对人力资本的促进作用更为敏感。
税制结构冲击对劳动力要素的动态影响效应如图3所示。
图3 劳动力水平对税制结构冲击的三维脉冲响应图
由图3可知,在2007年第1季度至2010年第4季度间,税制结构冲击对劳动力水平的影响在时间维度上呈现出增-减-增的反复震荡趋势特征,说明该影响效应的动态性较强。在响应维度上,一单位税制结构的正向冲击引起劳动力水平的正向脉冲响应,且正向响应的极大值发生在2008年第2季度,极值为0.08;2011年第1季度到2014年第4季度,在时间维度上税制结构对劳动力水平的影响效应表现出反复震荡的特征,依然具有较强的时变性。在响应维度上,一单位税制结构的正向冲击对劳动力水平具有更强的正向影响效应,且影响效应的正向极大值发生在2014年第2季度,极值高达0.18;在2015年第1季度到2018年第4季度,税制结构对劳动力水平具有先递减后递增的正向影响作用,可见税制结构的增大有利于促进劳动力水平的提升。从响应的持续期来看,税制结构对劳动力水平不具有短期影响效应。可见,税制结构对劳动力水平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效应,直接税比重的增大有利于提升劳动供给,进而促进经济增长。这主要是由于直接税对劳动力水平的收入效应强于替代效应,且直接税的收入效应强于间接税。对直接税的课征能够直接导致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减少,为了维持以往的收入水平,居民不得不增加劳动投入以获取更多的收入。而对间接税的课征则通过影响居民对商品或劳务的消费进而间接影响自身的财富状况,对劳动力水平的影响效果不大。三个时期的对比可以发现,税制结构对劳动力水平的影响效应由强到弱依次为经济扩张时期、经济平稳时期、经济衰退时期。在经济扩张时期,税制结构对劳动力水平的刺激作用最为显著,该时期的劳动力供给最为活跃,以刺激经济复苏。而在经济衰退时期,经济的不景气导致个体薪资受到影响,劳动供给的积极性较低,此时劳动力水平对税制结构冲击的敏感性最弱。
税制结构冲击对技术进步要素的动态影响效应如图4所示。
图4 技术进步对税制结构冲击的三维脉冲响应图
由图4可以看出,2007年第1季度到2010年第4季度,时间维度上税制结构冲击对技术进步的影响效应较为平滑,该时间段内脉冲影响效应的动态性较弱。在响应维度上,一单位税制结构的正向冲击引起技术进步较弱的正向脉冲响应,只有2007年第3季度时点的正向脉冲响应值较大,为0.04,其他时间点的正向脉冲响应值均趋于零。可见,在经济衰退时期,直接税与间接税比值的增大对技术进步具有较小的促进作用;在2011年第1季度至2014年第4季度间,税制结构对技术进步的影响效应在时间维度上呈现出反复增减的剧烈震荡特征,意味着在该时期,税制结构对技术进步具有较强的动态影响效应。在响应维度上,一单位税制结构的正向冲击引起技术进步的负向脉冲响应,且绝对值较大的两次负向脉冲响应分别发生在2012年第1季度和2013年第1季度,响应值分别为-0.08和-0.1。最大的正向脉冲响应发生在2011年第4季度,响应值为0.05,正负响应极值差为0.15。可见,在经济扩张时期,直接税与间接税比值的增大不利于促进技术进步;2015年第1季度到2018年第4季度,税制结构对技术进步的影响效应依然较为平缓,直到2017年第4季度才略微有所递增,在该时段税制结构对技术进步具有较弱的动态影响效应。在响应维度上,一单位税制结构的正向冲击引起技术进步较弱的负向脉冲响应。从响应的持续期来看,税制结构对技术进步具有短期影响效应,在响应发生的第5期后,冲击效果基本消失。从三个时期的对比可以发现,税制结构对技术进步的影响效应由强到弱依次为经济扩张时期、经济衰退时期、经济平稳时期。技术进步是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源泉,是一个企业能够长期立足于市场的关键,而企业所得税对企业的生产与研发具有直接的影响。在经济衰退时期,技术进步相比于其他两个时期更为重要,直接把握着一家企业的生死命脉,对企业所得税进行课征能够进一步激发技术部门的研发动力,但经济的不景气导致税收对技术进步的促进作用并不显著。而在另两个时期,特别是在经济扩张时期,经济的复苏拉动市场需求,进一步拉动供给,企业在研发与生产的选择中更加注重生产,对企业征税则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科技研发动力。此时要想鼓励企业进行技术创新,政府应通过调节公司所得税来调整税制结构,对科技创新企业进行适当的税收减免和税收优惠政策。
综合上述分析,供给侧视角下税制结构通过影响供给要素K、H、L、A,进而对经济增长进行调控。对比不同时期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的影响效应有效性,结果如表3所示。
由表3可以发现,三个时期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及劳动力水平均具有正向影响效应,而对技术进步在经济衰退时期产生了正向影响效应,在另两个时期产生了负向影响效应。这意味着,直接税与间接税比值的增大能够促进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及劳动力的投入,进而促进经济增长,主要体现了税收对资本与劳动力水平的收入效应。对于技术进步,过大的直接税比重不利于促进技术进步,政府应实施减少企业所得税、适当税收优惠和财政补贴等措施以减轻企业负担;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与劳动力水平的影响效应相对较强,对技术进步与人力资本的影响效应相对较弱;税制结构对四类供给要素的时变影响效应均在经济扩张时期最强,在经济衰退时期和经济平稳时期较弱;对于响应的持续期,除劳动力水平外,税制结构对其他三个供给要素均具有短期影响效应,长期内影响效应基本不存在。基于上述分析,为促进中国经济增长,应调整扭曲的税制结构,不断提高直接税比重,降低间接税比重,通过不断刺激资本与劳动要素的投入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在激励企业创新方面,应通过减少企业所得税、适当税收优惠和财政补贴等措施减轻企业负担,以提高企业的技术进步水平,从而达到促进经济增长的目的。
表3 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影响的有效性对比
(四) 稳健性检验
在上文的实证研究中,选取的技术进步指标代理变量为国内专利申请数量的对数值,考虑到还有学者采用专利授权数量、技术市场成交额等指标衡量技术进步,不同的技术进步指标选取可能会对模型估计结果产生影响,因而有必要对本文实证结论进行稳健性检验。本文进一步采用国内专利授权数量的对数值和技术市场成交额的对数值作为技术进步的代理变量,分别构建税制结构(T)、物质资本(K)、人力资本(H)、劳动力水平(L)、技术进步(A)五变量的LT-TVP-VAR模型,对模型估计结果进行测算,并对比上文中的计量结果。结果表明(2)篇幅所限检验结果未列出,感兴趣者可向作者索取。,各要素变量对税制结构冲击的脉冲响应并未发生实质性变化,脉冲响应方向基本一致,仅在脉冲响应值上存在一些差异,这意味着上文中的实证结论是可靠的。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LT-TVP-VAR模型,从供给视角考察了经济衰退时期、经济扩张时期及经济平稳时期中国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的动态影响效应,以探究促进中国经济增长的内在动力机制,并得到如下结论:(1) 在经济衰退时期、经济扩张时期和经济平稳时期,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及劳动力水平产生了正向影响效应;而税制结构对技术进步在经济衰退时期主产生了正向影响效应,在经济扩张时期和经济平稳时期产生了负向影响效应。(2) 在每一时期,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和劳动力水平的影响效应较强,而对人力资本与技术进步的影响效应较弱;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的动态影响效应均在经济扩张时期最强,而在经济衰退时期和经济平稳时期相对较弱。(3) 在响应的持续期方面,税制结构对物质资本、人力资本、技术进步仅具有短期影响效应,长期内影响效果基本消失,而对劳动力水平在短期和长期内均具有显著的影响效应。
在当前经济新常态时期,扭曲的税制结构是经济增长乏力的主要原因之一,党的十九大提出的一项重要战略部署便是“深化税收制度改革”,可见优化税制结构对推动中国经济增长尤为重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背景下,单边依靠需求管理带动经济增长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从供给端发力调整并刺激供给要素以增强内在动力、驱动经济增长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现实意义。本文从供给侧视角出发探究税制结构对供给要素的时变影响效应,探索不同时期促进中国经济增长的内在动力机制,对中国相关部门合理调整税制结构提供有效的经验依据。税制结构的增大更有利于促进资本与劳动要素的有效配置,但不利于促进技术进步。鉴于此,政府相关部门应推进以直接税与间接税双主体并行的税制结构改革,适当增大直接税比重、减小间接税比重以刺激资本与劳动要素,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并进一步结合结构性减税、税收优惠减免等政策,切实减轻企业税收负担以激励技术进步与研发创新。同时应着力健全直接税体系,并完善间接税制度,针对不同时期不同供给要素侧重合理调整税制结构,从而促进中国经济长期平稳增长。
本文从时变视角考察了中国税制结构促进经济增长的供给要素驱动机制,但要素间的组合效应问题还需相关交互效应模型的进一步探究。接下来,笔者将对此进行更为深入的思考与研究。随着经济计量模型的不断完善,未来对税制结构的要素驱动机制这一研究,将会有全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