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郎平 ”

纪建国

1975年春天，我从南城转到城东的朝阳中学上学，一进新学校的大门就感受到了这里浓厚的体育氛围。学校的东边有一个正规的跑道和足球场，教学楼的前空地上有单双杠，北边还有篮球场。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都有不少学生进行体育锻炼。学校里的体育老师沈正德是个女同志，但在当时已经很有名气，我们同学之间一提起她来都很佩服。因为学校为北京市输送过不少体育人才，听说这里有很多体育好苗子，是她辛勤培育的结果。我的同学中就有不少进入职业体育人的行列中。

学校足球场的北边有一个大舞台和一棵很大的槐树，槐树绿阴匝地。学校里有男女排球队，我们每天早晨上学和下午放学的时候，经常看到沈老师带着他们在那里训练。在我的记忆中，排球队男孩们个子很高，像一株株的钻天杨。女孩子们一个个身材修长。一张球网一个排球，就有了他们生龙活虎的排球梦想。大约是我转学两年后的一天，那天放学我和几个同学正往校门口那边走着，一眼便看到沈老师带着排球队女孩们训练，那些女孩本来就个子高，其中有个女孩身材更高、更瘦，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特意走过去驻足看了好一阵，而女孩并不在意周围的目光。我们却因此记住了，比我们小两届的大高个女孩郎平。

几年后的1980年代初，随着中国女排在世界女子排坛的崛起，每逢有女排的比赛，北京的街上万人空巷。我和很多球迷一样围在电视机前看转播，知道中国队里有个铁榔头，知道了当年我们学校那高个姑娘就是郎平，我们曾经的校友。再看赛场上的她，骁勇善战，队友们无比信任地把排球一次次高高地托起在她面前，而铁榔头一锤定音，落地开花，她们用自己顽强的比赛作风开启了中国女排三连冠的历程。事后我从新闻媒体的采访中知道，几年前的那個少女郎平是中国女排的顶梁柱，成为队中的主攻手。她与美国队的海曼、古巴队的玻玛列斯是世界女子排坛三大顶级主攻手。那时候，我也特别爱看体育书籍，读作家何慧娴的《中国男子汉》和鲁光的《中国姑娘》，心中烙印下很多中国女排的故事，关注着中国女排的各种变化和消息。1984年夏天，已经是助理教练兼队员的郎平，又辅佐主教练张蓉芳夺取了一次奥运会冠军，中国女排又创下五连冠的骄人战绩。

那些年我每次从自己家去父母那里，只要有时间，我都会骑着自行车绕道龙潭湖畔国家体委训练局转一圈，从训练局的北门穿到南门，走在那宽敞的大道上，看那里来来往往的人们。与我童年时的记忆相比较，那里已经热闹起来。我在那里看见过国家足球队训练的场面，喊声此起彼伏;看见过金牌教练袁伟民忙碌的身影;有率领中国围棋队勇夺中日围棋擂台赛的聂卫平，他总是若有所思地走在路上;还见过国家体操队一群活泼的小姑娘。也不时看到大胆的体育迷和体育明星热情地聊几句，随后他们脸上都带着亲切的微笑分别。我虽然没说一句话，心里也为体育健儿取得的成绩高兴，默默送上一份祝福。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又路过那里，一眼就看见从训练馆里走出来的郎平和张蓉芳，两个人边走边说。我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悄然地注视我心目中的英雄，向她们投去敬佩的目光，也为见到心中的英雄而高兴了半天。

1986年后的年月，随着郎平、周晓兰等一群女排明星的退役，中国女排由国内几位优秀教练率队出征参加世界大赛，在付出了很多艰辛的努力后，成绩总是起起伏伏不理想。虽然也在世界强队之列的前几名，但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后来因为女排在世锦赛上已经滑落世界第八的成绩，让人失落。曾经获得五连冠的中国女排不再威风依旧了。那时候我也常看体育新闻，这时中国体育其他项目的水平都在普遍地提高，捷报频传。而作为三大球之一的中国女排，又是最先崛起的，更是国人心中的自豪。这时候我和周围的体育迷们一聊天，就很怀念那支老女排。也听说曾经的铁榔头郎平在意大利打球、做教练，后来在美国一边学习一边打球的生活传闻。但作为中国球迷的我们，只能看着古巴俄罗斯等强队在世界赛场上出尽风头。

1994年初，我听到好消息，朗平在中国队危难之中受命担任主教练，在国人的众望所归中，女排在郎平带领下只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和比赛，重新组合的中国女排以崭新的精神面貌站在世界赛场，在美国亚特兰大奥运赛场上一举夺得银牌，郎平更是以亚军主教练的身份被奥组委破例授予“世界最佳教练”的称号。随后听说郎平又出国了，为照顾在美国的女儿，为了心爱的排球事业又执教起美国女排。那时候我们当球迷的对郎平也有一些看法。

2013年，已在世界女子排坛奋斗了很多年的郎平又一次回到中国女排，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郎平重新选拔年轻的选手，她发现培养新的主攻手朱婷、李莹颖，副攻袁心悦、龚祥宇，留下了老队员慧若琪等继续起到传帮带的作用。刚接手女排，她面对的困难很像赛场上，对手打过来的一个又一个凶猛的扣球，作为曾经的世界级排球主攻手，郎平没有退缩，她最终率领女排姑娘拿下了一个奥运冠军，又获得一个世锦赛亚军。

时光流逝，转眼到了2019年国庆70华诞前夕，郎平又率队去日本参加世界杯比赛，她的那句：“在那之前，你都做了哪些准备？”的问话，很像一个悬念，问给比赛，问给观众，又何尝不是问给她自己呀！

作为球迷，我早就心中期盼着中国女排的比赛。每到比赛的时候，早早提前打开电视，锁定体育频道，看中国女排精彩而艰苦的比赛，赢日本、韩国、俄罗斯等队都是三比零。与巴西的比赛最艰苦，三比二胜出，以11连胜又一次获得世界杯冠军。中国女排又一次站到最高领奖台，女排姑娘脸上绽放出漂亮的笑容。作为一个球迷我从侧面看到了女排主教练郎平把大半生都献给了她挚爱的排球事业。头脑中不断闪过学校里的郎平、赛场上铁榔头的郎平、在海外拼搏的郎平、征战中犹如将军般镇静自若指挥比赛的郎平。想想几十年来，郎平不也在用自己的努力和奋斗诠释着女排精神吗？

一个人干一种事业，就需要勇于攀登的精神。而郎平总在不断地攀登，当主攻手她一锤定音;当教练面对困难她不退缩;多年的伤病她几次手术，却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做事情非要到“会当临绝顶”的精神境界，这不也是中华民族优秀子孙的精神体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