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时代”的抒情诗人
2020-12-19张丽凤
张丽凤
(广东财经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广东 广州 510320)
瓦尔特·本雅明在博德莱尔、卡夫卡身上发现了发达资本主义时代抒情诗人的精神特质,深切地反映了他对时代以及人在那个时代处境的洞察。在互联网新媒体无限发达的今天,微博、微信、微电影、微视频的兴起共同构筑了“微时代”的审美空间,在这个无“微”不入的时代人的处境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人的情感精神世界也开始在“微小”中抵达真实。弗里德曼说:“世界变平了,从小缩成了微小。”“微时代”作为一个网络时代出现的专有名词有多个定义,一是指“以微博作为传播媒介代表,以短小精练作为文化传播特征的时代”,其鲜明的特征是传播速度快、传播内容更具冲击力和震撼力。一是指“微民造就微动力的当今时代”。本篇文章中的“微时代”特别指以微信为媒介形成的文化形态,而“微时代的抒情诗人”则特指在微信上发表诗歌创作的群体。
一、微信成就的“微时代”
微信,早已不是简单地交流媒介,由于它对个人生活的深度介入而逐渐成为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微信自2011年被开发以来,各种功能不断增加完善。如今,微信除了基本的聊天、添加好友、实时对讲机功能以外,还有小程序、微信支付、朋友圈、微信公众号、微博阅读等其他功能。且各种功能伴随着实践需要不断地升级,以“支付”一栏为例,人们在这里不仅可以完成“收付款”,同时在“腾讯服务”中已开发出“信用卡还款、微粒贷借钱、手机充值、理财通、生活缴费、Q币充值、城市服务、腾讯公益、保险服务”等多项服务,而在“第三方服务”中,则包含出行、购物、生活等各个方面的内容,基本上覆盖了生活中需要的一切方面。微信作为人与社会沟通的媒介,已全方位地建构了个体的生活空间,成为集交流、资讯、娱乐、搜索、电子商务、办公协作和企业客户服务等于一体的综合化信息平台。正因为微信对生活的无限介入,使用微信的用户越来越多,据2019年第一季业绩显示,2019年首季微信及WeChat的合并月活跃账户数达11.12亿,同比增长6.9%。这一庞大的用户群体及超链接般的功能应用,使得微信在当前足够构成文化特征鲜明的“微时代”。
微信成就的“微时代”与微博等以往的社交媒体,以及当下抖音、快手、闪拍、小红书等形成的“微时代”有很大的差异。以微博为例,微博虽然也是以个体为主体向外界阐发个人观点,但无论是信息发出者还是接纳者实际上都处于一种不确指的状态,人依然是“网名”下的发言者,现实中的自我与微博上的自我分别处于不同的次元并难以判定其存在的一致性。微信则不同,因为它一开始就具有了有别于电话、QQ等的自我主动权,作为一个与通讯录紧密相连的通信工具,所有的联系人基本上是与现实相一致的,所以当人们在微信中主动地展现自我、分享信息时,信息的接受者完全可以通过信息发送者的信息来认识和判断信息发送者。微信兴起之后,有人清晰地讲述了微信与微博构成的“微时代”之变化与差异,在微弱但明确的差异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个体对自我生存环境的认知。据同时使用微信和微博的用户表示,随着微信的兴起,开始有人将自我表达、互相交流的阵地从微博转移到微信或其他社交平台,后来随着微信好友通讯录构成越来越庞杂,于是又将自我表达转移到微博,“微博账号变成一场自娱自乐的独角戏,羞赧和困顿在现实之间徘徊,知识与生活,理性与情感,许多交流变得越来越困难,微博更像是一个私密的情绪记录本”,而微信则成为“一个show off的平台,一张营销自我的名片,有时,千言万语不及一张图,沉默既是对这个世界的态度,也是面对陌生人不可多言的挣扎与无奈”。面对微博与微信的不同世界,有人明确表示微博是想到给陌生人看,会将一些较为专业的思考放在上面,在表述的过程中讲究表达得更清楚些,将微博当成自己的另一个记录工具;与微博的陌生链接不同,微信使用者更容易将微信看成是熟人圈,会放更多私人的东西,且会在这个小的熟人社会互动较多。可见,由微信建构起来的世界在有限的传播范围内联通微信主体与现实主体,使得微信天然地具有了打破现实和网络界限的作用,具有了一种“非虚构”的特质。这种由微信建构的“微时代”具有集网络与现实于一体的文化审美特征。
正是因为微信集现实与虚幻于一体的审美特质,使得微信使用者很快整理出一套“微时代”的通行准则,并在朋友圈内推广,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当网友们一本正经地提出《微信朋友圈礼仪规范》时,本身就是对审美规范的变相要求。与之相适应,《微信朋友圈礼仪如何展现》的“百度经验”一度成为热搜。从礼仪规范的内容看,主要涉及朋友圈内容的发布,而这些内容总结起来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是尽量避免发布的内容,如涉及个人隐私方面的日常生活、晒娃、炫富、美图等以及影响公众阅读的软文公关、心灵鸡汤及传谣;二是禁止发布的内容,如集赞抽奖、骂人等;三是鼓励发布的内容,如彰显个人品位,反映社会主义人民生活富足和精神文明、蓝天等。除了朋友圈内容发布礼仪,同时还有“点赞及评论礼仪规范”,如点赞应该礼尚往来,评论要彰显诚意、及时回复朋友在朋友圈的评论,避免揭穿朋友发图真相,可以对卖面膜的朋友圈置之不理等。其实,这些条例是否具有权威性以及是否能全部涵盖微信使用过程遇到的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何以如此兴师动众提出这些规范。很显然,微信作为通信媒介带来了与以往任何通信媒介不同的文化氛围,人们深切地感受到这种文化氛围并做出应对。
在微信无孔不入地介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之后,微信也就自然地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微信作为媒介绝对地延伸了人的身体、情感表达,然而,微信对人的延伸不是简单的对以往自我表现的扩展,而是其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将现实推进网络以及将网络拉入现实的形式,影响了人与人、人与现实、人与自我的关系。马歇尔·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提出,“理解媒介不是理解媒介本身,而是要理解新旧媒介的关系,尤其新新媒介与人的身体、感官和心理的关系”[1](P4)。毫不夸张地说,由微信开启的“微时代”文化远未被我们破解,而由微信带给人们的焦虑与恐慌却已露端倪。比如,虽然微信为人们使用音频手段联系提供了方便,但不少人认为“在虚拟环境中与陌生人语音或视频不是很好的体验”[2](P50-52)。其实,即便是熟悉的人,人们也并不非常喜欢语音或视频连接,因为不经对方同意随便发送语音通信、视频通信,混淆了虚拟环境和现实环境,不符合网络时代人们对自由的理想想象。再如,大学生喜欢在微信朋友圈屏蔽父母,也显示了微信构成的“微时代”虽然属于“熟人社会”,但它却有自主建构和设计“熟人社会”范围的权力,尽管这一权力会在某些时刻因熟人间信息的互通而崩塌,但总体则揭示了传统文化在新时代面临的境遇以及对自我的影响。
二、微信中的“自我”表达
微信作为一个自媒体,其存在本身成为一个以强关系为主、以弱关系为辅的全新社交格局,其熟识而又封闭的交往空间构建了个体存在的微型社会环境。在自我言说能力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微信为使用者在这个微型社会环境中表达自我提供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平台。微信使用者只需要有一个智能手机,下载微信APP后,就可以注册账户并发布相关信息,文字、图片、视频等,微信好友之间可以通过彼此发布及分享的内容进一步了解对方。陈彩林在《微信传播与个体话语建构》中就特别提出对微信传播的研究不能停留于工具理性层面,而应“上升到价值理性层面”,因为“作为生活方式的微信传播” 不仅呈现了个体对于当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的描述、体验与反思,还“对未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成为什么样的人,建构什么样的社会予以想象与建构”,从话语理论视角看,“微信传播是中国现代进程在新的历史阶段的一次个体话语建构变革”[3](P165-172)。
微信作为呈现个体的媒介,其头像、朋友圈封面、签名、昵称以及在朋友圈发布的一切文字、图片、视频、观点资料等本质上都属于一次言说。作为微信使用个体,人们总是试图在这个开放的空间全面地展示自己。有学生对自己的微信给予非常详细且明确解释:“我的头像是日本的一位模特,觉得好看、笑起来很元气就用啦,有时候我的头像会代表心情,因为用微信聊天的时间多,希望自己看到的时候心情也很好,也希望给聊天对象(特别是初次见面)留下个好印象。封面我也经常换,这个是一个故事绘本里面的,觉得很可爱很童心。昵称从申请微信到现在没换过,是V加上自己的名字,选V是因为这个字母作为首字母比较少见,我希望对方好友列表中V行里只有我一个人。签名是歌手M的专辑《FOREVER NEVERLAND》里的一首歌的歌词,suger in my veins,purple like the summer rain,觉得元气又梦幻,摘了一句。”社会学家戈夫曼在符号互动论的基础上提出“拟剧论”的概念,他认为人在实际交往中,每个人都是演员,在与他人交往的过程中我们会按照一定的剧本表演一些特定的角色,而这个剧本是一组经过个人选择并设计的、用于进行自我表现的言语与非言语行为,随着情境和角色的变化而变化,以此来塑造个人形象[4](P35-40)。在大部分人的微信界面,有四个部分组成“头像+昵称+签名+封面”,在这四个部分中,昵称、封面、签名更换的频率普遍较低,主要原因是这几个因素在微信使用过程中“存在感太低”,昵称往往在接触的一刻被“备注”成现实生活中的身份,而自己选择的微信名字对他人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封面”只有在每天微信步数第一的时候能在朋友圈刷出来。所以作为比较活跃的微信社交功能,“头像”和“朋友圈”成为微信表达自我的两个重要部分。大家在接触的一瞬间,头像就成为最重要的信息并被当成个人“名片”加以分析,诸如《微信头像暴露了你的格局》《微信头像透露你的性格,快看看你是哪一类》等热帖即是明证。《看你微信头像,我放弃了撩你》一文中指出“在喜欢我们的人眼中,头像的出镜率真的好高啊!不仅如此,在普通朋友眼中,头像也是他们观察我们的窗口”。当人们利用朋友圈的功能,发布文字、视频、图片等内容分享其生活世界、内心世界时,都是自我存在的一种隐喻表达,既是对自我的一种言说,也是向现实世界发出交流的信号邀请。在分享微信朋友圈时,可见的人员可以根据个人需要无限的分组。朋友圈的权限可以分“公开——所有朋友可见”“私密——仅自己可见”“部分可见——选中的朋友可见”“不给谁看——选中的朋友不可见”。当然,如果愿意,还可以点开QQ空间同步,打开“所在位置”以宣布主体所在的现实空间,甚至可以更为精确地寻找阅读对象“提醒谁看”。有研究发现,人们往往借助朋友圈的发布完成自我倾诉、自我满足和社会交往等三个方面的需求,在这一过程中,隐含着内在表达欲求的释放、真实自我的后台寻求、自我认知的精神满足的自我表露动机的心理机制[5](P83-85)。
为了进一步揭示微信在自我表达中的表现,笔者以“你为什么用现在的微信头像?”为题对在校大学生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微信头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而是大学生自我情感、精神状态的一种隐喻,借助头像完成现实自我与理想自我、自我与社会间的沟通。学生对头像的讲解毫不吝惜文字,如“这是维密的超模小kk,她身上有时尚圈推崇的boyish中性风气质;生活自律,在时尚圈演艺圈均有造诣,而且还是一位女程序员!而slash斜杠青年,一直是我所欣赏的,精力充沛,不断迫近人生的极限。所以她是我崇拜的对象 想要学习的榜样”“我的头像是我放假前几天的状态”“我的头像是自己爱豆参加综艺戴过的猫咪头套”“我的头像是一张窗子被水汽覆盖的照片,我喜欢这种朦胧感,能看到轮廓,但是看不清晰,就跟我的现状一样”“因为奔跑给我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给自己打鸡血”“我的头像是我超喜欢的一个宝宝,每次看他吃饭的时候都超开心,也算表达我减肥时期的心声了”“杰瑞看起来有点interesting(猫和老鼠),因为猫和老鼠从小陪我长大”“男朋友选的情侣头像”“颜色很好看”“纯粹是觉得好看而已”“我们宿舍喜欢天线宝宝所以一个人用一个”……由此可以看出,“头像”虽然是一个简单的图片,但却隐含着一个真实的自我,既有可能是对自我社会关系的揭示,也有可能是自我情绪的显现以及自我精神的追求。如果我们能充分解读头像这一“名片”,就会更容易理解微信主体的情感精神状态。显然,这对于理解青年文化及情感动向是一个简单而有效的途径。
美国学者在考察信息技术伦理时特别提出“任何技术都倾向于创造一个新的人类环境”[6](P1)。微信作为当前人们生活方式之一种,改变了人们对日常信息处理的模式。因此,我们必须走进微信建构的隐喻世界,从信息的创造者、发布者、传播者、消费者等几个角度来重新认识微信的自我表达,准确地解读信息背后隐含的自我真实。
三、“微时代”的抒情诗人
与一般的网络文学相比,微信上发表的作品受众有限,以好友分享或朋友圈阅读为主,具有“用户黏性和目标读者的精准选择”,这一特性决定了微信作品不仅仅是一种网络文学,更是主体自我形象建构和展现的一部分。当人们以微信为媒介创作时,其处理的不仅是自我的情感,还要特别考虑到自我情感被“朋友圈”剖析的可能。面对言说环境的多面性和复杂性,言说者往往会对自己的情感进行包装和加工,或通过转发、评论相关文章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抒发自己的情感,或通过原创隐喻地呈现自己。“微诗”是基于微信平台创作并发布的原创文学作品,是最典型、最“正宗”的微信文学,其不仅最大限度地呈现了创作主体的精神世界,同时因为创作者的广泛参与性以及联通现实自我的隐喻性,使得微诗构成了微时代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当人们在微信朋友圈发布自我动态展现自我,那些自拍、旅游、吃饭、晒娃、秀恩爱等被大家越来越归为“过度”呈现乃至等同于炫耀的时候,当吐槽、牢骚和抱怨被大家化为负能量躲避的时候,人们开始意识到由微信构成的微型社会环境并不是一个完全自由的社交媒体,那些捆绑着的社会关系会严重限制着自我呈现,“说什么”和“怎么说”成为一种潜在的规则制约着自我表达。此时,人们就迫使自己将日常浅层次的分享转为更深层次的情感表达。正如学者注意到“人的两面性、多面性和复杂性,需要通过不同的管道进行言说”[7] (P55-68),但由于言说对象、言说目的、言说语境等的不同,言说者会选择适当的文体。诗歌作为人类情感的符号再造成为首选,微诗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微时代最典型的抒情模式。综观自然状态下创作的微诗,可以发现微诗形式短小,内容丰富,情感表达趋于个体化、瞬时性及隐喻性。以笔者朋友圈的诸多朋友的微诗创作为例,微诗成为了解朋友日常生活及情感、走进朋友内心深处的重要通道。
如朋友圈的霓晴于深夜发表了一首小诗:“我仰起头/遥望碎片似的夜/努力地找寻那小小的碎钻/亦如亿万年前我的祖先/等待繁星点点/虔诚地遥望那深邃的神的眼睛/没有篝火,没有舞蹈/她只是轻轻地唱着一首没有文字的歌谣/清爽的音调,划过夜的波纹/在我的生命中编写了一串密码/我却怎么也读不懂它。”(霓晴)当笔者请她以日常的语言将诗中隐喻的情感说出时,她的实际想法是:“在我拥挤的时间里突然仰望星空,那一刹那我觉得我可以放空一下自己,我想解放我的思想与情感,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对我来说一切都是谜,遥远的过去,遥远的未来,甚至认识我自己都是个谜。”作为她较为亲密的朋友,我们十分了解她生活中“拥挤的时间”,明白她在生活的大潮中那种安放自我与初为人母的矛盾与挣扎。如果她简单地发泄自己的情绪,可能会被列为典型的负能量而不被待见,但她将自己迷茫的情绪以诗的语言隐喻地写出时,不仅自我得到了解脱,还建构了一个无限的诗意空间,读者可以不受她彼时彼刻自身情感状况的限制,不断地解读这首自我与星空之间的深夜密语。再如另外一个朋友于清晨发了一首名为“无题”的小诗:“有一首弹在冬天的钢琴曲/穿过黑夜和地心/在一个夏天的早晨安慰了我;//夏天,声音的波和身体拥抱。/夏天,弹钢琴的人在乡下打铁。/人们需要在夏天锻造对生活的炽热。”(鸽子)这首诗的创作如果还原到作者的日常生活,那就是:“最近内心的世界很丰富,又被身边各种现实生活的琐碎困扰。在跟一个朋友写信讨论文章的时候,结尾吐槽了几句,他第二天早上发给我一个他弹琴的视频。我觉得他知道最合适的安慰我的方式,所以写了这首诗。还有就是最近每天早晨听古典音乐,感觉到声波与身体的拥抱像是爱情,就这样一些片段剪辑。冬天弹的,从纽约的夜晚发过来,我在早晨听到。”可见,一首短短的小诗,蕴含十分丰富的日常,不仅有自我生活的琐碎与烦恼,还有“知音”间的那种不需多言以及朋友间生活的丰富显示。当这一系列不相关的事件被作者糅合成诗的语言后,这首本是自我生命状态特写的小诗就具有了更多的哲学意味,“冬天的钢琴曲”“声音的波和身体拥抱”“弹钢琴的人在乡下打铁”等都超越了日常事件而具有更多的意蕴。
生命需要书写,情感需要抒发,人需要交流,这是人类社会进程中的必然规律,为了更好地完成这些生命的事项,古代有友人间的唱和和书信往来,乡民有古老的唱山歌或歌谣传统,然而,现代城市的发展,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限制在有限的工作范围,人也相应地成为单面的人而无法抒发个人的情感。网络的便捷使人们越来越远离书信,透过文字承载个人情感的传统途径逐渐被搁置。此时,一个人要想抒发个人情感并期望被某些具体的人理解时,微信朋友圈显然成为最佳的平台。以诗歌的形式隐喻地书写自我情感与生命成为微时代自我表达的最佳方式。微诗的出现及微诗群体的急速庞大是“微时代”的精神表征,微诗写作代表着新的主体的产生及主体精神的生成。由此以来,微诗不仅是个体情感的郁积和释放,还是时代精神火花的凝结和积淀。在强关系主导的微信时代,人在相对封闭的微型社会关系中,人与自我、家庭、朋友、同事等之间的交往更需要以合适的方式呈现,显然微诗的隐喻、转喻性使它当之无愧地揭开了这个时代的抒情特征。在微诗的世界里,人们终于找到了连接现实自我与虚构自我的理想方式,自由地书写个体的生命世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我们迫切地想以社会规范来要求个体减少个人负面宣泄时,或许我们更应该注意有限阅读的朋友圈对个体情感和精神的建构与疏导,甚至可以借助微诗的创作引导个体完成情感的升华。
四、结语
随着“微时代”的审美需求,“微时代”抒情诗人的出现是时代文化发展的必然结果。如果说微信建构了集现实与网络于一体的“微时代”,那么微诗则开启了诗性主体得以最大限度地展示的时代,微诗不仅是现代绝句,还是在现代科技语境中主体精神呈现的最佳文体选择。正是由于时代以及个体的需要,才使得微诗创作有跨越地域、行业、年龄“一呼百应”的效应。2014年12月3日,当熊国华和田忠辉在广东财经大学综合楼九楼的办公室酝酿提出“微诗”概念时,他们也无意中揭开了一个时代的情感样态,“国际华文微诗群”短时间内集结几百人的盛况恰恰说明他们对时代情感表达方式的精准把捉。伴随着微信对个体现实生活的无限度的介入,人们最初在微信上表达的狂欢与礼仪规则的期待正不约而同地被“无视”,借助微信表达自我日常情感和精神的抒情被无数的微信打卡、个体微商、广告赞助等挤压,“微时代”之初的隐喻逐渐让渡于现实世界的赤裸,这种状况恰恰表征了“微时代”抒情诗人的生存境况以及强关系主导下现实自我与真实自我之间相互建构、遮蔽的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