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变与回归:云南小凉山彝族社会的变迁与转型
2020-12-19余治国
余治国
(北方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晚清时期,由于社会动荡,政权不稳,云南小凉山(1)宁蒗彝族自治县位于滇西北高原,素有云南小凉山之称。涌入了大量的彝族群体,改变了当地原有的人口结构,也冲击了地方性的政权组织,彝族人凭借自身黑白家支联合团体的凝聚力以清廷镇压杜文秀领导的回民起义为契机,顺利进入小凉山权力系统。从此,云南小凉山彝族社会在各历史时期经历着地缘社会的流变、奴隶社会的变迁、家支社会的转型与文化社会的回归。本文旨在梳理相关文献资料,运用民族社会学的分层理论对云南小凉山彝族社会的历史沿革做进一步探讨。
一、流变与统治:族群认同中的联合与权力逻辑
云南小凉山的彝族群体主要分为黑彝家支与白彝家支,按照彝族家支制度的血统论,白彝家支人身依附于黑彝家支,进而两者合二为一形成黑白家支联合团体。由于地缘社会的流变,以黑彝集团为主要核心领导集体为了在异域中寻求权力的再次统属,进一步演化了权力角逐中的族群认同与联合。
(一)清中后期黑白彝家支的地缘流变
明清时期,地处滇西北高原的云南小凉山辖区内居住着回族、汉族、摩梭人、普米等少数民族,几乎没有彝族人在这一片留下的足迹。但是,其毗邻的盐源一带至大凉山腹地昭觉都世代居住着大量的彝族人。清朝中后期,动荡的社会环境促使大凉山彝族人摆脱地缘的束缚,辗转流亡中翻山越岭,舍命渡江进入滇川交界的宁蒗县。
首先,大凉山边界毗邻的宁蒗境内工厂(白牛银厂)经济滋生边境黑彝保头家支的集体迁徙,促使地缘社会的自发流变。清朝初期,云南成为清政府指定的钱币供给与军器铸造的供源地,成为全国最大的铜产地。经过云贵总督蔡毓荣、贝和诺等人的相继推出矿业政策和大兴云南各大矿厂等措施,在国家强力施政与自发经济的结合下推动了云南铜矿业。据说清道光年间,云南宁蒗县的白牛银厂兴旺,但社会不宁,于是厂主们便请来四川盐源的大黑彝武装来保护。又据清末来自永胜迁居大村街的汉族冯厥修老先生说,道光年间黑彝来保厂时宁蒗才有彝族。那时来保厂者只有六户黑彝和他们带来的数十户“百姓”。[1]68由此可见,清道光年间的“黑彝保厂”所产生的利益诱惑是保头家支携带所属白彝家支整体迁徙宁蒗的主要原因。另外,木里、盐源与宁蒗交界处的路途相通问题。清朝中后期至民国时期,在以木里大寺统治下的藏族八一土司制与盐井(盐源)摩梭土司的管辖下,彝族头人与土司衙门所设的“把总”交集颇多,奠定了三县互通的道路探索,加之彝族黑彝头人具有携带家支武士开疆拓土的风习,使得盐源境内的黑彝家支涌入宁蒗变得可能。
其次,大凉山区域政治的家支械斗催生了地缘社会的流变,促使彝族群体整体性的迁徙。清朝晚期,清政府在西南地区实施的土司世袭制度由于黑彝势力争先崛起使大凉山土司制(罗罗斯宣尉司)名存实亡。据说在距今13代前,曲涅系统的热可家支头人阿宜楚皮和阿宜一车兄弟为首的黑彝集团与凉山昭觉的利利兹莫展开大规模的战争,因利利兹莫失败,退出凉山腹地,迁徙至西昌礼州地界,土司制度散失统治力,为瓜分土司土地、人口与财产滋生各大黑彝家支的械斗,斗争中的失败者为了免于灭亡,便不得不离开故土,向外迁徙。[2]65-66另外,各黑彝家支因为血统高低而引发的婚姻纠纷也促使家支械斗,加剧迁徙速度。大凉山腹地昭觉县补余乡的“补余”黑彝家支与姻亲的阿候黑彝家支发生婚姻纠纷,补余家支头人权衡轻重后,为避免两家出现大规模的家支械斗,补余家支集团举全家族及所属的金古、嘉日、吉伙、阿鲁和贾萨等白彝集团大规模向安宁河流域逃亡,几经磨难,最终来到宁蒗县跑马坪乡的沙力坪坝子,当补余家族向沙力坪迁徙时,该区域由摩梭土司世袭管辖,农业经济由汉族掌控,由于境内东升银矿的开采,工商业则由回族主导,杜文秀回民起义后,半游牧的凉山彝族则依靠清朝政府的支持取得了军事上的优势,自此开始了向小凉山地区“强势”移民的历史。至此已有十代以上,约250年左右,沙力坪坝子现有农户916户,乡村人口3335人,主要以嘉日、阿鲁、沙玛、马海等家支为主,村民全为彝族。[2]65-66
此外,民国时期大凉山军政当局与黑彝家支的权力博弈迫使彝族群体的逃亡,加深了地缘社会的流变。民国时期,宁属(凉山地区)彝务指挥邓秀廷采用“迁强留弱”、“迁黑留白”、“编联保甲”等彝务策略。1924年,邓秀廷启动西昌、冕宁、越巂一带的迁黑留白之彝务,把黑彝迁往牦牛山西面甚而雅砻江西岸去,把白彝留下,并将那些白彝编联保甲,且套用依附于孙奎武、孙子汶(2)孙武奎、孙子汶为罗罗宣尉司(利利兹莫)的世袭武官斯兹家族的后代,因利利兹莫与黑彝集团的战争迁徙于西昌礼州地界。兄弟的白彝八姓四十八家之名,称四十八甲。《西昌县志》:忍渣木书、忍渣鸡虎者,为忍渣支黑夷中之渠魁,骁勇狡黠,素以老虎自称。今为保全该支计,故慷慨引咎,挺身请死,该支黑白夷椎牛置酒享之。其宗族姻戚,以羊牛酒肉来生祭者,络绎不绝。木书痛饮饱啖,其妻涕泣不能仰视,木书呵止之,谈笑自若。至第三日之夜,服毒而死。全支黑夷,率同少数家娃,依限出境。沿着雅砻江西岸迁徙就进入了云南宁蒗、永胜和攀枝花盐边等地界,民主改革前,宁蒗已形成补余、瓦扎、罗洪、倮木、热可五大黑彝集团,除了补余黑彝集团因家支械斗迁徙尚早以外,其余的张家,彝称瓦扎家;胡家,彝称罗洪家;米家,彝称倮木家;刘家,彝称热可家,这四家来云南已有四五代左右,大约一百年左右的时间[3]10,与民国时期的邓秀提政局与黑彝家支权力博弈中流亡迁徙只差25年左右,因此,其余黑彝家支应该是彝族黑彝内部家支械斗与彝汉矛盾中的权力角逐形成的第二次迁徙热潮,或者因为补余家支在宁蒗势单力薄,通过拉拢和接收与自身有姻亲关系的瓦扎、罗洪、倮木、热可、马等黑彝家支陆续流入宁蒗。
(二)民国时期黑彝家支的权力统治
曲涅系各黑彝家支及所属白彝从大凉山腹地迁入宁蒗后,各黑彝家支沿袭原有的家族奴隶制度,按照其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繁衍于川滇结合部的崇山峻岭中,因当地摩梭土司势力尚强势,还不敢大肆掠夺,进而向土司租种山林地,接受土司管束。[4]125-128
清咸丰、同治年间回民起义后,半游牧的黑白彝联合体依靠清朝政府的支持取得了军事上的优势。1856年,在滇西爆发了杜文秀为首的回民大起义,1857年,宁蒗沙力坪回族领袖杨德茂、白牛厂曾元凯等相继率众起义,转战于蒗渠、永北、旧衙坪、华荣、四川盐源一带,与各路义军配合作战。[2]65-66永北直隶厅调云南小凉山黑彝及地主武装参加镇压,当时勇于作战和善于应付的阿鲁基祖,由于得到王姓汉族地主和黑彝补余、马家、博石家的支持,成为当地彝、汉族奴隶主、地主武装的领导人,与清廷镇压回民起义将领之一蒋宗汉(后在中法战争中阵亡,《清史稿》有传)一同镇压了当时回民起义队伍。[1]68阿鲁基足原属补余黑彝旗下的白彝成员,其投王姓汉人地主,经过多年的经营运作,已成为当时云南小凉山显赫一时的彝汉领袖,因其在回民起义中军功卓著,被清廷旌表,赏戴花翎靴袍,发给铜质印玺。继而云南永北直隶厅和四川盐边县又分别委其“千长”职衔,号称“双千长”,并将从回民手中夺取的大量财产转赠于他。[6]613
曲涅系统的黑彝家族凭借自身家支分层体系和黑白彝联合体的制度优势内聚统治权力生成,与地方势力角逐中脱颖而出,顺利入驻权力系统。民国时期(1920年以后),云南政权更迭频繁,相继出现雷云飞事件、罗树昌反唐继尧事件、民国十八年(1929年)张汝骥、胡子嘉反龙云的失败后,由于国民政府的腐败统治和大小凉山涌入大量的鸦片种植机会,当地黑彝家支及富裕白彝家支通过种植贩卖鸦片烟换取大批的枪支弹药,加紧对宁蒗本地和邻县(主要是永胜、华坪、盐源、延边等县)以汉族为主的各族人民大肆掠夺,致使蒗蕖腹心地带的部分汉族及彝族支系的全部水田罗罗、塔谷、塔尔等,被迫迁离蒗蕖。[6]135从土地掠夺中打破了人口比例的原始结构,为彝族在小凉山中形成各家族奴隶制政权集团奠定了基础。曲涅系统的黑白彝联合体与古候系统共同向外扩张时加紧彝族内部权力系统的排挤与压榨,通过家支械斗方式消释内部矛盾冲突。民国十三年(1923年),曲涅系的黑彝与古候系的马家等黑彝发生械斗,相持数年、双方死伤较重,后古候系被迫迁至盐边、盐源、米易、会理一带,而其部分所属白彝(阿苏、吉命、补典)和所有土地都为曲涅系黑彝占有。[6]136至此,小凉山彝族地区正式形成以曲涅系的五大黑白彝联合体的家族奴隶制社会。
小凉山彝族突破地缘社会再次在异域中构建出自身的社会体系,形成以曲涅系统为中心的“五元一体”的家族奴隶制社会。五元为补余、瓦扎、倮木、罗洪、热可各自形成的联合团体,一体为五元共建的族群统一体——云南小凉山彝族(诺苏),在宁蒗这片异域中,小凉山彝族人通过与周边外族的权力博弈中巩固了自身文化体系,强化了“诺苏”的族群认同。小凉山彝族社会按照家支血统和政治经济属性分为黑彝领主阶层(彝语“诺”)、白彝平民阶层(彝语“曲”)、农奴阶层(彝语“阿加”)、奴隶阶层(彝语“呷西呷布”),这四种不同的等级阶层形成直线型权力结构,黑彝为领点,白彝为节点,农奴为附点、奴隶为散点,各点的权力依次递减,各点对应的阶层互不通婚,由此可见,领点为中心,节点为主力,附点为辅助,散点为缓冲的黑白彝联合体是小凉山黑彝家族奴隶制政权集团的表现形式,各黑彝家族为中心的联合体互不统属,各自拥有特定的世袭白彝家支。小凉山补余黑彝旗下的金古、吉伙、佳日,阿鲁、贾萨等白彝家支,势力范围为跑马坪、战河、西布河、新营盘、西川、宁利等地;瓦扎黑彝所属的阿的、阿西白彝家支,势力范围为蝉战河、烂泥菁、翠玉等地;热可黑彝所属的阿苏、结海白彝家支,势力范围为烂泥菁、红旗等地;罗洪黑彝旗下的布散、吉伍白彝家支,势力范围为永宁坪、战河等地;倮木黑彝所属的阿克、阿略、斯兹、沈特等白彝家支,势力范围为红桥。
二、崛起与回归:平等共处中的竞逐与文化认同
中国人民解放军和平解放云南小凉山,打破了民国时期形成的彝区奴隶社会体系,严重冲击黑白彝联合团体的家族奴隶制。各阶层彝族在平等与自由为主的时代旋律中寻求转型,小凉山白彝集团依托平民阶层的阶级属性及人口众多等多方面优势积极响应中国人民政府号召,投身民族地区的社会主义民主改革,在和平共处中引领彝族奴隶社会成功转型成文化形态的家支社会,并积极融入现代社会体系。改革开放以后,小凉山黑白彝联合团体在遵循国家主流文化的前提下以血缘纽带为基础的祖先崇拜中调试族群的认同与文化的回归。
(一)民改时期白彝家支的崛起
民国中后期,隶属蒗蕖土司管辖的小凉山彝族地区的黑彝势力不断扩大,各黑彝集团陆续断绝与土司的租佃关系,摆脱国民政府统治,向周边武装扩张、掠夺人口,以此充实黑彝集团的军事力量,维护黑彝家族奴隶制社会的统治。但是,民主改革后,小凉山彝族家支制度赖以存在奴隶制社会体系被摧毁,家支组织结构被瓦解、家支活动严格被取缔。
政治性主导的民主改革用全新的政治理念冲击着小凉山彝族的血统论和家族奴隶制度,重新建构彝族地区政治经济体制。政治上,基层乡镇政权和党团组织取代了奴隶等级制度,解放奴隶和农奴,废除劳役及高利贷,并按照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划分奴隶主、富农、平民等各阶级成分;经济上,没收已划分的奴隶主和富农的土地归国家,重新平均分配土地资源,安置奴隶生产生活。由于中国共产党阶级划分理论缺乏少数民族地区改革的经验,对小凉山彝族地区的社会结构认识并不充分,在实践的过程中就没有考虑彝族社会的等级文化,使得小凉山的民主改革在地域性的划分呈现出血缘——等级相吻合的安置社区,即农场人—非农场人(曲诺村落→诺合村落)的行政区域模式。后经过政府倡导政治婚姻,禁止跨阶级婚配等方式进一步强化彝族社会原来的等级内婚制,暗合并使阶级婚姻意识形态化,进一步强化了农场人与非农场人的“他者”意识。[7]200-201
农场人—非农场人(曲诺村落→诺合村落)的安置模式从地缘上强制与所属黑彝领主分离,消灭人身依附的统属关系,血缘上曲诺阶层强化自身家支的文化认同和增强新式政权的政治身份。通过民主改革、农业合作化、人民公社等历史时期,小凉山彝族社会形成了“金古惹所(三子)”、“海仔惹所(三子)”、“阿鲁惹所(三子)”、“阿某惹所(三子)”、“井克惹什(七子)”、“吉则惹什(七子)”、“井固惹夫(六子)”、“木固惹古(九子)”、“都尔惹古(九子)”、“颇勒惹额(五子)”、“阿苏惹海(八子)”等20余个白彝集团,[40]125-128民主改革后在农场周围形成大面积的曲诺家支村落,他们利用自身的政治优势和人口红利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投身社会主义建设与改造中,诸多的白彝(曲诺)阶层进入新式政权的政府部门,成为新一带小凉山彝族的精英团体,也是党在民族地区大力培养的民族干部群体。
多数诺合、富裕曲诺在放弃剥削的前提下成为统战对象,依然成为新政府的显贵。[7]200-201但是,在人民民主专政政权下,他们已然成为权力核心的边缘。新的社会体制下,行政体制、行政组织的建构与有效动作,行政权力、行政指挥的高度控制,彻底改变了传统社会的内部结构,家支行政意义上的权威已荡然无存。[6]小凉山黑白彝的家支社会体系已成功转型为个体主位的人民公社,在小凉山彝族社会中,无论是黑彝家支,还是白彝家支,在新政府的各种政治运动中,已然成为彝族文化的流失的承受者,与此同时,也强化了个人主体在社会环境中的独立性与小凉山彝人的族属认同。
(二)改革时黑白彝家支的回归
改革开发以来,小凉山农村地方推行包干到户的土地政策,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集政治、经济于一体,劳动集体化、社会生活高度集中化的人民公社体制迅速解体,小凉山彝族社会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变革时代。与此同时,彝族传统文化中的家支观念、家支意识趋于复苏,家支组织、家支活动有所回复,制定家规的习俗也有所复兴。[4]125-128
大小凉山彝族文化传统中世代相连的父子连名系谱是家支文化的血缘纽带,血脉相连的家谱修订蔚然成风。家谱不仅是维系家支亲族群体的联结纽带,而且也是判别家支亲族成员血缘亲属关系及确定亲属称谓的基本依据。[4]125-128宁蒗最大的曲诺金古家支于2002年初开始着手搜集、整理、编写云贵川金古惹石子孙的谱牒,该家谱搜集工作历时两年,于2004年4月成功出版,成为大小凉山首部彝族家支父子连名的家谱——《金古惹石家谱》。家谱中的个体再次冲破时空的地缘限制找到父子连名谱系中的节点,确立自身的家支身份,回归文化意义上的认同,延续家支的生命线,反过来,各家支成员因为家谱的血缘纽带把处于不同时空的分散的个体联结成一个整体,形成庞大群体的族群认同与文化回归。与此同时,家谱的修订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能够修订家谱与修订时间年份的早晚也从另外一个层面显示出家支的团结和与现代社会接轨过程中的文化调试程度。据不完全统计,截止2002年,金古惹石家支中的副科级以上干部已突破百人,处级干部已达几十人,而且也有了地厅级领导干部,研究生、博士生和留学生。各级各类专业技术人员、大中专毕业生已成百上千。对于云贵川3万人的金古惹石家支而言,其成员的文盲率不断减少、人口素质不断提高,生活质量与精神面貌不断改善。金古惹石家支在现代社会与彝族传统家支文化的双重文化层次体系下的文化调试有赖于国家教育体系的高考制度以外,还在于金古各分支成立的教育帮扶基金,努力培养家支成员成为国家人才,为社会贡献力量。
小凉山黑白彝家支组织的跨域式文化社会的构建是彝族族属认同的回归及彝族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互动和调试。跨域式文化社会基于血缘纽带为基础、祖先崇拜为信仰、“诺苏”族群认同为主位的新型家支体系,重构的文化社会已无家族奴隶制的政治属性,家支组织完全散失了在社会事务中强调政治和军事的组织实践,大多转向于婚姻、丧葬、祭祀和日常生产生活的互助等活动。小凉山彝族的文化社会的重新构建源于其历史渊源、生活方式、语言和风俗习惯及心理认同等多方因素而产生的民族归属感和忠诚度。云南小凉山黑彝补余家支与白彝金古家支追寻祖先的足迹,共同认为现大凉山腹地昭觉县的斯木补余乡为家支发祥地,并在修订家谱的时候组织各家支分支代表共同寻访祖地,形成各自在彝族社会中的文化回归。与此同时,“农场人”的“汉根”彝族通过借源认族方式依附于白彝家支的各大姓氏,将自身的身份嫁接于白彝家支族谱中,成为新一代的白彝群体。至此,小凉山新式黑白彝群体文化社会正式通过血缘纽带和祖先崇拜等文化调试中趋向于强大的族群向心力“诺苏”(凉山彝族的自称),实现了超越时空和地域的族群认同与文化回归。
三、总结与思考
云南小凉山彝族舍弃大凉山原属构建的地缘社会,通过家支政治体系实现跨地域式的历史实践,在异域地界中形成了“五元一体”的家族奴隶制集团。同样,在社会变革中不断借助自身的文化体系成功转型,最终将彝族家支文化镶嵌于现代文明体系之中,实现了族群认同与文化回归。民主改革之前,云南小凉山彝族人在历史进程中与周边民族的族际互动和文化调试强化了彝族族群认同。民主改革之后,云南小凉山彝族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黑白彝家支成员都积极融入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参与政府工作,实现了国家认同的族群性实践。现今,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下,各级政府应该通过加强民族工作的领导,加快发展民族地区经济,发展民族教育和民族文化,培养民族团结精神,强化民族共同体意识,增强国家凝聚力和向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