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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中的身体教育思想谱系学考究

2020-12-17张震杨国庆

首都体育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谱系竞技身体

张震 杨国庆

摘    要:運用谱系学研究方法,分析了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中的身体教育思想谱系。从微观层面管窥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从身体教育思想上映现、发掘和塑造中华体育精神的重要作用与意义,进而为如何塑造中国人的中华体育精神提供历史依据与理论支撑。在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演化中,身体教育思想出现了以下几个谱系:1)日本军事体育思想传入中国学校体育中的竞技运动身体教育思想;2)一些宗教性质的社团传播的竞技运动身体教育思想;3)留学美国的中国学生引入中国的美国的竞技运动身体教育思想。分析中国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的竞技运动文化,包括:1)学校体育课教学内容中兵式体操与竞技运动项目的融汇;2)争夺身体教育权力的学校运动会;3)女性参与竞技运动意识的形成;4)“土洋之争”背景下中国武术的“国”字化与竞技化。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中的身体教育思想对当时中国多民族国家建构过程中的国际政治时局具有投射含义。在中国近现代的竞技运动文化中,中华体育精神通过各类学校学生强健的身体和坚韧的意志体现出来,其对当时中国多民族国家的构建有着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竞技运动文化;身体教育思想谱系;中华体育精神;军国民体育思想;军事体育;自然主义体育 中图分类号:G 80-054          学科代码:040301           文献标识码:A

Abstract: Applying the genealogical method,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genealogy of physical education ideology in Chinese athletic culture in modern China. From a microscopic level, it examines the important role and significance of modern Chinese athletic sports culture in revealing, exploring and shaping the Chinese sports spiri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ysical education ideology, and it provides historical basis and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shaping the Chinese sports spirit. In the evolution of modern Chinese athletic culture, the following genealogies of physical education ideology emerged: 1) the athletic education ideology introduced from Japanese military sports ideology into Chinese school physical education; 2) the athletic education ideology of some religious groups in China; and 3) the American athletic education ideas introduced into China by early modern Chinese students study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athletic sports culture in the evolution of multi-ethnic China, including: 1) the integration of military gymnastics and athletic sports in the teaching content of school physical education; 2) the school sports meeting which fights for the power of physical education; 3) the formation of womens consciousness of participating in athletic sports; and 4) the “national” and athletic character of Chinese martial art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domestic and foreign competition”. The physical education ideology in athletic sports culture has a projection meaning on the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ituation in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the multi-ethnic China. In the modern athletic sports culture of China, the Chinese sports spirit is embodied by the strong body and tough will of students in various schools, 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construction of multi-ethnic China.

Keywords:athletic culture; genealogy of physical education ideology; Chinese sports spirit; military and national sports ideology; military sports; natural physical education

探索中国近现代学校由竞技运动文化演化的身体教育思想谱系,从微观层面管窥中国在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如何从身体教育思想上映现和发掘竞技运动文化凝聚与塑造中华体育精神的重要作用与意义,并见微知著地理解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身体教育思想谱系的源头,进而为如何塑造中华体育精神提供历史依据。

1   谱系学研究方法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之后,法国人西米昂和贝尔、美国人斯通等均认为,历史研究应避免政治、经济、外交等方面的“事件”的枯燥堆砌[1]。斯通认为:历史学研究对象的主体从人所处的社会环境转向社会环境中的人;历史学研究由受社会学、经济学的影响转向受人类学的影响;对历史变化的阐释方式从单因素因果关系转向了多因素多重因果关系[2]。福柯提出的谱系学从法国年鉴派新史学研究派生而来,根据福柯的观点,其更侧重微观层面身体教育的知识——身体教育思想的表达方式,身体教育知识谱系的构成本质上取决于对身体教育思想的论述,而身体教育思想的实质是身体教育权力的实现。人的身体是行使身体教育权力的载体和受体,“弥撒空间”是审视现代社会中身体教育权力、身体教育知识和身体三者关系的依据[3]。福柯认为:任何关于权力的分析,都必须不能首先假设国家法律从立法之初就是既定的,或者某种主导形式的整体存在从最初就是既定的;恰恰相反,这些只是权力的终极形式[4]。谱系学研究方法是不以政治作为背景研究权力的方法,其研究对象往往是权力边缘的知识,通过剖析这些知识,管窥权力更深层次的含义。竞技运动文化及由其产生的身体教育思想虽然位于中国近现代学校体育知识体系的边缘,但也是当时的国民身体观、身体教育权力观的直接体现,因此,运用福柯的谱系学研究方法对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中的身体教育进行研究,不仅能够管窥中国近现代学校竞技运动文化中身体教育知识蕴含的微观层面的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的局部现实,而且也能从新角度审视身体教育权力的本质。

2   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中的身体教育思想的源头

中国近现代学校体育教育的形成主要有2个思想谱系,一个是从日本、德国传入的军事体育,形成了以兵式体操为主的军国民体育思想;另一个是从英国等西方国家的自然主义体育传入中国后形成的以竞技运动为主的身体教育思想。

2.1  竞技体育语汇的滥觞

1898年,严复在《国闻报》上译介了斯宾塞的“达尔文主义”[5],激发了晚清一批仁人志士的中华民族危机意识。与此同时,一批留学日本的学生将日本的军国主义体育引入了中国近代的学校体育中。受日本军国主义体育思想的影响,“竞技”“体育”“体操”[6]成为晚清报纸中出现的高频词,并逐步被民众广泛使用。20世纪初,“竞争”一词开始出现在新闻报道的体育比赛中,例如:1903年《大公报》在一篇题为“踢鞠竞争”的新闻报道中就用到了该词[7]。1907年,《新民丛报》刊登了篇名为《英国民之特性》的译文,其中提及“盖驰骋竞争之运动场”[8]。《时报》关于“远东运动会”的新闻报道中也使用“日菲竞争”[9]这类标题报道体育赛事。

中国近代的一些报纸对体育赛事的新闻报道中使用频次更多的词是“竞技”,1905年《四川官报》刊登的《京师大学堂告来宾文》[10]中開始使用“体育”和“竞技”这2个词。1906年上海《申报》的一则关于“宏文学院秋季大运动会场”和“同大运动会各样竞技”的报道[11]中也使用“运动竞技”一词来描述体育比赛。在这一时期,中外报纸中与竞技运动赛事相关的新闻报道与日俱增。竞技运动赛事也成为当时的重要社会文化现象。例如:1908年《新闻报》刊登的《柬请览阅短艇竞技》的新闻报道;1909年《时报》刊登的《美国威斯根辛大学与东京庆应义塾大学野球第一次竞技》的新闻报道;《东方杂志》刊登的《欧洲大会时,天下武士竞技于希腊城》的新闻报道;1912年《大公报》刊登的《远东运动会与远东各国代表竞技纪略》的新闻报道。

中国近现代学校中的竞技运动无论从语汇谱系还是从体育行为谱系而言,与日本军国主义体育思想渊源甚深[12]。例如:在《四川官报》1905年刊登的题为《京师大学堂第一次运动会》的新闻报道中写道:“夫运动会者,固以体育为主,以竞争为辅……至于各种运动,则或于竞技之中寓德育之意”[13],该文中将竞技运动与德育融合,重在突出培养国民的中华体育精神。刘敦桢于1922年发表在《教育》杂志的一篇文章中也提出:“强健之国民,所以构成强健之社会”[14],其认为,竞技运动文化应当成为学校体育的必要组成部分。

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一些学校突出竞技运动的身体教育意义,实质上是建立了一种新的身体教育模式,竞技运动文化既改变了身体教育的权力属性,同时也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在国际政治时局中的投射。福柯的有关理论认为:有一种关于身体的知识,其并不完全是关于身体功能的科学知识,也不是对人体力量的完全控制:这种知识和力量控制构成了所谓的身体教育权力的政治[15]。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迫切需要通过竞技运动的身体教育实现“强健国民体魄”,从而促进国民个人对具身的认知是最有效的身体教育手段。例如,当时有人以竞技运动比喻国际政治时局,以竞技运动员的漫画形象讽刺一些资本主义国家的侵略行径[16]。在这一语境下的竞技运动与政治已经深度地耦合为一体。

2.2  竞技运动在学校体育思想中的谱系学考辨

虽然“竞技”一词是从日语直译而来,但竞技运动的主要内涵源自另外一个重要的身体教育思想谱系——英美国家的竞技运动教育思想。该思想谱系形成有2条主要的路径:一是英美国家的教育家在华创办的新式教育;二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早期中国赴美国的留学生引入的美国竞技运动教育思想。这是西方自然主义体育思想在中国现代学校中传播的开端,其与由日本传入的军国主义体育思想谱系共同构成了中国现代学校体育中的身体教育思想。

欧洲宗教改革之后,英美国家的各级学校教育模式发生了变化,无论是课程设置还是教育手段,均以“德、智、体、美”为培养目标。这一教育思想使得美国一些人早期视体育运动为享乐而予以拒斥的做法,转变为组织具有“宗教性质的活动”[17],主张健全的人格寓于健康的身体[18]。一些教育家纷纷在大学教育中倡导体育运动,例如,圣约翰大学(初称“书院”)创始人Francisott热爱竞技运动[19],并认为知识教育、道德教育和身体教育是并行不悖的,竞技运动不仅对身体尤为有益,更因通过竞技比赛,可使学生收获友谊、了解竞赛规则,这些都是人格培养的一部分[20]。由此,体操式教学模式在欧美国家的学校中逐渐被竞技运动教学替代,英美国家的学校体育进入“竞技运动时代”,此时,竞技运动已经以知识教育的形式,通过传教士创办的学校传入到中国现代学校教育中,其对中国现代的学校基于竞技运动文化构建的体育教育制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21]。

英美国家的一些传教士将竞技运动以身体教育的形式在中国现代的学校教育中进行实践,但从美国传教士Calvin在1878年出版的一书[22]中可以发现,其根本目的是利用教会教育传播宗教思想和培植美国政治势力,竞技运动文化则是该教育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自此开始,运动场成为教会学校的必备场地设施。此外,另一种推行竞技运动文化的形式——宗教性质的社团。例如,某青年会诞生于英国,1851年进入美国后逐渐发展成以“德、智、体、美”四育为宗旨的教育社团,由城市青年会和学校青年会组成。自1895年美国在中国成立第一个宗教性质的青年会肇始,该青年会就以传播竞技运动文化为重要任务,其早期成员Robertson认为,体育活动不具有明显的意识形态特征,其所具有的游戏性、趣味性和观赏性又极具传播力,因而要进入大专院校最有效的方法在于竞技运动[23]。除了运用教育手段,该青年会还举办年度运动会等竞赛活动,例如:1910年在南京举办的第1届全国运动会、1913年在菲律宾马尼拉举办的第1届远东运动会、1915—1927年上海又相继承办了3届远东运动会。在很长一段时期,该青年会一直在传播西方竞技运动文化。除此之外,该青年会还吸纳了一些国民党官员。

中国现代学校竞技运动文化与美国某宗教的主导思想有一定的相关性,例如,Y. Colás在关于篮球运动发展史的研究中提及,篮球的起源是一种宗教的政治性权力叙事,篮球规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24]。这类从美国某宗教的主导思想中滋生出来的竞技运动思想与从日本军国主义体育产生的军国民体育思想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社会变迁的背景下融汇于学校体育教育思想中,使得竞技运动文化中的身体教育思想进入中国现代学校体育教育思想谱系中,将以兵式体操为主要内容的学校体育课教学逐渐消融在竞技运动的身体教育中,形成了中国现代学校体育中的身体教育语汇。

3   中国多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的竞技运动文化

在中国这一多民族国家形成的过程中,中国现代的竞技运动教育必须构建自身的身体教育知识体系,以促进中华体育的发展。而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中国现代一些学校的竞技运动逐步进入到下沉发展阶段,源自日本军国主义体育思想谱系的军国民体育思想、源自英美国家竞技运动思想谱系的身体教育思想同时融入到中国竞技运动文化的构建中。

3.1  学校体育课教学内容中兵式体操与竞技运动的融汇

受日本的军国主义体育思想的影响,加之缺乏足够数量的体育教师,中国近现代学校的体育课教学的主要内容就是兵式体操,体育课也被称为“体操科”,然而,军国民体育并非只有体操和军事训练课程,其中也包括了部分竞技运动项目教学,几个方面逐渐融合成了如今的体育课。贾丰臻在1911年9月发表的《予之教育观》中提出:“除体操、旅行、运动、学校衛生外,更宜模仿日本学生实行种种活动,例如:蹴鞠、网球、击剑、打靶、柔道、游泳等,不止关系到体育之发展,尤可为军国民教育之预备。”[25] 从中可见,日本学生参与的体育活动主要以各类竞技运动为主。而中国在1910年举办的第1届全国运动会也已经出现了一些田径、足球、网球、篮球[26]等比赛项目,说明很多学校的体育课已经有了竞技运动教学。这种“双轨制”为之后的体育课教学内容由体操式转变为以部分竞技运动项目为主的教学内容奠定了基础。

几乎是同时,美国的一个宗教性质的青年会倡导的竞技运动文化对当时的教育领域产生了影响。受英美国家的自然主义体育思想影响的竞技运动教学在中国近现代学校体育课中的比例大幅增加,开始逐步取代军国民体育。这一体育思想促使当时的政府鼓励各地学校举办竞技体育赛事以使学生在各类运动会取得优异成绩,而且当时各地的竞技运动大会的参与主体主要是学校的学生。一时间,竞技运动直接推动了中国近现代学校体育教学中体育课的教学内容的变化。例如,当时的南京高等师范学院就非常重视竞技比赛,据有关资料记载:“在1918年华东运动会上,蒋湘青获撑杆跳高第1名、袁宗泽获1 600 m赛跑第三、金兆钧获高栏跳高第三”[27],该校也是最早自行宣布废止兵式体操的学校(1920年)。1922年,壬戌学制公布,正式将学校“体操科”改名为“体育科”,兵式体操被彻底废除,取而代之的是以田径项目、球类运动、游戏、体操组成的教学内容。这也说明以竞技运动为主要教学内容的身体教育思想谱系与以兵式体操为主要教学内容的军国民体育思想融汇的完成。

3.2  争夺身体教育权力的学校运动会

壬戌学制的公布表明了竞技运动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走上了中国学校体育教学的历史舞台,代替了兵式体操,成为当时国民党政府对国民身体教育权力实施政治规制的新手段。与此同时,中国近现代一些学校学生的中华民族危机意识的觉醒和“五四运动”激发了更多人参与到了中国多民族国家建构过程中。而当时的教育界人士也开始推动“收回教育权运动”,这也对竞技运动的发展产生了影响。社会各界人士一方面将运动会的主办权、管理权、裁判权等从美国人手中收回;另一方面抵制参与西方国家在华举办的运动会,例如:在1925年3—4月,湖南的一些学生团体和部分教师发起了对教会学校主办的湖南省第8届运动会的抵制活动,且湖南省学联通过了《拒绝教会学校加入全省运动会》的决议[28],之后福建省的泉州、厦门等地的教会学校的学生也纷纷加入到其中。这种通过竞技运动进行身体教育权力斗争的现象,在其他国家也存在。譬如:在19世纪初,德国体育界格外强调体操的价值,新闻媒体甚至发起了要“‘英国体育,还是‘德国体操”的论争。德国的一家报纸还提出了“废除足球”的倡议[29]。Eisenberg认为:这种争夺实质上是当时日本、德国等资本主义列强争夺统治地位的国际政治局势的投射[30]。中国近现代学校体育教学中的竞技运动不仅是身体教育的载体,更是中国近现代国际政治时局在身体教育权力争夺中的投射。

3.3  女性参与竞技运动意识的形成

在中国现代竞技运动下沉发展阶段,身体教育最重要的变化体现为女性参与竞技运动。严复、梁启超等提出了将女性身体教育转化为中华民族危机意识的观点[31-32]。张英谷于1923年发表的《提倡女子的竞技运动谈》一文中认为,虽然女性在生理方面异于男性,但在大部分的竞技运动项目上即使女子运动员比男子运动员成绩稍逊,但相差不大,并认为女性适合的竞技运动项目有曲棍球、高尔夫、篮球、滑冰、竞渡、竞走、网球、足球、室内棒球等[33],这些竞技运动项目都能够促进女性身体健康。女性开始被呼吁要积极参与竞技运动,学校通过传授体育知识的方式,进一步将强健女性身体置于“保国强种”的层面,实质上通过竞技运动拓展到了女性的身体教育层面,同时也体现了中国多民族国家建构过程的继续深化。

就20世纪初至30年代中国竞技体育的发展状况来看,第2届全国运动会第1次设置了女子竞赛项目(女子球类运动);第3届全国运动会则设置了篮球、排球、网球和多个田径项目(50 m、100 m、200 m接力、铅球、跳远、跳高),来自北京市、天津市、上海市、广东省、江西省、湖南省、浙江省的17支女子運动队[34]参赛。以上几届全国运动会中女子运动员的数量不断增多。据《申报》的一篇新闻报道可知,仅上海市小学第2次联合运动会就有女子运动员250余人[34]。这些女子运动员主要来自部分省市的学校,其中很多来自女子体育学校,譬如:上海女子青年会体育师范学校、东南女子体育学校。从中可见,女性的身体教育在这一时期已经成为学校体育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这表明竞技运动文化已经赋予中国近现代女性接受身体教育的权力,这种权力体现在强健女性身体、培养女性体育精神和坚韧意志上。

3.4  “土洋之争”背景下中国武术的“国”字化与竞技化

在日本军国主义体育思想和英美国家竞技运动教育思想的影响下,一些国人的身体观、中华民族危机意识开始转变,在中国武术方面的具体表现为:武术的“国”字化和竞技化。

在中国武术“国”字化的含义建构上,中国武术开始从民间的身体锻炼形式、谋生手段和娱乐方式转变为中国多民族国家建构过程中的国民身体教育手段。1926年召开的“第11届全国教育联合大会”的决议案中提出了“学校体育应特别注重国技案”[35],并特别强调了武术既关乎强健国民身体,也关乎“国粹”保护,“国技”“国粹”“国术”等词出现在当时各类学校的体育教材中,这就表明,中国武术在中华民族危机意识的形成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从谱系学理论而言,中国武术文化的传播本身就意味着一种身体教育权力的建构。

20世纪二三十年代,随着各级“国术馆”的建立和“精武体育会”的不断发展,中国武术教育全面展开,这就为中国武术的竞技化转型奠定了基础。1929年《国术考试条例》出台,其中就包括了徒手搏斗、短兵、长兵等竞技项目[36]。同年,“中央国术馆”组织了一系列大型武术竞技比赛活动,比较有影响的是“浙江国术游艺大会”。此次大会有400余人参加比赛。陈家轸在《国术比赛之感想及主张》中提及:“我主张平日练习国术,必要练习比赛”[37]。由此可见,在中国武术教学中融入中华体育精神已经深入当时的教育者的内心。

1932年《大公报》发表《今后之国民体育》的社论,之后《体育周报》发文予以批驳,自此,“土洋之争”拉开帷幕。“洋派”认为武术不科学[38],两派的争论实质上就是身体教育权力的争夺,凸显了竞技运动项目中国化过程中,国人身体教育权力意识的觉醒,本质上也是一种“文化自觉”。由此,中国武术竞技化改造的最主要的方法就是融入英美国家竞技运动的擂台式竞技的规则和模式。例如,在1933年的“全国运动会”中,“国术”成为竞赛大项之一,其中:男子组设置了拳术、器械等,女子组也设置了拳术和器械[39]。

4   结束语

竞技运动教学是中国近现代身体教育思想谱系的重要分支,其源头与日本、德国的军国主义体育思想和英美国家的自然主义体育思想相关,其中受英美国家的自然主义体育思想的影响最大。美国某宗教性质的社团在华开展的竞技运动教学与中国近现代早期赴美国的一些留学生引入中国的竞技运动思想,构成了当代竞技运动文化的核心内涵。从谱系学理论而言,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中的身体教育思想是中国近现代史发展过程的意识形态解剖刀。通过梳理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中的身体教育思想脉络,从中可见,一些资本主义国家的竞技运动文化中的身体教育思想对中国近现代多民族国家建构过程具有国际政治时局投射的含义。在中国近现代竞技运动文化中,中华体育精神通过各类学校学生强健的身体和坚韧的意志体现出来,其对中国多民族国家的构建有着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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