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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疫追踪:抗战时期粤港澳地区传染病与日本细菌战略*

2020-12-17

江海学刊 2020年6期
关键词:细菌战粤港澳日军

冯 翠 吕 晶

内容提要 抗日战争时期,随着日军对华南地区的侵略,其细菌战战略自战前、战时到占领,实现了从“知疫”—“防疫”—“检疫”—“制疫”—“施疫”的完整过程。在控制粤港澳地区之际,以广州为中心的海港检疫、内河营运、治安体系成为细菌战实施的各个环节,逐渐联合行动。传染病蔓延与正常检疫、日本细菌战略之间关系复杂且相互影响,呈现出日本对华细菌战的时间差异、地域差异以及路径差异。对以上问题进行研讨,逐渐剥离隐蔽的疫情,扩展了对日军细菌战及当地传染病史的研究,深化了对日军“细菌战”到日本“细菌战略”的认知。

多年来,中外研究已大量揭露日军秘密制造细菌武器,进行人体试验和细菌战攻击,造成中国军民受害的情况。而日军在华南地区①实施细菌战的研究,主要围绕日军华南防疫给水部队(波字第8604细菌部队)②的历史与活动展开,已公布的有关幸存者、知情者言证,为日本战争罪行的论证提供了诸多线索和依据。但由于华南地区传染病和细菌战的史料挖掘不够充分③,研究更较孤立,缺乏联系性、宏观性,难以做到宏观上的整体把握与史实勾连,总体上研究略显薄弱。

粤港澳地区是华南的中心区域。综合考量这一地区的特殊性④,结合三地档案馆、图书馆的档案、报刊等史料以及日本亚洲历史资料中心的档案文献,笔者从时间、空间的逻辑关系梳理切入,从战前、战时、占领三个阶段,研讨抗日战争时期该地区传染病与日本细菌战略之实施以及演进的关联性,推进对日本细菌战略及华南地区传染病史的研究。

“知疫”:粤港澳地区传染病史与战前日方传染病情报搜集

(一)粤港澳地区传染病史

近代开埠以来,粤港澳地区由于地理、气候等自然因素,以及社会流动性大、卫生条件差等人为因素,成为传染病的渊薮,“气候状况和区内的无数沼泽及死水,特别有利于地方性的疟疾和发烧等流行病的传播,因而造成大量人口死亡”⑤。在19世纪及之前流行有疟疾、梅毒、脊髓痨、痢疾和白喉等传染病;20世纪上半叶,鼠疫、霍乱、天花、疟疾等成为周期性发生于当地的特别流行病⑥,给社会和民众带来灾难与恐慌。

港英政府、澳葡政府及广东当地政府与有关组织,较早投入对传染病的研究与防治。澳门在“19世纪下半叶,对于流行病的应对与治疗在一定程度上走到了世界前列”⑦;港英政府自1902年开始聘请细菌学专家来港担任公共卫生监察工作,建有细菌学检验所及实验室⑧;1927年国立中山大学成立了细菌学研究所,从事相关研究与监察工作⑨;粤海关亦设有广州海港检疫所,并在南石头、马口、小港路、大北、二沙头、黄埔等处设有支所,负责港口客货的检疫⑩。所以,粤港澳地区因应传染病的频繁爆发,积累了一定的应对与防治经验,而这些正是日本发动侵略战争前重点收集的情报。

出于战略需要,日本广泛搜集各国的传染病史及其流行情报。早在1928年时,日本就曾大量收集欧美亚地区细菌战情报,涵盖各国细菌战介绍、细菌实验设备研制、传染病和流行病的研究和防治、防疫免疫研究等,甚至具体到细菌武器的制造和细菌战的实施细节,内容完备。随着对华侵略的推进,日方对华南地区传染病史及传染病流行防治进行了持续、深入的情报搜集。广州市档案馆所藏日文统计图表《广东省敌地区急性传染病统计表》(1939~1941年),内有《两广地区(及港澳)鼠疫疫史一览表》(1867~1929年)、《广西地区急性传染病统计表》(昭和10年、11年)等,记载了历史上及至战前两广、港澳地区传染病发生概况。日本亚洲历史资料中心公布的有关外务省、陆军省、厚生省的传染病、防疫给水及海港检疫等档案中,也都有对粤港澳地区传染病的记载,其中外务省档案中关于日本驻粤港澳三地领事馆对该地区传染病报告数量居多。

1.广州

1936年,日本驻广州总领事馆已经着手搜集广东传染病情报,对当地虎烈拉(霍乱)、赤痢、伤寒、痘疮、斑疹伤寒、猩红热、流行性脑脊髓膜炎等传染病的患者数、死亡数等编成表格形式的“传染病月报”,上报外务省东亚局第二课。随着战事发展,报告越趋详细。如1938年9月27日由台湾转发给外务大臣宇垣一成来自香港的电函,汇报广东方面疫情如下:

依据东区防疫所布告,8月东江方面霍乱(虎烈拉)患者为6399人(死亡1943人)。主要流行地情况列举如下(以下括弧内为死亡数):潮阳,2028人(641人);潮安,1454人(427人);陆丰,1019人(239人);惠来,1018人(401人);揭阳,275人(70人);海丰,217人(49人);汕头,25人(7人)。现下惠州及广西方面大致在持续蔓延;又最近北江、英德方面疑似霍乱大致发生数宗;各流行地驻有省政府派遣的防疫班在努力扑灭疫情;还有桂林、梧州,7月上旬疫情开始流行,目前已经处于大致消灭的状态。

上述疫情情报显然是在连贯粤港澳沿海及两广的珠江水系收集的,广东方面的资料尤为详细。电函内所指东江流域疫情流行地等皆为广东沿海以及沿珠江水系上溯至广西沿江的关卡或城市,推测是为日军登陆作战、侵略华南地区做准备。

2.香港

大致自1935年起,日本开始对南洋(包括港澳)疫情进行系统搜集,尤其关注香港。实时跟进病情发生状况,以“传染病周报”和疫情详述相结合的形式向日本国内汇报。“传染病周报”按新患者、死亡者、存活者数量来统计,分别记录当地霍乱、鼠疫、痘疮(天花)、猩红热、赤痢、伤寒、副伤寒、白喉、斑疹伤寒、流行性脑脊髓膜炎等疫种每周至累计一月以来的流行情况。

战前,日本驻香港领事馆疫情汇报频仍。根据日本外务省通商局第二科的资料,该领事馆仅1935年汇报该地的传染病周报就有44期,1936年1~3月有12期。可见日方对当地疫情流行情况非常重视。

1937年8月5日,日本驻香港代理总领事冈本发给外务大臣广田弘毅关于香港霍乱的电报称,当地“7月25日始,迄至31日,发现外来霍乱病患者4名;截至8月4日,已经发现新患者25名”。8月12日,总领事水泽发给外务大臣广田弘毅关于香港疫情进展的电报,称:“依据卫生局报告,10日正午至11日正午24小时的霍乱发生数为59次。上月5日初次发生以来,迄至12日正午,合计发生150(例),死亡71(例)。”两封电报均由外务省迅速转发内务省卫生局防疫课,迅即14日,香港方面就收到外务大臣广田回复电报,指示进一步工作,称:

有必要标识出霍乱流行地,更进一步将左列事项附详报立即回电:一、既发患者(生、死、日死亡数)情况附发生地域及国籍;二、当地防疫措置状况;三、今后的建议。

根据这一指示,此后关于香港疫情的电报内容愈加详细。对香港市街、郊外、村落及九龙市街的租借地居民、渡航来港者、海上生活者的疫情逐月定日分别汇总,用电报发出。时至日军对华南侵略战开启前夕,日方汇总香港疫情信息,足见其用心。

3.澳门

澳门时为中立区,但日本对澳门疫情亦颇关注。前述《两广地区(及港澳)鼠疫疫史一览表》,即有对澳门历史上1891年、1914年霍乱的记载。侵华初期,澳门疫情多由日本驻广州或香港领事馆收集。1941年初,日本在澳门设立领事馆,疫情始由澳门领事馆负责。1941年5月22日,澳门代理领事福井保光向外务大臣松冈洋右报告澳门发生和防治虎烈拉(霍乱)的情况。根据其汇报,4月27日至5月20日,患病者82名,死亡者33名,死亡率达40%,且疫情还有蔓延的趋势。

由于日本驻澳门领事馆成立较香港等地领事馆晚,尚没有以周报或月报形式进行汇总,但搜集的数据十分精确,并且在发回国内的报告中对澳葡政府的防疫、周边地区的检疫等均有详细汇报。

通览粤港澳三地发回日本国内的传染病报告,以日本驻香港总领事馆的报告最早,时间自1935年1月始,持续至1941年11月;日本驻广东总领事馆的报告最多,时间自1936年1月持续至1942年11月;日本驻澳门总领事馆则自1941年5月始陆续向外务省发送传染病报告,时间持续至1942年4月。三地的报告均持续至1942年结束,时间与日军1942年后逐渐控制粤港澳三地沿海与内河检疫体系大略同步。

在对粤港澳发动侵略之前,日本政府对当地传染病的发生情况高度重视,特别是各领事馆,对香港及广东沿海沿江地区疫情进行周密的情报搜集,越临近战事,其报告越频繁,内容越详细,实则是战争前的准备,特别是为细菌战部队提供详细情报,以确保作战顺利,稳定与维护占领初期秩序。

“防疫”:日本防疫给水部队与侵略粤港之战事

战争期间出于防疫、检疫的需要,日本开始将防疫与给水结合,组建防疫给水部队并运用于战场。一般而言,战时给水是指野战条件下,及时供给质好且足、符合卫生要求的生活饮用水,以保证士兵健康和部队战斗力,包括水源侦察、汲水、净水、贮水、输水和配水等任务。战时给水对军队的后勤保障至关重要,是战争中军事活动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质条件。在对中国华南地区战事的推进中,日军防疫给水部队协同登陆作战,承担给水、检水、防疫、消毒以及运送武器弹药等任务。而粤港澳地区传染病的流行,亦成为日本细菌战略实施的契机。

(一)参与日军广东登陆战

1938年10月12日,日军在大亚湾登陆,10月21日占领广州及其附近地区和珠江三角洲各要点。

根据日军第二十五军隶下第十二防疫给水部队略历记载,在日军发动侵略广东战事前,1938年8月24日,第十二防疫给水部分依陆军军令临时动员开始成编,8月30日成编完毕,9月20日从神户港乘船出发,9月25日抵达中国东部吴淞港。随后,10月2日又从吴淞港出发,18日抵达华南大亚湾澳头港登陆作战,并在广东附近执行警备任务,直到1941年7月20日,该部自中山县唐家湾出发,南下佛印西贡港执行任务。另据《日本帝国陆军编队总览》记载,南支那防疫给水部于1938年9月20日在日本国内编成,同时编成的有第十二防疫给水部,在日军攻占广东时共同担任防疫给水任务。南支那防疫给水部队亦即日本细菌战略部队波字第8604部队对外的称呼。根据8604部队战友会全国大会执行委员本田幸一记述的《华南派遣军波字第8604部队战友名簿》,该部队在广东战事前组建,并参与广东作战,详情如下:

部队创建于1938年(昭和十三年)9月7日,当时称为“第21野战防疫部”,以井上少佐为首,部队长以下约有150人,组建于大阪市。同年10月12日,在华南“白聊士湾”(按:应为大亚湾)与友军一起登陆……同年10月31日下午3时30分,进入省城广州。

如此可知,日军发动侵略广东战事前,在国内成立过两支细菌战略部队,即上述第十二防疫给水部队与南支那防疫给水部队。两支部队均登陆广东参与作战,随后驻守广东。有关防疫给水部队在登陆作战中的具体工作及主要活动,在防疫给水部队协同香港攻略战后,日军予以全面总结。

(二)参与日军香港攻略战

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第二十三军一部在海军、空军协同下陆海空三位一体,向驻港英军发起进攻。12月25日,港督杨慕琦投降,日军占领香港。根据日本陆军军医学校军阵防疫学教研室所撰《在本次南方作战中防疫给水部活动情况以及在防疫给水要务上的考察》报告,第十七防疫给水部隶属佐野兵团,参与日军香港攻略战,自1941年11月30日至1941年12月29日,负责给水、检水、消毒以及运送武器弹药等任务:

(1)给水

战斗发起之前,向各部队配备主要以卫生滤水机为主体的小型作业班,设定周密的防疫给水网,活动在兵团作战行动的整个区域,随时随地利用水源,实施过滤净水工作,努力给将士水壶补充新水及补给炊事用水。

(2)检水

水质检查及毒物检测由本部及各作业班具体实施。作战期间执行检水任务,总数共计315例。

(3)消毒

战斗行动中没有消毒工作。敌军投降后由于在英军俘虏中发现了疑似传染病患者,为此而对收容室进行消毒。

(4)其他

运送武器弹药,(按照兵团作战命令)运送折叠舟175只,弹药3450箱,天数9天。运送伤病患者(按照兵团作战命令)1086名,天数14天。

可见,防疫给水部队在是次作战中的作业贯穿战事始末,特别是给水、防疫工作,对保持日军的战斗力非常关键。日后军方对防疫给水部队南方作战评价颇高:

当时的编制及以后又经过数次的改编,终于看到了它在中国大陆逐渐得到普及,同时也越发让人们明白了它的重要性,如今已成为一支在人员计划上有制度规定的正规部队。本次南方作战其实是使用防疫给水部队经由过渡期走向全面运用期的大舞台,这甚至可以说是历史进程中的第一次。

因防疫给水部队在粤港战场上的“出色”表现,日本细菌战略实施升级。随后在南方作战中,日军将第二、第八、第十一、第十二和第十七防疫给水部队作为兵团的配属部队派上战场,细菌战部队在战场上的运用全面展开。

学界研究早已指出,防疫给水部队是细菌战部队对外的一种公开身份。每一个方面军均设有防疫给水本部,每一个师团设有防疫给水部,且下设支部,负责部队的检疫、防疫、给水等工作,亦专门研究、生产细菌武器,实施细菌作战。防疫给水部队是日本推行细菌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防疫给水作业是日军预防本身遭受细菌传染的屏障,既保证净水供给,又可避免作战人员因水源污染等感染传染病。进而,在给水作业的表面掩护下,秘密从事反向细菌研究和实战,这在后述日本侵占粤港后对粤港澳三地检疫控制与秘密细菌实验中得到印证。

“防疫”“检疫”与“施疫”:日本在粤港澳地区的细菌战略

1942年初,日军已占领香港,并派特务机关驻守“中立区”澳门,封锁与监控该海域,以此作为向南、向西进军的基地。为维护占领区的统治,日军及伪政权必须应对战争带来的大规模难民潮及传染病流行。与此同时,难民与传染病也为日军细菌实验及细菌战略实施提供了现成的实验样本与借口。因此,日方完全控制粤港澳地区后,以广州为中心,表面上控制疫情,背地进行细菌实验与攻击,同时进行,相互影响、推进,形成了明暗衔接的细菌战略系统。

(一)明里:粤港澳之间的“防疫”与“检疫”

日军占领香港后成立了第解部,执行“归乡政策”,大规模驱逐华人,每月均安排火车和轮船强制驱逐市民。大规模的驱逐导致香港人口从1941年的191万减少至1945年的60万。华人必须持有香港总督部卫生课发给的种痘证明书和霍乱预防注射证明书,否则随时有被驱逐或在各个关卡扣留的可能。被驱逐的华人绝大多数去往澳门或广州,或者再从这两处折返内地。因此,广州与澳门的检疫是关键。

日军侵占广州后,夺取了粤海关,并在南石头修复被战争破坏的办公楼,恢复检疫工作。早期名称仍为广州海港检疫所,1942年12月1日,改称粤海关海港检疫所。日军通过粤海关海港检疫系统对来粤的客货船只进行检疫,同时派驻人员从事细菌作业。

表1 粤海关职员表(来自1942年12月1日)

表1 粤海关职员表(来自1942年12月1日)

序号职务姓名籍贯级别1所长岛义雄日医官(五级)2细菌专家医官岩濑祐一日医官(八级)3医官黎宏业华医官(十级)4医官鲍政华副医官(一级)5医官詹崇文台湾副医官(一级)6技术官李咏洁华副检疫官(三级)7兽医官土持胜次日副检疫官(四级)8主任兼技术官平识善保日副检疫官(四级)9事务官森胜雄日检疫员(六级)10事务官鲍观允华检疫员(六级)11书记张维华检疫员(八级)12监察官兰地信平日检疫员(八级)13检察官小山一学日检疫员(八级)14检察官樱八百喜日检疫员(八级)15书记赵连城华检疫员(九级)16检察官角谷斫吾日检疫员(九级)17检察官檀尾良彦日检疫员(九级)18检察官石田太郎日检疫员(九级)19检察官温忠基华检疫员(九级)20检察官廖季垣华检疫员(九级)

粤海关派驻有日方细菌专家。粤海关检察官廖季垣曾回忆,该所在编人员主要负责检疫工作,凡外来船只、人员进入广州,必须在该所做常规检查(主要是检验粪便),有问题的要留下来,无问题则上岸。该所还驻有日本卫生部队一个班,七八个人,穿军装,配有武器,所从事的工作对中国人保密。廖见过他们捞孑孓虫、抓蚊子。根据原8604部队第一课细菌检索(即化验)班兵长(班长)丸山茂揭露,上述卫生部队即为波字8604部队所所属前来执行细菌战任务。可见,海关与细菌部队分工不同,伪粤海关海港检疫所主要职能是检疫,驻扎所内的日军人员则从事细菌作业。

在澳门,日方以控制疫情为由设立澳门细菌检验所,隶属华南日军驻澳门特务机关,由华人特务把持。其中澳门华医徐淞及其日籍妻子林辉清承包检便等事宜。凡澳门往日占区者都必须到该所检疫,其地点就在澳门卢九花园处。关于澳门细菌检验所,战时从新加坡回国读书参加抗战的何明女士在回忆录《岁月》一书中提到:

办理走岐关路的手续。首先,在门口挂着“澳门细菌检验所”的日本人那里,去填了说明离澳理由的申请书,贴上照片,排队到验便室去检验。第二天,又要去领取检验证和盖了印的申请书,然后再到日本人的联络机关去申请领取岐关路的通过证。

抗战时期任中共东江纵队机关报《前进报》社长的杨奇,多次参与当时秘密护送滞港重要人士行动,他也在回忆文章中提到此事:

如果要经澳门到内地,可走水陆两条路:水路是搭走私船到台山都斛,步行到肇庆,再坐船到梧州,然后乘车去桂林。陆路是走岐关路(关闸到石歧的公路),到了石歧后坐船到江门,步行去肇庆,再坐船去广西。这两条路都较危险。走水路,走私船不好找,要坐的人多,航道上也不安全。走陆路,要自己先到“澳门细菌检验所”向日本人填报,影相,检验粪便,领取离澳通行证。

除澳门细菌检疫所外,还有广东内河营运组合所辖澳门支店防疫部,控制进出澳门的细菌检验。另外,日军也曾“协助”澳葡政府控制澳门疫情。1942年初,由港来澳难民剧增,2月中旬当地疫情爆发,澳葡政府向日伪中山市赊账补给疫苗,且向日本求助。日本驻澳门代理领事福井保光曾就此事向外务省汇报,称:

现在政厅(澳葡)正积极努力采取防疫措施,接受中山县石歧博爱会诊班发来的补给疫苗,已有10万人受领,进一步将打算投放至60万人用量。由于该会诊班的体谅,对财政困难的(澳葡)政厅采取赊账(贷款),且必要情况下还可以增补疫苗,对市民采取强制注射,此外,还在当地实施日均3000人以上的检便措施。(澳葡政府)卫生防疫预算仅为3万美元,医疗卫生防疫之外的设备等极为欠缺,所以对我方提出请求,补给前文提到的预防液,并十分期待在医学卫生方面同我方保持合作。

日军乘此机会控制了澳门往香港或内地的检疫权。

以控制疫情为理由的公开细菌检验活动,在粤港澳三地实施形式各有不同。日军及伪政权明里在粤港澳三地从陆路、水路两条线进行“严格”的检疫,并对“疑似”传染病患者进行收容与监察“治疗”,暗里却在悄然进行细菌实验,实施细菌战略。

(二)暗里:以广州为大本营铺向周边的“制疫”与“施疫”

日方在华南地区进行细菌实验、实施细菌战,形似一张紧密的由内向外扩展的网。以日军华南派遣军波字8604部队为主体,秘密的细菌实验与细菌攻击在公开的检疫、控疫的掩护下悄然实施。其战略实施可以大致归纳为四个方面:

第一,细菌实验以广州为据点,中心设在博济医院(今中山大学医学院)。

本田幸一记述提及,1938年10月31日,日军第21野战防疫部进入广州,在今中山大学医学院设置本部,属华南派遣军司令部直辖,兵力逐渐增强,其后改名为波字8604部队。根据丸山茂的揭露,该部队对外宣称防疫给水部,为师团级,部队长是佐藤俊二(大佐),配备有1200多名专业人员,其中专业将校100人(不包括兵区医院的人数),下设六课,除总务、器械两课外,其余四课分别从事细菌研究、防疫给水、传染病治疗、鼠疫培养与病体解剖实验与研究。

在《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第2部第353号“关于南支那的疟疾”第1篇《关于南支那疟疾的疫学(流行病学)观察》中,详细记载了井上隆部队、田中严部队在1938年10月至1940年2月在当地进行疟疾调查研究的总结,与1940年3月陆军军医学校举办陆学药学研究会上的演讲,提及波字部队曾对广东及其附近(海南岛、钦州、柳州)的蚊族、居民的疟疾原虫保有率以及防疫概况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其中1939年2~4月调查的广州及其附近居民的原虫保有率如表2所示:

表2 广东(按:指广州)附近居民的疟疾原虫保有率调查表

表2 广东(按:指广州)附近居民的疟疾原虫保有率调查表

月别广东(按:指广州)市内广东(按:指广州)市外“患者”总数疟疾原虫保有率“患者”总数疟疾原虫保有率1939年2月80767(8.3%)1461362(24.0%)1939年3月第2旬38818(4.6%)821185(22.4%)1939年4月第1旬20811(5.2%)47470(14.7%)小计140396(6.85%)2756617(22.4%)“患者”总计4159名,疟疾原虫保有者713名(14.7%)编号通过博爱会□□诊疗“患者”

由上述患者数据可知,日军在广州进行的居民疟疾原虫保有率调查及实验规模不小,市外的“患者”明显多于市内,而且情况较市内也更为严重。表中“患者”编号来自博爱会。战时博爱会占用私立岭南大学附属博济医院,开办博爱会广东医院,而院址即为日军细菌部队波字8604部队本部驻地。

第二,海港检疫、内河营运以及治安体系交集于南石头。

伪粤海关海港检疫所与南石头难民收容所相邻,在难民营的西北角,两者使用的都是原广东惩教场旧址。细菌部队驻扎在粤海关海港检疫所,依托检疫所与难民营,通过广东内河运营组合(日方控制的华南内河航运主要机构)运来港澳难民和伪广州警察“收容”的“流浪”人员进行细菌实验。

日军控制广州后,组建由日商承办的广东内河运营组合,垄断粤港澳的运输,并派出“白银丸”“广东丸”“海疆丸”等船只行走三地,运输货客。港澳往来内地难民走水路绝大多数都要搭乘这一组合船只。在登船前要进行细菌检验,获得检验证方可登船,到广州上岸时,又要再次接受粤海关海港检验所检验。根据当事人回忆,由水路入广州的难民船全部停泊在南石头海港检疫所河面,日军一批批把难民押到检疫所空地上进行检便,但到底是放东西还是取东西却不得而知。这样的经历在何琼菊、冯芳标、冯奇、何荣清等亲历者的回忆中均有叙述。而根据日方丸山茂的证词,“军方为了保证广州市区的治安,把来广州的难民置在摊(按:南)石头收容所,但由于香港来的难民太多,收容所已人满为患,命令南水部用细菌杀死他们”,丸山茂是这一任务的执行者之一。近藤昭二在《丸山茂完整录音证言及解说》中进一步指出:

如何处置这些难民很伤脑筋。虽然没有资料能证明,但是似乎是当时跟军医学校的人商谈,了解他们最想知道细菌的感染率、死亡率等,所以决定在难民身上进行人体实验,其结果还绘制成了图表,也就是他们(按:指丸山茂证言中与的场守喜的谈话)讲话中提到的那些图表,想必那些秘密保护着的图表就是这些记录感染率、死亡率的图表吧!

海港检疫为使用细菌犯罪提供了“合理”的借口。

广州伪警察系统以维持治安为由,将难民与居民押送南石头难民收容所,这为日军实施细菌实验提供了另一个来源。日军攻占香港后,遣散华人,返粤难民剧增。1942年2月初,广州已接收近40万人。霍乱开始流行。为维持治安起见,伪政府就近在南石头设立难民收容所。所有的返粤难民必须先在该处留观24小时,始准入市或收容。曾在难民所4年之久的南石头居民肖锋回忆:1942年初港九难民回到广州,惩教场改称广东省赈务分会南石头难民收容所,1944年又将名称改为广州市南石头难民收容所。

南石头难民收容所以“维持治安,安置难民”的名义设立,由伪警察系统收容解送难民至此,伪广东省政府政务厅还曾公布南石头难民营收容所收容乞丐暂行办法。1942年1月17日,伪广东省会警察局鉴于港九难民回归者日渐众多,饬令市民,如有港九难民居留家内,应由户主负责向分局登记。1942~1945年间,伪广东省警务处、伪广东省会警察局等多次下令,定期将所收容流浪乞丐难民解送指定地区或难民所。《大东亚战争陆军卫生史》中写道:

在广州曾发出作战命令,出动两个大队,两三次调查市内各户,凡是看到手持空罐、饭碗、餐具,徘徊街头的流浪者、乞丐、衣衫褴褛的华人,不管男女老幼,一概押上卡车,送到河南(按:珠江南岸)郊外的原刑务所(按:南石头难民收容所)收容。

南石头难民收容所收押的不仅有难民、乞丐、流浪者,还有广州市民。根据广州陈树勋的叙述,他的祖母就是受害者。当时有广州市民被“莫须有”的理由抓至南石头难民收容所,生还者寥寥无几。只有极少数逃出者获得及时医救,侥幸生存,人们对“南石头”谈而色变。

上述两方面的细菌实验活体来源,在1942年防疫给水部陆军军医大尉丘村弘造的《关于广东地区华人霍乱患者的调查报告》中得到印证。报告中的实验数据均采集自香港和广州市内转入广东省立传染病院的华人,称,“调查研究系自昭和16年度(1941年)广东市(按:应是广州市)在河南(按:珠江南岸一带)设立广东省立传染病院,收容华人霍乱感染者得以实施”。此处“广东省立传染病院”地址与南石头难民收容所地址一致。可见,“广东省立传染病院”、粤海关海港检疫所、难民营三个机构的地址均指向南石头,是日方进行细菌实验的汇合点。

第三,日本细菌战略部队势力及影响覆盖面广,兼及华南与周边。

日本驻华南细菌战略部队建制具有相当规模。本田幸一在《华南派遣军波字第8604部队战友名簿》中提到,该部除(广州)本部外,还在广东各地及华中除州(原文如此,疑为安徽省滁州)、福建省、广西省、香港(九龙)等地区有建制。常石敬一在著作《医学者们的组织犯罪》中载文《支那事变后新设立的陆军防疫机构》中提到,波字8604部队有6个比较正规的下属支部,分别是第2、8、10、11、12、17(野战)防疫给水部,其指挥官、具体驻地及编成人数等均有明确记录。从驻地记载来看,波字8604部队本部设在今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其支部范围包括原国民党第四路野战医院和军医学校旧址,原华南农学院、原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背面约1公里的“伍汉持纪念医院”(今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以及原广州市大石街三巷西边广东女子师范学院旧址(现为广东省政府后半部分)。

该部还有一定数量的外延机构。曹卫平结合多方史料研究认为,该部还有3个比较固定的派出机构和7个临时派出机构。3个派出机构,虽无正式部队编号,但都是很重要且较固定的支部,即香港分遣队、海南岛定安支部和广州南石头难民收容所。临时性的派出机构有深圳临时小分队、淡水临时小分队、东莞天花防疫小分队、海南定安鼠疫调查队、福州分遣队、滁州支部和海南海口支部。此外,本文所述的澳门细菌研究所、广东内河运营组合、澳门支店防疫部等细菌检验防疫部门,也是与之密切相关的外延机构。

该部活动地域范围较广。通过日方细菌实验报告中所载实验对象的来源可印证其势力所及与影响范围。如表3所示:

表3 广东附近居民的原虫保有率调查表

表3 广东附近居民的原虫保有率调查表

检查地域检查时间检查人口广东(按:指广州)河南(按:珠江南岸)1939.328河南(按:珠江南岸)1939.81062脚村1939.3120郊外1939.2~42648外来患者1939.2~41502从化1939.1220增城1939.940佛山1939.121329三水1939.1160江门1939.1164虎门1074海南岛海口1939.5~12琼山1939.5~12344三亚1939.3248□林1939.8~1215崖□1939.8~12938文昌1939.8~1230龙门岛1939.123钦州1939.12893广东广西出身俘虏1939.9~10124汕头1939.12潮州1939.12120

表3中有关1939年3月至12月期间居民原虫保有率的调查,地域不只局限于广州及其附近,还包括广东省内佛山、三水、江门、虎门以及潮汕地区,涵盖广东、广西、海南岛等地。防疫给水部军医木俣邦夫和远山武志还曾在1943年3月25~29日,对香港岛的疟疾以及按蚊(携带霍乱病菌的蚊子)进行过为期5天的调查,形成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对其中8种作了毒性、自然感染率、繁殖量等项目的研究,判断是否有繁殖的必要。另外还对附近507名居民做了检测,观察不同年龄、性别的原虫保有者的感染症状、反应等。日本在华南地区实施细菌实验,采集细菌感染样本的范围及规模,可见一斑。

第四,最终目的为“保护自己,消灭敌人”,以当地流行性传染病为掩护为战略目标,散播传染病菌。

学界通过搜集原始资料及口述,记录整理日军实施细菌武器攻击造成当地疫病流行的历史,证实了一些地区的细菌战发生。如浙江省衢州市防疫医生邱明轩关于当地细菌战疫病流行及防疫史研究,就是根据衢州境内浙赣铁路沿线地区的40乡镇、270村,22万人口的调查展开。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图书馆所藏《井本日志》,其中有关于日军731部队在常德上空撒播带鼠疫菌的跳蚤,以及两周后鼠疫大流行的记载,证实了常德有文字记载以来首次鼠疫爆发流行是日军细菌武器攻击结果。而华南波字8604部队从创建到侵华战争失败后解散,历时7年有余,在此期间服役者多达千余,长期服务于日军在华作战。

战时,藉口海港检疫、控制疫情、维持治安,日军利用伪粤海关海港检疫所、广东内河运营组合以及伪广东警务系统,控消传染病蔓延带给其统治的危害,同时,又以传染病作为手段消灭难民以及对统治构成威胁者。石井四郎、井上隆朝在“有关疟疾的调查研究”报告中即强调了疟疾的作战意义,宣称:

疟疾的作战意义,可以从以往的战史、殖民地开发史乃至日本皇军的体验等方面进行再讨论,特别是在将来的热带作战中,本问题与最紧要的军队战斗力的保持、作战指导等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以说热带地区的卫生任务一半在于疟疾的预防收疗,一点也不为过。

战场上传染病的预防与收疗,并不是日方进行细菌实验的最终目的。根据华南当地蚊族、居民情况进行的传染病细菌实验及利用带菌者(蚊或者人)实施细菌战术,“消灭敌人”才是最终目标。根据有关记载,日军曾对粤北及广西、云南、四川等地进行细菌攻击。如1939年6月1日,中国铁道运输司令钱宗泽致电重庆卫戍司令称:敌派汉奸冒充难民,携带热水瓶,内藏霍乱菌、伤寒菌鼠疫菌,潜入粤、桂、滇、蜀,播撒于我军阵地水源中。知情者蔡满天给沙东迅的信函称:1941年5~6月间,日军派汉奸到粤北,冒充逃难的难民,偷偷地将细菌药物放进水缸、食物、水井等处,使很多群众中毒死亡。投放的有霍乱、肺病、疟疾、痢疾等细菌,传染性强,流行快、死亡率高,当时设在粤北乐昌县的医院几百人都是受害者。粤港澳地区常年流行的传染病集中战时大爆发与日本实施细菌战略的关系,研究尚没有定论,亦存在困难,但从搜集传染病情报到实施细菌战略攻击,经过从“知疫”到“施疫”的演变,可以揭示日本细菌战略意义在于“保护自己,消灭敌人”,不惜有意利用当地自然传染病病种,散播传染病,将敌人消灭于无形之中,让对方难以察觉与发现。

小 结

日方战时细菌战略的实施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随着战事的推进,按一定规划,逐步实施。发动侵略粤港战事之前,日本政府通过各领事馆对我国华南沿海粤港澳地区的疫情进行详细的情报搜集,以便有效实施对华南、太平洋地区的战略部署。详细的情报也为战场上细菌战部队协同作战以及战后秩序控制准备了条件。在进攻粤港的战争中,日军通过第二十五军下属的第十二防疫给水部队达到保障战事与战斗人员的目的。实际控制粤港澳后,防疫给水部队迅速投入细菌实验与实施,在粤海关海港检疫所、广东省内河运营组合及伪广东警察特务机构的配合下,控消传染病的蔓延,同时又以传染病作为手段消灭难民和威胁其统治者,并进一步向内地传播、投放细菌。

粤港澳地区传染病与日本细菌战略演进的研究,较之以往“日军细菌战”概念有所推进。近来已有学者关注到细菌战的系统性与战略性,将其界定为国家犯罪。就笔者所述日本在粤港澳地区传染病的一系列活动来看,在人员动员方面,外务省、海军省、陆军省均有参与,并分工合作;范围上,并非只局限于细菌武器的研制与使用,而是涵盖对细菌的了解、防范、研究、研制、施放等各个环节,用“日军细菌战”这一概念在意涵上已显狭窄,“日本细菌战略”的概念更为恰当。在具体的战略推进中,以往分“检疫”—“防疫”—“施疫”的三段式观察,笔者坚持“知疫”—“防疫”—“检疫”—“制疫”—“施疫”五段式观察,呈现日本细菌战的战略性、持续性、完整性。日方的细菌战略从最初传染病报告的搜集到投放传染病菌,是一个“知疫”—“防疫”—“检疫”—“制疫”—“施疫”的完整演变体系。

战时日军在华南细菌战略的实施,启示我们注意日本细菌战略实施过程中的时间差异、地区差异、路径差异。首先,日本在华南地区的细菌战略活动,晚于在东北地区的初创,是将细菌战术向战场全面铺开的理论与实践结合阶段;其次,在华南地区进行的一系列有关疟疾、疟蚊传染与预防的研究,与当地疫史、环境密切相关,带有典型的地域特征;再者,日本在华南细菌实践中逐渐形成一套利用当地自发传染病的历史与环境,人为制造传播传染病,并能自我预防和治疗传染病,完整地融合了传染病研究、传染病控制以及利用传染病作为生化武器的细菌战略体系。战略意义在此得到显现。

①华南地区,包括广东、广西、福建一部分、海南岛、香港和澳门,日方称为“南支那”。

②关于侵华日军波字8604部队及实施细菌战的研究,始于对该部队罪行的揭露。1949年伯力审判对8604部队长佐藤俊二进行了公开审判,但佐藤在整个审讯过程未提及其在8604部队的活动。中国政府配合伯力审判后的国际环境,于20世纪50年代初在国内掀起一个调查和声讨日军细菌战罪行的高潮。1951年4月18日,《南方日报》刊登陈顺旃文章《日寇用细菌残杀华南同胞,我就是证人!》,是中国最早揭露波字8604部队细菌战罪行的文章。1953年,广州南石头区域发现尸骨。随着1969年出版的《大东亚战争陆军卫生史》第7卷〔陆上自卫队卫生学校编,(东京)雄健社出版〕和1970年出版的《细菌战部队》〔东京731研究会编,(东京)晚声社出版〕的内容公布,该细菌部队活动初见端倪。1993年,日本学者吉见义明、伊香俊哉所撰《日本军的细菌战》(《战争责任研究季刊》1993年第2期)是研究波字8604部队细菌战活动的重要论文,对后来的中日学者影响甚大。同时,原8604部队老兵丸山茂、井上睦雄勇敢坦露战争中的亲身经历,其证言成为研究波字8604部队的重要史料。期间,中日双方互动,加强交流,研究得到极大地推进。广东社会科学院沙东迅受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郭成周委托,走访有关当事人与知情者,记载受害者证言,并搜集广东省档案馆等档案馆、图书馆的中外史料,先后出版了《揭开“8604”之谜侵华日军在粤秘密进行细菌战大曝光》等三部专著以及《侵华日军波字8604部队在粤实施细菌战的罪行》等多篇论文,其研究印证了8604部队及其细菌战史的真实性,尤其是他开展抢救性田野调查,形成的中方材料是波字8604部队研究的基础史料。日本学者糟川良谷、森正孝、常石敬一等也参与联合调查,出版、发表了《日军在广东的细菌战》等论著,很有影响。近年,湖南文理学院的“中国南方地区侵华军细菌战研究”项目组对该部队做了进一步研究,柳毅、曹卫平的《侵华日军“波”字8604部队的几个问题》(《军事历史研究》2017年第2期)和曹卫平的《侵华日军“波”8604细菌战部队下属机构初探》(《武陵学刊》2018年第2期),是利用最新所获的日方资料进行微观研究的专文。2018年11月又出版《侵华日军广州8604细菌部队研究》,是前人研究成果、有创新的力作。但是,波字8604部队及其华南细菌战的研究,目前在历史史实及细节上尚待厘清,而且还需要扩展及延伸研究的范畴及视角,将研究向宏观方面推进。

③细菌战属于日军机密军事行动,知晓内情的人不多;同时,原先部队所属士兵回国后散落在日本各地,难以调查取证;战争结束时,日军大规模销毁证据。

④粤港澳地区的特殊性在于:地理位置、气候因素、历史沿革、当时的政治状态和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对外开放程度等。

⑤[葡]古万年、戴敏丽:《澳门及其人口演变五百年:人口、社会及经济探讨(1500~2000)》,澳门统计暨普查司1998年版,第163页。

⑥[葡]古万年、戴敏丽:《澳门及其人口演变五百年:人口、社会及经济探讨(1500~2000)》,澳门统计暨普查司1998年版,第164页;冼维逊编:《鼠疫流行史》(内部印行本),广东省卫生防疫站1988年印,第231~245页;Arthur E. Starling, Faith C.S. Ho, Lilian Luke, et al, eds.,Plague,SARSandtheStoryofMedicineinHongKong, Hong Kong: 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 2006.

⑦汤开建:《天朝异化之角:16~19世纪西洋文明在澳门》(下),暨南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1082页。

⑧区志坚编:《香港记忆》,中国法制出版社2013年版,第73页。

⑨《细菌学研究所工作进行状况报告书》,广东省档案馆藏,档案号:020-002,第53~59页。

⑩上海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编:《中国卫生检疫发展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70页;另见广东省档案馆藏粤海关档案内所载各支关信息,档案号:94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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