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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树鸟三题

2020-12-16祖克慰

躬耕 2020年11期
关键词:橡子松子乌鸦

祖克慰

星鸦

说它是鸦类鸟,但总和鸦联系不上,我是这样认为的。它虽属鸦科,但与寒鸦、秃鼻乌鸦、家鸦、大嘴乌鸦等有着很大的区别。每次看到星鸦,我从没觉得它们与乌鸦同宗。

在我看来,星鸦是美的。尽管它们没有艳丽的羽毛,没有动听的鸣叫,但我依然觉得,星鸦是美丽的。尽管,它们的色彩有点单调。

对美的欣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人的主观情感。因为,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蕴含着感知、情感、想象、理解和喜好等多种心理因素,因此很难有一个统一的评判标准。比如鸟,黄鹂鸟的美,在于鲜艳的羽毛和婉转的鸣叫,在于娇小玲珑的身材。与星鸦相比,星鸦显然没有黄鹂鸟的优势,但是,黄鹂鸟再美,却没有星鸦的伟岸挺拔,没有星鸦的端庄自律,没有星鸦的温文尔雅。如果把它们比作一对夫妻,星鸦就是严肃的王子,黄鹂鸟就是袅袅娜娜的贵妃。我的比喻似乎不太恰当,有点拉郎配的味道。

通过这样的对比,你就突然觉得星鸦不丑,甚至是美的。是的,星鸦是美的。咖啡褐色的羽毛中,布满了星星一样的白色斑点。翅膀是黑色的,在飞翔时尤为耀眼。尾巴下的覆羽和尾端白色的羽毛,白得纯净。尤其是尖尖的喙,粗壮锐利,让你感到一丝恐惧,你会想到它们啄到你身体后,那种尖锐的疼痛。

当然,你不必担心,它们并不凶猛。你看它们的模样,似乎有一些温柔。是的,它们是温柔的,既不会攻击人,也不会主动攻击其他的动物。它们活动时很斯文,动作轻盈。就是飞行,也起伏有致,带有极强的节奏感。很多时候,我就想,星鸦,是鸦科鸟类的知识分子,素养极高。

早些年,老家的山坡上,到处都是松树,到了冬天,漫山遍野的松树上,挂满了松果。每年的这个季节,松树林里,经常看到一两只、三五只、十来只星鸦,在松林里飞来飞去,寻找果实。吃饱后,它们也会在林子里嬉戏,有时你啄我一口,我啄你一口,你扇我一翅膀,我扇你一翅膀,一来一往,吵闹不休;有时为争一颗松塔,你抢过来,它夺过去,打得不可开交。看星鸦打架,总担心鸟会受伤。其实不必担心,它们就是闹着玩的,不会打得你死我活,你伤我残。

确实,星鸦玩起来很疯的。看到过两只松鸦,为争食物,在地上厮打起来,相互用翅膀扇对方,用喙啄对方,边斗边“嘎——嘎——嘎”地鸣叫,像是在相互怒骂。打了一阵,似乎不解气,就飞到半空继续打。在空中,它们脸对脸,相互用爪子抓对方,那个凶劲,似乎是要斗个你死我活。打了一阵,打累了,就落下来歇息。然后又一起继续在山坡上溜达,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看了就觉得,星鸦这种鸟,真的很好玩。

星鸦不仅好玩,而且极为聪明。听过一个关于星鸦的趣事,大概是七十年代末的事。老家乔端有个护林员,在一个大雪封门早晨,看到一只星鸦蹲在门前的树枝上瑟瑟发抖,护林员知道这鸟吃松子,就找来一些松子喂食星鸦。喂了几天,星鸦与护林员熟悉了,常常蹲在护林员的肩上、头上,与护林员玩耍,有时还会撒娇地在护林员的头上啄几下,用爪子为护林员梳理头发,把护林员的头发梳得像鸡窝似的,弄得护林员哭笑不得。

这鸟,就是这么可爱,可爱的让人不忍心碰一下,生怕弄疼了它们。

最初认识它们时,觉得奇怪,很多鸟都是吃昆虫和粮食的,坚硬的果子,很多雀鸟是不吃的,它们消化不掉。松子外壳坚硬,它们怎么吃?吃后能消化掉吗?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星鸦的消化能力很强,消化不掉的食物,也会随着粪便排泄出来。它们寻找松子,除了吃之外,还会把采摘的松子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星鸦吃松子,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带壳吃下去。我后来看到过星鸦吃松子,成熟的松塔,会慢慢地松开包在外面的牙状的外壳,露出里面的松子。星鸦蹲在树枝上,用尖利的喙叨出里面的松子,然后叨着松子在树干上用力磕,松子被磕破后,就吞下松仁。看星鸦吃松子,看得我目瞪口呆。原来,星鸦吃松子,还是个难度不小的技术活。也有磕不破的,就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是不是这个吃法,我至今弄不清楚。因为我只是远远地站着看它们吃松子,没有实地去观察,树下到底有没有磕破的松子壳。至今想来,我对自己的疏忽,总觉得有点遗憾。不过我想,如果不是剥松子,星鸦为什么要叨着松子在树干上磕呢?

星鸦也吃林子里的毛虫和一些昆虫。春夏的时候,昆虫多起来,松鸦就吃一些昆虫。到了秋冬,就吃粮食和其他果实。其实鸟跟人一样,只要无毒无害,不论是松子,还是昆虫、粮食、草籽、浆果,都是它们的食物。当然,松子是它们的主食,也是它们的最爱。

松子确实是美味的,不要说星鸦喜欢,人也很喜欢。松子含有大量的矿物质以及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等,营养十分丰富。松子不仅美味,而且还有一定的医疗保健作用。尤其适合于病后体虚、燥咳痰少、皮肤干燥、头晕目眩、口渴便秘,盗汗心悸等疾病,是食疗的佳品。我想,星鸦储藏松子,不仅仅是为了越冬,更多的是贪圖其美味。

每年松子成熟后,星鸦就开始储粮。它们每天在大山里飞来飞去,从一片森林飞到另一片森林,采摘松子。据说,星鸦的舌头下面有个小颊袋,采摘下来的松子,就放在小颊袋里。别小看这小小的颊袋,可以存放一百多粒松子。

颊袋里的松子盛满后,星鸦就开始寻找松软的土地,用尖利的爪子在地上挖个坑,把松子埋在地下储存。每个坑里放5—10粒不等的松子,用泥土和枯叶把坑封平。它们很聪明,常常在储存松子的地方,用小石子留作记号,便于以后寻找。

冬天,草木枯萎,大地一片萧瑟,寒风中,雪花片片飞舞。大地上人迹罕见,天空中飞鸟寥寥。此时,星鸦出现了,它们在寒冷的季节,开始觅食。它们从一座山飞到另一座山,寻找储存的食物充饥。它们凭着记忆,寻找自己储藏食物的地方,然后刨开泥土,慢慢地享受美味。

储藏粮食的星鸦很多,不可能准确找到自己储藏的食物,它们吃到的食物,可能是别的星鸦储藏的。而其他的星鸦吃到的松子,很多可能不是自己储藏的。但是,所有的星鸦都储藏了食物,因此,在寒冷的冬天,星鸦们都能吃到美味的松子,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当然,大地太大,它们储藏的松子太多,每只星鸦,每年可储藏三万多颗松子,分布在数千个地穴中,它们不可能找到所有的松子。数量如此巨大的松子,一只星鸦,是不可能吃掉的。于是,那些遗留在土地里的松子,在万木复苏、春暖花开的季节,破土而出,长出一棵棵幼小的树苗。在民间,人们把星鸦称作“植树能手”!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无心栽树的星鸦,不知不觉中,种出一片片林子,让大山披上了绿装,充满了生机。说星鸦是“种树能手”,一点也不为过。

可惜,很多年,我没有再见过星鸦。

记得2008年,我去位于伏牛山腹地的石人山,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在一片松林里,听见“咔嗒——咔嗒”的鸟鸣声,带着哨音,带着笛音,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什么鸟的声音,它就钻进我的耳朵,我的脑瓜子里一片“嗡嗡”作响。

我想,这是星鸦。我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在一棵松树上,终于看到了它们的影子,一只鸟露出个脊背,另一只鸟露出半截胸,下半部分被密密麻麻的松针遮掩。我看见它胸部黑色的羽毛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白色斑块,确实是星鸦。很意外,竟然能在这里遇到它们。印象中,星鸦胆子很大,我想靠近它,但是,这两只鸟有点胆小,还没等我靠近,忽扇一下翅膀,飞走了。

我后来多次陪文友去石人山,每次去,总是喜欢看看山上的鸟。我也看到过很多鸟,原来难得一见的红夹嘴雀、太平鸟、红肋蓝尾鸲、红嘴蓝鹊、蓝歌鸲、寿带鸟、蓝额红尾鸲等鸟都见到过,但没有星鸦。我一直在想,那么多稀罕的鸟,都出现在石人山的林子里,星鸦去哪里了?也许,作为景区的石人山,太过于热闹,惊扰了它们。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关注着星鸦。每次回老家,常常抽出点时间,去山坡上转转,去没有被砍伐的松树林里转转,想看看那些陪伴我少年时寂寞岁月的鸟们。可每次总是怀着希望去,带着失望归。那些可爱的小精灵,越来越少。

我所在的单位,在独山脚下,白河之滨,单位附近,是大片的林子,可谓世外桃源。这里山清水秀、树影婆娑、花草葳蕤,成群的鸟在单位附近活动。有的悠闲地散步,有的在林间草地觅食,还有的快乐地鸣叫。不同的季节,不同的鸟,走一批来一批,来来往往,鸟声鸟影,时时相伴。可是,我希望看到的星鸦,却了无踪影。

独山,山虽不大,但树木茂密,遮天蔽日。整座独山,到处都是松树,一片接一片,一岭连一岭,把独山覆盖。站在远处看独山,除了松树,你看不到一块山石,一片裸露着的土地。我也曾多次走进独山看鸟,独山的鸟确实很多,独缺了星鸦。

我知道,星鸦没有离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它们正在觅食、鸣叫、吵闹。

松鴉

春天,大地回暖,草青青,树萌芽,万物复苏。这样的季节,是鸟们最忙碌的日子。它们在树林里来回穿梭,开始筑巢、孵卵、育雏。松鸦,就是这些忙碌的鸟们中的一员。

在鸦科鸟类中,松鸦是比较俊俏的鸟。在我没看到松鸦之前,我的想象中,松鸦是丑鸟,像乌鸦一样讨人嫌。甚至有人告诉我,松鸦很好看,我依然持怀疑态度。它总是让我想起乌鸦。少年时代,我对乌鸦是反感的。这不仅仅是因为它长相,而是它名声不好——凶鸟。

我那时就是这样想的,一直认为乌鸦是凶鸟。大人说:“乌鸦叫,祸事到。”我后来才知道,乌鸦,并不是凶鸟。在唐代,乌鸦在民俗文化中是有着吉祥和预言作用的神鸟。有“乌鸦报喜,始有周兴”的历史常识传说。长期以来,乌鸦是以“孝鸟”的形象出现的,曾有“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之说。《本草纲目·禽·慈鸟》中称:“此乌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可谓慈孝矣。”唐代以后,才有乌鸦主凶的说辞。乌鸦之所以被视为凶鸟,恐怕与它的叫声和吃腐肉有关。

我的少年时代,被灌输的都是乌鸦主凶。受此影响,乌鸦在我的心中,是邪恶的鸟。由此延伸到所有的与“鸦”字有关的鸟。当然,这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被误导者。

有一次和小伙伴上山拾柴,在山林里,传来“嘎——嘎——嘎——嘎”的叫声。我说:“真倒霉,乌鸦叫呢。”同伴小明说:“不是乌鸦,像是松鸦。”我说:“这么难听的鸟叫,不是乌鸦是什么?”小明说:“走,过去看看,到底是松鸦还是乌鸦。”

循着鸟声,我们走了过去,在一棵柞树上,站着一只鸟。头红褐色,顶部有羽冠,背部和腹部棕色偏红,尾巴和翅膀黑色,掺杂着白色和蓝色横斑,在阳光映照下,黑白蓝三种颜色发出亮眼的光。我想,这么好看的鸟,怎么是松鸦呢?我问小明:“这是松鸦吗?”小明说:“这就是松鸦,很好看的。”我有点不相信,我问:“这真的是松鸦吗?松鸦能有这么好看吗?”小明说:“我姐告诉我的,绝对是松鸦。”他姐是老师,是不会说瞎话的。我想。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松鸦。就这一次,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鸟,真美。但我总是想,这么美的鸟,怎么叫松鸦呢?为啥不叫松雀,松雀也比松鸦好听。

作为林鸟,松鸦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都在山上,栖息在针、阔叶林中。秋冬之交,多活动在阔叶林内,觅食成熟的坚果和浆果。平原和城镇很难见到,它们远离人居,到了冬天,偶尔会去林区附近的村庄和耕地里觅食,过着游荡的生活。

每年的四五月份,乍暖还寒,成双成对的松鸦,在林子里飞来飞去,它们忙忙碌碌,是在营造自己的家,为繁育下一代做准备。松鸦的巢一般筑在大树的枝杈间,偶尔也会把鸟巢筑在农户空置的房屋屋檐下,当然这很少见。鸟巢是用干枯的树枝搭建,看起来十分粗糙,与喜鹊的巢有点相似。外观虽粗糙,但巢内很柔软,用草茎、细根、羽毛、苔藓等编织而成。从雌鸟产卵开始,大约需要半月左右孵出幼鸟,再经过鸟夫妇二十来天的喂养,小鸟就长大出窝,跟随父母闯荡江湖。

松鸦给子女喂食很奇特,它们把采集的食物吞到嗉囊里,回到鸟巢后,再把食物喂给小鸟。松鸦每次吐食物时,张开嘴,反复伸缩脖子,把食物从嗉囊里吐出来,喂到雏鸟的嘴里。松鸦的嗉囊一次能装多少食物,不得而知,但至少每个子女都能吃到父母采集的食物。

哺育子女是很辛苦的,除了不停地采集食物,还要肩负着保护子女的责任。稍不小心,鸟巢里的卵就会被其他鸟类和动物吞食。本身松鸦也喜欢偷食其他鸟的鸟卵和雏鸟,它们自己的子女当然也会被偷食。比如蛇,就喜欢吃鸟卵和雏鸟,它们会悄悄爬到树上,溜进鸟巢,享受美味大餐。

在网上,我看到一对松鸦大战一条蛇,合力围攻那条蛇,翅膀扇,用喙啄,吓得那条大蛇狼狈逃窜。不过,真实的场景是不容易看到的。但我看到过松鸦与松鼠的战争,场面十分有趣,令人捧腹。

2015年春天,去喬端宝天大峡谷游玩,那天有点热,爬到山半腰,累得浑身是汗,几个人就坐在小溪边歇息。突然,小溪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嘎——嘎——嘎”声,原来两只松鸦正在追赶一个小动物。走近看,是一只松鼠,被松鸦撵得在树上跳来跳去。春天正是鸟繁育的季节,小松鼠可能误撞到松鸦的领地,而正处在繁育期的松鸦,面对入侵的松鼠,感到了危险的威胁,就拼力驱逐小松鼠。

松鸦十分凶猛,又是翅膀扇,又是用喙啄,小松鼠上蹿下跳,左闪右躲,但松鸦紧追不舍,穷追猛打。但松鼠身材小巧,善于攀爬,看到松鸦扑过来,迅速从一个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腾挪闪移,功力非凡,躲开了松鸦袭击。一只松鸦在追赶时速度过猛,撞到了树枝上,可能是疼痛吧,就蹲在树枝上大声地尖叫。另一只松鸦继续追打松鼠,但由于树枝的遮挡,几乎次次落空。就在松鼠高兴得“吱吱”大叫时,蹲在树上的松鸦飞扑过来,对准松鼠狠狠地啄了一口,因为树叶遮挡,没看到是否啄到松鼠,但松鼠吓得不轻,“吱”的一声,纵身一跃,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灰溜溜地逃跑了。

此时,作为胜利者的松鸦,蹲在树枝上,忽扇着翅膀,大声地鸣叫。这只叫罢那只叫,你一阵我一阵,此起彼伏,那刺耳的“嘎——嘎”声,传得很远。松鸦,它们真的很有趣,也很讨人喜欢。

松鸦食性较杂,与一般的鸟类一样,春夏季节,食物以昆虫为主,以金龟子、蚂蚱、天牛、松毛虫、地老虎等昆虫和昆虫幼虫为食,也吃蜘蛛、鸟卵、雏鸟等其他动物。秋冬与早春,以坚果和浆果为主,松子、橡子、栗子、浆果、草籽等植物果实与种子都是它们的美食。松鸦不结大群,经常成双成对出现在林子、草地、耕地里觅食。到了秋天,它们会结成小群活动在一起,栖息在树枝上,而秋天,也是松鸦最活跃的季节。

秋天,是果实成熟的季节。这个时候,橡子、毛栗、松子等植物果实开始成熟。三五成群的松鸦,就出现在阔叶林和针叶林中。它们四处游荡,有的栖息在树顶上,有的躲藏在树叶丛中,不时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发出粗犷而单调的叫声。这是松鸦们美好的时光,山林里各色各样的果实,散发着淡淡的果香,诱惑着它们。

与星鸦一样,松鸦也喜欢收藏果实。但与星鸦不同的是,松鸦喜欢收藏橡子。我曾一度认为,松鸦最喜欢的是松子,但出乎意料的是,松鸦更喜欢橡子。松鸦吃橡子,但不是直接把橡子啄开吃,而是让橡子发芽,让芽把坚硬的橡壳拱开,慢慢啄食里面的橡肉。橡子不可能刚成熟就发芽,为了让橡子发芽,聪明的松鸦把橡子埋在地下,让橡子慢慢发芽,这就是松鸦奇特的储粮方式。

每年的秋冬之时,松鸦开始储藏食物。它们在树林里来来往往,采集果实,然后再把采集的果实储藏起来。它们搬运果实的方法,超出人们的想象。就是把采集的果实和种子储藏在嗉囊中,运到选好的储粮地点,在地上挖洞,把果实和种子埋在地下。据说,松鸦的嗉囊很大,能储存较多的种子,便于搬运。

资料显示,一只松鸦,每年可以储藏橡子5000颗左右,搬运量很大。但我一直心存疑惑,松鸦的嗉囊可以储存种子,但像橡子这么大的果实,松鸦是怎么吞到嗉囊里的?就是能吞到嗉囊里,又是怎么吐出来的?如果不是把橡子存在嗉囊里,又大又光滑的橡子,松鸦又是怎么搬运到千米之外呢?这让我无法想象,谜底至今无法揭开。

松鸦储藏种子的方法多种多样,有的搬运到几百米、上千米以外的地方挖坑储藏,有的放在鸟巢里,也有的用树叶枯草覆盖。一只松鸦,有很多个储粮点。为了日后便于寻找取食,它们埋藏种子时是有规律的,每隔几十米距离埋下一堆橡子。松鸦埋藏种子的深度较浅,有的用松散的泥土覆盖,有的用腐烂的枯草树叶覆盖,既适合种子发芽,又方便取食。

春天来临,气候依旧寒冷,食物紧缺,鸟们无食可觅。而此时,埋在地下的橡子开始发芽,松鸦就开始寻找它们的“粮仓”,将橡子一个个刨出,供自己和儿女们一起食用。经过一个冬季发育,橡子开始发芽,橡子壳被顶开一道口子,萌出嫩芽。发芽的橡子,不用磕开外壳,小鸟可以直接食用,既营养又容易消化。

松鸦每年储存几千颗橡子,这么多的食物,它们是吃不完的。那些没有被松鸦吃掉的橡子,就成了种子,生根发芽,渐渐变成了一棵棵生机勃勃的橡树。现在山野里的橡树,其实很多是鸟们种的。这里面当然也有松鸦的功劳。说松鸦是“种树鸟”,一点也不夸张。

这是一种益鸟,只是数量越来越少。2016年至今,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很少出去游玩,也很少去山野,繁忙的工作,让我失去了对鸟的观察。但2016年春天,我写《观鸟笔记》时,去过伏牛山考察鸟类的生存状态,前前后后,走了半月,既看到了很多鸟,也多次看到过松鸦。

又是两年,2018年秋天,我去南召五朵山,看到过松鸦。在五朵山景区,在一片松树林里,五六只松鸦,在松树上栖息。我是听到它们的叫声后,循着鸟鸣声,找到它们的。那一刻,它们蹲在松树上,“嘎——嘎”地叫。我看见它们翅膀上黑白蓝三色羽毛,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见与不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松鸦还在我们家乡。这说明,家乡的生态环境还适应它们的生存。这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情啊!

黄臀鹎

晦暗的色彩,斑驳的羽毛,麻雀般的体形,无法走进人们的视野。它们没有黄鹂鸟、红嘴蓝鹊艳丽的羽毛,也没有云雀、画眉鸟那样婉转的歌喉。像众多的鸟类一样,它们默默无闻,甚至很多人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在我们家乡,这鸟,叫“黄屁股。”

“黄屁股”似乎有点不雅,但这是它唯一的亮点。在乡村,人们对不认识的事物,根据其特点起个名字,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用来区分某种事物特征的标识,容易辨别和交流。这与雅与不雅,关系不大。

我说的绰号“黄屁股”的鸟,学名“黄臀鹎”。听到它们的名字,你就知道,为什么叫它们“黄屁股”了。关于“黄屁股”的渊源,我下面会做详细的介绍。然后恢复它们真实的名字——黄臀鹎。

黄臀鹎,外形与麻雀差不多,比麻雀稍大。头顶黑色羽毛,上体土褐色,下体自胸部至腹部灰褐色和白色,尾巴羽毛褐色近黑,最明显的标志是尾巴下面的黄色羽毛。这也是我们叫它们“黄屁股”的由来。但是,白眉黄臀鹎的尾羽下也是黄色的,不仔细分辨,容易混淆。白喉红臀鹎的尾羽下的羽毛是红色的,但也有一些个体鸟的臀部羽毛偏黄色,对于不太熟悉的观鸟人来说,也可能会看走眼。所以,观赏鸟时,最好带一个望远镜。

这是一种普通的鸟,山野、丘陵、果园,凡是有树木的地方,几乎都有它们的身影。有时也会出现在城市的公园里,乡村的农田里,它们喜欢稀疏的林子、灌木丛、坡草地。林子、灌木丛有鲜艳的果实,草丛中有各种各样的昆虫,都是它们喜欢的美味。

黄臀鹎其实是很可爱的家伙,胆子特大,可以说是肆无忌惮。小时候在老家,喜欢到山坡上玩,常看到它们在山坡上飞。山坡上的野葡萄、酸枣、山楂等野果成熟时,它们看到就飞过去啄食。那时候我们嘴馋,看到野果子也想吃。每次遇见黄臀鹎,我们几个小孩就轰撵它们,一边大声地吆喝,一边抛石子。我们撵,它们就跑,然后蹲在樹上看着我们,寻找机会。这边我们刚刚摘几颗野果,那边它们就开始吃了起来,怎么也轰不走。最终只有妥协,各采各的果实。

吃饱后,它们不走,有的在林子里翻飞,有的在树枝上叫,声音很大,吵得人心烦。无奈,再抛石子轰撵,它们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就是不飞走,气得我们大骂。我们骂,它们叫,我们骂声越大,它们的叫声就越大,似乎是在和我们对骂。

这家伙吃嘴是出了名的,不仅吃野果,还喜欢偷吃农家的水果。早年在老家,西山坡上有一片柿树林,每年的冬天,一棵棵柿子树上,挂满了红丢丢的柿子,橙黄透红,把柿树压弯了腰。熟透了的柿子,软溜溜,红艳艳,甜滋滋,味道赛蜂蜜。那些橙红的果实,吸引着馋嘴的小孩,也吸引着馋嘴的鸟儿。

有一天我去柿树林摘柿子,老远就看到几只鸟在树枝上翻飞鸣叫。走近一看,是几只“黄屁股”在啄食柿子。看到有人来,它们不慌不惊,依旧不停地啄柿子,吃得有滋有味。我有点生气,大声地吆喝,面对我的吆喝,它们充耳不闻。我捡了一块石子,向它们投去,正吃得起劲的几只鸟,只是稍微地愣怔了一下,其中两只鸟朝我看了一眼,“叽喳”了两声,就继续啄食。那种萌萌的神态,让人喜爱。

应该说,黄臀鹎是会享受生活的鸟,它们爱绿色的树木花草,哪里有花开,哪里有熟果,哪里有虫子,哪里就有它们的身影,集游玩与美食为一体。它们是旅行家,更是美食家。

夏天,它们享受葡萄、樱桃、梨子、杏子、桃子、桑葚等果实,偶尔还会来点荤食,吃点蚂蚱、蜻蜓、蚂蚁、蜘蛛、甲壳虫等昆虫,荤素搭配,营养丰富。秋冬,黄臀鹎主要以山楂、野蔷薇、寒莓、石楠、女贞、楝、苦楝、乌桕、酸枣等植物果实与种子为主食。寻找美食,是黄臀鹎生活的主要内容。

因为好吃,它们成了种树能手。好吃与种树,似乎没有什么联系,但对于黄臀鹎来说,却有着密切的联系。

黄臀鹎与红耳鹎、白头鹎、太平鸟一样,喜欢采食浆果。那些五颜六色的果实,在诱惑着它们。秋冬季节,黄臀鹎穿梭在树木和灌木丛中采食,面对美味,它们狼吞虎咽,把果实吞进肚子,果肉消化后,果核就随着粪便排泄出来,成为一颗颗种子。黄臀鹎的流动性大,四处采食,边吃边拉,它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它们留下来的种子。野蔷薇、冬青、女贞、石楠、苦楝、桑葚等上百种甚至上千种树木的种子,都是通过黄臀鹎的粪便传播的。可以说,对树木和灌木种子的传播,黄臀鹎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厥功甚伟。

在自然界里,树木种子的传播,是一个奇怪的现象。自然传播与鸟类传播,其成活率差别较大。树木果实自然成熟后,落下的种子的成活率,低于鸟类传播的成活率。据植物学家对鸟类取食桑葚、传播桑种子的行为进行观察,发现在自然环境中,成熟后自然落下的桑树的种子因与树冠较近,种子的萌芽率较低;而经过鸟类粪便排泄的桑葚种子,因距离母树较远,种子的发芽率,明显高于未经处理的桑树种子的发芽率。也就是说:成熟后落在树冠周围的种子,没有被鸟散播到远距离的种子发芽率高。结果告诉我们:含有桑种子的桑树果实为食果鸟类提供了食物,鸟类取食活动不仅扩大了桑树种子的传播距离,而且促进了种子的萌发,从而达到了食果鸟类与桑树种群的互利共生。

由此可以看出,人与鸟、鸟与树、人与树是共生共荣的,大自然其实就是一个生命体。是的,大自然就是这样,充满着神秘的色彩,高深莫测,捉摸不透。很多现象,至今我们无法解释。

黄臀鹎是比较常见的鸟,单位的院子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几只黄臀鹎。看样子它们特别喜欢竹子,常常落在院子的竹林里,与白头翁混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有时候也与其他的鸟混在一起,感觉黄臀鹎跟很多鸟都能相处,属于鸟类中的外交家。

春天四五月,是它们的繁殖期。鸟和人一样,也是先恋爱后结婚生子,它们恋爱,也是雄鸟追求雌鸟。雄鸟求偶很特别,先是大声地鸣叫,叫声洪亮欢快,好像在说:“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追求期间,雄鸟一直围着雌鸟飞,飞到雌鸟身边的雄鸟,展开尾羽上下晃动鸣叫,如果雌雄抖翅蹭嘴,基本就是追求成功。接下来就开始筑巢,黄臀鹎的巢主要由细的枯枝、草茎、草叶、植物纤维等材料构成,内垫细草茎、花穗等柔软物质。巢的形状像个碗,外面看上去很粗糙,无美感。

记得是2017年春天,我去单位外面的桂花林,看到桂花树上,有一个鸟窝。很多年没看到鸟巢,突然看到一个鸟巢,感到很好奇,就走过去,想看鸟巢里是鸟卵还是雏鸟,还未走近,一只黄臀鹎就跟在身后尖叫。过了一会,又来一只黄臀鹎,两只鸟跟在我的身后鸣叫。我当时没在意,还觉得奇怪,这鸟跟在我身后叫啥叫?我又没惹它们。原来,鸟窝是这两只鸟的家,当然不欢迎我去它们家里。快到鸟窝时,一只鸟突然飞过来,在我的头顶上啄了一下,我突然醒悟,它们是在护雏鸟啊!

有一天下午,我没事闲逛,又走到那个桂花树前,看到一只鸟嘴里衔着虫子,蹲在旁边的树上,一只鸟从鸟窝里飞出来,这只蹲在树上的鸟马上飞到鸟窝里。还未到鸟窝边,几只雏鸟便从鸟窝里伸出头,张大嘴巴,等待着父母喂食。

我觉得奇怪,这里紧靠白河,春天的时候,游玩的、钓鱼的、谈情的、散步的人很多,人来人往,有的大声说话,有的大声笑,还有的吵吵闹闹,人声喧哗。很多鸟像受到惊扰的麻雀一样,听到喧哗声,鸣叫着飞走,但是黄臀鹎却充耳不闻。我有点不可思议,怀疑黄臀鹎的选择。那一刻,它让我感受到母爱的力量。

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一对黄臀鹎夫妻,竟然把鸟巢选在单位路边的绿化带。单位的院子很大,有办公楼,有操场,有花园。办公楼林立,操场空旷,花园花草葳蕤。而一对黄臀鹎,却把鸟巢营造在花园路边的灌木丛中。那里有十多棵灌木,负责修剪灌木的是保安公司的一个员工,每月加800元工资,让他负责院内花草的修剪。但是靠近路边的一簇灌木,却没有修剪,影响美观。我提醒他,那棵灌木要修剪的。他说:“是要修剪的,不是我不修剪,那里有个鸟窝,里面有几只小鸟,快要出窝了,我怕惊扰它们,所以就没修剪。” 我说:“你可以修剪,但不动鸟窝就行,不影响鸟哺育后代。”他说:“鸟很娇贵的,你剪了鸟窝边的枝桠,鸟窝没有灌木丛的遮挡,怎么挡风遮雨?”

听了保安的话,我突然对他刮目相看。他内心是善良的,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并没有被物欲横流的岁月打磨殆尽。

这让我想起那些捕鸟的人,他们游荡在乡村和城市的边缘,每天骑着摩托车,带着粘鸟网和诱鸟器,在林子里张网捉鸟。但他们却不愿意找一份工作,踏踏实实做事。在他们看来,做一个保安或是一个清洁工,既劳累又挣钱少,更不自由,哪有捕鸟来钱快。他们曾经的那份淳朴和善良,早已迷失在弥漫的铜臭气里。

我曾经多次在我的家乡,在我单位的外围,在鸟们出没的地方,看到他们张网捕鸟。我也多次与他们交流,劝说他们不要捕鸟。每次交谈,他们说的就是钱,说没有钱的种种难处。为了钱,为了不受苦受累,过上美好的生活,他们对生命的漠视,令人难以想象。花花绿绿的票子,落满了他们的眼睛。

值得欣慰的是,最近两年,捕鸟人越来越少。我们单位附近的林子里,过去经常有人张网捕鸟,林子里挂满了鸟网。现在鸟越来越多,各色各样的鸟,在林子里栖息,但没了捕鸟人的身影,也没了粘鸟的网。这似乎是個很大的进步,随着文明步伐的加大,人们的生态意识也在不断提高,保护生态的法律也在逐步完善,相信不远的将来,捕鸟人将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而爱鸟护鸟的人却会越来越多。

我这样想时,此刻的窗外,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鸟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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