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体育考试分值的做法不值得提倡

冯胜清 （江苏张家港市第二职业高级中学）

不久前，云南省发布新的中考改革政策，将体育与语文、数学、英语并列为100 分，引发热议。对此，云南省教育厅召开新闻发布会回应称：此次改革分值的变化，是根据各科目的课时、容量、难度来测算。关注度最高的体育分值，考虑到学生个体差异，学生体质监测合格占60 分，体能与技能测试占40分。但是，笔者认为，靠提高考试分值使人们重视体育的做法不值得提倡。

比如20 世纪恢复高考后，要让学校、学生重视英语，由开始的不是考试科目变为考试科目，由原先的考试分数只作为录取的参考，变为1980 至1982 年按10%到50%的比例计入总分，直到1983 年变成了按100%计入总分，再到后来提高分值为120 分，21 世纪有的省市提高到了150 分。分值增加了，对总分影响就很大，自然也就对学生升入什么学校影响很大。学生为了保证少失分、得高分、考上理想的学校，就会多花费时间和精力，这样负担就会增加。

我国青少年体质越来越差是不争的事实——“小胖墩”“豆芽菜”这种过胖、过瘦的青少年人数占比越来越高，青少年学生的近视率不断提升，学生军训时、课间跑时甚至升旗仪式时晕倒的现象大量见诸报道。这些都与我们以前忽视、无视体育的重要性有关，大量的体育课被数学、英语、语文占领。2018 年，国家义务教育质量监测云南省监测结果显示：在16 个县抽查了小学四年级和初中八年级的数学和体育两个科目。小学四年级数学课周课时超过正常课时的68%，初中阶段八年级数学课周课时超过正常课时的90.8%。小学四年级学校体育开课达标率61.2%，到初中八年级，体育开课达标率只有38.7%。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来，体育老师对其他学科老师要求让课，基本上有求必应，以至于体育课变成了万能课，其他老师随需索取的现象普遍存在。所以，提高体育中考的分值，有助于学校、体育教师及学生充分重视体育，不再把它当作可有可无的副科，让其他科目的教师不再抢占体育课堂，体育老师不再像微信段子里让课的“谦让先生”。

诚然，体育确实很重要。蔡元培说：“完全人格，首在体育。”毛泽东说：“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向学生发出著名的“爱国三问”的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说得更是惊世骇俗：“不懂体育的人不能当校长！”2018 年9 月召开的决定新时代中国教育发展方向的全国教育大会上提出了“开齐开足体育课，帮助学生在体育锻炼中享受乐趣、增强体质、健全人格、锤炼意志”的目标。要增强青少年体质，让“小胖墩”“豆芽菜”越来越少以致消失，让青少年的近视率越来越低，必须强调体育的重要性，必须让中小学生有充分的时间锻炼身体。虽然云南省中考体育改革后，把考试方式从三年一考变成一年一考；而且考虑到学生的个体差异，将100 分分为两个部分来考查，即按照国家体质健康监控标准进行学生“体质健康监测”，这部分占60 分；第二个部分是对技能和体能的考试，这部分占40 分。将3 年成绩累加，作为中考体育成绩。但是，正如跳绳列入中考之后，许多学生回家后，在做其他学科作业的同时，必须抽出时间来练习，每天都要达到一定数量才能睡觉。进入21 世纪，“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成为家长的共识，近十年，“弯道超车”由发展经济的热门词语移植到了教育界，所以，一切都从娃娃抓起了，学习数理化语文外语都提前了，拼命学，假期都成为第三个学期。那么，要想考上好的高中，体育中考时就要得高分尽量不能失分，体育中考项目的练习就必须提前，因而，不但初中生做好作业后还要抽出一定时间练习像跳绳这一个中考项目，甚至小学生也开始了练习。不仅家长陪孩子练习，甚至还花钱请人担任“教练”，真是下了血本。人人练跳绳，以致绳子也涨价了。去年初，针对学生做完作业很晚了还要抽时间练跳绳这件事，就已经有学生和家长纷纷吐槽了。作为中考体育改革方案的制定者、决策者能够理解改革的出发点与落脚点，但是，普通老百姓以及学生并不能有这样高度的认识，甚至一些老师也不会有这样高度的认识。虽然中考体育分值提高后课时不会增加，但是，任课教师为了让学生得高分（这也是与自己的绩效有关的），家长为了让孩子体育得高分进而能够上好的普高，都会在体育课之外增加练习的时间和强度；同样，学生自己为了不让体育成绩影响总分而能够考上好的普高，也会增加练习的时间和强度。这样，学生负担不增加就不可能。

人是千姿百态的，各有各的特点，有的体育有天赋，有的出生就在体育方面有缺陷。比如跳绳，有天赋的学生，经过老师（教练）指导，一分钟能够跳200 多下，有的没有这方面特长，甚至协调性很差，一分钟只能跳十几下；再如跑步，有的初三学生，400 米能够跑进60 秒内，有的要80 多秒，还有的有先天性心脏病，不适合跑步。所以，如果中考的体育分值在30分内，那么中考总分因体育拉开的差距就不大——15 分左右；如果是50 分，就有了比较明显的差距——30 分左右；如果是100 分，那么，显而易见，差距真是不小，是很大了——70分左右。对先天性心脏病的学生可以照顾，而其他因为协调性等因素造成的体育成绩差，不可能为照顾他（她）而换考试项目，就不会弥补不公平。

云南省发布新的中考改革政策，将体育与语文、数学、英语并列为100 分，体育就与语文、数学、英语“平起平坐”了，学科之间的“平衡”就被打破了。近年来，以前被忽视现在被十分重视的不止体育。全国教育大会重申“五育并举”，而且习近平总书记讲话特别强调劳动教育，要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强调“要在学生中弘扬劳动精神，教育引导学生崇尚劳动、尊重劳动，懂得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的道理，长大后能够辛勤劳动、诚实劳动、创造性劳动”。2020 年3 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指出，为构建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的教育体系，根据各学段特点，在大中小学设立劳动教育必修课程，系统加强劳动教育。中小学劳动教育课每周不少于1 课时，学校要对学生每天课外校外劳动时间做出规定。劳动教育非常重要，具有树德、增智、强体、育美的综合育人价值，现在把中考体育列入与语文、数学、英语一样分值的“主科”，那么，劳动教育要不要列入中考？德育（思政）更是重要，它决定一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决定一个人的“总开关”，习近平总书记就办好思想政治课、建设好课程体系和教师队伍专门主持召开座谈会，所以，作为中考科目的思想政治课要不要提高分值为100 分？艺术教育（音乐、美术）很重要，可以提高人们的艺术素养、审美水平，要不要列入中考科目？现代社会，好像没有哪一门学科不重要的，而所有被认为重要的科目都要列入中考甚至高考科目，分值都要提高甚至和语文、数学、英语一样，那么，学生补课会越来越多，负担就会越来越重，2018 年底，经国务院同意，教育部、国家发改委等九部门联合向省级人民政府印发的《关于印发中小学生减负措施的通知》（即“减负30 条”，史称最严减负令）就无法落实了。

虽然，云南省的这次改革也不是“翻烧饼”，还将出台三个方面的配套政策。一是体育、音乐、美术考试的实施方案以及劳动教育评价手册等；二是出台物理、化学、生物这3 个科目的实验操作考试方案以及英语口语测试方案；三是出台初中学生综合素质评价方案，强化综合素质评价，推动形成“基于初中学业水平、结合综合素质评价的高中阶段学校考试招生录取模式”。但是，中考将体育与语文、数学、英语并列为100分，会不会增加学生负担、增加家长的焦虑还很难说。以考试作为指挥棒，扭转教学中不合理的偏科现象固然是一个好办法，此举也是对体育教育的“倒逼”，将提高体育教师素质，完善体育考核机制，减少人为操作空间。但是，通过增加考试分值来“倒逼”人们重视体育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而且，这种变动涉及一个省的每年几十万名初三学生及几十万个家庭，影响极大，为政者不可不察，不可不慎。出台一项每年要涉及几十万人的政策，必须做深入、全面的调研，建立数学模型进行推演，多方征求意见、建议，特别是利益相关者即一线教师和学生家长的意见、建议，反复权衡利弊，拿出最科学有效的方案，不能拿学生当实验的“小白鼠”，不能因为方案不当而影响了几十万学生。

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教育的重要论述和2018 年全国教育大会的精神，从人的发展、社会发展的需要的角度，从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角度，树立健康第一的教育理念，加强体育教育，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必须成为社会共识；开齐开足体育课，帮助学生在体育锻炼中享受乐趣、增强体质、健全人格、锤炼意志，这些才是至为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