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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胃减肥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2020-12-10赵佳佳

华声 2020年11期
关键词:凳子体重医生

赵佳佳

24岁的郑州女孩张满月下定决心要去做切胃手术,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减重。2019年9月,那时候她体重67.5公斤,高1.63米,而BMI(身体质量指数)还没有达到27.5的手术标准。她担心自己不够胖,怕医生拒绝手术,因此专门把自己吃胖了2.5公斤。为了切胃减肥而狂吃增重的那几天,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病了,还是心理疾病”。

准确地说,切胃手术,应当叫做腹腔镜胃袖状切除术,简称LSG,是一种以缩小胃容积为主的术式。医生会在手术过程中切除胃底和胃大弯,只保留大约1/3的胃,以此达到减重和缓解2型糖尿病的目的。

2018年7月,曾经的“中国第一胖”王浩楠通过LSG手术,在10个月内减重181.5公斤,诸如此类的“成功减重”案例给了张满月们信心。而有时候,代价是沉重的,比如2019年8月,大连一名男子就为一场失败的切胃手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术后他出现了高烧、抽搐等症状,术后第五天便因多脏器功能衰竭而去世。但对于张满月而言,变瘦的渴望足以压倒风险。

没瘦下来的女孩

医生护士试图劝阻张满月的时候,说得最多的话是,“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确实不重啊”。

张满月当然知道,代谢科里多的是100公斤以上的“病人”。但当她反问“我确实也不瘦,对不对?”的时候,对方才噤了声。

对于体型正常的女孩来说,逛街常常能取悦她们,但对张满月来说不是。在商场里,她经历过无数次被他人刺痛的时刻。往往是她走进一家服装店,想要看看有没有心仪的款式,店员瞟一眼她,只说,“你不用试的”。

她在自己的墙上贴着两句话,一句是“HAVE CONFIDENCE(保持自信)”,一句是“You are beautiful(你很美)”,她想通过这种心理暗示进行自我捍卫。但那远远不够。对她而言,瘦下来,仿佛才是最终的出口。她曾经尝试过断食减重。连续三天不吃饭,只喝水,第四天开始吃一点水果,恢复到正常饮食,一星期后再如此循环。第一天尝试断食,她躺在床上几乎没有动,到了第三天,上下楼梯的时候头晕眼花,饿得腿都发软。

手术前一天晚上,张满月被叮嘱喝下了将近5升电解质溶液,也就是泻药。她不断地跑厕所,将肠胃排空,此后只能喝水,不可进食。

进行手术时,医生在张满月的肚子上开了4个孔,肚脐处有一个,左侧上下各有一个,她听医生说,那会用来插入照明灯、腹腔镜镜头和切割吻合器,而右侧的孔还要更大一点,切除后的胃会从这个孔里取出。医生会从距离幽门(胃下端出口)2到6厘米的位置开始切割,一直向上,完整保留贲门(胃上端入口),但完全切除胃底和胃大弯,只剩下一个垂直的、香蕉状的小胃。

最后一根稻草

但张满月的经历并不能代表故事的全貌。

温必善是在2013年做的LSG手术,那一年,他38岁,是当时的“柳州第一胖”。手术之前,他最重时曾达到235公斤。

他的肥胖遗传自父母,小学毕业就已经长到75公斤重,校服没有他的尺码,要作为“特殊体型”去量身定做。在温必善的生活里,跟“凳子”相关的问题,最让人头疼。他把家里凳子坐坏很多张以后,家人为他特制了一张,用三角形的角钢去做,凳子本身就重达二十几公斤。但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去外面吃早餐,人家的凳子,他不敢坐,肯德基的桌子和凳子连成一体,他坐不下,去茶庄玩,塑料椅要摞上三四张,他才敢落座。

2006年以前,他的体重维持在150公斤左右,但那年,他的妻子因脑瘤去世,此后一两年间,他体重暴涨,渐渐超过了200公斤。直到2011年,温必善才意识到,肥胖不仅会禁锢他的生活,还会危及他的性命。

2011年10月的一天晚上,温必善做完饭给两个女儿吃,他当时觉得,“好困”,饭后准备上床睡觉。8点左右,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只能出气,不能进气”。被紧急送到医院时,他被诊断为急性呼吸功能衰竭,随后又引起急性肾功能衰竭,医院连续下了3张病危通知书。

那一次,他在重症监护室躺了20多天,此后,他每晚入睡都必须戴上呼吸机,防止他在睡梦中呼吸暂停而死去。

2013年,温必善前往广州做LSG手术,医生最终切掉了他90%的胃,手术的创口只是肚子上的3个小孔,术后第二天他就可以下床走动。

他的主治医生戴晓江至今还记得,当年温必善来找他做手术的时候,像是抓住了生命里最后一根稻草。

“他(指温必善)全家所有生活来源是靠父母开的小超市,养五个人,还有两个小孩要读书,最关键的他是重劳力的时候,他却是个负担。可以想象这个家庭是没有希望的。”切胃后,他的食欲和食量同时变小,最初的一个月,喝水时只能用瓶盖小口喝,喝得急了会想吐。但身体逐渐适应变化后,体重迅速下降,半年后再复查,他减到了132公斤。温必善觉得自己的时间像是在逆流,“(术后)跟以前相比,好像一个是青年人,一个是老年人”。

他接管了父母的小卖部,渐渐把生意做得红火起来,把门面拓展成了超市。夏天的早上,他6点多就会起床,一直忙到深夜11点才关门,好像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力气。7个年头过去,他现在的体重是81.5公斤。

“路该怎么走还是靠自己”

但相比于手术的痛苦和风险,让戴晓江印象更深刻的,是病人承受的社会心理创伤,而且,这种创伤在女性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

有个读高中的女生,身体发育过程中没有注重饮食管理,发胖到了90多公斤,同学们天天叫她“肥婆”,她渐渐变得自卑,拒绝跟任何人交往,患上边缘型人格障碍,最后退学了。

她刚见到戴晓江的时候,不愿意跟他说话,就连他们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女孩也要把话讲给妈妈听,再由妈妈转述给戴晓江。

还有一个20来岁的女孩,1米6左右的个子,80多公斤重,同事们总笑她胖,最后她选择通过吸毒的方式去减肥,体重最终降到50公斤,但人也随之废掉了。

戒毒之后,她跟妈妈说要去切胃减肥,遭到拒绝后她只讲了一个理由:如果不同意,迟早有一天还会再去吸毒。

戴晓江觉得,对于真正肥胖的人群,减重手术是给了他们一个“从零开始”的机会,能够让他们恢复到正常的体重,但如果术后不注重培养自己健康的生活习惯,复胖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人生重啟一次,路该怎么走还是靠你自己,你要走得不好的话,你可能还会再次成为一个失败者。”

摘编自《南风窗》2020年9月30日  文中张满月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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