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汉基：从马尾海校生到人民空军校长

赖 晨

黄汉基

福州长乐人黄汉基是民国第一任海军总长黄钟瑛的侄孙，其父亲黄忠璟、弟弟黄汉翔是国民党海军高级将领。黄汉基于抗战初期从马尾海校退学，长征抵达延安参加革命，后为林彪、罗荣桓麾下作战科长。改革开放之后，黄汉基与台湾的亲人团聚了。

名门之后

黄汉基的家世显赫，黄家是福州长乐著名的海军世家。其叔祖父是民国第一任海军部长黄钟锳上将，7岁丧母的黄钟瑛是由长兄黄钟沣、长嫂姚氏照顾长大的。黄钟沣是黄汉基的亲祖父，其父黄忠璟是祖父的第三子。

1912年初，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孙中山曾经手书“公而忘私”条幅赠送给黄钟瑛，以示勉励。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之后，把临时政府迁到北京，民国海军部也从南京盐仓桥迁到了北京石驸马大街。黄钟瑛不为袁世凯拉拢，辞去海军总长职务，留在上海专任海军总司令，全力整顿、建设海军。为了防止封建复辟阴谋，他支持在海军中广泛散发《军中白话宣讲书》，以坚定海军官兵听命于革命政权的觉悟。这也为后来海军主力南下追随孙中山、参加护法运动、捍卫民主共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12年12月4日，黄钟瑛病逝，享年44岁。12月28日，孙中山从杭州到上海参加黄钟瑛追悼会并发表演说，提到失去此英才将给国民革命造成的损失时，不禁声泪俱下。与会的萨镇冰、陈其美、魏瀚、严复等数百人，也随孙中山一起放声大哭。1913年1月12日，孙中山专令军舰送黄钟瑛灵柩回福州安葬。在福州孔庙明伦堂祭吊时，孙中山又送来挽联：“尽力民国最多，缔造艰难，回首思南都俦侣；屈指将才有几，老成凋谢，伤心问东亚海权。”

黄汉基父亲黄忠璟，1892年生，1910年毕业于烟台水师学堂第四届驾驶班，曾任舰长、海军部第八科上校参谋，后到台湾，不久退役。20世纪60年代赴美定居，与在美国当教授的小女儿黄汉琳一起生活，后病逝于美国。

北上延安

1936年，少年黄汉基考入马尾海校。

1938年1月3日，黄汉基和赖坚等十几位同学，通过考试不及格的方法，主动被学校开除退学，一起踏上远赴延安之路。他们基本上靠自己的双脚走到了宝塔山下。抵达延安后，黄汉基考入抗大第四期学习。

黄汉基写信给父亲，说自己决心追随共产党抗日。同样具有爱国心的父亲支持儿子的行为。知道延安生活困难，爱子心切的父亲，因为当时无法寄钱，就经常在给儿子的信中夹寄邮票。当时一张邮票是两毛钱，可以在延安换一碗红烧肉吃。因此，一见到黄忠璟的信来了，同学们便欢呼雀跃起来，因为又可以有肉吃了。在延安期间，黄忠璟一共寄了100多张邮票，都被黄汉基换成了红烧肉，一起与同学们分享了。1940年之后，因战事越来越紧，黄忠璟才再未寄送邮票。

作战科长

因为在马尾海校除了国文、国史、中国地理课外，其余全部课程都用英语讲授，所以黄汉基打下了坚实的英语基础。从抗大毕业之后，因为英语出众，他被分配到了抗大训练部编译科工作。日军轰炸延安后的第二天，八路军一一五师需要一位懂英语的参谋，黄汉基被调到了该师。后追随罗荣桓、陈光赴山东开辟抗日根据地，历任山东军区情报处参谋、股长、科长。

黄汉基在抗日前线

1945年抗战胜利后，黄汉基随罗荣桓进军东北，在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部任情报参谋，编译了大量重要军事情报。后来担任东北民主联军一纵作战科长、三三四团副团长兼参谋长，参加了解放四平、锦州、沈阳、辽西、天津等战斗，跟着三十八军一路打到湖南。

朝鲜立功

新中国成立后，海军第一任司令员萧劲光为组建海军广招人马，因为黄汉基是马尾海校的学生，萧劲光有意调他到海军工作。黄汉基正准备上任，被空军第一任司令员刘亚楼知道了，就让他到空军去。因为黄汉基在东北民主联军任军事侦察参谋时，参谋长刘亚楼十分欣赏这位机警且学识渊博的年轻人，所以抢先把他要到了空军。

人民解放军空军在长春组建第一所航空学校——第二航校时，黄汉基任该校副校长兼参谋长。1950年，中国空军组建了第一个空军轰炸团，黄汉基任该团副团长，负责训练与作战。

新中国第一个空军轰炸师（空十师）成立之后，黄汉基出任该师参谋长。抗美援朝开始，黄汉基参与指挥部队配合陆军攻占大和岛。

大和岛在鸭绿江口东南方70公里、朝鲜西海岸铁山半岛南面30公里处。这个小岛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敌人既可利用它作为登陆作战的一块跳板，又可用作侦察志愿军情报的基地。1951年秋，志愿军总部认为大和岛对我军构成了不小的威胁，所以令西海岸反登陆作战指挥部司令韩先楚，搬走大和岛这块跳板。

那天，4架志愿军轰炸机在志愿军战斗机的掩护下，从辽阳机场起飞，抵达大和岛，执行了轰炸任务。志愿军轰炸机轮番向敌滩头阵地俯冲投弹、扫射，掩护志愿军战船航行。岛上敌人虽然有五六百人，但主要是一群雷达兵、电子侦听人员等，没什么战斗力。这次渡海作战，共俘虏敌军32人，打死打伤20多人。这其中，也有黄汉基的一份功劳。

投身空军

1953年，黄汉基调任空军第一航校校长（正师级），该校校址在黑龙江哈尔滨市。

为了加强空军航校的系统化、专业化和正规化建设，加速培养更多的航空兵轰炸机飞行人员，1958年6月，根据中央军委决定，在陕西户县组建专门培训空军空中领航员和空中通信员的专门学校。9月，以空军第三预校和第一、第二航校两个飞行独立大队及两校理训处、兰空西安户县场站为基础，在陕西户县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六航空学校（简称空军十六航校），主要培训空军航空兵轰炸机、运输机部队领航和通信射击员。黄汉基任该校第一任校长。其家中至今还保存着由周恩来总理亲笔签名的任命书。

空军十六航校是空军唯一一所以培养培训空中领航员为主，兼顾培训飞行管制、地面领航、空中通信等空、地勤专业人员的综合性飞行院校。建校后，源源不断地为人民空军航空兵部队培养输送大批急需的空中领航、通信员。几十年来，从航校走出了十多名空军将领，为人民空军的建设与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1969年底，黄汉基调到空军气象学校（中国人民解放军理工大学气象海洋学院前身）任校长。

寻亲团聚

黄汉基自从考进马尾海校之后，就再未见过父母和兄弟姐妹，还是在“文革”中受审查时从专案人员口中得知父亲于1949年带着一家人去了台湾。海峡对岸的亲人也在寻找黄汉基，虽然自1940年之后黄家再无黄汉基的音讯，但黄母魏韶琴坚信儿子还活着，一直催促儿子黄汉翔、女儿黄汉琳寻找黄汉基。

20世纪80年代初，两岸还处于隔绝状态，在美国一所大学任教的妹妹黄汉琳开始寻找哥哥。起初，她以为黄汉基在解放军海军工作，所以在海军找，未遂。黄汉琳便写信给解放军总政治部领导，总政领导十分重视，派人寻查，了解到黄汉基在空军工作，空军政治部将此消息告诉了黄汉基。

黄汉基（前排左1）在海军学校读书时与同学合影

黄汉基与夫人

黄汉基和黄汉琳打通了越洋电话，才知道父亲早在60年代就已离世。父亲弥留之际，最后一句完整的话就是：“我的依基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他久久不肯闭上眼睛，一直到旁边的黄汉琳说：“我三哥一定活着，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他才长舒一口气，安详地闭上了眼。

黄汉基找到后，黄母催着女儿黄汉琳立即去大陆见黄汉基，还让黄汉琳回大陆前先到台湾一趟。原来在台90多岁的老母亲录了一个多小时的话，要让黄汉琳带给黄汉基听。细心的母亲担心黄汉基已听不懂福州话，还让黄汉琳把自己的话翻译了一遍。1985年，黄汉基与黄汉琳终于在南京团聚了。

黄汉基把母亲的录音磁带放在枕边，天天都要从头至尾听一遍母亲的话。其母魏韶琴，福州五年制师范毕业，会弹钢琴，会画国画，是当时福州著名的才女。和母亲取得联系后，黄汉基写信问她，自己是1920年什么时候出生的，母亲就寄来了儿子出生年月日时辰。老人连儿子几点几分落地都记得清清楚楚。老人还给儿子寄来了黄忠璟生前最喜欢的水晶印章留念。

1990年11月，就要过百岁生日的魏韶琴突然病危。黄汉基急赴台湾，辗转赶到病榻前时，母亲已经处于弥留状态。但是，当黄汉基扑在母亲耳边大声说“汉基回来了”之后，奇迹出现了，魏韶琴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的三儿子，尽管不能说话，但两行眼泪流了出来。不久，老人奇迹般出院了。黄汉基在台湾两个多月时间里，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好，直到101岁才安然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