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离散群体的族群边界与国家认同
——以中尼边境吉隆镇达曼人为例

2020-12-10王思亓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族群藏族

王思亓

(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 北京 100081;西藏民族大学民族研究院 陕西咸阳 712082)

随着学界对全球化、跨国网络、跨国移民等问题研究的深入,作为一种特殊的族群现象——“离散”(Diaspora),成为当下族群研究的热点之一。Diaspora一词源于希腊语,历史上较长时间用以描述被流散、放逐的犹太人,之后所指涉内涵逐渐拓展为不同历史时期特殊的移民群体。此移民群体离开家园,分散在世界各地,具有定居于一个或多个国家、跨越国界的族群成员彼此认同、延续着自身的民族文化等特征。离散群体长期生活在异文化中,其族群特征与主体性表达也更多与在居住国的生存境遇、族群关系、公民身份等紧密相关。

现今生活在中尼边境西藏吉隆县吉隆镇的达曼人,相传为尼泊尔廓尔喀骑兵的后裔,据笔者田野调查与部分学者的研究,吉隆达曼人在我国西藏边境已居住两百多年,一直保留着自己祖先来自尼泊尔的记忆与认同。尼泊尔民族资料显示,定居于尼泊尔和中国西藏边境地区的塔芒族(Tamangs)中,也流传着与该“骑兵后裔说”相似的族源传说,但我国吉隆口岸的达曼人是否确切属于尼泊尔塔芒族,尚待进一步考证。[1]2019年8月,笔者对中尼边境吉隆口岸达曼村的达曼人开展了田野调查。发现尽管这批达曼人早在2003年已经获得中国公民身份,被中国政府列入藏族的一支,随着自身生活条件的提高,达曼人对中国的国家认同日渐增强,但在较长时期与藏族互动往来中,两者的族群边界却依然存在。本文分析了达曼人与藏族族群边界体现的几个方面及达曼人国家认同的具体表现。

一、田野点概况

吉隆镇位于喜马拉雅中段南麓,毗邻尼泊尔,隶属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吉隆县,全镇辖11个行政村,共876户,3423人,全镇除充堆村之外均为藏族。达曼人居住于充堆(达曼)村,当地人又称达曼新村,位于吉隆镇城区西南部3.5公里处,全村89户,299人。①作为开放性的通商口岸,吉隆镇还有汉族、回族等外来经商的常住人口,据2018年统计,外来人口在吉隆开设商铺共136家,其中回族35家、汉族97家,尼泊尔籍人13家。②

二、达曼人族群边界的建构

吉隆达曼人的历史记忆使他们一直自我认同为“尼泊尔”人,作为离散者,他们长期生活在中国境内,由于西藏边境地区对边境族群出入境的限制,达曼人逐渐减少了与原居国族群的交往,面对现实生活中的生存压力与族群延续问题,达曼人更愿意积极融入我国吉隆的藏族社会中。然而,族群之间相互接触并非必然导致文化差异性的消失或文化同化,也并非单一族群积极适应与主动融入可以完全模糊的。

(一)自然空间边界的形成

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芝加哥学派理论基础上,以梅西(Massey)为主要代表的学者,正式提出空间同化理论(spatial assimilation model),此后,该理论模型在西方城市族群的居住隔离研究中长期占主导地位。该理论认为,族群的城市空间分布是其人力资本及其同化状态的反映,居住时间、文化适应及社会经济地位是影响外来少数族群居住选择的最主要因素。[2]离散者达曼人经历了六七代无国籍的寓居生活,长期没有牧场、土地等生产资料,只能靠打铁或帮助藏族耕种、放牧、干杂活等,生活没有保障。2003年以前未获得中国国籍时,其散居于吉隆镇萨拉、吉普、扎村、乃村一带,居住的房屋大多是由各种石块垒砌起来,上面用木板和茅草盖着,房间结构呈低矮状,房屋采光极差,也有部分达曼人居住在当地藏族民主改革时期国家分配的旧房子里。据当地藏族描述,过去达曼人虽然与藏族一同居住在吉隆镇各个村落,但每个村达曼人都有自己的小聚居区,并与其他房屋有着很大的区别。这种区别体现在楼房的颜色和散发的味道,无论是当地藏族还是其他民族都会对自己所在的房屋进行一定程度的打扫和清理,但是达曼人的房屋一直处于“黑灰”状态,即房屋从外部观察便是垃圾随意堆放的脏乱。

在基隆镇X村村委书记的描述中,对房子味道的记忆尤为深刻,“我年轻的时候在镇子里闲逛,逛到达曼人房子附近的时候,就会立马闻到酒和饭菜夹杂在一起发酵腐烂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人闻到之后会头疼、难受,达曼人身上也会有这种味道。”在笔者进行田野调查时,达曼村民BS老人为我们讲述了他们的居住情况:“以前我们都是没房子的,要么住在当地藏民的牛圈羊圈中,还有的藏族专门给我们搭了石头屋,屋子里也没有灯,特别的黑,住的话也是要给他们交房租,以前吃不饱也穿不暖,打工赚的钱一大半都交房租了。”从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达曼人居住环境差,生活艰难,在吉隆镇长期处于边缘状态。

族际居住空间格局的变化也构成研究当前吉隆达曼人族群关系变化及其所产生的社会问题的一个重要的场景和变量。因为它不仅反映着族际交往的形式与内涵,而且还是影响族际关系的人文生态环境。2003年5月,达曼人正式加入中国国籍,为保障达曼村村民正常生产生活,2005年当地政府投入一百多万修建了“达曼新村”,使长期散居于吉隆各村落的达曼人集中居住。2008年,达曼人获得中华人民共和国二代居民身份证,民族成分为藏族。达曼人在搬迁至达曼新村之前虽然跟当地藏族居住在同一个小镇上,但并没有因空间距离相近而为民族交流和融入带来便利,相反因为居住空间相近而彼此更为了解,从而使藏族更加排斥与其接触和交流。2005年所有达曼人集中居住后,有效改善了达曼人的生活环境和居住条件,但也形成了一边是藏族人,另一边是达曼人的自然空间格局。

(二)文化边界的形成

从体质特征上看,达曼人在外貌上依旧保留了尼泊尔人的外貌特征,大部分人眼睛呈蓝色,五官棱角分明,皮肤呈深棕色。[3]从文化特征上看,他们有本族群的语言,但没有文字,长期有杀生祭祀的习俗,特别是每年藏历八月初八过“达晒”节时用羊血祭祀神灵。入籍后,在政府倡导民族平等的政策下,达曼人很快适应了公民身份的转变,为了更好地生存繁衍,与藏族良性互动,达曼人在不自觉中学习了当地的语言、习俗和文化。如和藏族一同庆祝藏历新年、“初巴彩西”、“宁内”等节日,很多公共场合不愿意被提及是达曼人,更愿意以藏族的身份出现。然而,达曼与藏族文化边界的模糊并非是达曼一厢情愿的结果,文化的融合是需要代际之间逐渐转变以及两者之间相互认同的结果。

在藏族人看来,达曼人虽然信仰佛教,但远不如藏族那样虔诚,庆祝各种节日时也只是多人聚在一起喝酒玩乐,并无特定的宗教仪式和内涵。“他们是流落在这一区域的,没有什么宗教信仰的派别,有些人家里连佛像都没有。”③杀生献祭长期以来建构着达曼人的族群认同和族群特征,并使其保留着尼泊尔后裔的历史记忆。现如今,达曼人不愿提及过去需要用动物血和肉敬奉菩萨的“达晒节”,很多年轻人已经不清楚这个节日的过程,但仍有很多达曼人从事屠宰业。按照藏族的习俗,宰杀牲畜之人是不允许朝拜佛祖的,因而,在吉隆镇最著名的格鲁派寺庙帕巴寺里很少见到达曼人的身影。达曼人敬畏鬼神,每逢藏历初一、初八、十五都是吉日,而每月二十一则被视为不祥。逢吉日或重大节庆时,人们在家点酥油灯的同时,很少像藏族一样去寺庙,更多去当地日松贡布摩崖造像处朝拜,带着酥油和桑枝在石像前转圈、扣首、礼拜。“达晒节”的每个步骤和细节都很讲究,如所有的事情必须由男人来操办,女人连自己吃东西都被禁止,需要由男人用手喂食,每个步骤稍有差池,对达曼人而言都是不吉利的。

“我们达曼人没有什么宗教信仰的派别,只保留着祖先传下来的习俗,更多的是祭拜村里的守护神。人死后按照达曼的习俗和方法来办,没有什么宗教上的解释。”④

“达曼人信奉是红教(血祭),不太愿意跟他们多交流。而且达曼人家里好像连佛堂也没有,人活着不好好信佛是不行的。”⑤

达曼人对待出生和死亡的方式也与藏族不同。新生儿出生3天后家里才给取名,男孩由父亲取,女孩由母亲取,名字由出生当天藏语里对应星期的称呼来取,如星期一出生的叫“达瓦某某”,星期二出生的叫“米马某某”。达曼人不为新生儿摆满月宴、百日宴,大人不能带未满三个月的孩子在外面转,特别是晚上,认为出生三个月内易被鬼怪附身或骚扰。孩子周岁前,母亲不给喂奶,而是以糌粑和稀饭为食,周岁后才开始喂母乳。成长的过程中从不过生日,故小孩的岁数只有大人知道。达曼人的婚姻一直实行一夫一妻制,除明确三代以内禁止通婚外,对其他辈分伦理、长幼亲戚没有过多的限制。在亲属称谓方面,小家庭的称呼往往非常明确,一旦扩散到大家庭,有些称呼就会给不了解其亲属关系的人造成混乱。

吉隆镇藏族的丧葬形式主要是天葬和水葬,实施天葬必备条件是秃鹫,秃鹫需要“术师”进行仪式来召唤,天葬是将尸体布施给秃鹫,水葬者则是布施给鱼。藏族水葬仪式在吉隆显得十分繁缛,有水葬师、约定俗成的水葬场,水葬过程中的监葬人以及一套与天葬相同的丧葬仪轨。需要请僧人来念经超度,停尸时间为三到五天,用占卜算卦选择出殡日期。尸体运送至水葬场所后,水葬师开始将尸体进行解剖,解剖完成之后开始捣碎加入糌粑,然后扔进河流中任鱼食用。达曼人不忌讳谈论“死亡”,人去世后也实行水葬,但对尸体的处理方式和葬礼过程都比较简单。如进行水葬的时候不会剁尸,而是将尸体完整地放入河流中,没有复杂的仪轨,不请僧人诵经,出殡日期由观天象、星象得出,而不是占卜算卦。虽然葬礼被认为是涉及整个村落或社区的重要仪式,但达曼人的丧葬当地藏族是不会参与的,整个过程由达曼人内部组织完成。人死后脱光身上的衣物,死者下面铺一张新的卡垫,上面用白色的布条将全身遮住,然后在死者尸体前点上佛灯,亲友带着酥油和藏香前去为死者进行灵魂超度。家人为死者准备好生前喜欢的食物和酒水,赶到吉日,四人用担架将死者抬至河边水葬。据调查,达曼人在吉隆有自己固定的水葬场所,七旬老人巴桑是达曼人中唯一能主持葬礼的,因只有他擅长观看星象,老人也为达曼葬礼主持人无法延续而担忧:“水葬扔尸体的时候方向是没有什么讲究,但是从家里抬走尸体的时候是有讲究的,即死者的头部不能正对着天上最大星星,如果这样的话,就会给整个村的达曼人带来不吉利,这些就需要靠我多年的经验,和我年龄一般的老人都去世了,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愿意学这些,以后我们的葬礼谁来主持真是个问题。”

(三)以“打铁”为生的社会边界的强化

达曼人铁器制造的技艺非常精湛,“打铁”是达曼人传统的生计方式,他们开设的铁匠铺在吉隆镇远近闻名,几乎每家都能看到出自达曼人的斧头、砍刀、铲子、锅碗瓢盆等铁制品,这些生活用具对藏族而言是须臾不可或缺的,但同时却因这一特殊职业与标志将达曼族群视为“外人”。古代汉族文献经常对少数民族使用“茹毛饮血”之类的字眼表示自己比周边少数民族洁净和高贵。⑥在藏族社会中,人们将从事屠夫、铁匠、天葬师等特定职业的人群认定为“黑骨头”,此意为血统不纯、不洁净之人。在人类学的洁净研究中,国内外学者们认识到洁净观是认识社会现象的一个重要切入点,洁净与不洁还可以衍生到社会等级、婚姻禁忌、居住原则、人群划分和事物分类等方方面面。[4]每一个族群、民族都会有一套指导人们日常行为的意义体系和价值标准,“洁净”“高贵”“低贱”等概念尽管在不同文化中有其不同的表达,但这些内容无疑构成了不同人群之间的社会边界和社会区隔。

“他们看不起我们就是因为我们打铁,达曼男人大多都会打铁,因为这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技能,过去除了打铁和做背夫以外几乎就没有别的赚钱的本事。我从25岁开始练习打铁的技能,以前我做的铁器都是自己背着去吉隆邦兴村或者尼泊尔卖。”⑦

社会边界的主观建构一旦形成,人们就会为保持某个社会中的位置而减少会向自身带来负面影响的人或事物的交往和接触。民主改革前凉山彝族社会的兹莫(土司)、诺伙(黑彝)、曲伙(白彝)之间互不开亲,[5]印度的婆罗门、刹帝利、吠陀罗等不同种姓之间也互不通婚。美国人类学家谢丽·奥特纳指出,“夏尔巴人认为,在性交中,女人会污染男人,通奸会污染其后代,乱伦以及与较低种姓的人性交也会给整个社区带来污染。”[6]藏族洁净观念之下也影响着与达曼人的往来和通婚。据调查,达曼人入籍前实行族内婚,藏族除找他们干活外,大多数时候与他们不相往来,极少数达曼人会与家境较为贫苦的藏族婚配。入籍后的达曼人生活条件有所改善,但与藏族的通婚比例依然非常少。随着吉隆镇外来汉族务工人员的增多,达曼人逐渐将汉族作为婚配的首选,其中以达曼女子嫁给汉族男子为主。相比之下,达曼男子择偶范围则非常小,当地藏族女子都不愿意嫁给达曼男子,大龄单身汉较多,达曼男子无奈之下要么选择独身,要么选择村里离婚或丧偶的妇女。笔者调查时,遇到一位嫁给汉族男子的达曼女子,她讲道:“藏族不太愿意和我们结婚,汉族可以,我前几天刚从河北回来,五年前我老公在这里打工,我和他认识不久就结婚了,生了两个女儿后,他把我带到内地他们家了。现在我妈妈身体不好,我回来看看。”⑧

三、社会变迁中的国家认同

(一)生活条件日渐改善中的国家意识

达曼人于2003年5月26日正式加入中国国籍,成为中国公民。在此之前,达曼人既不属于尼泊尔,也不属于中国。居住的房屋散落在萨勒村、扎村、吉甫村以及吉隆镇,有些没有房屋的达曼人寄居在当地藏民家中的牛圈、羊圈或者石头房屋,通过给当地藏族人家做帮工、背夫来赚取一些经济收入,以此来缴纳房租。还有一些打铁的达曼人就居住在自家的铁匠铺中。2005年至2012年,吉隆镇政府一直致力于达曼人房屋保障工作。特别是2011年“9.18”地震后达曼人的房屋已全成危房,无法居住,后经吉隆县党委、政府研究决定,每户投资12万元,共投入564万为达曼村整村重建,共修建房屋47栋,每户建筑面积90.49平方米。在2011年至2012年地震灾后修筑房屋的这段时期,国家为每户达曼人都提供了一顶救灾帐篷,如今在达曼新村中还能看见这些帐篷,村民有了新居之后也舍不得将国家救助的帐篷扔弃,反而用作放牧时休息的地方或者做饭的地方。村民普布说:“政府在地震时送给我们的帐篷,我们不能扔,只要看到它就很感激党,感恩国家。”

达曼新村在地震重建后,中国政府又投入300万元左右,实施达曼村边境小康村民房改造工程,主要修建围墙,更换门和房顶等,力争把达曼村打造成吉隆县新农村建设的一个亮点。笔者调查时,政府对达曼村居住条件的改善让达曼人三句不离“感恩共产党”。国家意识与国家认同感日益增强。当地政府统一规划了达曼新村的村容村貌,达曼新村有了本村特色的房屋外观。以前的村民对于环境卫生毫不在意,难闻的气味与破旧的房屋是达曼人重要的族群特征,但是现在村民将门前的垃圾都打扫干净,每家都自主自觉地在家门口升起了鲜艳的五星红旗。

与此同时,中国政府也让达曼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耕地,2004年开垦荒地约53亩,平均分配给197人。拥有耕地之后,达曼人不断学习耕作技术,在政府的指导之下,先后种植玉米、荞麦、生姜、茶叶等。在农业种植上,相较于当地藏族其耕地面积并不多,但其所产粮食基本可以解决温饱问题。2007年以后,达曼人的经济发展受到了阻碍,少量的土地限制了种植面积,土地的贫瘠又限制了作物的选择。为实现达曼人的发展,政府不断出台政策给予调整和引导,2011年成立“日吾班巴”援藏公司,实行“长短期相结合”的发展策略。长期项目为试种茶叶,茶业用地由政府向村民租用,村民获得种植茶叶的劳务费和利润。短期项目为种植玉米和生姜,公司提供种子和耕种设备、化肥和农药,政府聘请技术员培训田间管理和种植方法。房屋、耕地、播种知识等从无到有的过程中,达曼人见证了党和政府心系达曼村民,达曼人的社会经济发生了巨大变化,让达曼人逐渐生发了对国家的归属感且日趋强烈。

(二)精准脱贫中的国家认同

结合达曼村实际情况,当地政府制定精细的脱贫工作计划,针对57户贫困户进行了认真细致的调研摸底,根据影响家庭贫困的原因制定了不同的脱贫方案。首先是培育支柱产业。2018年,县委、县政府投资300万元实施了达曼村民族手工艺展示和培训基地建设,成立了专业合作组织,并于2019年7月成立劳务输出专业合作社与生态岗位合作社,传承和发扬该村传统打铁工艺,培育支柱产业,将输血式扶贫转变为造血式治贫,带动群众就近就业创业,拓宽增收渠道。其次是扶持文化产业。组建成立了达曼村民间文艺队,政府每年投入5万元,扶持民间文艺队发展壮大,鼓励群众通过独具特色的达曼歌舞商业表演,在保护文化传承的同时增加现金收入。再次是加大政府帮扶和不断落实惠民政策。县委、县政府在达曼村民同等享受国家各项惠民政策的基础上,特别是一线边民边境补贴每年3700元/人的基础之上,政府安排专项资金,从2018年起对该村年满16周岁(不含现役军人以及在校学生)的村民,县级财政每人每年给予1000元生活补助资金。在各项惠民政策上予以倾斜,从生态岗位人员安排,低保、联合管护人员补助等方面,给予最大的支持和考虑,该村114人享受一线边民补贴,安排生态岗位66人,联合管护人员72人;另外每年及时兑现养老保险、孤儿补贴、残疾人补助等15万余元。

除经济上的扶持外,在心理上也给予达曼人鼓励和疏导。驻村工作组经常入户走访,解决实际困难,通过大会小会、田间地头宣讲,教育引导达曼群众要消除“等靠要”思想。达曼村民BS和CWPC两户动员全村群众召开大会,会上两位歌颂党的恩情,主动申请退出贫困户,积极引导其他贫困户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尽早摘掉贫穷的帽子。截至2018年12月底,达曼村的贫困户和贫困村退出工作已全部完成,贫困户精准识别率达到100%,精准退出率100%,贫困发生率低于3%,无错退率和漏评率情况,群众满意度达到96%,“两不愁,三保障”已达到全覆盖,实现贫困户全部完成脱贫和整村脱贫。⑨

经过帮扶人员的不懈努力,被称为先进脱贫户的云丹,意志坚定要摘掉贫困户帽子,不只履职生态补偿脱贫岗位职责,另外在镇附近打零工赚钱。大大提高了家庭的整体收入,解决了生活生产上的问题。云丹说:“不勤快,再好的政策也没用,政府能帮我们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要靠自己。现在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感谢共产党的好政策,感谢新时期扶贫的好待遇,感谢党对边境群众的特殊照顾,感谢帮扶责任人。”当笔者问当地村民经济收入如何时,42岁的达曼村民达珍说:“以前玉米挖点贝母、天麻,现在国家给我们办了合作社,我丈夫在那里打铁,我在那里编织毯子。政府发的各方面的补贴比较多,不愁吃、不愁穿,要家具有家具,要房子有房子,还有犏牛和黄牛。大女儿现在在日喀则工作,已经大学毕业,小儿子现在准备去参军,最小的女儿从县里的初中毕业,现在孩子上学的学费也不用交。以前边境补贴有3750,听说现在又涨了。这些变化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真的很感恩党和国家。”一系列变化让达曼人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住宿环境得到了明显改善,经济上也紧跟国家的步伐实现脱贫,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四、结 论

达曼人在长期漂泊的历史境遇中,主动选择移居国公民身份,融入当地社会,以突破其生存困境。党和政府本着稳定边疆,解决民族问题的出发点使达曼人获得新的国民身份,从居住环境到产业结构、精准脱贫,均投入了较大财力与物力,有效提升了达曼人的国民意识与国家认同感。然而达曼人却因自身的谋生方式、宗教文化等被他者刻板化,并没有因其主动适应而融入藏族这一主流族群。在日常生活中,离散(diaspora)社群要面临诸多种类的社会交往与族群互动,主流社会对少数族群与移民群体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整合与融入。藏族与达曼两者族群边界的形成,主要因洁净观念的差异而固化,打铁技艺的传承是离散群体达曼人生存智慧和生存策略的选择,但同时铁匠身份也构成了影响两者族群关系与族群边界的最核心要素。

[注 释]

①资料由西藏吉隆县吉隆镇充堆(达曼)村驻村工作队提供。

②数据由吉隆口岸公安分局提供。

③吉隆镇基隆村村民LMYG,女,34岁。

④充堆(达曼)村村民BS,男,75岁。

⑤吉隆镇基隆村村民GS,男,70岁。

⑥充堆(达曼)村村民LB,男,51岁,长期在达曼村铁制品加工合作社工作。

⑦充堆(达曼)村村民DZ,女,32岁。

⑧资料来自西藏吉隆县吉隆镇政府精准扶贫办公室提供的《2018年吉隆镇精准脱贫工作汇报》。

猜你喜欢

族群藏族
西汉国家权力对蛮人族群的渗透——基于走马楼西汉简所见无阳蛮人的探讨
西藏跨界族群音乐研究现状概述
从彭阳姚河塬卜骨刻辞看西周早期西北边域族群关系
The Light Inside
论《白牙》中流散族群内部的文化冲突
藏族对茶叶情有独钟
多康藏区藏族源流考释
归来吧!精灵(大结局)
浅析不同层次的认同是巩固和发展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基础
《演变》《藏族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