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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劳动力就业视角的中国经济增长分析:理论与实践

2020-12-08郭兆晖孙金山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20年12期
关键词:排他性竞争性存量

郭兆晖,孙金山,郭 路

(1.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 社会和生态文明教研部,北京 100091;2. 北京大学 国家发展研究院,北京 100871;3.中国社会科学院 经济研究所,北京 100836)

一、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取得了持续的高速增长,这与我国的经济政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2020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山西考察时强调:“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扎实做好保障和改善民生工作,实实在在帮助群众解决实际困难,兜住民生底线,落实就业优先战略和积极的就业政策”。当前中央实施就业优先战略,把就业政策纳入宏观经济政策的实施机制,而且在“六稳”“六保”政策中都把就业放在首位。从增长核算方程亦可以看出,人才、创新等是经济增长的重要生产要素,而经济政策往往通过影响生产要素供给来影响经济增长。在改革开放初期,我国还没有形成市场调节生产要素配置的经济体制,改革的目的就是把曾经的计划调节生产要素配置的经济体制转变成为以市场调节为主,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在不断的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由于初始的人均资本存量很低,使我国具有很大的经济增长潜力和对发达国家较大的追赶效应,随后经济体制改革和各项经济政策的实施大都与如何实现此经济增长潜力、提高人均GDP有关。其中就业政策就是通过影响生产要素积累来影响经济增长,而且我们党和政府的长期目标是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因此如何通过就业实现稳步增长体现在各时期的政策选择之中。为此,本文先从经济理论的角度对经济增长和就业的关系进行阐述,然后再对改革开放后各时期的经济增长与就业政策进行理论说明,最后再对新时期阶段影响我国经济增长的劳动就业政策进行分析。

二、关于劳动力要素与经济增长的理论探析

当生产要素具有排他性和竞争性时,长期经济增长率(或稳态增长率)将会收敛到零。这是因为随着经济增长,竞争性要素也同时增加并引起要素边际产出下降,导致经济增长停滞[1]。Uzawa[2]发现在竞争性经济框架下,劳动力增长率的变化并不会改变稳态人均增长率为零的状态。内生经济增长理论认为,使稳态增长率不为零的关键是:某个要素不具有排他性且该要素具有增长。

之所以单纯的人口增长或人口结构变化(如年轻人和老年人、在职和退休)不影响长期经济增长,是因为经济增长的衡量指标是人均产出水平,单纯人口增加仅是带来排他性要素的增加,根据排他性要素增加不影响增长,可知经济增长不取决于人口增长,即没有所谓经济增长的“刘易斯拐点”。人口年龄结构同样也不影响增长,一种说法是:由于老年人不参与社会生产,仅消耗经济产出,这使经济中劳动就业人数不足且大量本可以用于资本积累的产出用于老年人消费,造成了资本积累不足并导致增长下降。这种观点本质上是认为劳动力是不可积累的,其忽视了经济增长是一个长期动态过程——当期的高增长并不意味着未来的高增长,反之亦然。虽然劳动力是无法积累的(理论上,当期的劳动力不可能分配到下期),但是经济人可以通过积累资本来积累劳动力,即资本的积累可以视为是某种劳动力的积累,或者说当资本是可以积累时,竞争性市场中要素的线性关系可使资本和劳动力被视为同种生产要素[3];另外,由于增长是一个动态过程,经济人动态配置要素和消费,老年期(退休)的消费就是年轻期(在职)资本和劳动力的积累,并造成了消费的动态平滑(Smooth),即当生产中的要素(如资本和劳动力)具有排他性和竞争性时,消费也不会增长。因此年轻人的增加所引起的当期产出提高并不会带来长期经济增长。

那么什么因素会驱动一个经济体长期经济增长?结合上面的分析,只有具有非排他性特征的生产要素在持续供给的情况下,经济增长才能出现[4-5]。某些生产要素不仅凝结于当期的产出之中,还能在未来继续使用,如知识、可积累的技术、人力资本等。以知识为例,知识可以用于生产并凝结于当期产品之中,其本身并没有消失,仍能在未来继续使用。另外,新知识的产生导致用于生产中的知识存量增加,随着知识的扩张,经济将出现增长。基础知识或职业培训提升了劳动力的技能,并使之具有资本积累的特征,故具有技能积累的劳动力被称为人力资本。在当期生产中,人力资本也同样凝结于产品之中,但生产技能并不会随之消失,在未来的生产中,劳动力依然可以在生产中使用这些技能。可见,随着技能的提高,劳动力的生产效率也得到提升并带来经济增长[6]。由于这类要素往往是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的(如知识),具有公共品的明显特征,因此竞争性经济人不愿意提供这类要素,需要政府提供[7-8]或设计合适的经济机制以激励经济人供给此类要素[9]。由于政府不是生产单位,因此需要从经济中获得税收以提供公共品,这使公共品具有了价格特征(竞争性);而当政府提供的非排他性要素持续增长时,经济则相应增长,值得注意的是非排他性特征将会使公共要素扩散到整个经济中,这种现象称为“外溢性”。另外,政府也可以设计某种激励机制以鼓励竞争性经济人提供此类要素,如专利制度,该制度保护了专利拥有者在一定时期内独家使用该专利并获得一定的垄断利润,但过了专利保护期后,专利可以无成本地用于其他厂商生产之中,即保护期后,专利外溢到整个经济之中。以上经济机制将保证一个经济体具有长期经济增长,理论称之为“稳态增长”。可见当经济中的生产要素具有排他性和竞争性时,经济增长率会收敛到零;当生产要素具有非排他性且该要素能持续积累时,经济增长将收敛到稳态增长。因此,在分析就业对经济增长所产生的影响时,需要考虑劳动力或人力资本是否具有非排他性以及自身能否持续增长,经济政策或就业政策是否能促进此类要素的积累。

如果认为稳态增长是长期增长的话,那么影响短期经济增长的因素将会视为外生冲击。外生冲击虽然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短期的经济增长,但最终增长会收敛到稳态增长路径上[10]。另外,市场竞争性程度也会影响增长。以市场垄断为例,生产的欧拉方程不再体现为规模报酬不变的情况,这使得经济垄断的确可以带来短期增长,但垄断也造成了社会福利下降与产业结构扭曲等问题。由于垄断厂商的高资本收益率,造成其他厂商不得不面对较高的资本收益率并导致产出下降,当垄断厂商开始吸纳更多资本后,垄断厂商的资本边际产出也会下降至资本稳态收益率,在没有非排他性要素持续供给的情况下,长期经济增长率仍会收敛到零。

在自然失业方面,搜寻―匹配给出了相应的解释:如果劳动的预期收入变高,劳动者会放弃当期的就业机会并搜寻未来高收入的就业[11]。可见自然失业是自愿性失业,试图改变自然失业的行为(如对某个行业的就业进行补贴或降低该行业劳动者的收入所得税)以影响该行业就业者未来的收入预期,不会影响稳态增长,这是因为就业流动会使得未来收入增加的效应最终消失。那试图通过改变稳态增长来引起劳动者未来收入增加的经济行为是否可行?当劳动者是以人力资本的形式进入到经济活动之中,其选择就业与否取决于人力资本的价格。在以人力资本增长所驱动经济增长的情况下,当生产是规模报酬不变的情况时,人力资本的增长率等于人力资本收入的增长率,这使得单位人力资本的收入(或价格)报酬不变,人力资本并不会因为经济增长改变其就业参与率。结合上面两个例子,试图改变自然失业率的经济政策并不会改善长期就业,它们对经济所造成的影响也仅是加大了增长的波动,经济增长与就业最终会收敛到稳态。

由于经济增长取决于非排他性要素的增长,那么通过大幅增加非排他性要素供给刺激经济增长是否可行?答案是否定的。因为非排他性要素的供给存在最优规模,过多或过少的非排他性要素供给均会使稳态增长下降。由于非排他性要素的最优供给规模取决于其在生产中的边际产出,可以证明在经济满足可加总性(或者说生产是规模报酬不变)的前提下,非排他性生产要素的长期边际产出是不变的,因此试图改变最优非排他性要素供给规模的行为都将导致经济增长下降。比如对劳动力的过度培训(或者说人力资本的过度供给)并不会导致经济增长,反而会使经济增长下降。另一个例子是对可积累的公共人力资本的大量投入,如在可外溢的知识和科技领域,由政府牵头的投入也并不是多多益善!

三、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增长与就业的关系

在此部分,本文分析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增长与就业的关系。在分析中,本文首先从对影响我国劳动力供给的制度变革和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其次从经济政策的角度对我国就业市场的结构和经济增长的关系进行分析。

(一)我国就业体制变革与经济增长

我国经济体制改革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1994年之前),就业体制改革与价格改革、所有制改革与财税改革配套所形成的市场调节要素配置,这使我国在随后的发展中,逐渐具有市场调节配置的特点,新古典增长的特点日益突出。在第二阶段(1994年之后)的经济体制改革中,政府所配套的改革是划分市场与政府的关系,如何完善市场调节经济。由于政府具有很强的经济增长预期,其配套的很多经济政策体现出经济增长的特征,其中就业政策变化也体现出该特征。本文以下先从就业制度变革的角度分析其对经济增长所产生的影响。

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领域的改革其实就是市场化改革,把曾经的计划经济转变为市场经济,这种市场经济改革不可避免地使得经济出现竞争性的特点[12]。在要素市场中,出现了要素价格等于其边际产出的情况,且就业不再执行计划经济时期的“统包统配”制度——该制度使企业很难开除不称职的职工,职工收入与其绩效关系不大;就业制度变革使职工收入逐渐和其绩效联系起来,并逐步打破劳动力流动限制,劳动力市场逐步建立起来[13]。就业制度改革配合价格改革、所有制改革完善市场经济体制,让企业可以在就业市场中(相对)自由地聘用劳动力,并根据市场信号自负盈亏性地配置要素和生产。与此同时,其他资本性生产要素通过价格改革,也逐步形成了竞争性资本市场。

但应该可以看到,改革开放前期,我国人均资本存量非常低,人均资本边际产出非常高,我国经济具有很高的增长潜力。但随着中国经济不断增长,资本不断积累,这种偏离稳态的高增长势必会收敛,最终在稳态增长中,劳动性收入和资本性收入之比将保持不变。为维持经济高增长,国家采取了提高资本收益率、相对压低劳动收益率的一次收入分配政策。改革开放前,大量劳动力限制在农村,这造成了农民的人均产出很低,改革开放后劳动力流动的限制逐步取消,这些农村劳动力(农民工)能够进入城镇就业[14],农民工所进入的行业相比于农业能带来更高的收入。另外,由于高增长,城镇劳动者的收入也得到了增加,全体劳动者的收入都得到了提升,这使提高资本收益率的收入分配政策对劳动力收入的负面效应没有明显体现出来。

随着我国经济高速增长,劳动者的收入不断增加。但不可忽视的是,我国所采取的提高资本收益、压低劳动收益的做法事实上带来了一定程度的不公和对劳动者的保护不足。为此国家通过立法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修正,如2008年的《劳动合同法》相比于1995年初所施行的《劳动法》新增了对劳动者的保险条款,使劳动者的权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障。但在这个时期中国经济的“二元”特征:竞争性的民营经济和垄断性的国有经济已然形成,《劳动合同法》对两者的影响有所不同,民营经济不得不按照劳动力市场中的价格给予劳动者相应的收入,但民营经济在资本市场上也往往作为“价格接受者”,为保证资本收益率,除有意压低对劳动力的保障以降低成本外[15],不得不减少对劳动力的投资,尽管有些民营企业通过加强职业培训以提高单位劳动的效率[16],但国营经济往往处于垄断的地位,能获得更高的要素边际产出,且在收益分配过程中,国有企业职工能获得更好的保障。很显然《劳动合同法》增加了民营经济的劳动力成本,使竞争性民营企业倾向于通过减少对劳动的雇佣,或增加职工的无报酬工作时间,以减缓对其用工成本的冲击,而国有企业的用工预算软约束使《劳动合同法》对其冲击很小,这导致了民营经济和国有经济比重的改变[17]。

推出《劳动合同法》的时期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率最高的时期。加入世贸组织后,由于资本的全球配置,使我国资本收益率高的优势显现出来,高经济增长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实现;当时我国要素资源禀赋的特点是存在大量适龄的富余劳动力,这些劳动力主要集中在劳动力收益率很低的农业领域;在承接国际产业转移方面,根据比较优势,各地所选择的产业自然也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加之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使富余劳动力与资本更容易在生产中进行结合。如上所述,改革开放后我国历次经济体制改革,主要是让市场对要素进行配置,企业需要根据市场来安排要素配置,相比于过去,企业更强调效益,加上我国改革开放初期人均资本存量很低,这些因素是我国存在高增长的基础。

但不得不提出的是,我国这种依赖富余劳动力和稀缺资本的高增长是不可能长期维持的,增长势必收敛到稳态增长率。我国就业市场一直存在大量富余简单劳动力与少量人力资本并存的现象。简单劳动力相比于人力资本更体现出排他性和竞争性特征,简单劳动力的这些特征会使经济增长收敛到稳态增长为零的状况。而人力资本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竞争性的特征,人力资本的积累将成为驱动经济稳态增长的重要因素。由于简单劳动力和人力资本在排他性和竞争性特征的差异,使它们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大相径庭。因此,本文以下从就业市场结构的角度分析我国劳动力和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所产生的作用。

(二)我国就业市场结构与经济增长

经济增长体现为人均产出的提高,生产不仅使用劳动还使用前期产品的结余——资本,真实资本收益率的高低可以体现经济增长率的高低。由于生产要素的边际收益递减,单纯通过增加劳动、减少消费以提高资本存量最终也会使资本收益率等于资本折旧率与时间贴现率之和——经济不存在增长。而非排他性生产要素如人力资本(或知识、可以外溢的技术,这些因素在理论上是等价的),虽然也体现为边际收益递减,但如果其具有积累特征,则能提高稳态资本收益率并导致经济增长。

由上可见,单纯增加竞争性的适龄劳动力,无法保证经济长期增长。在我国通过改革把农村富余劳动力释放到高劳动收益的领域,配以经济进一步的开放,虽然可以做到短期增长,但无法做到长期增长。在就业领域中,长期经济增长来自于人力资本的提升,而人力资本的提升来自于教育和职业培训。我国“计划生育”政策有效减少了人口供给,但同时也加速了我国人力资本形成。由于“计划生育”普遍实行了城镇家庭的一胎化和农村家庭的二胎化(以下称这类家庭的子女为“独生子女”),这使独生子女家庭相比于多子家庭拥有更多的资源用于其子女的基础教育,使独生子女普遍推后就业、增加受教育的时间。伴随着教育改革的推进,更多的独生子女有机会接受大学教育,加速了整个经济的人力资本形成。

延迟退休政策也是影响我国就业市场结构的一个重要因素,虽然延迟退休能短期缓解社保账户亏空压力,但如果延迟退休造成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社保亏空最终还会持续加大。延迟退休政策通过劳动力和人力资本对经济的影响机制是不同的。在劳动力方面,延迟退休相当于增加了排他性生产要素——劳动力,根据上面分析,劳动力的增加只会减缓偏离稳态增长的收敛速度,但不影响稳态增长。而具有积累的人力资本是依附于人之上的,当人力资本所依附的人延迟退休,则会增加整个经济的人力资本供给,并带来经济增长。而人力资本存在于竞争性部门(虽然是竞争性部门,但该部门的人力资本具有外溢性)和公共部门,延迟退休对竞争性部门的人力资本积累影响较小,企业退休的研发人员普遍存在返聘,潘峰[18]发现我国60岁以上的退休人员约存在三分之一的返聘,虽然该数据显示的是整体返聘情况,本文认为具有竞争力的退休人员返聘比例会更高,延迟退休对这类人群影响较小。而我国公共部门执行严格返聘制度,退休人员基本都不再返聘(或无法长期返聘)。另外,竞争性部门和公共部门的人力资本具有差异,公共部门的人力资本更体现出公共特性,因此该部门退休的人力资本相比于竞争性的人力资本更难再就业。

结合以上特点,虽然延迟退休可以使公共人力资本较长时间留在经济中,但不得不说由于公共属性,这类单位需要国家财政供养,其职位基本上是“终身制”,这导致该部门人员冗余,财政支出与其对经济的贡献不符[8]。举例来说,社会科学行业的科研普遍存在低水平重复、吸收新知识能力不足、创新乏力等现象,对本行业科研人员的评估与升迁往往是用一定时期内发表论文的数量和刊物级别来确定,虽然这减少了对科研人员评估的主观性,但也加剧了科研人员短时间内大量重复既有工作和论文发表领域中的买卖现象。这类情况在延迟退休政策执行后,只能加剧财政负担,导致整个经济福利下降。因此,延迟退休对人力资本积累是否产生正向作用还很难讲清。针对公共部门,关键是如何设计对该部门人力资本的甄别机制,把适合具有公共特征的人力资本挑选出来,使该部门拥有竞争性特征的人力资本回归到其竞争性部门。此外,还需再设计对这类人群的激励措施,激励他们从事增加公共人力资本存量的工作。综上所述,延迟退休政策会减少当期社保亏空,但其对人力资本的增长效应还需结合其他配套政策才能体现出来。

为了经济增长,除了使劳动力进入到资本收益率较高的领域以减缓增长收敛外,还应该增加人力资本供给以保证稳态增长率平稳。现阶段经济增长不断收敛,并最终收敛至稳态的趋势尤为明显,如何保证经济持续增长是政府重点考虑的问题。产业政策中的经济结构调整让劳动力退出资本和劳动收益率较低的领域并使其进入收益率较高的领域,这种调整使各产业的收益率相对平衡,让产业结构得到优化。另外,通过经济政策促进我国人力资本形成(如激励科技领域)该行业的就业收入高于其他行业的就业收入,通过财政手段降低在具有公共领域中的人力资本收入风险(体现在收入风险溢价降低),事实上形成了该领域人力资本的高收益。从2011年以来,财政在教育、科学技术和医疗卫生等公共人力资本形成部门的支出产出比约在6.1~6.9%之间,平均为6.47%。从就业人数和人力资本来看,在2012—2015年间,尽管该部门就业占整个就业的比重约为3%(《中国统计年鉴2016》),但这些部门对人力资本的吸引很强,积聚了约12.7%的人力资本。另外,在2006—2015年间,该部门的就业人数,单位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就业人数从2006年的1745万增加到2013年的2438万,人均支出从2008年的88658元上涨到2015年的193379元,2008—2015年间在该部门的财政支出、总财政支出与产出的平均增速分别为17.25%、15.90%和11.44%。可以看出,2008年以后公共人力资本形成部门得到了财政的更多支持,导致了该部门平均工资年增长了12.16%(而同期我国城镇职工平均工资增速为11.53%),通过工资上涨激励该部门人力资本形成。

综上所述,现阶段我国改变了依靠较高资本收益率的经济增长方式,通过提升人力资本存量来稳定长期经济增长。这是因为随着我国长期经济增长,资本收益率最终会收敛到稳态增长时的收益率水平,经济增长将更加依靠具有正外部性的公共部门与具有外溢效应的竞争性部门的人力资本积累。我国中央政府对经济具有很强的宏观调节能力,各种政策通过就业市场影响人力资本积累并改变经济增长。下面,本文对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就业与经济增长进行实证检验。

四、我国经济增长与就业关系的回归分析

根据内生经济增长理论,人力资本增长与经济增长存在长期稳定的关系,这在计量经济分析方面体现为产出与人力资本存量存在协整关系。由于人力资本增长与产出增长是互为因果关系——当期人力资本增长(或产出增长)会影响下期产出增长(或人力资本增长),因此我们仅对这两个变量做相关性分析。根据上面的理论分析,当经济增长长期偏离稳态时,资本存量也会影响经济增长,考虑到我国改革开放初期资本存量很低,这意味着我国具有较高的增长潜力;虽然竞争性资本增长未必能使我国经济长期增长,但相比于发达国家人均资本存量水平,我国人均资本存量仍旧处在较低水平,因而资本存量增长仍旧是推动我国经济增长的因素之一[19]。

由于在线性空间下,解释变量的正交性是保证回归参数唯一性的前提条件,在回归分析中,加入控制变量会很难保证正交性条件,这使最优估计参数的唯一性不成立,造成估计参数不稳健以及结论的随意性。因此,本实证分析舍弃控制变量,实证方程设定如下所示:

gy,t=C0+C1gh,t+C2gk,t+C3Ut+C4Lt

(1)

其中gy,t为第t期真实产出增长率,gh,t为第t期真实人力资本增长率,gk,t为第t期资本存量增长率,Ut为第t期失业率,Lt为第t期劳动力存量,Ci(i=1, 2, 3, 4)为待估计参数。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数据为1980—2017年间的年度数据;根据动态分析中的资本转移方程,可知资本存量增长率等于投资增长率,因此我们使用新增投资增长率代表资本存量增长率,人力资本存量按照当期经济活动人口×平均教育年限×劳动参与率计算得出,经济增长率为当年平减后的真实产出增长率,数据来源为《中国统计年鉴》与《中国劳动统计年鉴》。

下面对我国人力资本存量与产出水平的协整关系进行分析。为消除异方差,对资本存量和产出序列取对数,并用对数转换后的序列建立两者的线性回归方程,发现两者具有显著相关性,参数t检验在99%的显著性水平下接受备择假设。对回归方程的误差项进行单位根检验,发现此误差项的ADF检验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不存在单位根(PP检验也具有相同的结果),具体结果见表1。另外,同样使用协整方法对我国劳动力供给与经济增长的长期关系进行检验,考察我国劳动力存量与产出是否具有长期稳定的关系,具体检验步骤和对人力资本存量与产出水平的协整检验相同,具体结果见表1。

表1 产出、人力资本、劳动力序列的单位根ADF检验表

从表1可以看出在ADF统计量10%的显著性水平下,我国人力资本存量与产出水平具有长期稳定的关系,而劳动力存量与产出水平则不存在长期稳定关系。该结论符合经济理论对经济增长的解释:劳动力供给不影响长期增长,人力资本存量与产出具有长期稳定的正相关关系。

考虑到我国就业制度在1994年前后有很大的变化,我们首先把数据分为两个区间:1980—1994年和1995—2017年,然后我们再合并两个年度区间做整体性分析。从表2可以看出,在1980—2017年间,劳动力存量和经济增长没有明显的关系,符合理论对经济增长的解释;失业率与经济增长有80%以上的概率接受备择假设(1)查询t检验表可得。,符合失业降低经济增长这一经济学基本常识。相比于人力资本,低资本存量是这个阶段我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原因。这是因为每期既定财富水平下,物质资本的高增长势必挤出人力资本的积累,再结合1980—1994、1995—2017年的分析结果,可以发现在1980—1994年间,物质资本高积累挤出人力资本积累的情况非常明显,而在1995—2017年间,这种挤出现象已经不明显了。考虑到最近几年我国经济增长率不断收敛,以及我国经济发展转向至依赖人力资本积累导致技术进步所带来的经济增长,未来我国经济会逐步收敛到自身的稳态增长路径上。

表2 回归分析结果表

五、结论

本文阐述了经济增长的劳动力、人力资本机制,认为劳动力的增减并不会改变中国长期增长路径,所谓“刘易斯拐点”并不成立,经济理论与真实经济并不支持工作年龄结构影响长期经济增长,“自然失业率”取决于影响经济长期增长的人力资本预期收益。驱动经济长期增长的因素是具有公共属性的人力资本存量与竞争性人力资本的外溢效应。

在现实经济中,改革开放前期的经济体制改革使我国经济具有了竞争性特征,市场取得了配置资源的主导地位,前期所颁布的就业政策体现了通过就业市场来配置劳动力与人力资本的目标,随后所实施的就业举措完善了就业市场的配置作用,使我国在随后的发展过程中愈加具有新古典经济的特征,经济增长也愈发具有新古典增长的特点。随着经济增长与资本存量提高,依赖较高资本收益率的增长将收敛到依靠公共部门和具有外溢效应的竞争性部门中人力资本增长所驱动的稳态长期增长。

“计划生育”政策加速了我国人力资本的积累。由于家庭需要支付人力资本形成的前期成本,在家庭收入无法在短期内大幅提高的前提下,“二孩”的政策未必会增加我国人力资本的积累,对我国经济长期增长影响不大。2011年以来,政府对公共部门的支持和该部门人力资本积累不匹配,致使公共部门存在冗余现象,在缺乏公共人力资本的甄别与激励机制的情况下,“延迟退休政策”会长期恶化社保账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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