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文化”青铜扣饰的艺术审美
2020-12-08郭泰宗
郭泰宗
(南京大学历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滇文化”是指存在于战国至东汉时期,以云南滇池为中心,包括整个滇中地区的青铜文明。主要遗址有晋宁石寨山和江川李家山两处滇文化墓地。其中出土的青铜扣饰,作为滇文化典型器物之一,在彰显其工艺价值之余,因为其所凸显出的人物生活场景,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滇人的社会状态。
自20 世纪50 年代中期由云南省博物馆对石寨山墓地首次进行发掘,经过半个多世纪的考古发掘工作,相继发现了晋宁石寨山、江川李家山、曲靖八塔台和横大路、呈贡石碑村和天子庙、安宁太极山等22 处墓地,并出土了总量达1159 枚之多的青铜扣饰。青铜扣饰根据造型特征可分为圆形、长方形和不规则形三种,而根据其扣面纹饰又可分为有“人、动物图案”和“几何图案”两类。本文研究对象为其中制作最为精美、造型最为复杂,扣面纹饰为“人、动物图案”的这类不规则形扣饰。
一、青铜扣饰的纹饰构图
“人、动物图案”类不规则形扣饰运用了镂雕工艺,所以纹饰立体感很强,在凸出立体感的同时,进一步将纹饰划分为上下两个单元,这样扣面纹饰便有了主、辅之分,主纹饰通过刻画繁复的形象借以塑造出大型场景画面,辅纹饰处于主纹饰下方,以蛇纹“铺地”,所以一般认为蛇纹表意,代表滇人观念中的大地。
主纹饰所塑造的人和动物形象较为多样,所展现的整体场景风格多变。“人、动物图案”类纹饰又可细分为“人与人组合”、“人与动物组合”、“动物与动物组合”三类。
在这三类主纹饰中,“人与人组合”主要表现多人乐舞场景,其中有“八人舞”,同时配以乐器协奏。另一类“人与动物组合”,这类题材所展示的场景实际折射出了当时滇人社会不同侧面的剪影,既有单人场景中一人持料喂牛,有人推测可能为兽医为病牛喂药。又有多人狩猎场景,如李家山M68X1:35-1,为三人猎虎。此外有一类“多种动物组合”,常见题材为猛兽猎食系列。
辅纹一般为二蛇交缠或是独蛇逶迤,通过蛇口噬咬和蛇尾缠绕主纹饰中人物或动物,使得扣面纹饰形成一个统一体。
二、青铜扣饰的艺术特性
“人、动物图案”类不规则形扣饰主题层次鲜明、构图饱满均匀,其艺术特点具备写实性、协调性和动态性等特征。扣饰场景图案来源于生活,所以一定程度上“实景再现”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其特性包括:
写实性:在扣面图案中,人和动物形象忠于事实,图案清晰、场景真实。这些动物与滇人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常见的家养动物有狗、牛、羊等,野生动物则有虎、豹、狼、鹿、猴、鸟等,可见其选材的多样性。
滇文化青铜器物上塑造刻画的人与动物鲜有以抽象夸张的形象出现,在对所要表现动物的艺术处理则又根据人物区别对待,也正是因为尊重事实,才更加生动的凸显出滇人勇猛无畏的精神风貌。
协调性:扣饰协调性表现为一是整体造型较为协调,这类扣饰与圆形、长方形扣饰不同,其造型视扣面纹饰而定、随场景画面而变,没有了固定的样式之后,扣饰造型便和其纹饰所描绘的场景画面相辅相成。所以第二点便是场景画面较为协调,即使表现一些较为复杂的场景画面也毫无杂乱之感。不规则形的造型更多的赋予了这类扣饰场景画面所需要的多元和自由。
动态性:动态性赋予了“人、动物图案”类不规则形扣饰“灵性”,场景画面中的人和动物也因此才有了“生命力”,形成一种类似相机“抓拍”的画面效果。从中也可看出滇人工匠们高超的工艺技术,这是基于对不同动物生活习性的深入把握,以及对滇人生活场景细致地观察。才能在“动物与动物”搏斗场景中,将食草动物的惊惧和哀鸣、肉食动物的威猛刻画得入木三分,才能在“人与动物”狩猎场景中,将贵族的意气风发、武士的英勇顽强描绘的栩栩如生,也才能在“人与人”舞乐场景中,将男性的粗狂豪迈、女性的婀娜多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三、青铜扣饰的场景纪实
“人、动物图案”类不规则形扣饰扣面纹饰中的场景画面以写实的艺术手法真实地再现了当时滇文化物质社会的一面,同时这些精心设计的场景画面也不同程度的折射出了滇人的文化生活和精神世界,又因为图案本身相较于文字描述表达更为直观。面面观之,可总结为以下三点:
(一)滇人狂热的一面:祭祀战争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与中原王朝一样,祭祀和战争同样是滇人社会生活中的头等大事,祭祀是为了祈求上苍护佑整个族群的发展。滇人祭祀中最重要的祭品是人头和牛。这便是“猎头”和“剽牛”祭祀。(李家山M24:90)扣饰表现的正是这样的祭祀场景:一人正要将牛用绳子拴在神柱上,另一人左手按牛背,右手拉着牛颈上的绳,牛后一人双手拉着牛尾,牛前一人被牛撞倒。虽然近代以来“猎头”习俗已废,但是有些地方直到今天依然保留剽牛祭祀活动。
(二)滇人热血的一面:狩猎搏斗
滇人好战,自然好斗,很多扣饰上就表现有滇人狩猎的场景画面。如(李家山M7:138)扣饰的纹饰中刻画了两个梳着高髻、发饰长羽、威风凛凛的骑士,他们手持长矛,驱马逐鹿,鹿将受猎的场景画面。从画面中人物的衣饰上就可看出,这些骑士是滇人中的贵族,通过画面似乎就能感受他们在原野中纵马驰骋、追逐着猎物呼啸而过的场景。
相较于贵族骑士更像是娱乐活动的骑马打猎,还有一类真正属于勇士的狩猎活动。他们狩猎的对象往往是狼虫虎豹以及野猪这类猛兽,他们身着短衣,手持利剑,一拥而上,众人合力在与野兽搏斗中纵使有人命丧兽口,也未见有人退缩。其中(李家山M68X1:18)扣饰塑造的“三人猎虎”画面较为典型,三人围虎,虎前之人已被虎伤,但犹自顽强的将利刃插入虎身。虎侧一人则骑身而上,骑于虎背,也将利刃奋力插入虎身。虎后一人则双手抱虎尾,牢牢拖住。腹背受伤的老虎虽然看起来余威犹在,但只不过是困兽犹斗。
(三)滇人休闲的一面:载歌载舞
滇人娱乐活动非常丰富,相较骑马游猎的小众、斗牛剽牛的血性,欢快的歌舞最能让人身心愉悦,同时表现了滇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石寨山M13:38)扣饰表现的是“双人舞”,舞者手持盘状物,如果此物为乐器,则与“铜钹”类似。两人腰佩长剑,动作夸张有力,步伐矫健灵活,大开大合、张弛有度,用肢体的张力充分表现出这类舞蹈的魅力。而(石寨山M13:64)扣饰表现出的是一组四人舞蹈造型,依据体征细节,可以看出舞者应该都是女性,她们身材姣好,舞姿优美,充分展示了女子的柔媚,手持类似“铜铃”的器物,头戴高帽,身穿“草裙”,正在步调一致的轻歌曼舞。
四、结论
滇文化作为由我国少数族群建立的青铜文明,以其精美的青铜器彰显着独特的文化魅力。“人、动物图案”类不规则形扣饰作为滇人的佩戴衣饰,因为滇人匠师通过扣面纹饰描绘了一幅幅展示当时社会生活的画卷,却也能从中以小见大,见微知著,使今人有机会对滇人的社会生活“一睹真容”。同时透过其艺术探寻这类华夏边缘文明的文化特质,这便是青铜扣饰之于滇文化的价值和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