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沉浸传播时代下的思想政治教育*
2020-12-08
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推动世界传媒业进入前所未有的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中。西方著名的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家马克·波斯特(Mark Poster)在其《第二媒介时代》里指出以单向大众传播为主要特征的是第一媒介时代,以互动双向传播为主要特征的是第二媒介时代。伴随大数据、虚拟现实和泛在网络的不断成熟,人类正在逐渐迈入以沉浸为主要特征的第三媒介时代,即沉浸传播时代。沉浸传播是深度融合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媒介形式、以人的完全沉浸状态为指向的传播方式。相较第一和第二媒介时代,沉浸传播时代最大的特征是处于沉浸传播中的人其注意力能够高度集中,以致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掌握媒介技术对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建设和党的长期执政的巨大作用,提出“推动媒体融合发展、建设全媒体就成为我们面临的一项紧迫课题”。(1)习近平:《加快推动媒体融合发展 构建全媒体传播格局》,《求是》2019年第6期。随着第三媒介时代的逐步到来,沉浸传播将逐渐深度融入个人生活,人类也将由本地化生存转向泛在化生活,思想政治教育仍然需要主动、积极地应对信息技术和媒介发展所带来的这种时代变革。本文在深入探究沉浸传播的概念及主要特征的基础上,分析了思想政治教育在沉浸传播时代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提出了思想政治教育应如何围绕人类媒介时代的变革以实现自身的转型与创新发展,从而始终保持思想政治教育的生命线地位。
一、沉浸传播的理论界定
沉浸传播源起于心理学的“心流”研究。1975年,美国芝加哥大学心理学教授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Mihaly Csikszentmihalyi)首次提出“心流”(Flow)概念。他认为,“心流”是“一个人完全沉浸在某种活动当中,无视其他事物存在的状态。”(2)[美]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心流:最优体验心理学》,张定绮译,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第67页。当人进入沉浸体验时,注意力会高度集中,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创造力,也就是达到了一种“忘我”的享受境界。心理学角度的“心流”描述了人精神的高度集中以及忘我状态。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虚拟现实创造的交互式三维立体环境让使用者仿佛置身真实环境,大大提高了人们进入沉浸状态的力度和可能性。传播学界开始用“沉浸”(Immersion)来表达这种人的身心高度集中、心无旁骛的状态。虚拟现实中信息的传播和接收模式都发生了巨大变革,产生了一种使人完全沉浸其中、忘我的全新传播方式,即沉浸传播。虽然沉浸和沉浸传播的研究都肇始于虚拟现实,但是随着大数据、泛在网络等技术的普及和低门槛化,人类进入沉浸的状态越来越容易,沉浸传播早已不再局限于虚拟现实,未来它也必将会深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实现社会环境的媒介化。因此,沉浸传播的内涵亦愈加丰富。
(一)沉浸传播的概念
目前,关于沉浸传播的概念主要有环境说和技术说两种观点。
1.环境说。持该观点的学者认为“媒介即环境”。(3)曹钺、骆正林、王飔濛:《“身体在场”:沉浸传播时代的技术与感官之思》,《新闻界》2018年第7期。沉浸传播是“充分媒介化的生活环境” ,(4)陈力丹、丁文凤、胡天圆:《沉浸传播:处处是中心 无处是边缘——对世界互联网大会的总结与思考》,《新闻爱好者》2015年第1期。是这个时代的空气与水,是人对媒介的深度依赖。李沁在其我国首部关于沉浸传播的专著《第三媒介时代的传播范式——沉浸传播》中,将沉浸传播界定为“一种全新的信息传播方式,它是以人为中心、以连接了所有媒介形态的人类大环境为媒介而实现的无时不在、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传播。”(5)李沁:《第三媒介时代的传播范式——沉浸传播》,清华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43页。这正是基于媒介即环境对沉浸传播进行的界定。
2.技术说。持该观点的学者认为,信息传播技术的发展是推动沉浸传播时代到来的决定因素。有学者认为,虚拟现实技术的不断演进产生了全新的信息交流方式,即沉浸式传播;(6)杭云、苏宝华:《虚拟现实与沉浸式传播的形成》,《现代传播》2007年第6期。有的学者则认为,新媒体技术的不断发展推动了沉浸式传播的到来;(7)熊澄宇:《对新媒体未来的思考》,《现代传播》2011年第12期。还有的学者从跨媒介的角度界定沉浸式传播,认为通过不同的端口为受众营造一个统一的世界,这种跨媒介叙事的方式就是沉浸式传播。(8)唐昊:《媒介融合时代的跨媒介叙事生态》,《中国出版》2014年第12期。
综上,本文认为沉浸传播是深度融合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媒介形式、以人的完全沉浸状态为指向的传播方式。理解沉浸传播,应着重把握两个要点:第一,信息技术对沉浸传播的推动是支撑性和关键性的。沉浸传播时代,媒介技术的更新迭代呈现指数级加速发展,各种信息技术飞速增长与消融、兼并与演进,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推动信息传播方式的变革。人与人从最初只能面对面地实现信息和情感的即时交流发展到可以借助于一定的界面和设备实现超越时空的即时沟通,再到界面消失、无须借助界面就能够实现仿佛面对面地即时交流。这种媒介技术的发展趋势体现了美国媒介理论家保罗·莱文森(Paul Levinson)所提出的媒介的人性化趋势理论,即媒介的发展趋势是其功能逐渐符合人类需求,其外形逐渐适应人类的审美,其信息呈现的方式逐渐与人类感知系统高度匹配,达到人类各感官的生理和谐。媒介技术发展的这种人性化趋势使人愈加容易进入沉浸状态,沉浸程度也日趋深入。第二,沉浸传播实现的是人的全方位的深度沉浸。前沉浸传播时代实现的沉浸是信息和想象的沉浸,是一种人可以随时抽离的、程度较浅的沉浸。沉浸传播时代通过可听、可看、可摸、可嗅的多维信息直接刺激受众的感知行为系统,实现的是人的身心的全面沉浸,是一种深度的、人不自知的沉浸。
(二)沉浸传播的特征
沉浸传播是一个开放、包容的系统,在媒介的深度融合中,依托成熟的泛在网络形成了自己的特征。
1.超越虚拟和现实界限,传播无时无处不在。
泛在连接和定位服务使沉浸传播成为媒介的集大成者,它包含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媒介形式,人也是其中一种媒介。人可以与周围的一切进行互动,无论是移动终端还是个体、群体或者组织。因此,任何的人或者物在任何地方都能够成为信息源。这种媒介大融合,打破时间和空间的边界,超越了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界限。人类时时在线、时时在场,实现了麦克卢汉(McLuhan)所说的“处处皆中心,无处是边缘”。
2.颠覆“受众”概念,传播对象从大众、分众转向泛众。
第一媒介时代是一对多的传播,代表媒介是电视和报刊。传播主体作为信息传播的主动发起者与组织者,掌握信息传播权,具有绝对的信息优势,而受传者则是被动的信息接收对象。第二媒介时代是互动的分众传播,是一对少数的传播,代表媒介是互联网。互动是第二媒介时代的典型特征,受传者的主体地位受到极大的重视,既是信息的生产者也是消费者,传播主体对受众进行细部划分,对不同的受众群体传播的内容和方式方法都不尽相同,重视受众对传播效果的反馈。沉浸传播时代不以传受双方的互动为主,而是强调以全部个体的第一视角实现的个性化体验,是多对多、多对一、一对多以及一对一等多种传播方式同时发生的传播,即泛众传播。相较大众传播和分众传播,泛众传播中传播角色互换随时发生,人人皆为传播者也皆为受传者,传播形态和传播方式的组合种类繁多、因人而异。传播主体已经不能凭借对媒介的把控而成为主体,受传者的注意力成为稀缺资源,优质的信息内容和高效的传播方式方法成为吸引受传者的关键。
3.沉浸程度高,传播效果“润无声”。
人类在从事各项实践活动时,或多或少都能体会到沉浸状态。根据感知系统受刺激的不同程度,沉浸可以分为信息的沉浸、器官的沉浸(感官的沉浸)以及大脑的沉浸,(9)张以哲:《沉浸感:不可错过的虚拟现实革命》,电子工业出版社,2017年,第19-21页。其中大脑沉浸是器官沉浸的高级阶段,是全身心的深度沉浸;根据人的主观体验强弱程度,沉浸可以分为“想象沉浸和具身沉浸”,(10)苏丽:《沉浸式虚拟现实实现的是怎样的“沉浸”?》,《哲学动态》2016年第3期。想象沉浸是程度较弱的沉浸,能够随时被打断,具身沉浸让我们仿佛置身日常生活,是强沉浸;有的学者进一步提出用“沉浸指数”(11)李沁:《第三媒介时代的传播范式——沉浸传播》,清华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78页。表示沉浸的实现程度,在任何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服务这四个方面实现的信息传播的能力越高,沉浸传播的效果就越好。可以运用具有感知、计算及执行能力的智能终端、传感器等信息传感设备对“沉浸指数”进行测量,测量结果的高低就表明了人对传播内容的接受程度,从而能够准确地反映传播的实效性。相较前沉浸传播时代弱意义上的沉浸,沉浸传播实现的是身心高度投入的强沉浸。当沉浸传播发展到终极媒介状态,人与周围环境将融为一体,人类将不再感到媒介的存在,成为“沉浸人”。(12)李沁:《第三媒介时代的传播范式——沉浸传播》,清华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28页。“沉浸人”感觉不到虚拟与真实之间的差别,如同日常生活般自然,实现的是感知行为系统的全面沉浸。“沉浸人”的沉浸程度最高,对媒介负载信息的接受和认同效果最好,因此,也真正实现了“润物细无声”的传播效果。
二、思想政治教育在沉浸传播时代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思想政治教育归根到底是做人的工作,而在沉浸传播时代人的生存空间、思维和生活模式以及人与媒介的关系都将发生巨大变化,思想政治教育需要进行前瞻性审思,明确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这是思想政治教育因时而变、因势而变从而能够不断发挥其功能与价值的依据。
(一)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和特征的消解与加深
“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坚持主流意识形态的主导和灌输”,(13)《思想政治教育原理》编写组:《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第二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81页。这就决定了导向性是思想政治教育最主要的特征。思想政治教育要始终坚持正确导向,将正确的政治方向放在首位。沉浸传播对思想政治教育导向性的消解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沉浸传播引发思想政治教育主体危机。沉浸传播是所有人对所有人的传播,处处是中心,人人皆主体。而教育者要成为思想政治教育主体必须首先成为思想政治教育信息的传播主体。沉浸传播时代的突出特色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任何人提供任何服务。因此,教育者如何在众多无微不至的个性化的信息服务中、如何在受教育者有限的注意力中有效传播思想政治教育信息、凸显思想政治教育信息、过滤和剔除干扰信息及负面信息以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的导向性将面临诸多挑战。其次,沉浸传播可能会消解教育内容的严肃性、思想性和系统性。注重个人体验的沉浸传播会加剧第二媒介时代碎片化、快餐式的信息传播方式,产生的碎片化思维易将复杂事物简单化,使人们对教育内容缺乏长时间的深度阅读、理解和思考,可能会弱化受教育者对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的系统理解和把握。
渗透性亦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特征。思想政治教育要提高实效性应“随风潜入夜”,广泛渗透到受教育者的业务工作和社会交往中。沉浸传播中,一切皆为媒介,媒介即环境。思想政治教育可以渗透到受教育者接触到的所有媒介中。因此,思想政治教育与受教育者的工作、生活以及交往的融合和卷入空前深入,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之间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可以渗透到人的一切社会活动中,沉浸传播所提供的适应多维感觉通道的全息性信息,使受教育者在不知不觉间获得视觉、听觉、嗅觉等全部感知系统的沉浸,从而大大地减少接受障碍,使受教育者不自知地接受教育内容。
(二)思想品德形成过程的抑制与促进
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与人的思想品德形成过程是协同的、统一的,其中人的思想品德形成发展过程是更为基础的,是思想政治教育过程和规律的依据。思想品德的形成过程是知、情、意、行诸要素辩证运动、均衡发展的过程,而沉浸传播加剧了知、情、意、行发展方向上的不一致和发展水平上的不平衡。所谓“知”,就是思想道德认识,是受教育者对客观存在的思想道德关系以及处理这种关系的原则和规范的理解和认识,是思想品德形成发展的前提。沉浸传播中的信息是色彩鲜明、栩栩如生、扑面而来的,受教育者被这些图片、声音、动画等所吸引容易对教育内容产生片面化、表面化的认识。“情”,即思想品德情感,是人们在现实的思想道德关系中表现出来的一种爱憎好恶的态度。情感对思想政治教育接受具有激发作用,不仅影响接受的程度,而且影响能否接受。沉浸传播使受教育者能够沉浸教育内容,心无旁骛,在情感上极易感同身受,提高了受教育者对教育内容的情感认同。“意”,即思想品德意志,是受教育者在思想道德活动中自觉地克服各种障碍和困难的毅力。品德意志的锻炼与磨砺,需要主体有意识地控制和调节自我行为克服各种困难与障碍。沉浸传播根据人的实际需求一对一提供精准信息,受教育者无须格外努力即可获取有效信息,降低了受教育者主动寻求意志锻炼的可能性和有意识进行意志磨炼的积极性。“行”,即思想品德行为,是受教育者在知、情、意的支配下,在思想道德活动中的实际行动,是受教育者思想品德的外在反映。帮助受教育者形成良好的思想品德行为习惯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沉浸传播能够营造有利于受教育者重复良好行为的教育情境,引导受教育者反复实践形成良好的道德行为习惯,从而促进受教育者将良好的思想道德认识外化。
因此,沉浸传播时代思想品德形成发展的各要素之间的矛盾不断加剧,而这种矛盾正是沉浸传播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客观依据之一。如何推动思想品德形成诸要素的相互作用、辩证发展并逐步达到发展方向和发展水平的均衡将是思想政治教育在沉浸传播时代面临的重要课题。
(三)教育对象主体性的弱化与提升
教育对象的主体性是指教育对象作为思想政治教育主体的本质属性,具体表现为“自主性、能动性和创造性”。(14)张耀灿、郑永廷、吴潜涛、骆郁廷等:《现代思想政治教育学》,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76页。沉浸传播对教育对象的主体性具有积极与消极的双重影响,其根源在于沉浸传播对人的思维方式的双重形塑。所谓思维方式是指主体在改造客体的过程中形成的一种固定的思维模式和独特的思维结构。思维方式的发展与转变,受到主观和客观条件的影响,既与个人的认识水平、知识结构、情绪有关,又受到社会环境、文化传统的制约和限制。
沉浸传播对教育对象思维方式的双重形塑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沉浸传播能够对个体进行全方位沉浸式的直接刺激,将想象的场景和画面直观呈现,让现实世界中不可能变成可能,从而赋予思维的直观性和思维过程的可视化,促进思维方式向多样化、创新性、发散性转变,跳出单一思维的藩篱;另一方面,沉浸传播这种信息直观化的呈现方式,在加强真实感的同时,又极大地挤压了人们的想象空间,使想象空间小到甚至不需要想象,把看到的当作真实的就可以,这又助长了思维的惰性,导致思维方式趋于浅层和表象化。教育对象思维方式的这种双重变化,一方面能够促进教育对象进行多角度、多层次、个性化的思考,有助于其在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另一方面,过度依赖媒介将消解教育对象的深层思考能力和理性思维,导致思维方式的趋同性,又使教育对象丧失了发挥主体性的能力和可能。
(四)思想政治教育载体的失控与受控
思想政治教育载体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一方面,它是连接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并使其发生相互作用的中介,另一方面,它又是思想政治教育目的、任务、原则以及内容的负载。文字、活动、传媒等皆可成为思想政治教育载体,但其前提条件是必须能够被教育者所控制和运用,离开了这一前提就不能称之为思想政治教育的载体。随着大众传播的迅速发展及其影响的日益增长,传媒载体越来越受到重视。在现代社会,通过控制和利用大众传媒以达到社会控制和政治教育的目的,是普遍的做法。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党管新闻媒体,坚持政治家办报的党性原则。然而,在沉浸传播时代随着大数据、泛在网络等技术的低门槛化,一切皆媒,人人皆众,人们生活在媒介化的环境中,意图通过控制信息的传播渠道即思想政治教育载体来达到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将会越来越困难。因此,在沉浸传播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将面临载体失控的风险。
然而,思想政治教育又迫切需要控制浸媒介,需要利用沉浸传播种类繁多的传播形态和传播方式以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与价值。其原因有三点:第一,浸媒介突出特点是具有使人身心沉浸其中、聚精会神的传播效果,合理运用浸媒介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载体能够有效提高思想政治教育的接受效果。第二,沉浸传播时代人与媒介深度融合、难分彼此,其紧密程度和深入程度将大大超越今天的互联网,思想政治教育必须占领浸媒介这个最新的宣传思想工作阵地,正如当前必须占领互联网这个宣传思想工作的主阵地一样,“这个阵地我们不去占领,人家就会去占领;这部分人我们不去团结,人家就会去拉拢”。(15)《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25页。第三,在第二媒介时代出现的信息危机在沉浸传播时代将愈演愈烈,信息过分依赖与崇拜、信息恐慌与焦虑将引发人们新的思想道德问题。因此,如何通过法律、管理等多种手段掌控浸媒介成为思想政治教育在沉浸传播时代的重要任务。
综上可见,沉浸传播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诸多方面都将面临巨大的挑战与机遇。迎接挑战、抓住机遇的关键在于教育者。教育者不再是信息的绝对拥有者,逐渐丧失获取信息的渠道优势。沉浸传播对教育者的能力素质、对教育内容的把控和理解以及有效载体的选择都提出了更高要求。教育者将不仅是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的灌输者,更应是教育对象的指导者、关心者以及协作者,以引导和帮助教育对象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三、思想政治教育在沉浸传播时代的变革与转型
随着沉浸传播理论和实践的不断发展和深化,新现象、新挑战、新机遇层出不穷,推动着思想政治教育围绕信息形态的巨大变革完成自身的全方位调整和创新发展,从而实现思想政治教育主动适应信息技术和媒介发展所带来的时代变革。
(一)网内网外思想政治教育转向智能空间思想政治教育
对网络思想政治教育有两种理解,一种是把网络仅仅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新载体、新工具,一种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要进行全方位的创新和发展,从理念、内容、机制等多个方面都要适应网络传播。后一种理解更能反映网络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正是基于后一种理解,思想政治教育以互联网为界限,分为网内思想政治教育与网外思想政治教育或者网络思想政治教育与现实社会思想政治教育。
沉浸传播打破了现实与虚拟的界限,形成人的新的生存空间——智能空间,思想政治教育将不再有网内与网外思想政治教育的严格区分而是统合为智能空间思想政治教育。沉浸传播时代人类空间由现实转向虚拟,人类生存由注重真实体验转向媒介的间接体验。虚拟空间以物质的形态现实化,逐渐成为现实世界的延伸,继而发展到虚拟和现实的全面融合,使两个空间界限趋于消失,最终形成一个全新的泛在空间——智能空间。智能空间是融合了现实和虚拟空间、主客体一体化的、开放的空间。人处于去中心化、无所不包的泛在环境,人的生活趋向智能化发展,成为“沉浸人”。因此,思想政治教育无须严格区分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线上与线下、网内与网外,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将转向智能空间思想政治教育。
把握智能空间思想政治教育,关键在于正确理解其本质。与以往的思想政治教育相比,智能空间思想政治教育虽然在组织方法、工作机制以及内容手段上将有很大不同,但其主流意识形态的灌输这一本质没有改变,导向性仍然是智能空间思想政治教育最为突出的特征。必须把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放在首位,坚持社会主义的主旋律,牢牢掌握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权、管理权、话语权。运用法律、管理等多种手段主动控制浸媒介,灵活掌握沉浸传播的多种传播形态和传播方式,为智能空间思想政治教育的开展提供载体和平台,从而能够有效利用沉浸传播使人高度沉浸的传播效果。
(二)主客二元视角转向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体
思想政治教育主客体关系的研究历史性地形成三种观点:“‘教育者主体说’、‘双主体说’、‘主体际说’”。(16)戴艳军、董正华:《试论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体》,《教学与研究》2014年第4期。“教育者主体说”与“双主体说”没有摆脱主客体二元论的认知模式。“主体际说”建立在交往实践观基础上,强调教育者与受教育者在交往实践中无主次的、平等的相互作用和影响。沉浸传播时代,人与人、人与物的交往跨越了地域的界限和身体的极限,由封闭走向开放,交往的深度和广度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思想政治教育主客体之间的交往和互动更加频繁和普遍,因而形成了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体。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体不是无主次的、平等的主体,而是复杂的、具有层次性的主体。
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体摆脱了主客二元论角度,将一切交往对象视为主体。理解沉浸传播时代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体应把握以下三点:首先,交往主体是多层次的全员参与。“沉浸人”借助智能空间中充斥的各种形态的屏幕、智能终端、监控设备摆脱了对电脑的物理性依赖,媒介体验从人机分离转向人机合体,让在场跨越身体的生理极限和地理的物理极限,实现了在任何时间和任何地点与任何对象通信的能力。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中所有参与者都可以成为主体,并在不同层面上形成了不同的交往关系,通过交往的冲突与整合,形成全员参与的共同主体。其次,交往主体应具备全球化视野。沉浸传播中,电子和数字媒介通过改变生活场景和地点来实现对人的影响,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的知识管理和信息获取方式,人的生存转向智能化、泛在化。因此,交往主体应摆脱地域限制具备全球眼光,关注世界性问题,看到多样意识形态带来的冲突和问题,并在多样性中坚持一元主导。再次,沉浸传播通过开拓主体交往渠道提高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体性。“沉浸人”能够同时在虚拟和现实中生存,其生产、工作和娱乐模式是智能化的、能够在任何时间和地点进行,从根本上打通了虚拟与现实的交往通道,加强了交往主体的相互作用,提升了思想政治教育交往主体性。
(三)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由政治主导型转向综合性发展
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体系包括思想教育、政治教育、道德教育以及心理教育四个部分,其中政治教育居于主导地位,决定和支配着思想政治教育的其他内容,这是由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决定的。政治性或者说意识形态性是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突出特征,因此,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内容是当前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内容。然而,思想政治教育内容还应具有时代性,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社会条件对教育内容有着不同的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内容也需要不断顺应时代要求、体现时代精神、解答时代难题,只有这样思想政治教育才能永葆生机与活力。
面对比网络时代更加严重的媒介技术对人的异化这一挑战,智能空间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应该在坚持政治性的前提下向综合性发展。沉浸传播时代媒介技术发展到了极致,易导致价值取向的无意识娱乐化和行为模式的非理性化,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可以向三个方面拓展:第一,正确的技术价值观教育。技术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人,技术价值观的核心就在于正确处理人与媒介的关系,媒介技术应重新回归到为人服务、为人所用,媒介技术所蕴含的人文关怀应缓解媒介技术对人主体性的压抑,最终构建人与媒介的和谐关系。第二,加强健康人格教育。健康人格教育能够提高受教育者的主体意识,使受教育者拥有独立自主的人格,提高受教育者自我约束能力,避免过度依赖媒介形成依附性人格。第三,媒介素养教育。在沉浸传播时代,人不仅是媒介使用者,还是媒介本身,人与媒介融为一体。媒介素养教育能够使受教育者掌握系统的媒介知识,正确理解媒介,有效选择与应用沉浸媒介。
(四)思想政治教育效果由非精准性评估转向“沉浸指数”评估
思想政治教育效果评估具有重要意义,反映了思想政治教育目标的实现状况,能够有效引导思想政治教育有序进行,有利于教育主体对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及时反馈和调整。由于思想的潜隐性,科学准确地评估思想政治教育效果比较困难和复杂。传统思想政治教育效果评估遵循定性与定量相统一的原则,综合运用实地调查法、模拟情景法、模糊评估法等多种方法,构建相关指标体系进行测评。但是,这些评估方法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与主观性。一方面,评估一般发生在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之后,教育主体通过评估受教育者思想和行为上的变化来判断教育活动的实效性。这种评估难以及时掌握受教育者在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的思想动态,存在一定的滞后性。另一方面,教育对象是思想鲜活、有血有肉的现实人,他们接受调查和访谈时回答问题存在一定的主观性,有迎合评估和美化自己的倾向。因此,传统的评估方法存在一定缺陷。
沉浸传播时代,教育对象对教育内容的接受程度可以用“沉浸指数”来表示,而“沉浸指数”是可以用仪器设备实时测量的。通过多种隐藏于智能空间的感应器能够随时测量“沉浸人”的面部表情、脉搏、心率、脑电波等各项生理指标,这些数据直接、客观地反映了“沉浸人”对教育内容的沉浸程度即接受程度。沉浸指数高代表教育对象沉浸程度高,说明其对思想政治教育内容的接受程度高,反之亦然。因此,运用“沉浸指数”这一客观指标进行思想政治教育效果评估具有及时性和准确性,不仅能够避免教育对象的主观性,提高评估结果的科学性,而且能够为教育者有效调整和控制思想政治教育过程提供充足的空间和可能。
综上,沉浸传播作为第三媒介时代全新的信息传播方式,改变了人类的思维和交往方式、生产和生活方式。沉浸传播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了新的发展契机,也带来了一定的困境与挑战。思想政治教育必将通过自身的变革与转型来适应沉浸传播这一即将来临的全新媒介时代,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的自我革新和与时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