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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贫困人口”与现代青年的消费行为结构研究

2020-12-08戴明钰

山西青年 2020年15期
关键词:场域消费行为感性

戴明钰

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4

在“互联网+”时代的背景下,中国当今的网络内容形式更迭速度之快,对于被标签化的各种群体定义也是屡见不鲜,如“丧文化、佛系青年、月光族、油腻中年等[1]”。那么在2018年伊始,一句“贫困限制了我的想象”广为流传后,从而兴起了用“穷”来体现自身境况的戏虐认同,竟而“隐形贫困人口”一词作为最新的流行语爆红网络。自此后,众多现代青年自认符合其中,“每天有吃有喝,生活要求及品质较高,但实际上却非常穷[2]”、“注重身材管理(健身、轻食沙拉)、日常保养(中高端保养品、进口食品)、丰富生活(看电影、外出聚餐、购入轻奢品牌)”,“拼命工作或收入过万,但无法在异地城市买房购车稳定生活”等。那么纵观这一群体争先恐后融入大城市以谋求发展和体现自身个体价值的年轻人,即使表现出强大的适应力,但消费行为与消费能力之间仍存在着客观性现实差距。

因此,本文将通过后现代消费文化理论为研究视角,以当今中国社会语境下作为典型社会青年代表群体——“隐形贫困人口”为研究对象,并深入探究作为“隐形贫困人口”群体的消费行为逻辑与形成路径,洞察其背后作为新一代的青年人深层次的消费观发生转变的影响因素,进而总结反思后引导当下社会青年群体的健康合理消费。

一、“隐形贫困人口”概念界定

表层来看,“隐形”一词意为隐没藏匿和不易觉察之意;“贫困”一词多指经济和精神方面的贫乏和窘迫;“人口”一词则常用于统计学中强调一定规模数量个人的综合。“贫困人口”通常视为需要被扶贫扶弱之人,多处于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3]。

深层而言,从已有研究入手,对于“隐形贫困人口”的定义具体可分为三方面。首先从职业来看,这一社会群体主要是由都市白领高管、蓝领技术人员、服务商业人员、青年创业人员等组成[4];其次从背景来看,出身于社会中产阶层的家庭且父母有着稳定的工作收入;而后从年龄来看,多为八五后、九零后甚至出现零零后,年龄结构处于二十至三十五岁之间,且未婚状态居多;最后从认知来看,拥有较高的学历水平,具有享乐主义等现代化思想,注重物质精神双重享受,而且具有消费自由及超前消费等意识。

因此,本文所使用的“隐形贫困人口”一词,整合归纳后可阐述为:主要是生活在大城市中(尤其是北上广深及新一线城市),有着较为稳定且较高的收入来源,生活质量要求较高,但却几乎没有存款甚至负债贷款,承担不起高房价并处于社会单身状态的现代青年人。当前随着个人平均教育年限的延长化、就业难度增加和趋势的多元化、晚婚晚育的现象普遍化,这样的社会群体也是层出不穷。

二、主要文献回顾

首先,“隐形贫困人口”作为一种强消费行为表征,其背后是与社会学中的“消费文化”有着高程度的吻合之处。从社会学的视角纵观消费文化的发展脉络,从先驱者马克思、韦伯、齐美尔再到继承发扬者马尔库塞、弗洛姆、鲍德里亚、费瑟斯通等,众多社会学家都曾以结构主义、批判主义以及后现代主义的不同视角深入浅出的探讨过消费问题。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从新教伦理禁欲朴素的传统教义观念束缚之中挣脱出来,从而向凡勃伦的炫耀性消费、桑巴特的奢侈性消费等物质享乐主义消费转变。之后,后现代社会的来临更是将消费文化从享乐主义消费过渡到了文化意义上的消费,注重物质精神的双重体验。其中法国社会学家鲍德里亚发出了最具代表性的理论,认为后现代社会其实是一个“消费社会”,在这个充满消费符号的具象世界之中,不仅是传统的商品本身,包括消费者的情感、知识及文化等属于自身的力量,都被整合看作是商品及其附加属性,简言之为“文化符号”。因此,消费则被定义为一种“操纵符号系统性行为[5]”。再之,英国社会学教授费瑟斯通提出了日常生活审美化理论,认为日常生活早已与艺术审美相融合,在这个被消费充斥腐蚀的后现代社会下,生产者塑造出所谓的风格、趣味及时尚等成为其牟利的代名词,使消费者的身体及观念都被资本无形化控制,整体呈现出一种异化的社会状态。总而言之,也可见西方社会对于消费文化有着较为深厚的理论渊源。

那么对于中国社会来说消费问题的研究也更应该结合中国文化的本土语境分析当今社会下的现象,中国对于消费文化研究虽起步较晚,但经济水平提高、中国迈入大众消费时代的社会背景下,学界归因后认为主要由四方面组成:第一,消费文化的政治逻辑形成于国家开放机制;第二,消费文化的经济逻辑形成于资本操控;第三,消费文化的社会逻辑形成于社会阶层机制;第四,消费文化的文化逻辑形成于个人价值的意义赋予[6]。

此外,中国学界对于现代青年的消费行为相关研究也由来已久,在既有研究中存在着大量典型的社会青年群体特征,如佛系青年、新贫族、月光族等。那么随着“隐形贫困人口”一词的爆红,《中国青年研究》从二零一八年第九期开始连续三期发表了“隐形贫困人口”的有关研究[7],主要探讨于内部机制、心理动因及社会因素等方面,也再次拉开了社会学界对于现代青年与社会发展之间的融合与矛盾问题的广泛讨论。

三、“隐形贫困人口”消费行为的逻辑与路径

意识的产生与驱动外化于行动的交互与体验,“隐形贫困人口”在其自身的消费完整过程中有其独特的内在意识活动和深层次的逻辑路径,可概括为:感性选择于符号价值消费、理性认同于现实基础、交互作用于消费场域和消费惯习。

(一)感性选择于符号价值消费

若说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笔下的《乡土中国》是个“熟人社会”的话[8],那么在当今社会快速变迁与转型中,中国的众多一线城市早已变为西方社会所定义的“陌生人社会”[9]。相较于传统社会的交往模式,现代城市中的社会群体则更具有陌生的特质,因此社会交互模式也呈现出匿名性的特点,对于陌生人的社会身份及社会地位的认知也会依靠于外在的装饰与彰显,从而城市中的青年也将通过消费选择和行为来区隔于其他的社会阶级。

消费概念从广义上可界定为三个层次,第一层次为物品的直接消费,第二层次为商品的交换消费,第三层次则为符号价值的文化消费。这样界定下则不难发现,现代青年的消费选择更偏向于第二、三层次,通过商品所内涵的文化符号价值来明示社会阶级、展示社会身份。法国社会学家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系统深入地叙述了符号价值消费的本质与特点[10],具体而言符号价值包括两层含义:一是实际消费行为于商品,并从中得以区别和示差社会身份及社会地位的不同,二是体现其附着的相应符号及社会意义,并且作为法定的价值排列于社会等级。因此,现代青年作为消费者首先是基于对商品外在表象的感性接受,而后对商品的文化内涵进行感性认知,最后感性选择于符号价值消费。

“隐形贫困”的现代青年感性消费的选择更多偏向于符号价值,因此用传统的经济学的理性思考难以全面解释,而且商品的符号价值也是难以用计算推论来衡量从而进行理性判断的。作为后现代社会中的存在群体,在消费价值取向中将从众与个性并存,在消费目标中也更有现代指向性。后现代的城市生活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消费时代,从以生产为主转变为以消费为主的场域,从而带来了交错复杂的多元共同体生活的消费结构,由此也成为了现代青年“隐形贫困人口”的聚集之地。

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尤其是在网络分享、广告宣传和明星效应接踵而至的当今社会,即在光怪陆离的外界场域刺激之下,“隐形贫困人口”这一社会群体也更加注重通过视觉体验和感性知觉去接受其所赋予的商品价值,所以具体直接的感性选择便成为了支配现代青年进行购买行为的直接推手。“隐形贫困人口”这一消费群体通常经过感性选择之后就进入到了消费阶段,易冲动消费和从众消费成为其关键因素,因此选择购买这一意识活动也尚未进入到现代青年的思维逻辑层面,无法形成一次完整的消费行为过程。此外,享乐消费、人情消费和面子消费等消费行为也为他们的感性选择添砖加瓦,很大程度上刺激了现代青年的消费欲望,那么身在其中的现代城市青年也难免会迷失在各种充斥着“符号价值具像化”的社会现象之中。

(二)理性认同于现实基础

刘少杰将商品符号价值消费之中的感性选择与物品使用价值消费之中的理性选择作了确切的区分[11]。一个较注重消费者意识活动的表象知觉,以凸显个性审美选择;另一个则关注到消费者意识活动的逻辑推论,以物品的功能效用为目的。与此,对“隐形贫困人口”这一社会群体的消费动机和消费需求中探究发现,作为消费者除了注重感性选择的体验之外,同时也会理性追求物品实际效用的现实享用。这样看来,此时现代青年基于社会现实基础通过这样的消费行为,让其成为积极建构自身形象身份、主动追求社会及群体认同感的必要工具。

作为“隐形贫困人口”多为大城市中的“新白领”、“新中产阶级”等职业群体。由于工作性质、工作场所及职业需要等社会环境因素,这一社会群体对于外在使用的化妆品、包、衣服、首饰等品牌性消费也有着出于必要性的理性考量,通过这样较为高端的消费行为来构建出符合社会需要的理想型自我形象。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指出“后现代社会中消费已成为特定场域之内中产阶层为了提升自身社会地位而追求品味以区隔于其他社会阶级的策略性游戏”。这场策略性游戏中的主角们作为当今时代的消费主力军,并在开放性与包容性共存的消费环境之中,用积极的消费意识且领先的消费行为助力于社会的经济增长,与此同时也以相似或相近的消费文化、消费模式来建构起亚圈层组织里的自我身份确认和社会秩序结构里的自我位置。

后现代英国社会学家鲍曼在《工作、消费与新穷人》中提到“有缺陷的消费者理论”[12],即拥有白领身份的社会群体,将在工作中受到竞争压力转化为用消费来进行精神性的心灵补偿。现代社会中高速运转的工作生活节奏使得现代青年的消费行为已然成为宣泄自我及释放情绪的缓解方式,透过消费也展现出青年群体对于融入异地城市生活的极度渴望,这样就使得消费脱离了原本所具有的意义,加入了人的主体价值形式,简言之就是通过消费来平衡自己的个体情绪以追求社会的认同感。此外,现代青年在城市中传统的交往方式已发生变化,逐渐以“点状”的模式成为城市社会开放空间中的孤独存在。多数白领等新中产阶层身处在有限的生活圈子内,以消费来获得共同话题作为与他人产生联系的纽带,也可作为提升自身交际圈和获得群体认同感的有效途径。这样来看,现代青年也不免会夹杂着对自我身份的积极建构、社会群体的主动认同等社会现实条件的理性需求去选择进行符号化的消费行为模式。

(三)交互作用于消费场域和消费惯习

“场域”、“惯习”二词均来自于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13],其中“惯习”一词在其概念中占据着中心地位,定义为“社会生活是由结构、性情、行为三者共同交互作用所构成的,具体化后结构对行为产生定向性影响;定向性逆过来又构成社会结构,即构造性结构”。那么对于“隐形贫困人口”来说,在符号价值的感性选择和现实基础的理性认同交互作用之下,通过对商品的符号价值这一系列的消费行为方式构建出了个性审美风格、积极自我身份形象、社会群体的交往呼应等,并渐次形成了一种现代青年圈层化生活和自组织表达的人生状态,以便展现其阶层的精神意旨和价值重塑。但反之,这众多构建也会继续支配、指导和影响“隐形贫困人口”消费行为模式的方方面面,因此二者互为反作用。再言之,形成后的这种“消费惯习”是持久存在的,外在表现为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所强调的“全套的物”;内在化为追求构建专属的圈层空间。

而后“场域”在布迪厄的解释下,可定义为“由行动者的惯习以及所在地位场中的位置交互作用的结果,即行动者占据地位的多维空间”。人是社会的动物,自然而然人的消费倾向和消费活动也是在社会这个场域之中得以完成的。从宏观视角来看,一方面是由于改革开放以及对外贸易,全球化的同时国际资本也为国内的现代青年不遗余力地提供着商品便利,整体社会经济及消费水平不断增长;另一方面,西方后现代消费主义观念的变化同时也加速了中国消费文化历程的转变,主流意识也从传统的勤俭节约变为如今的享乐主义[14]。由此可见,不论是外在社会经济的有形变革还是内在社会文化的无声变革,都为现代青年群体创造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消费场域”。那么从微观视角来看,其一是个人消费信贷随着金融创新的迅速发展,为八零、九零后的社会群体提供了易消费的温床,而“隐形贫困人口”具有一定的经济收入和偿还贷款的能力,更加剧了他们超前消费的观念;其二随着科学技术的革新,网购、手机电子支付等功能普遍为人所用,消费方式的便捷性与多样性无疑成为现代青年自主决策消费的加速器。其三则是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通过大众传媒作为消费导向制造出来的充满符号价值的“伪性构境”,成为特定受众群体的“消费场域”。

四、“隐形贫困人口”的现实反思与总结

德国社会学家韦伯的社会分层理论中,将财富、声望以及权力作为三个维度用来评判个人阶层的划分,虽然“隐贫人口”这一群体收入稳定且较高,但是在这个经济膨胀高消费、社会竞争高压力、结婚育儿高花销、高房价高车价的现状下,他们仍然属于较为弱势的社会阶层。这份融入大城市的负担焦虑好像如无底洞般,即使再多的消费品可能也无法真正填满。再加之自身缺乏的社会资本、人脉资源等因素,处于中国社会转型期的现代青年[15],也面临着外表光鲜亮丽,现实却隐忧焦虑的境遇。他们更像是社会的一种“夹心层”,是新贵与赤贫的结合体,也是憧憬美好生活与恻隐现实困扰的矛盾综合体。但城市永远也不会是“梦幻岛”,自然身处城市社会的现代青年们也不可能像童话故事里的彼得· 潘一样永远长不大、没有忧虑地生活。

因此,基于现代青年的消费行为模式之下,虽然目前社会现实还没有完全实现理性的回归,但也要尽量去引导其合理消费。英国社会学家吉登斯曾说“去传统化”[16]即个体从社会束缚和约束当中解脱出来从而变得异质与分化。那么立足于社会时代变迁,社会大众应该改变传统的批判价值多给现代青年一些宽容和关怀的成长环境;同时也可发挥社会组织等次级群体的力量,拓宽“隐贫人口”的社会支持网络;最后作为本体也要发挥自身的主体意识,培养科学的理财方式,树立正确的消费观。当然,作为未来国家担当的现代青年,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能够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也会创造出具有责任意识的社会消费主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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