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体证的历史演进及对新时代文化建设的意义*
2020-12-07于建德佘微微朱石平
于建德 佘微微 朱石平 杨 斌
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学院,河北 廊坊 065001
道德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内容具有鲜明中国特色和深厚的中国文化背景,《易经》和《道德经》都进行了阐释。儒家则是道德体证的实践者,本文的理论基础为王弼注、孔颖达的《易经正义》中对道和德的阐释,“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是说认识“道”需要“有德之人”的体证,只有“有德”即符合时代道德精神的人才能认识“道”,体证“道”,开创新局面。
将我国历史中对道德的体证划分为三个时期,分别论述道德在传统文化中的作用和演变以及与政治体制的关系。三个时期分别是:先秦时期的道德自然主义体证,秦汉至唐天人合一的道德体证,宋明清宗教化的道德体证。这里所说的道德是一个宽泛的概念,道德就是人们体证天道而应树立道德修为,从先秦到宋明理学虽一脉相承但又互有侧重,但道德的基本内涵是一以贯之的。在新时代社会主义建设中我们也要遵循社会发展规律,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符合社会主义的道德规范和修为。
一、历史演进:道德体证的历史分期
(一)先秦时期的自然主义
先秦时代,因为生产力水平的限制,人们在与自然界斗争中还匍匐于自然的脚下,所以对道德或自然规律的认识以自然主义为基本特色。笔者认为这时道德含义有三种,一是传统的继承,中国古代就很注重传统的继承和发展,把先人们生活的经验教训作为后人的生活指南,中国文化特别注重历史的记载与传承,五千年文化未曾中断。二是人民的福祉,《尚书》中有很多告诫都是要注意让人民安居乐业,还有“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的观点,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民本思想,墨子的节用、兼爱等思想。三是天或自然的规律,其中也包括神秘主义思想。
由此看出,人类活动要符合自然现象和变化,反映在制度建设上就是“周王——诸侯——大夫”的共治和用礼来约束各个阶层的思想。礼就是“亲亲、尊尊、别男女”的道德范式和等级原则的总称,也就是学者们称为“王政”时期,内圣外王的道德要求,笔者更倾向于这是自然主义原则在政治建设中的体现,人的行为都由自然事物表述,来体现礼的价值,礼的制定是看到自然界各有秩序,所以就移植到政治和文化建设上来,万物各有司命,不可逾越。中国文化伟大之处在于我们不是被动接受既成的自然事实,而要加上自己强烈的使命意识,自然是我们认识道德的开始,而不是结束。我们是用自然给我们的启示来建构自己的道德规范和伦理结构,主动去建构我们现实生活的责任意识,而不是进入盲目崇拜自然的神秘主义世界,也就是我们人类只有具备相应的“德”才能体证“道”。如《易经》中这种思想特别明显,以乾卦为例,乾就是一个有德君子在不同环境下的思想和行为要求,由初九潜龙勿用,到九五龙飞于天,上九亢龙有悔,就是根据自然的生长消息来规定君子之德,表现了道德的自然主义特征,也是中庸思想的来源。明确了人要体证“道”要相应的德能与之匹配,所以《尚书》中才不厌其烦的告诫统治者“为政以德”,并要他们修身养德来受天之庇佑,孔子的“克己复礼”,孟子的“四端之心”、“浩然正气”,老子思想中都论述了“德”。当然,这一时期,严格区分君子、小人,认为广大人民是被动接受改造和君子的德政对象,为他们的福祉考虑只是君子德能的一项要求,因为人民是不能体证“道”的运行,只有圣人和君子才能体证“道”并树立相应的“德”,“道”对百姓是“日用而不知”。所谓的“德政”是君子以“道”为指引的一种为百姓谋利益的道德自觉,而不是以人民为核心的民主思想,这也是“礼”的核心概念。然而这种自觉就是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积极进取的理论来源。
(二)秦汉至唐天人合一的道德观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秦汉建立了大一统的封建政权,而道德传承的伦理内在要求也是秦汉以来制度建设的根基。天人合一思想在继承和发展先秦时期的自然——道德基础上形成,董仲舒集各家之大成,完成了天人合一的思想理论,改变了先秦“道”的体证只能是君子大人的体证,与广大百姓无关的传统,给了人民以自信,即人人都是符合天地之生理的。只要我们培养自己的德性,都可达到体证“道”的境界,因为天和人是相通的。政治上的建设是“皇帝——臣僚”的政治格局。每一代封建王朝为了论证政权的合法性,都强调他们是“天命所归”,为“有道之君”,对人民的教育也是要以“天人”等理论来展示,形成了传统文化的家国观念。在这种天人合一的道德观念支配下,广大士人以前所未有的自信来进行人生思考和行动,认为他所做的事是符合天道的变化和要求的,这才有了汉唐的事功和魏晋风骨,司马迁在受宫刑后能“究天人之际,成一家之言”。张巡、颜真卿等士大夫从容就义,“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自信,使中国古代家国情怀形成和发展,也形成了我们的文化自信,并相应进行制度创设。按照郭沫若等学者意见,中国封建制度的完善也在这一时期,这一时期士大夫用事功或道德文章来体证“道”,并形成自我认知,达到中华文明高度发达的顶峰。汉时通西域,唐时各民族大融合都体现了这种文化自信和制度自信,对整个东亚文化发展做出了贡献。没有士大夫的这种对道德的事功体证,对文化的自觉自信的伦理根基是不可能完成的。另一方面正如钱穆先生所说,中国古代士大夫那种悲天悯人的家国情怀,认为天道沦丧从而终身不仕的隐士更具有中华传统的血脉。殷商之际伯夷叔齐、东汉之严子陵、三国时期众多儒生聚众讲学传承道德文章。晋之陶渊明都代表了中国道德文化的另一种体证,即用自身的行为来整肃道德人心以合天道,而不与社会同流合污,称之为中华民族的脊梁。
(三)宋明时期“宗教化”的道德观
进入宋代以后,中国文化迎来一个高峰,思想理论更加细化深入。北宋五子以中国传统中的责任担当意识,开创了新情况下天道人心的道德探索和体认。他们首先用《易经》中的“道”的概念来阐释世界本原问题,提出了“理气”等概念,并且明确提出要体认天道的体用一原的具体手段,如“静、敬、诚”等概念,并辩证地解释了体和用的关系。把传统中原来模糊的“道”和“德”具体化,并提出了修身立德的途径,改变了过去只有粗犷的线条,达到了中华哲学思想的顶点。朱熹集其大成理学思想彻底形成,把《大学》《中庸》儒家经典作了理学的解读,尤其是“格物致知”成为人修身养性的基本方法。朱熹认为理是形成世界的本原,有是理才有是物。“理一分殊”,“理”形成了万事万物,但理并没有消失,而是在事物之中,就是要通过“格物致知”来认识这个理,要通过“存天理,灭人欲”达到理的境界和要求[1]。冯友兰认为这就是要求士人成就儒家的佛。任继愈认为朱子把世俗宗教化了。笔者认为理学就是要求人不断学习、了解、认识事物内在的“理”,包括自身的理,手段是灭人欲,用禁欲的手段达到理的认识和实践,否则就进入欲望世界,失去为人的根本。到王阳明只是把朱子向外求的理与自身心的合一变为向内求的心,心如明镜、空无自相,但万物有来,皆可显现。“心外无物”,我心自有道德判断,万物善恶有念即有判断,人们要做的是“知行合一”、“致良知”[2]。心念一动即生善恶,即知即行,所以人应该在心意未发之时空澄明静,已发之后即存善去恶。修身功夫体用一原,心里就不要有任何欲念存在,这与禅宗的明心见性何其相似。
理学和心学的“存天理、灭人欲”一方面使中国文化达到极致,用一种明确的禁欲理念来完成道德体证,可惜的是这种禁欲体证没有产生韦伯所说的新教禁欲上的资本主义精神。所以另一方面,他们的禁欲思想只能是当时政治制度已走向高度极权的精神备注。“三纲五常”成为他们价值判断的一个标准。修齐治平完全成为个人的道德修养,不再用事功精神对当时政治制度进行反思与建设,而彻底从心理上把价值认同绝对化,不能从更高范围来思考经济、政治、文化建设。而变成了一种个人心理体会和宗教式的冥想,脱离了为人民谋利益这一道德根本。
二、关注现实:道德体证对新时代文化建设的现实意义
我国道德体证发展的历史经验,可为落实十九大报告提出的“深入实施公民道德建设工程”提供借鉴和思考。
一是道德体证所确立的道德思想是中华文明一以贯之的血脉传承,是中华文化伦理的基础。历代的道德体证坚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坚持了人的主体地位的天人合一的理念;坚持以人民群众的福祉为个人的道德追求的高尚人文精神;坚持修身养性,用自我的道德自觉来体证天道的反省和责任的精神境界。今天我们的制度设计和文化建设应该继续弘扬这种思想,使中华民族为人类文化多样性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以独特风貌屹立于世界的文化自信。
二是新的时代精神需要对道德体证赋予新的含义。它是为中华民族追求人民利益、世界起源探究和对传统继承和发展的一个理论根基,是在自然、社会经济发展变化中人们探究世界发展奥秘的一个理念,所以它有随外在世界变化、推移、发展的特点。在今天世界进入了综合国力和科技高速发展的时期。我们对道德探求、体证也进入了一个新的符合时代要求的时期,并树立符合这个时代发展的道德理念。把理学和心学中修身养性的功夫用于令人人心浮躁的今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提出就正当其时。社会现实中,其严密的修身养性的体用功夫,对我们今天道德沦丧、物欲横流的时代还是很有补救意义的。重树道德在文化建设中的作用还要从政治经济制度上深化改革使之跟上时代潮流,并有高度的制度自信。
三是新时代的道德体证有利于树立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在近代以来西方文化不断对中国传统文化侵蚀颠覆的情况下,有很多人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的是落后、专制制度的根基等妄自菲薄的认识。要通过对道德文化的阐释和发扬,扭转这种局面。中国的文化是在维持一种合理有序的秩序情况下,最大限度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来体证世界规律和人的需要,由此产生的自强不息、忠诚爱国、克己恕人等自觉自信的优良品质。中国近代以来的落后是人离开了道,而非道离开人,我们需要重树这种文化自觉和自信,用经济发展、制度建设、文化思想向世界证明中华文化强大的生命力。
综上所述,中华传统中的道德体证培育了我国人民独特的文化认同和发展理念,用自身的道德修养自觉地服务社会、服务人民的传统基因。正是基于文化基因中的道德体证,我们在今天的社会主义建设中更要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正是基于文化基因中的道德体证,我们更坚定社会主义建设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