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话语分析视域下主旋律电影的话语表达
——以《我和我的祖国》为例
2020-12-06谢佳珂徐协
谢佳珂 徐协
(陕西师范大学,陕西 西安,710062;江南大学,江苏 无锡,214122)
主旋律电影在中国电影的发展历程中占据着重要位置。其通常指的是那些在社会主义旗帜下,以反映重大革命历史事件和歌颂时代精神为主,推动民族团结、社会进步和人民幸福的具有现实主义特色的影片。最近几年来,在院线上映的主旋律电影频频出现“爆款”,有聚焦中国特种兵的《战狼》系列、表达中国在国际事务中担当的《湄公河行动》、讲述新中国成立前后光辉历程的《建国大业》以及2019年掀起现象级观影热潮的《我和我的祖国》。主旋律电影以丰富的题材选取和多元的叙事风格,实现了艺术价值和社会意义的结合,越来越多地受到观众的关注和青睐。
主旋律电影作为具有意识形态表达和话语再现意义的文本类型,不可避免地要表达特定时期官方主导的价值观念。借用批判话语分析的理论研究方法对其进行文本分析能够更好地帮助我们审视当今时代下主旋律电影的创作手法和意识形态意涵。批判话语分析兴起于20世纪70—80年代,作为一门横跨语言学、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和人类学等诸多学科的交叉学科又被广泛地运用到上述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当中。费尔克拉夫是奠定整个批判话语分析理论架构基础的学者,他主张辩证关系取向的批判话语分析,提出采用文本、话语实践和社会文化实践这三个层次的理论架构去分析话语,研究话语与社会之间或话语实践与社会文化实践之间的交互辩证关系。笔者拟采用费尔克拉夫三层次的理论框架去分析主旋律电影在不同层面的话语表达及其对社会实践的影响。
一、认同的建构:作为“集体记忆”再现的主旋律电影
在建构民族共同体的身份认同上,大众媒体和文艺作品一直以来都扮演着无可替代的重要角色。电影作为大众传播的重要途径,自然也担负着这样的重要作用,主旋律电影便是在这样的叙事诉求中产生的。
在1987年时任中国电影局局长的滕进贤给“主旋律电影”作正式的定名以前,中国电影发展的过程中一直都有反映不同时期主流意识形态和特定政治文化背景的类似于现今“主旋律电影”的电影类型,其中包括左翼电影、十七年电影和文革电影等电影实践以及新时期电影中的革命历史题材和以典型人物为原型的电影,也包括从建国十周年开始就产生的“献礼片”。新世纪以来,“主旋律电影”主要衍化出两条发展路线,一种是“针对各种重大纪念日定向拍摄的‘献礼片’”,例如《建党伟业》和《建军大业》等;另一种是“在坚持主流价值观的基础上,融合类型电影的叙事模式,具备了电影工业水准并依照市场机制运作的‘新主流电影’”,如《湄公河行动》和《战狼》等。[1]虽然随着时代背景的变化以及媒介技术的变化,这些电影的叙事方式、视听手段和艺术风格都在很大程度上有了改变,但它们都是不同时期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叙事下对于社会主义正面形象和精神文明的再现,以及对于民族集体记忆的重塑与激发,并最终完成了在特定的社会历史语境下以影像再现的形式影响和建构人民身份认同的表意功能。
主旋律电影建构人民认同的一个重要的话语策略便是调动“集体记忆”。其题材一般选取对国家和民族有着重大意义,或者存在于人民共同记忆里以及比较能激发人民情感共鸣和民族自信心的重大事件和历史人物,通过故事改编和影像再现来建构人民对于国家历史和民族主义的集体认同。尤其是近几年来,主旋律电影已经成为人们日常政治文化生活中的一种特殊的仪式性存在,其利用影像的话语表达方式,通过历史文化语境的再现,给观众提供一种“历史在场”感,将观众的“个体认同”转入到“国家认同”的意识形态领域中去,从而更能激发观众的国族意识和情感共鸣。
于2019年建国70周年之际国庆档上映的《我和我的祖国》就是主旋律电影发展到今天的一部代表性作品。影片上映25天就突破了28亿票房,成为历年来国庆档最快突破20亿票房的影片,引发了全民观影潮流。影片不同于传统献礼片的人物传记或是宏大叙事,而是以“前夜”“相遇”“夺冠”“回归”“北京你好”“白昼流星”和“护航”这七个章节名称,来对应讲述开国大典、原子弹爆炸成功、女排首次夺冠、香港回归、北京奥运、神舟十一号返回舱成功着陆和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这建国以来的七件极具代表性的大事,并通过这7个故事展现70年来中国的发展全貌和人民的生活景象。这7个故事通过对存在于人民共同记忆中历史事件的讲述,以个人为主体进行叙事,从平民视角观看国家层面的发展变化,充分调动受众的集体记忆,对于主旋律电影影响和建构受众的身份、情感和国族认同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发展思路。
二、从批判话语分析的三个维度看主旋律电影的话语表达
1. 文本层面
在费尔克拉夫的三维框架批判话语分析中,文本维度的分析着力于话语进行描述的过程。文本分析主要分为词汇分析、文本语法分析和文本结构分析等。[2]这一维度的分析对应在影像文本中,主要是指对电影叙事手法的分析,包括叙事语言、叙事视角和叙事结构等方面。同时,费尔克拉夫的批判话语分析是在索绪尔结构语言学的基础上进行了批判性发展,更强调话语是具有社会性的,因此对于文本语言的分析要结合具体的社会语境去看。
影像文本中叙事语言的分析,具体可分为影片的语言风格、符号的再现以及文本中涉及到的一些特殊的具象词汇等。从语言风格上讲,《我和我的祖国》多次以方言和新闻播报的形式来进行语言表达。不同故事章节中的人物分别对应当时的时代背景和发生地点,采用多种方言的形式呈现,真实地再现了影片故事发生背景下的历史文化语境,同时也暗示着多元文化背景下人民的国族认同。在“夺冠”一节中,演员大多用上海话进行话语表达,还原了上海一个小弄堂里的市民对于女排比赛和中国体育事业的关心与热情;“回归”中的主要人物多次使用粤语进行沟通与交流,反映出香港人民对于回归的炽热情感;“白昼流星”主要使用的是西北方言,表现了这片贫瘠土地上的人们因为国家航天事业的发展所受到的震撼和鼓舞。此外,在开国大典、原子弹爆炸和奥运会开幕式等几个场景中,影片加入了真实的历史影相片段,在女排夺冠、香港回归和神舟十一号等几个故事中也多次使用到新闻播报的语言形式。这种真实影像和新闻报道的插入,再现和还原了事件本身,丰富了影片的话语形式,更能给受众营造一种“历史在场”感。
同时,把电影视为文本来分析,与一般的文字型文本不同的是,影片中符号的再现也是文本词汇表达的重要方面。符号在许多历史文化语境下都担负着重要的表意功能。在《我和我的祖国》中,影片反复使用具有象征意味的符号,如英雄牌钢笔、《青春之歌》和人民日报等。除了真实还原当时的历史场景,这些长期存在于国民共同记忆中的意象,也在不断形塑和建构个体对于历史、文化和国家的认同方式。
此外,影片具像化的词句语言的使用也是叙事语言分析的一个重要面向。从文本最基本的词汇层面来看,词汇是文本语言的基本构成单位,影片名称《我和我的祖国》中“我”字的选取,就已经暗含着影片将会以个人作为叙事主体的信息。因此,影片的七个章节没有选取伟大的历史人物作为表现对象,也没有用宏大史诗般的叙事方式,反而是从平凡人物的视角切入,以小见大,通过讲述不同历史事件背景下小人物与祖国相连结的故事,将个体记忆融入国家发展的脉络中。同时,影片的章节名称像“夺冠”“回归”和“护航”这样具有情感倾向性的表述,呈现出以国家为主体的意识形态叙事下的国族自信。
从影片的叙事视角层面看,上文已经提到《我和我的祖国》的七个章节均是从平凡人物切入去进行故事讲述和情节铺陈,通过家国整体中的“个体”视角来建构平民眼中关于国家和民族的集体记忆,强化人民心理上和国家集体之间的联系,提升受众从影片的个体经验中得到的认同感。同时,《我和我的祖国》从群众史观的维度展开叙事,一反以往的主旋律电影通过宏大的历史事件和英勇的典型人物来激发受众内心的向往和民族自信,而是从具象化的平民视角展现国家民族的集体历史记忆对于每一个个体的影响,从而引起受众的情感共鸣和文化认同。
李显杰在《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实例》中讲到,电影的叙事结构主要指的是一部具体影片的结构关系和表达方式,包括时间畸变、空间呈示、叙述方式等各个要素在一个统一的整体结构中分解、配置、对应与整合。[3]《我和我的祖国》作为由七个独立的故事并列起来构成的一部电影,巧妙地运用“记日记”的方法将不同的故事串联起来以使影片整体更具连贯性。影片在不同故事切换时置入写日记的片段,运用如“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等表述,通过在纸上写下日期和事件的形式来引出要再现的文本。这样的方式在点明文本发生的背景和主要内容的同时,也使得文本之间的过渡更加自然。同时,从文本的宏观结构来看,影片中并列的7个故事都有各自的叙事主题,如“相遇”展现的是无数像高远这样的无名英雄的无私奉献和牺牲才换来了今天中国的强大,“护航”让我们看到了在国家荣誉面前每一个个体所表现出的集体主义精神等。而这些不同层级的部分又都在为文本的宏观主题服务,影片7个故事都在不断强化着一个共同的主题,即每一个个体都是国家共同体的一部分,集体的强大和自信孕育于每一个平凡之躯。
2. 话语实践层面
话语实践是费尔克拉夫分析话语的三向度框架中的第二层次,是介于微观文本和宏观社会文化实践之间的中介平台,社会文化实践以话语实践为桥梁对文本产生影响。在这一层面上,费尔克拉夫最为强调的是对文本互文性的分析。
互文性的分析主要强调的是文本之间相互交汇,彼此生成。费尔克拉夫界定的交互文本或称互文性,是指任一文本与其他文本交织,若非是其他文本的延伸,就是导入其他文本,或者从其他文本导出。[4]费尔克拉夫尤其重视话语实践分析维度中互文性的分析,认为分析样本话语的互文性以及话语描述过程中所体现的互文性策略,可以揭示话语的建构和重组,从而体现出权力关系的建构和话语生产者的意识形态。主旋律电影作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下话语秩序的重新表达,本来就是历史话语和影像表达的交织与再现。
《我和我的祖国》从三个不同的层面实现了影片的互文性。首先,影片自身内容层面的互文作为一个独立文本,是对于开国大典、香港回归、原子弹研制成功、北京奥运等建国以来七件具有标志性事件的吸收和改造,且这7个故事作为独立的文本相互呼应、相互补充,每一个故事的主角也都与事件本身产生交互,影片的意义与价值也在这7个故事所形成的话语结构中体现出来。第二,影片形式层面的互文主要体现在叙事过程中真实影像、新闻报道语言以及配乐等“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的插入。最后,影片打破时空界限,使得观众在电影所建构的70年来的集体记忆中找到了认同与共鸣,实现了银幕内外的情感互文。在这三种互文方式中,最重要的便是影片通过使用“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所实现的话语实践。
“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的使用是文本的互文性策略分析的重要层面,主要表现为插曲和配乐的使用,以及新闻报导语言和真实影像片段的插入。在电影文本中,插曲和配乐的使用也是文本话语实践的一个重要方面。《我和我的祖国》整部影片中多次用到《义勇军进行曲》《我的中国心》《歌唱祖国》《东方之珠》和《北京欢迎你》等人民耳熟能详的歌曲,结合影像的表达,在增强影片多元性和完整度的同时,也使得影片的话语表达更具共情性和力量感。同时,由于影片7个故事与真实的历史事件有关,在进行影像呈现时,影片有意识地使用一些事件发生时真实纪录下来的影像资料,如“前夜”中插入的1949年天安门开国大典的真实影像,“回归”中使用的1997年香港回归时交接现场的影像资料等。这些插曲和影像资料的使用都像是传统语法中直接引语的再现手法,这种直接引语的使用是利用既有的话语形式强化新的话语表达主题的重要手段。而影片中间接话语,即转述引语的使用,体现在通过电视或广播中新闻话语的表达对于事件本身所进行的话语描述。如在“相遇”中电视新闻播报了参与原子弹研发并为此牺牲的工程师高远的事迹;“夺冠”中一直用收音机广播的方式直播洛杉矶奥运现场中国女排的赛况等。这些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的使用很好地将影片的片段整合在一起,同时又是受众集体记忆的一部分,这样的安排更能真实地反映历史场景,提高影片的连贯性和完整性,从不同角度强化影片的主题表达,也能激发受众的国家认同,进一步唤醒其内心潜在的共同体意识。
配乐、真实影像和新闻播报等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在影片中的插入,作为一种存在于主旋律电影中的独特话语实践形式,是影片交互文本层面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特定历史语境中对于特定对象的视听层面再现。这种再现方式一方面补充和丰富了历史事件原本的意义,另一方面也完成了其在当今时代背景下的重新表达。
3. 社会文化实践层面
在费尔克拉夫辩证关系取向的三层次理论框架中,社会文化实践是以宏观角度分析社会变迁为研究目标的。这一维度的分析是其理论区别于普通话语分析的重要层面,也是最能体现出其辩证取向的批判话语分析的观点。社会文化实践层面的分析强调以话语所处的社会文化语境为基础,深入分析话语中所体现出的意识形态和权力关系,并详尽阐释话语实践与意识形态之间所存在的辩证关系。
对于一个文本的社会文化实践层面的分析不仅仅包括对局部环境的分析,还包括对话语事件所处的政治、文化、制度和历史环境,尤其是权力关系和意识形态的分析。就主旋律电影而言,其一般出现在重大历史事件的周年纪念或者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间节点,如建军80周年、建党90周年或是成功举办奥运会等。尤其是每年的国庆期间,都会上映一批献礼国庆的主旋律电影。这些影片在选材时就会选取能体现中国强大的综合国力、深厚的文化底蕴和自信的大国风貌的事件,例如由“也门撤侨”事件改编的《红海行动》,讲述中国军人在异国拯救身陷叛乱和屠杀中国同胞故事的《战狼2》,为庆祝建国50周年拍摄的《建国大业》等。这些影片在题材选取、人物塑造、语言表达、情节展开和主题彰显等环节都透露出当今时代下中国的强国形象和文化自信。在影片《我和我的祖国》“回归”的故事中,香港回归前夕,中国代表团和英国代表团就中国国旗到底是00:00还是00:01升起的问题僵持不下,影片着重表现了中国代表安先生在谈判过程中不卑不亢的态度,他一再强调“00:00升起中国国旗是我们的底线”,谦卑恭逊又丝毫不让,还有“香港回归是中华民族雪耻的见证,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忽视”的内心独白等话语表达,与清末中国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割让香港的时候形成鲜明对此,显示出新时代语境下的国族自信。
同时,电影中的叙事视点也通常暗示着权力关系的变化。依照电影视觉表达的习惯,“平视”表现一种平等的关系,“仰视”表现出一种欣赏、友好的态度,“俯视”则表明在双方关系中处于上位者且掌握着话语权。在《我和我的祖国》中,几位导演使用大量仰视和平视的角度,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以较强的感染力影响着观众的情感认同。正如上文提到的,《我和我的祖国》均是以平民视角进行讲述,从上海弄堂里的小男孩冬冬,到香港修表的师傅华哥,再到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张北京,影片将普通百姓和国家大事放在一个共同的话语结构里进行叙事,展现出人民群众一直是国家发展过程中的亲历者和建设者的意识形态观点,也暗示着中国人民在当今话语结构中所处的地位越来越高。
此外,影片通过电视和广播等媒介穿插了大量的新闻报导,这些新闻报导的话语表达除了契合事件发生时的政治和文化背景,展现出强大的国家力量和昂扬的文化自信。在“相遇”一节中,电视新闻报导讲到为研究原子弹牺牲的科学家们“是支撑国家民族的柱石”;“夺冠”中广播报导第23届奥运会女排比赛也用到“中国队发挥比较正常,美国队出现一些失误”等表述;“白昼流星”中神舟十一号航天员在接受采访时也有“感谢祖国,感谢全国各族人民对我们的关爱”等话语表达。从这些话语表达中不难看出,每一个故事都以“国家”为核心进行叙事,虽然讲述的是个人故事,但最终目的还是塑造国家形象。
意识形态和权力关系等社会实践形式从各个层面影响话语表达的同时,话语也在建构着社会文化实践,这就是费尔克拉夫所强调的辩证关系研究取向的批判话语分析的重要环节。显然,主旋律电影在建构和影响受众的身份和文化认同、增强民族凝聚力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方面都发挥着重要作用。影片《我和我的祖国》通过对建国以来七件大事的再现,一方面强化了人民对开国大典和北京奥运等国人耳熟能详的事件的认同感,这些发生在国家成长和发展过程中的大事每每在不同的艺术作品中被再次创作并展现出来,都能重新激发国人的民族自信心。另一方面影片通过呈现一些受众不那么熟悉的事件让人民更加全方位和正面地了解并认同祖国的发展,如朱日和阅兵、神舟十一号返回舱着陆等事件,都是展现中国近年来科技、军事等各方面的国家实力越来越强大的重要事件。同时,影片更是通过展现这些国家大事背后的小人物的故事,让受众看到祖国建设离不开每一个人的付出。从“前夜”中开国大典电动旗杆设计者林院长到“回归”中为谈判代表矫正手表时间的修表师傅华哥,从“北京你好”中无偿为汶川地震幸存的孩子提供开幕式门票的出租车司机张北京到“白昼流星”中在黄土高原扶贫数十年的村干部李叔,他们的故事告诉每一位观众,要更加珍惜当下国家所提供给我们的一切,更加积极地投身到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中。
三、结语
主旋律电影作为中国电影类型的一个重要分支,不仅承担着一般电影所具有的艺术和商业价值传达的任务,更在中国独特的社会背景下承载着具有社会主义特色的政治信息。用电影这种独特的表达方式向中国人民,也向国际社会传递出中国的文化自信和综合实力,弘扬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用费尔克拉夫批判话语分析的三维框架分析理论来探讨2019年国庆档的代表性献礼片《我和我的祖国》,可以发现:
首先,从文本话语和社会实践的辩证关系来讲,话语一方面是社会实践的产物,一方面又受到社会实践的影响和建构。以《我和我的祖国》为代表的主旋律电影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下的特殊产物,对国家、社会和人民在不同程度上产生了影响,塑造着国家形象,增强了民族凝聚力,也建构着人民的身份认同。
其次,话语中蕴含着权力关系和意识形态,同时也可以维护和强化现存的权力关系和意识形态。《我和我的祖国》以国家为核心进行叙事,利用不同事件从不同角度强化国家的正面形象,提高人民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下的国族认同。
最后,话语并不是真实地再现社会实践,而是在权力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主体根据自身建构权力的需要所进行的有选择的再现。《我和我的祖国》中故事题材的选取主要是能体现国家形象和实力的七件大事,这样的再现显然是基于特定意识形态和权力架构下的选择。
主旋律电影在现今的中国社会中已经发展为一种仪式化的存在,以中国历史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事件和英雄人物为主要的呈现对象,通过戏剧性的手段,在影像层面完成历史事件和人物的再次赋义,实现历史意涵的当代转化。在当前以消费主义为主导的社会语境下,人们越来越需要这样一些仪式性的产物来满足自身的情感需求,《我和我的祖国》就是在这种特殊语境下产生的兼具娱乐性、商业性和政治性的存在。与以往单纯再现政治事件和政治人物的主旋律电影形式相比,《我和我的祖国》主要实现了几点转变:第一,影片不再以宏观的历史叙事为主,而是从小人物的微观视角切入,以小见大,通过建构“个体记忆”与国家民族的“集体记忆”之间的关系来增强受众的认同感;第二,影片不再以单一的再现历史事件发生的场景为主要情节推进模式,而是通过配乐和真实影像片段等多元表现手法的置入来增强受众的“历史在场感”;第三,影片一改以往的主旋律电影用两个小时的鸿篇巨制来再现同一题材故事的手法,巧妙地将7个故事并列在一起,显示出更加丰富的影像内容和风格,更好地为强化家国民族自信这一共同主题服务。《我和我的祖国》通过对叙事视角、整体结构和多元视听手段的调整,更好地适应了当前社会语境下受众和市场的真实需求,实现了从政治美学到消费美学的转化。中国电影评论学会会长饶曙光也在中国电影报上发表评论指出:《我和我的祖国》开启了“献礼片的3.0时代”。更值得一提的是,《我和我的祖国》深刻践行了“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这一创作理念,不同于以往主旋律电影营造恢弘的历史叙事和完美的英雄人物,而是以平民化的视角来塑造人物形象,讲述立体故事,淡化政治符码的表征,寓家国民族大义于人民的日常生活中,潜移默化地实现对受众国族认同和民族自信的文化输出,完成主旋律电影应有的教化功能。[5]
新时代背景下的中国主旋律电影,需要真正面向人民,顺应时代发展,把观众视为创作的第一对象,切实考虑受众的接受心理,创作出受众喜闻乐见的艺术作品;需要更多地争取相对宽松的创作环境,在内容选择、改编程度和叙事形式等方面实现创作自由,更好地实现主旋律电影的艺术价值;也要坚守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和美学表达,不将政治诉求视为唯一目标,不断追求政治性、商业性和艺术性的统一;更要在立足中国特色的基础上,面向世界,实现国际化表达,让主旋律电影成为塑造中国形象、提高国际关注度的重要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