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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报》“九·一八”国难文学研究

2020-12-06张敏洁薛锦谊范冬雨

南都学坛 2020年2期
关键词:申报散文诗歌

张 岩,张敏洁,薛锦谊,范冬雨

(辽宁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辽宁 沈阳 110136)

《申报》作为中国现代报纸的开端和标志,自创刊伊始就定位为“新闻纸”,“凡国家之政治,风俗之变迁,中外交涉之要务,商贾贸易之利弊,与夫一切可惊可愕可喜之事,足以新人听闻者,靡不毕载”[1]。1931年以后,在史量才等人的锐意改革下,《申报·自由谈》包容性地接纳各种诸如小说、散文、诗歌、随笔以及评论等体裁,在“九·一八”国难之后曾一跃成为当时最受欢迎的副刊之一。加之众多仁人志士“执笔从戎”,《申报》成为助力和承载“九·一八”国难文学作品的重要沃土,刊登了大量映射社会实况的消息、时评以及文学作品,其中文学作品占比较高,体裁有小说、散文、诗歌以及戏剧。经过全面搜集和整理,1931—1945年间,刊登于《申报》的文学作品约950余篇,其中以散文和诗歌为主。这些文字从不同维度全方位地记录战争图景和战争体验,不仅是撼人心魄的重要战记作品,更是中华民族的血泪历史记忆。

一、国难小说

“九·一八”事变的爆发,对当时中国左翼作家文学界产生剧烈震动。1931年10月15日,左翼作家联盟执委会发表了《告无产阶级作家革命作家及一切爱好文艺的青年》一文,该文称:“中国一切无产阶级作家和革命作家,你们的笔锋,应当同着工人的盒子炮和红军的梭标枪炮,奋勇的前进。”[2]在左联的鼓舞下,鲁迅、茅盾、郁达夫、丁玲、夏衍等人积极投身反日爱国运动,许多以爱国救亡为主题的文学作品在中国各地迅速发表,“国难小说”在此时数量颇丰、影响颇大。

(一)国难小说的缘起

“国难小说”,是以小说为文学体裁,以1931年“九·一八”事变至1945年抗战胜利之间的史实为背景,目的是“控诉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暴行,表现中国人民奋起抵抗的爱国精神”[3]的文学作品。而这一概念最早出自张恨水的《弯弓集〈自序〉》,他认为:“今国难临头,必以语言文字,唤醒国人……以小说之文,写国难时之事物,而供献于社会。则虽烽烟满目,山河破碎,固不嫌其为之者矣……今国难小说,尚未多见,以不才之为其先驱,则抛砖引玉,将来有足为民族争光之小说也出,正未可料。”[4]

在“国难小说”的概念提出之后,许多作家纷纷在《申报》等报纸上发表国难小说以表达他们对“九·一八”事变的愤懑和哀痛。由于在《申报》发表国难小说的作家众多,因而许多小说在对国难进行取材和描述上都具有不同的文学特点。

(二)战争的创伤与不屈的反抗

石光在《献给东北的文学家》(《覆巢》1933年3月3日)中写道:“九·一八在历史上是一个极大的转变,这个转变,不但暗示了文学家以新的方向,并且明白地带来许多文学上的新材料。”民族危亡之时,诸多作家将国难融入小说中,来表达战争带来的创伤与国民不屈反抗的悲壮主题。当时主要发表左翼文学的《申报》就刊载了许多这样的国难小说,其中以《梦里的亡国奴生活》和《新郎从军记》为代表。

姚学诚所著《梦里的亡国奴生活》讲述了主人公在梦中成为一个“亡国奴”的故事。文章以第一人称视角,描绘了“我”身为富家子弟在日军侵略之前安逸优渥的生活和日军侵略之后“我”慌张逃亡的悲惨场景。如果说“九·一八”事变使 “沦为亡国奴”的绝望基调弥漫在社会和文学作品中,那么随后日本不断发动的侵略使人们明白,唯有勇于向侵略者反抗才是救国的唯一出路。

由西湖依兰所著的《新郎从军记》讲述了一个新娘劝夫从军的故事。故事讲述了隔壁邻居家的新郎两次受新娘所鼓动离家投军,在新郎家人纷纷阻挠的情况下,新娘用自己的一番演讲表明随夫从军报国的心迹的故事。小说中男女主人公象征了当时中国有志于从军报国的青年,在国难之时为了民族大义行英雄事。这样的普通人为抗日救国,牺牲自己,向侵略者施以拼死反抗,实现了由普通人向英雄的升华。小说正是以主角前后形象的蜕变向国民传达抗日救亡的抵抗观念,激励读者投入爱国浪潮。

在战争的创伤与不屈的反抗这两种不同主题下,《申报》国难小说在揭露侵略者本质、宣传挽救民族危亡等方面具有鲜明的一致性,在歌颂爱国精神的同时更凸显了国难小说的文学价值。“创作队伍集结在抗日的旗帜下,控诉侵略者残忍的暴行与狡诈的心机,讴歌中华民族誓死抵抗的铮铮铁骨,表现惨烈的牺牲及痛苦的呻吟,批评、讽刺当局者的颟顸昏庸、张皇失措,文体丰富多样、风格千姿百态的‘九·一八’题材的文学创作,蕴含着黑土地一样厚重的内涵,从中恰恰能够看出中国抗日文学的悲壮基调。”[5]

(三)“鸳鸯蝴蝶派”的国难小说创作

在国难文学几十年的沿革中,还有一些小说采用“国难+爱情”的模式表现中华民族面临国难浩劫时个体的爱情命运。20世纪二三十年代起,中国一批旧派的章回体小说家专门撰写才子佳人式的爱情小说,时人常以诗句“卅六鸳鸯同命鸟,一双蝴蝶可怜虫”来指代鸳鸯蝴蝶派小说。随着“九·一八”国难的爆发,一些鸳鸯蝴蝶派作家就用“国难+爱情”的模式来撰写小说。如《申报》当时刊载的作家张恨水的《东北四连长》、江红蕉的《银丝》等小说皆如此。

张恨水的《东北四连长》长篇连载小说以“九·一八”国难为背景,以北平青年杨桂枝、东北军青年军官赵自强和地主子弟甘积之三人的三角爱情故事为主线,表现了下级军官与普通民众朴素的爱国意识,深刻揭露了某些中上层军官和地主贪婪狡诈、自私虚伪的面具。江红蕉的小说《银丝》讲述了国难背景下余芬若、袁团长、袁疯子和王先生四个人的爱恨纠葛,反思了战争与人性、爱情之间的关系。

对于这种写作方式,时人褒贬不一。范伯群在《试论鸳鸯蝴蝶派》一文中称:“鸳鸯蝴蝶派主要是一个消极的文艺派别……他们的不少作家还写了大量的‘国难小说’。不过更主要的是他们的思想和作风,即使在慷慨激昂地宣传爱国时,也不忘那股鸳鸯蝴蝶的味道。”[6]随着鸳鸯蝴蝶派国难小说的风行,文学界开始逐渐正视其抗日救国的宣传意义。鲁迅在《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战线统一问题》一文中认为:“我赞成一切文学家,任何派别的文学家在抗日的口号之下统一起来的主张……文艺家在抗日问题上的联合是无条件的,只要他不是汉奸,愿意或赞成抗日,则不论叫哥哥妹妹,之乎者也,或鸳鸯蝴蝶都无妨。”[7]

(四)以文字书写国难影像的电影小说

除此之外,《申报》还刊载了一种特殊的小说——电影小说,即报纸将上映的电影内容以文字的形式叙述出来的一种新式小说。这种小说虽简短,但能比较准确地还原电影场面,给读者以身临其境之感。《申报》就曾在1934年1月5日增刊第5版中刊登夏衍编剧、程步高导演的电影小说《同仇》。

《同仇》讲述了国难时期发生在青年军人李志超、铁路工人之女殷小芬和电影明星张曼琳之间的爱情故事。《同仇》虽是电影小说的新形式,却与《东北四连长》《银丝》一样,都是在硬性的“国难”外壳中包裹着软性的“爱情”内核。虽仍具有时代局限性,但其创新形式使更多没有看过电影的读者感受到电影所传达的主题思想,进一步扩大了其抗日宣传的影响力。

总之,“九·一八”事变之后的《申报》吸引了左翼作家、东北作家、鸳鸯蝴蝶派作家等不同作家群体在报纸上发表不同特色和内容的“国难小说”。这些国难小说一方面以其贴近时事的内容受到市井民众的欢迎,另一方面又将其爱国救亡的主题向读者宣传出去,激发读者的爱国热情。不过公式化的套路写作仍是这一阶段国难小说的主要问题,不仅影响了其本身的文学价值,也影响了小说对国家、民族、阶级等更深刻内涵的表达。

二、国难散文

“九·一八”国难文学中,散文以其抒情性强、行文格式自由流畅、表达情感直抒胸臆的特点被抗日联盟作家和宣传家青睐,借用这一形式直接而强烈地表达自己在当时日本侵略这一大环境中的所见、所思、所感。《申报》这一时期的散文在情感基调上是昂扬激越的,反映了作家郁结于心的失地亡国之辱,以及奋起反抗的激昂斗志。

(一)纪实性的抒情散文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申报》立刻做出相应报道,强烈谴责日本侵略者:“日军大举侵略东省,灭弃国际公法,破坏东亚和平。”其中关于“九·一八”事变的部分散文行文十分直接,矛头直指日本帝国主义,认为中国此次遭遇完全是日本帝国主义蓄意已久的挑衅。作者大多采用直接描述战争现场的手法,以自己的所见所感,来为读者营造一个直观的画面和对战争直观的感受。

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篇散文这样写道:“吴淞路日本每日新闻社,于晨五时即在大门旁高揭战报,印发号外。大字标题曰中日军大行突。十八日午后十时半开始攻击北大营。”[8]作者在路过吴淞路口看到国土满目疮痍,睡梦中的国人有可能再也看不到次日的黎明。然而对于这一切,日本人早已有了说辞,他们对自己的恶劣行为进行歪曲报道,误导群众与舆论,并发表只要中方配合,日本军队愿意撤兵等虚假言论。

但是《申报》中不乏对此次军事活动真实记载的文章,其中《暴日蚕食沈阳之惨状》中记载了日军的残暴行为:“壮丁登车脱险,苟为日兵瞥见。则拖曳而下。先施以鞭挞,持利刃剖断之。车站横尸遍地,示众三日。”[9]对日军暴行的客观陈写和慷慨批判为散文增加了表达的力量。这类散文写作风格比较明朗、曲折和隐喻较少,作家的写作意图一目了然,秉直书写了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中国社会现实。

(二)流亡散文

抗日战争期间因战乱、灾害和政治变动,中华民族遭受日寇侵略而被迫迁徙,从而产生以逃难流亡生活和奋起抗战为题材的文学作品,被称为“流亡文学”。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开始到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结束的战时流亡活动历时久、规模大,因此影响深远,流亡文学特别是流亡散文盛行。

在《申报》的流亡散文作品中,记录流亡途中所见所感的题材极多。蓝佩在《过昌平》一文中,记录了他在流亡中路过昌平车站时的遭遇和心情:“恨望着矗立在原野里凋零的白杨,我们都默默无言了。”[10]面对战争与逃亡,他用“默默无言”四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无助。面对日军压迫下百姓的遭遇和祖国的命运,他想起了“秋风里挂在枝头的凋零的黄叶”。修辞的运用阐释着作家沉痛的心境,作家没有选择振臂高呼、直抒胸臆,而是在低吟中表述对流亡者和祖国命运无尽的担忧,情感表达更加的深沉细腻。

(三)呼唤抗日、省思民族文化的散文

“九·一八”事变之后,国内有两种应对主张的声音:一种是主张奋力抗击;另一种是主张妥协退让,顺应日本构建“大东亚共荣圈”的企图。国难当头,国民政府并未采取强硬的态度和行为予以对抗,反而奉行国联外交的政策。广大国民认识到政府外交政策的软弱,提出强烈抗议。在抗日救国的呼声面前,各个阶层都奋起抵抗,表达着不愿做亡国奴的强烈愿望。知识分子也开始意识到民族觉醒、走出蒙昧对改变中国现状的重要作用,1931年11月5日,全国学生抗日救国联合会提出了“厉行革命外交”的办法,与此同时,呼唤抗日合力的散文盛行开来。《申报》中出现了一系列名为《抗日之声》的散文,在抒发作者对日本侵略者的愤恨与不满的同时,呼唤全国民众的抗日热情合力。

《抗日之声》系列散文通过记录国人的心态和日军的暴戾来大声疾呼抗日救国刻不容缓。回顾历史伤痛,点燃国民的救国之心,全国人民热血与毅力浇筑在一起,这样才能形成强大的抗日合力。《申报》倡导一种将“救国不忘恋爱,恋爱不忘救国”的精神转变为“救国不忘读书,读书不忘救国”的价值主张[11]。切入历史,不忘国耻,这些文人斗士振臂呐喊,站在抗日前线,顽强而又坚毅,为宣传抗日合力的重要性、点燃全国的抗战烽火起了巨大的作用。

“抗战散文有着重大的历史使命和严肃的社会主题。这使它的记录、展示、认识和宣传功能,要远远超过其他功能。华丽的悦耳悦目性、趣味性、娱乐性都不是它所追求的。”[12]在《申报》的国难题材散文中不只有对战争的强烈谴责,对抗日救亡的大声疾呼,对抵抗日货的理性思考,也有在民族危难时刻,对民族根性的反思。这类文章体现出类似于鲁迅杂文对民族性思考的风骨。

“九·一八”系列散文作为现代中国特殊的历史民族记忆,记录了国难发生后其历史投影带给中国人的心理印痕。作家用饱蘸血泪的笔讨伐着侵略者,记录侵略者的罪行,呼唤民众的抗日决心。“这呼喊代表着当时绝大多数人的心声,沉积的怨愤转化为一种巨大的势能,并且在这一时刻找到了真实的突破口,预示着民族潜力此刻正在被激活,成为巨大的现实力量。”[12]寓含了可贵的中国精神和民族智慧。在写作方法上,写实、直录的现实性与隐晦、曲折的表达共存[13]。这种坚持抗战、坚信必胜以及讴歌褒扬抗战精神的文本书写,具有审视反思民族传统文化、弘扬抗战精神的现实意义。

三、国难诗歌

“九·一八”时期,现代白话文诗歌有了显著实绩。一方面,五四新文学运动打破传统束缚,倡导白话文,赋予诗歌通俗性、口语化的特点,便于对群众进行宣传鼓动。另一方面,“九·一八”事变给国民带来的心理冲击,在文学领域引起极大反响。不同流派的作家从不同角度进行艺术表达,形成了丰富的诗歌景观。

东北沦陷后,一部部反映帝国主义可耻行径和国民悲愤的文学作品不断涌现。以萧寿煌、罗家栋等人为代表最早在《申报》上刊布了诗歌作品,主要有萧寿煌的《起来呀同胞们》、罗家栋的《血钟响了》、李广玖的《悲痛》《献给义勇军》、朱复钧的《沈阳被占前后》、王一心的《救国之歌》等。这些爱国诗篇的声声呐喊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涤荡着人们的灵魂,激励着每个奔赴前线保家卫国的战士。

(一)痛斥侵略者可耻行径的历史记录

这类诗歌属于叙事性诗歌,挣脱了纯粹文学的形态。同时,日趋明显的写实主义趋向赋予这类诗歌强烈的历史感和民族主义色彩,作品中人民伤亡惨痛,被迫流落他乡的社会景象,读之令人扼腕神伤。

李广玖的《悲痛》和朱复钧的《沈阳被占前后》再现了日军铁蹄下民不聊生的社会惨状。“美丽的山河从此失守/同胞的碧血水似东流/帝国主义的铁蹄踏破了满洲。”[14]“看/尸体是遍野横陈/听/枪声是密密频频。”[15]自1931年9月18日日军将魔爪伸向我国东北至1932年2月占领东北全境,由此开始对东北资源的疯狂掠夺和对东北人民的奴役统治,这期间无数东北人民流离失所,漂泊他乡。多少人发出了“不止何年得恢复/俯仰天地长慨慷”[16]的叹息!试问那些流亡者,“薄寒不侵人么/空气也是凛冽的呢”[17]。这些文字道出了流亡之人的哀痛心境,具有强烈的现场感和显著的爱国主义情感倾向。此时,关内人民怎不额蹙心痛。《雁阵》和《替我带个信儿》这两首诗歌道出了千山万水、天各一方的境况下,无数祖国同胞望天长叹,让阵阵掠过的雁子和飘荡的白云抚慰忧国忧民的焦灼之心。

然而,“九·一八”事变只是日军野心膨胀的起点,四个月后,日军又进攻上海,在1932年再次涌现了大量描写国土受挫的诗篇,如《虹口公园感赋》《哀江南》《江南》等。《早舟重过吴淞》中折射出日军侵袭后的寥落景象。“去日繁华空记取/危楼垂幕无人住。”[18]为纪念“一·二八”事变三周年所作的诗歌《站在吴淞江边》中“屈服,创伤,万世也记在胸膛!”[19]其透露的心境又何尝不是全体中华儿女悲悯恸心的缩影。

(二)呼吁国民奋起抵抗的呐喊助威

这类救国诗歌是在当局采取不抵抗政策下,众多文学生力军作为宣传鼓动的旗手,呼吁民众奋起抵抗而涌现,因此具有较强的战斗性与号召性。

萧寿煌、邵冠华、甘豫庆以及徐戴土等人最先在《申报》发声。《起来呀同胞们》《醒起来吧同胞》以及《去战场上去》这些诗歌一面陈述部分群众面对“人血馒头”的麻木无情,一面也表达作者对舍身卫国英雄烈士的讴歌以及救亡图存的愿望。《知了》这首诗歌将国难之时偏安一隅、怠惰无情的部分阶层比作“知了”,只知“高踞树头/却不提防后有螳螂/上有野鸟”[20]。《东方的巨人醒来》以及《雁的哀曲》表达了国人在家国濒临溃败之境遇下,试图敲醒中国这头沉睡雄狮的呐喊。“我嘶着喉咙/要把安乐人们的迷梦叫破”[21]。《前进》告诫人们倭奴猖狂,硝烟弥漫,国民不该悲哀彷徨,坐以待毙,而应去战场将敌人驱逐。“打起我们的战鼓/扯起我们的旗旌/点起我们的炬火/对着仇敌们前进”[22]。这是对衰兵怯将的鞭挞,是对黎民百姓的鼓舞,是举国上下一致对外的一剂良药。

《申报》诗歌中,也不乏“既生公瑾还生亮/不斩强奴誓不归”[23]这样对军队的讴歌。《献给义勇军》《寄东北义勇军》等作品比比皆是。同时还有对于战乱时期儿童的描写,“八九岁的小小生命有什么本领/战栗与哀号打不动倭奴的同情”[24]。在对日寇控诉的同时,其他作品,诸如《我们的国旗》《童子军、大刀队》中也赞颂了那些年少负重的儿童少年。

除此之外,还存在一些可以谱曲,从而贴切地表达时代之声的“音乐类诗歌”。与传统的阅读类诗歌相比,这些渲染个人爱国激情的慷慨悲歌更具豪迈之气。“仅《申报》1931年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有谱曲的歌曲如下几首:《向前进攻》(申报,1931.10.18)、《义勇军进行曲》(申报,1931.10.10)、《追悼被难同胞》(申报,1931.10.15)、《抗日救国歌》(申报,1931.10.24)、《抵制日本货》(申报,1931.11.7)、《从军歌》(申报,1931.11.12)、《铁血歌》(1931.11.15)等。”[25]这类诗篇,亦诗亦歌,朗朗上口,引人入胜,更容易渗透到普罗大众当中。

(三)传扬古典文学的旧体诗词

五四新文学运动后,旧体诗词并没有在白话文趋势的席卷下就此没落,反而在众多学者手中焕发出新的活力,“出现了20世纪以来第二个创作高峰”[26]。除旧体诗词本身的魅力以外,究其原因还要归于诗人巧妙地将其与时事政治结合。

在众多的旧体诗人中,发表数量较多的有钱仲联、陈柱尊以及南郡徐英。钱仲联,号梦苕,以“梦苕”为笔名在报刊上发表大量诗歌。仅1932年4月至7月初期间,就发表诗歌20多首,其中的组诗《东北四哀诗》(《哀长春》《哀沈阳》《哀锦州》《哀龙江》)以及五首《沪难新乐府》,分别刻画了日寇发动的“九·一八”事变和“一·二八”事变侵略下的社会惨淡图景。南郡徐英在1932年4月发表的4首诗:《避地》《朝会》《平野》《怆然》,记录了战事背景下当局的丑恶面貌以及家国破败的愤懑之情,诗篇感人肺腑。

陈柱,字柱尊,南社重要诗人,提倡使用“自由词”,其在《申报》上的作品丰富,对时事要点把握精准,所做诗篇大多能引起读者共鸣,对于研究国难历史与文学具有较高的价值。在得知马占山将军屈服于日本侵略者时曾写下《刺马占山》,而后知晓将军明里委身于日伪,其实暗地里积极抗日后,又写下了《勉马占山将军》,为其摇旗呐喊,足可见陈柱爱国如家的赤胆忠心。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诗词作品读来同样令人动容。陈沛之为纪念“一·二八”所作《西江月》中,陈述了作者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惋惜以及对当局丑恶嘴脸的蔑视与讽刺。黄钧所作《不寐》《废历新年》和邱伦所作《亡国诗》正是我们审视千万中国人民战争中境况的窗口。“客乡愁不寐/烽火尚惊心”[27],“国家何日平胡虏/还望新年胜旧年”[28]。多少中华儿女客居他乡而无心睡眠,春归时节无法回归故里,急切期盼驱除外侵,恢复中华。

这些旧体诗词作品以其高超的文学修养、强烈的家国意识,点燃了举国上下国民内心的愤慨与激情。总体而言,这一时期的诗歌从内容上看,更注重写实,更贴合历史语境和社会语境。在风格上不拘一格,突破旧体诗词沿袭的规律,形成新的诗歌面貌,使诗歌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有了大解放和大踏步的发展。

四、国难戏剧

由于戏剧文学本身具有较强的感染性,在“九·一八”事变与“一·二八”事变历史背景下,很容易点燃国民的情绪。田汉在其剧本出版的序言中写道:“到最后打汉奸的时候,观众情绪是那样的热烈,他们都站起来了,狂叫起来了。我们深深地感到现实的场面无比的力。”[29]时代的浪潮掀起的波澜成为了剧作家笔下的灯火,照耀着当时人民内心的希望,也映出了他们为保家卫国而前仆后继的身影。

然而,相比小说、散文以及诗歌等体裁,戏剧的发展较缓慢。“九·一八”时期,《申报》仅在1933年8月到当年10月登载了一篇剧本——《战争与和平》。该剧分为四幕剧,其中在第一幕《生与死》、第二幕《逃亡之羣(群)》中分别描绘了在炮火下逃亡的人民生活境况。他们饱受战火蹂躏,却依然坚定支持前线抗日,其中缘由,原文提到,“既然是为国家的事,也就没有方法怨谁,主要能够打退敌人,抢回来东三省,即使做叫花子,也比做亡国奴强得多”。在另两幕《和平礼赞》《往何处去》中,相对于底层人民的坚毅果敢,上层权贵及政府当局则沉迷于算计的觥筹交错中,各方势力蝇营狗苟。在弹尽粮绝、敌军开着坦克步步紧逼时,战士们呐喊着:“没有手榴弹怕什么?我们有的是大刀和枪刺,我们有的是热血和头颅。来,兄弟们,拿起我们大刀,上起刺刀来,等着罢!”[30]

国难题材的戏剧文学以其强大的画面性更加全方位地展示了战乱年代人民的疾苦以及当局的腐败堕落,呈现了众多仁人志士、无名英雄为民族兴亡毅然决然地挑起的一副副重担。同时,又以其白话易于传播的特点在那个民众蒙昧、无所适从的黑暗中点亮了一束束灯光,照耀着人心,也指明了不断抗争的进取道路。尽管由于内外因素发展缓慢,但戏剧文学已经与中国人的命运紧紧相连,在苦难中艰难而果敢地挣扎和发展。

五、结语

《申报》中的国难文学作品反映的不仅仅是当时受尽压迫贫寒人民的心声与呐喊,更是一颗颗爱国情怀与民族血性所组成的赤诚之心。《申报》这一文学阵地,使文艺大众化的同时,更“以血与火的愤笔表达整体中国人民的愤怒与怒吼”,鼓舞几万万中华儿女众志成城。这些作品数量丰富,从不同角度描绘了一幅全景图,成为研究历史的重要理性参照。同时,众多作者多元化的写作手法拓宽了现代文学发展的视域,成为兼具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的时代产物。“‘九·一八’国难文学极大地提升了近现代中国反帝爱国文学、救亡文学的思想深度与容量,极大地拓展了上述文学的表现领域,为后起的抗战文学提供了思想精神的资源,也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文学提供了最早的范本。由此,使其具有了重要的文学史价值和意义。”[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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